待她睁开眼,只见莲池上空两个人影正持剑打斗,从身形和穿着不难看出,是一男一女。
那男子的修为明显在那女子之上,可奇怪的是,眼下处于上风的却是那女子。
雪岸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打斗。
“这忘尘将军倒像真是忘却了前尘啊,可云须……”
“他没忘。”
雪岸认同地点了下头。
“你可要先起来?”
风滞的话音再一次落入雪岸耳畔。
雪岸这才注意到,风滞正单膝跪地,一直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一只手正托举着她的头。
想来是刚把她从水里抱出来,还没放到地上她便醒了。
雪岸闻了闻身上的淤泥味,起身嫌弃地看了自己一眼,本来准备跟风滞说什么,一转头却发现他还半蹲在地上。
“你干嘛?”
徐娘见状,立即将风滞扶起来,风滞表面上虽波澜不惊,却刻意避开了雪岸的目光。
雪岸轻笑一声。“腿麻了你就直说呀!”
云须和纤染打得如火如荼,雪岸躺在风滞怀里也看了半天了,这腿不麻才怪!
风滞没有开口,徐娘却一脸自责地看着雪岸。
“姑娘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浑身不舒服。”
看眼前这阵势,雪岸恐怕是在这湖底泡了一夜,现下浑身湿哒哒的全是淤泥,换谁能舒服。
风滞余光瞥了雪岸一眼,随手捏了个诀,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白衣胜雪,衣玦翩跹,连徐娘都看得两眼发直。
雪岸低头看了一眼,面色低沉,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便是那些一身白衣,自认仙风道骨的人。
“风滞!”
风滞回过神来,似是想起了什么,立即变换法诀给她换了一身玄衣,看上去与他自己身上的一般无二,这才试探地看向雪岸。
“这套可好?”
雪岸低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风滞身上的衣衫。
“嗯,将就吧!”
风滞这才松了一口气,语气温软地说道:“你真没事?要不要……”
雪岸瞥了徐娘一眼,朝风滞勾了勾手,示意他凑近些。
风滞将耳朵凑过来之后,她才小声说道:“云须想淹死我,可我本就没有呼吸,所以根本不用憋气,自然也就淹不死我了。”
风滞叹了口气,站直身子后,雪岸便放开了嗓子。
“可谁知道,你竟然让我在这湖底泡了一夜,我看你是存心的吧。”
徐娘立即解释道:“姑娘你误会了,你在湖底泡了一夜,主上也在湖底找了你一夜呀。”
是吗?
雪岸从上到下扫了风滞一眼。
“找了一夜,浑身上下还这么干净?别跟我说是因为用了法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刚离开水没多久就醒了,他抱着我还有这闲工夫?”
“主上的衣衫出水便会自己干。”
出水自己干?
还真以为自己名字有个风就是大风啊!
雪岸明显不信。
风滞现在修为有所提升,自然不用任何事都依赖着她,若她死了,风滞正好少了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而且还不用为了她去做违心的事,怎么说都是一桩不亏本的买卖。
所以风滞才隔了一夜才救她出来,谁曾想她竟然还活着,风滞现在虽表面假装关心,心里定是在骂骂咧咧。
“那便多谢司丞大人了!”
“如此敷衍,你大可不必说。”风滞声音冷漠,两眼看着前方。
“你既然听出了敷衍,那不就得了。”
徐娘听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弱弱地提醒道:“那忘尘将军她……”
“让他们打!”
“让他们打!”
风滞和雪岸异口同声,徐娘只好闭上了嘴。
雪岸只觉手腕被人拽了一下,下一刻便回到了听雪阁。
祈生宫外好戏还没看完,风滞竟然不经她同意便将她带了回来,这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雪岸不耐烦地转过头,刚想开口骂人,却见风滞脸色苍白,如一座大山般压了过来。
“风滞!”
雪岸无奈地化作一缕红烟没入风滞体内,走到风滞屋里,乖乖躺在了床上,这才从他体内出来。
风滞身材高挑,雪岸现在细胳膊细腿的,要是硬生生将他扛回屋内,那不得丢半条命。
雪岸坐在床边,试着将手放在风滞的额头上。
她这些日子跟纤染讨教了不少听梦族的修习要领,自认探灵术有所长进,眼下风滞灵识微弱,正好可以拿他练练手。
探灵术探听不到风滞的前尘过往,这一点雪岸自是相信的,连听梦族长老都探听不到的东西,她也没必要下功夫再试一次。
不过虽然探听不到前尘过往,那昨天发生的事情,应该还是能看见的吧。
雪岸闭上双眼,让自己的灵识与风滞共情。
开始的确什么也没见到,正当她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徐娘的声音,而且好像还能依稀看见徐娘的身影。
“主上,雪岸姑娘出事了!”
“在哪里?”
“祈生宫附近的莲池。”
徐娘话音刚落,风滞便到了莲池边,他的目光落在湖中还在波动的水面上,一个飞身便扎进了水里。
风滞入水的位置明明就是雪岸被拽下去的位置,可他到了水下却不见雪岸的身影。
雪岸皱了皱眉,借着风滞的视线看到了湖底几个异样的石头。
那些石头上泛着碧蓝色的微光,不仔细看几乎注意不到。
看来云须在这湖底设了阵法,就算有人要来救雪岸,也不一定找得到。
真是用心歹毒!
风滞扎下水里没多久,就将头露出水面换气,而且每次都是认准了位置才扎下去,在水下也没见他四下游动。
原来……风滞竟然不会泅水!
第30章 怨气
风滞在湖中找了半天也没发现雪岸的影子,冷静下来才发现了云须的阵法。
既是阵法,就一定有阵眼,可风滞不会泅水,要在水中找到阵眼谈何容易。
于是他用了一个最笨的方法,便是将目之所及的布阵石头捡起来扔到别的地方。
他这么做相当于强行破阵,若扔掉的石头不是阵眼,那每扔一个石头,云须施加在这阵法上的灵力便会攻击他一次。
而他,则避无可避。
这道阵法云须一共用了二十四个石头,风滞在受到第十二次攻击的时候,浮出水面正好看见了凌空站在水面上的云须。
云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面色平静如水。
“别费劲了,她已经……”
话刚说到一半,一道剑光突然朝他袭来,他迅速避开,待看清来人的样貌,他平静的面上突然泛起了一丝不起眼的波澜。
“不知雪岸姑娘与妖君有何过节,妖君非要置她于死地?”
纤染说话间,那把剑已经回到了她手中。
她持剑看着云须,眼神坚定,像是非要问个明白。
在听雪阁内,纤染碰巧听见了徐娘跟风滞禀告雪岸的事情,她生□□打抱不平,现下住在听雪阁,自然得替风滞出一份力。
云须没说话,转身就要离开,纤染立即在莲池上空划出了一个结界。
“妖君若不放人,就别想离开!”
语罢,又持剑刺向了云须。
在他二人打得火热之时,风滞已经扔出了第二十一个石头,当他再次扎入水中,终于看见了躺在湖底的雪岸。
云须的灵力强大,谁能想到在经历了二十一次攻击之后,风滞竟然还有力气将雪岸带出水面。
雪岸放在风滞额头上的手指微动,她缓缓睁开眼睛,皱眉看着风滞。
过了良久,才开口道:“所以,你那个时候,不是腿麻了。”
雪岸就这么皱眉看着风滞,不知听梦族的那几位何时进来了。
霄羽见风滞气息不稳,立即用灵力为他稳定心神,徊寐和纤染也上前帮忙。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几人收回了灵力,纷纷愁眉不展。
霄羽伸手扶着下巴,一边思忖一边疑惑道:“他明明伤得很重,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护住他的心脉,他这样死不了也不醒过来,不就成活死人了。”
徊寐心急如焚。“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办法倒是有,不过要先搞清楚他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否则茫然施加外力,两股力量相冲,他就直接成死人了。”
“风滞哥哥现在昏迷不醒,除了他自己,谁会知道?”
“大司丞!他是风滞的师父,定然清楚风滞的一切,只是听说大司丞这些年一直闭门不出,连风滞登门拜访都经常吃闭门羹。”
语罢,霄羽失望地叹了口气。
徊寐没好气地瞪了雪岸一眼,虽然嘴上没说,但谁都能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风滞是为了救雪岸才伤成这样的,归其原因,雪岸就是罪魁祸首。
而雪岸却根本没有将她的横眉冷目放在眼里,直接从她身旁走过,拉起纤染的手,语气温软。
“我去找大司丞,风滞就拜托忘尘将军了。”
待纤染反应过来,雪岸已经出了门,她茫然地看着被雪岸握过的手,似是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
徊寐顺着纤染的视线看着她的手。
“风滞哥哥是被她害成这样的,她去找大司丞也是应该的。”
纤染回过神来。“你也别太着急,大司丞定不会放任司丞大人不管的。”
溯游宫外古树遮天蔽日,就算是白日里,也不见几缕阳光,除了没什么生气以外,倒是夏日纳凉的不二之选。
雪岸看着宫门上长满的青苔,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与悉灼有过几面之缘,而且都是在不同的地方。
由此可见,悉灼应该是一个经常外出的人,就算他这些年闭门谢客,也不至于真连门都不出吧。
雪岸伸手去推门,却被挡在了离门一指外的地方。
这门上有一道看不见的结界,而这结界上的气息,雪岸现在再熟悉不过。
难不成这是风滞设下的结界?
虽然风滞是悉灼的徒弟,可也不至于自家门口的结界都要他来设吧。
更何况悉灼的修为在风滞之上,若真要将人拒于门外,他亲自动手岂不是更加稳妥。
不过也幸亏是风滞设的结界,要是悉灼设的,雪岸现在还真没办法。
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谁设的结界自然得由谁来解。
雪岸化成人形这些日子,已经将风滞的法术学得七七八八了,虽然现在底子是弱了些,但破个结界还是没问题的。
雪岸手指比划着捏了个诀,结界一破,那道布满青苔的门便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雪岸刚踏进门,只见一个妖侍突然冒出来拦住了她。
那妖侍手上戴了一个古铜色的手镯,手镯上镶着几片不规则的树叶,面上却没有半点表情,看上去十分不待见人。
“我家主上不见客,姑娘请回吧。”
雪岸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偏头看了一眼宫内的情况。
只见几个妖侍不紧不慢地在里面洒扫,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门口来了人,也或许是悉灼驭下有方,宫中的妖侍都本本分分。
“我是听雪阁的人,有要事求见大司丞,劳烦通报一声。”
那妖侍仍旧波澜不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算是司丞大人亲临,主上也不见,你走吧。”
雪岸嘴角微杨,语气缓慢。“我平时,不这么客气的。”
还没等那妖侍反应过来,雪岸便化作悉数红色的光点消失在了他面前。
她懒得与一个小妖侍浪费口舌,有什么话当然是直接跟悉灼说。
溯游宫内大大小小设了数十道结界,而这数十道结界都有风滞的气息。
就算有人硬闯,要见到悉灼恐怕也得费些功夫,更何况妖族之中应该没有谁这么不识趣,会来硬闯大司丞的府邸。
看来风滞这个徒弟服务还挺周到,将他这个师父保护得滴水不漏。
正殿殿门紧闭,按照前面的惯例,这里应该也还有一道结界,可雪岸捏了个诀,却不见这殿门有任何的动静。
雪岸试探地伸手在半空中摸了一下,忽觉指尖突然被弹开,过了片刻仍旧在隐隐发痛。
看来,这不是道普通的结界。
雪岸摘下手腕上的醉影,往空中一抛。
醉影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圈,雪岸的面前便出现了一道紫黑色的如水幕般的光芒。
醉影能掩盖事物本身的样子,自然也能让被掩盖的东西显现。
而眼前这道结界上的气息,明显是风滞借用了驭魔石的力量,看来是铁了心不想让外人进去。
可雪岸现在是铁了心一定要进去!
她轻点了一下头上的发簪,眨眼之间,数万只赤萤便如利剑般缠绕着朝那道结界攻去。
驭魔石的力量果然不可小觑,雪岸等了半天也不见那道结界有任何的松动。
最后还是那些赤萤用嘴一点点将结界啃出了一个窟窿,雪岸才得以打开那道门。
这么强大的结界守护着,就算不是悉灼,那也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眼前的这一幕,连雪岸这个从鬼域出来的恶灵都不觉地顿了一下。
门开的那一刻,殿中蓦然涌出一股阴翳之气,待那气息消散,雪岸才看清了殿中的一切。
大殿正中是一座庄严的坟茔,坟茔的周围横七竖八躺着无数凌乱的枯骨。
看这些枯骨的腐朽程度,怎么说也有上百年了。
也就是说,这座宫殿也已经尘封上百年了。
雪岸边走边用脚掀开地上的枯骨,待看清了坟茔前面的墓碑,她才停了下来。
可墓碑上除了缺一个角,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她本想确认这是悉灼的陵墓,可眼下的无字碑却让她无法再查证。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满地的枯骨,和一些还没腐烂完的碎布,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从这些碎布的样式大致可以看出,这些人应该是这溯游宫的妖侍,因为方才拦门的那位身上的料子就和这个一般无二。
雪岸用脚将跟前的枯骨掀开,正准备往里走,却发现其中一截白骨上好像套着什么东西。
她仍旧用脚,将那截白骨翻到了最上面,蹲下身一看,是一个铜制的手镯,手镯上面镶着几片不规则的树叶。
雪岸眸光微动,蓦地转过身朝门外看去,整个溯游宫已经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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