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白姮接了谕令,匆匆赶来,只是浦一踏入殿内,便红了眼眶。
“快将起升丸给她服下!”凌迦给相安拭尽汗水,见她打了个寒颤,于是护在她心脉上的手催动灵力,化出御寒之气,只沉声道,“她随身当还有一颗的,想来在外这些年......!”
白姮喂药的手顿了顿,低着头道,“当日昭煦台中,您中了雪毛犼四支箭矢,少主自责难安,将那颗起升丸给您服下了!”
凌迦本催化灵力的手蓦然一抖,真气瞬间震回自身体内,他忍着翻涌上来的血腥之气,垂眸望着怀中又一次晕过去的女子,扯着嘴角好几次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最终只是自嘲地地笑了笑。
白姮见他那副那样子,亦没再开口,只覆手于相安胎腹,片刻道,“君上,孩子胎位尚正,您且安心护着少主心脉,我来帮少主接生。”
凌迦点了点头,见相安有些苏醒的样子,只是颗颗汗珠从她额头冒出,又顺着鬓角滑下,整个人抖得厉害。他伸手摸上她腹部,已然硬的不行,知她阵痛发作,只哄着她喊出来,喊出来会好受些。
相安痛得模模糊糊,耳畔却还是枉死城中万千魂魄带着无限怨恨和不甘争相嘶吼的声音。
“对、对不起……”恐惧和自责涌上心来,她口中喃喃,只缩着身子往那个怀抱靠去。
“安安!”凌迦握上她的手,“是该我说……”
“是……你?”相安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眼睛亦能看得清晰,待凌迦面容映入她眼帘,她便觉得一股切腹的痛从心头蔓延开来,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怀抱,抖着牙根道:“你化散了他们……让他们、让他们不得轮回……”
凌迦这才明白过来,她原是在同枉死城的万千魂魄说“对不起”,只制住了她,叹气道:“他日业报落下,我自会担着……你想我如何偿还都由你说了算……”
“神君说笑了,我这副样子……”相安话还没说完,便只觉腹中痛意弥散开来,她死死攥着锦被,咬着牙硬是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少主,您放松些……”白姮安抚道,“现下还不能用力!”
她天生痛感就强烈,手上指甲几乎要穿破布匹,嵌入血肉。
“安安,你喊出来,会好受些!”
可是相安根本不愿看他,只闭着眼忍过一波产痛,方才松开了手,微微喘出一口气。
凌迦接过侍者端来的汤药,喂给相安。她倒也没抗拒,顺从地一勺勺喝下,却没过多久,便倾数吐了出来。凌迦给她拍着背顺气,她缓了缓,整个人放松了些。
“我同你说……”片刻,相安仿若恢复了一点力气,竟主动向凌迦开了口。
“嗯,你说!我听着!”凌迦有些欣喜。
然而,怀里的女子声音轻细绵软,却字字刺入他心口。
她说,“小时候……受了伤,我便、便是喊出来,可是却白白遭人嫌恶……明明……明明我是真的疼……”腹中孩子仿佛往下走了些,相安一声闷哼破口而出,本该叫出的痛呼却被她生生咽下,她抬眼望着凌迦,喘了口气,继续道:“慢慢地我便不敢喊了……再后来、后来我连医官都不敢传……我总告诉自己,熬一熬便过去了……”
“熬一熬便过去了……”
又一阵痛意袭来,相安扬起秀颀的脖颈,整个人往后倒去。凌迦臂膀揽过,正好将她撑住。然而待疼痛稍退,她便只想挣脱他的禁锢。她张着嘴,艰难地喘息,从喉咙到唇口皆是干涸的。
凌迦也不敢喂她太多的水,只拿着勺子一点点滴入她口中,稍稍湿润她干裂的双唇。
“凌迦,难为你还、还这般顾着我……”她张了几次嘴,终于发出一点声音,“其实,委实不必这样……待我见了母神,她若问起,我会说你尽了一个臣子的本分,没有负她所托……你、你放心……”
凌迦的手抖得厉害,片刻才道:“安安……”
“别、别叫安安,她早就死了……死在昭煦台那场火里……死在、那两千两百零八幅画卷里……凌迦……你、是你亲手杀了……”相安的话再一次被疼痛截断,却如烙铁直砸凌迦心间。
“别说了,安安,你歇一歇,攒些力气……”他替她拂开黏在脸畔的发丝,拂过她苍白瘦削的面庞。
“为何、为何又不让说了……”相安让过头去,丝毫不想与他有半点触碰,“你不是让我同你说说话吗......”
“安安,我.........”
“不许叫安安……”一阵急促的痛流袭遍全身,相安折起身子呜咽起来,口中喃喃,“不许叫她……”
“少主,少主,可以用力了!”白姮顺着胎腹催促道,“用点力,孩子便能出来了……”
相安只觉痛意从腹中炸裂,传至四肢百骸,她攥紧了双手向下退去,如此数次反复,孩子却仍旧没有出来。她无力地倒下去,正好与凌迦目光相接。这一次,她不仅没有再避开他,竟还朝他笑了笑。
疼痛的间隙里,她仿佛涣散了意识,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可是凌迦却偏偏还是听清了,她说,“凌迦,我好疼!你为何要让我这样疼?”
“是我不好……”凌迦艰难启口,“你忍一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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