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如释重负,岚月回身躺榻上,伸脚将茶几上的东西踢飞,郁闷极了。
她有办法令将离对她屈服,可那样的将离,不过是一具躯壳,又能给予她什么快乐呢?
也许他心里恨死自己了。
屏风另一边,将离背对着岚月,脱了一半衣服,将上衣翻过来悬在腰带上,露出结实的脊背,他取了浴巾沾上水,擦拭身体,非常矜持而自然地做完这些事情,便当是沐浴过了,换上岚月给他准备的衣裳,在灯下看一些风俗书册。
岚月欣赏过他身躯,唤来店伙计重新换上热水,泡过澡,穿着单衣,坐在榻上,研磨膏药。
等她东西都弄好了,将离仍在专心看书。岚月脱衣他在看书,岚月泡澡他在看书,岚月要睡了,他还在看书。这时候,岚月再也忍不下去了,不耐烦道,“师父。”
将离抬头看他,红色的灯火在他浅色的眸子里跃动,仿佛水墨般清冷的容颜,突然添了几分艳丽色彩,令人不禁遐想。
岚月拍了拍床另一侧,示意他躺过来。
将离蹙眉,岚月眉尖一凛,道,“吾血之血,将离,过来陪我躺着。”
于是将离终于起身,到岚月身畔,和她并肩躺下。
岚月翻过身,抱着将离,枕着他颈窝,两人发丝垂在一起,呼吸交错,不知过了多久,将离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岚月仍抱着他,睡得香甜。
次日一早,岚月醒来时,将离已不在床上,桌上放着早饭,尚且热着。
岚月用过早饭,对镜梳妆,用昨天夜里磨制的膏药,给自己换了副容貌。
杏眼易容成丹凤眼,柳叶眉换成细长的蛾眉,颧骨修得偏高,看上去完全换了张脸,再换了身白衣,相貌、气质已经和昨天的红衣少女全然不同。
等她做好这些工作,客栈内正好闯入了一拨府兵,带头的不顾掌柜反对,就令手下们搜寻各个房间。
岚月立在廊上,混在一群惊恐的人群中间,等府兵们一一盘问、检查。
岚月简单说了此行的目的,并未遭到刁难,府兵们主要目的是找人,搜索的地方也不止这一处,很快就无功而返了。
将离不知在何处,岚月只得四处去找,一方面想着在街上跟师父偶遇,一方面反复猜想,师父可能会去的地方,结果,出了客栈不远,在一座茶楼看到那袭白衣。
将离远远地坐在后座上,听着说书先生讲黑火将军征战四海的事迹。
他才醒过来,不知今夕何夕,最想要了解的,当然是现世何人执政,吏治是否清明,百姓生活状况如何,边陲是否安宁。
岚月找了张凳子,远远地看着他,又唤来茶侍,给将离送去一碟干果和茶水。
将离谢过茶侍,稍稍朝岚月所在的方向看了眼,然后专心听说书先生讲述冯许的事情。
“前面说到,仙封门下的第三个弟子,冯将军的师弟添幻,为了夺取开元锄,不惜杀死自己的同门师兄,也就是当时的仙封掌门万权一!”
竟然在说这段,岚月来了兴致,不为别的,只想看看将离脸上的精彩表情。
同门相斗,对任何门派来说,都是大忌,何况将离刚刚复生,面对接二连三的打击,早该心灰意冷了。
“万掌门当时刚刚成家,可怜他当时孩子都没抱过,就已经惨遭毒手!”
“当时还没成为黑火将军的冯许,他作为将离的第二个弟子,岂能容忍这种事发生?为了肃清门派,给掌门报仇,他四处追寻添幻的下落,终于,在鲜卑神山下找到了添幻。”
“两人于是决定,在鲜卑神山下,来一场殊死决斗,赢的人,不仅能夺走输的人法器,更能理所当然成为新任仙封掌门!”
岚月注视着将离,后者却意外地平静,仿佛在听陌生人的故事。
说书人所述的,正是万权一死后,门派内斗的开始。正是那段历史,彻底寒了仙封门下弟子的心,使得门派分崩离析,添幻在鲜卑自立,曲霖霖、司马越等人远走,冯许开始东征西伐,将离多年心血付诸东流。
“决斗当天,鲜卑神山下,上百名高手前往围观,一时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只因为冯将军所持的列缺斧,添幻所持的割风镰,皆是仙封开山立派的祖师将离以毕生修为所筑,一旦对抗起来,三天三夜也分不出胜负!”
茶楼的听众正聚精会神,等着说书先生讲述决斗经过,岂止此时说书人话音一转,道,“想要知道他们决斗结果如何,谁赢谁输,谁当了仙封新任掌门?下回,下回再给诸位分解。”
吊人胃口,有人起哄说,“肯定是冯将军赢了呗!”
“就是,毫无悬念啊!冯将军现在不正是仙封掌门嘛!”
说书人喝了口水,摇了摇扇子,故作玄虚地说,“完全猜错了!”
满座疑惑,吵吵嚷嚷,争论不休,一时说添幻作弊,一时说冯许不守信,仿佛争论地是自家家事一般,激情澎湃。
将离听得差不多了,离了席,在长安城漫无目的地闲逛,路过将军府,甚至路过皇宫门口,都未曾驻足。
生前事,仿佛过眼云烟,与如今的他毫不相干。
岚月跟了他一整天,实在弄不清师父他老人家到底什么想法,等回了客栈,见到他给赤练和白露梳毛,神情淡淡,仿佛一天的事都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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