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奶奶最怕他这套:“六十多岁了老成这个样子还好看什么,老人斑长了一脸,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揍你。”
盛明野佯装害怕,抱着胳膊笑着说:“什么老人斑,这是晚霞的盖头啊。”
青梅奶奶笑骂他混账,自然也生不起来气,摆摆手说:“行了,那你们俩在这坐着,我去做饭去。”
厨房在屋外走廊的另一边,等青梅奶奶走了,盛明野才直起腰回身,许清知从他眼里看见了深深的无奈。
“对不起。”许清知低声说,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态度摆的端端正正。
方才盛明野和青梅奶奶两人说说笑笑的时候,她有心想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可伤害人的话已经脱口而出,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
盛明野摘了鸭舌帽,大手在发顶顺了两把毛,单手拎着帽子,俨然教导主任的口吻问:“对不起什么?”
许清知倒很实诚,从来都有什么说什么:“我说话又不过脑子了。”
盛明野差点儿被她逗乐了:“原来你也知道啊。”
知道,正是因为每次都知道,所以说完以后都会后悔。
看出许清知的懊恼,盛明野主动把台阶递到她脚底下:“一起去收渔网?”
虽然青梅奶奶说了让他俩在这坐着,但也没有真就心安理得吃白食的道理,许清知脑子里有无数只苍蝇乱飞,一番天人交战过后,她下定决心:“好。”
外面月光明亮,院子里接连并排摆放着几个大型的晾衣架,那些渔网就摊开了挂在上面,不过渔网有十几米长,还是有很长一部分是抻平了摆在地上的。
仔细一看,那些苍蝇围绕的并不是渔网,而是那些打捞上来,却没有及时处理丢掉的树叶、虾米之类的渣滓,在空气中悠悠飘着一股腥臭味儿。
盛明野走过去,弯腰捞起地上的渔网一头,对还站在屋檐下发愣的许清知说:“过来,把这头牵着。”
许清知依言走过去,看着他手里墨绿色的渔网,紧皱着眉:“没有手套吗?”
“没有。”击碎许清知最后一丝希望,盛明野把渔网塞她手里,嘱咐道:“牵好别松了,也别让这头挨着地。”
交代完,盛明野去院子另一头的角落,那里有个水龙头,他拿起水池里的水管,一头接在水龙头上,拧紧后打开,不一会儿,长长的水管另一端呲呲冒着水柱,水流的力道之大导致水管另一端从地上一跃而起,毫无方向性地四处狂飙,许清知猝不及防被滋了一身水。
盛明野慌里慌张赶紧关了水龙头,惊呆了:“我靠……”
许清知:“……”
这水管仿佛飞龙在天,射出的水柱竟然能直奔一米七而去,喷了许清知一脸,情急之下,她只来得及闭上眼睛,想擦擦脸,却想起自己两手都攥着渔网,这要是抹脸上,她觉得自己再吐几个泡泡就能去水里当美人鱼。
许清知睁开眼睛,两道犀利的视线准确找到始作俑者,盛明野背后一凉,鸡皮疙瘩在鬼公主的死亡凝视下起了一身,他飞快反应过来,转身奔向卫生间。
许清知眼看着盛明野拿着干净的毛巾出来,紧接着,她又被毛巾糊了一脸,盛明野毛手毛脚地给她擦,鼻子眼睛都快被他揉到一起去。
真想把他给捏死啊。
“差一点儿,”许清知听见他说,“幸好我水开得不大,要不然你的头就要被削掉了。”
许清知攥着渔网的手直接发白,恨不得捏的是盛明野的天灵盖。
面前这个阳寿将近的东西终于擦完了她的脸,拿下毛巾,又把黏在她脸上的碎发往两边剥开,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连一道红印都没有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看在这个东西还知道担心害怕的份上,许清知决定留他一命全当积德了,只见这个东西低头看着她的手震惊道:“你怎么这么听话,这样都不松手?”
许清知一个没忍住,坚韧的渔网在她手里断开一个小口子,她凉凉道:“我也可以捏着你的脖子不松手。”
盛明野咽了口口水,下意识抬手摸上自己的后脖颈,假模假样地咳了两声:“没事儿,就一个网眼开了,青梅奶奶打个结就能修好,那什么,我去擒住那条水龙给你报仇。”
许清知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去,克制住某种暴力的冲动——看在积德的份上,不能轻易杀生。
盛明野背对着许清知,手还搭在后脖颈上,他没忍住,低头笑了一下,没敢出声,怕许清知听见。
他这回把水管捏在手里,重新拧开水龙头,再转回身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笑意。
水柱一遍遍冲刷着地面上的树叶残渣,那些苍蝇们一时没了落脚的地方,全部蜂拥而起、四散而逃,盛明野往许清知那边靠近,渔网下面的角落也没有放过。
“这的渔民打完鱼之后就会把渔网送到青梅奶奶的院子里来晾着,不过他们来不及收拾干净,奶奶腰不好,渔网又沉,有时候我要是来了,就会帮忙冲洗一下。”盛明野随口道。
许清知也搭腔:“青梅奶奶是你亲奶奶?”
一听许清知还愿意和他说话,就说明没有真生气,盛明野勾唇,说道:“不是,我是小时候来大坝玩的时候认识的她,那时候大家就都叫她青梅奶奶,她一个人住在大坝上,没有老伴也没有后辈,说话也跟你一样不太好听,但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人其实很好的,经常帮着来打渔的渔民修渔网、做做饭,每个人都认识她。”
“那你呢?你也是渔民?”许清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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