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被吵醒了但没下楼的人说,“二十一世纪啦,哪还有什么鬼啊怪的。我听着就像是施工声。真不知道哪个单位这么缺德,大晚上还不消停。”
昨晚上睡得深沉什么也不知道的人说,“啊?昨晚上有动静?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马阿姨你听错了吧。”
大家议论纷纷。
谢亦桐从食堂吃完早餐回来,路过宿舍楼大厅,又上了楼,短短几分钟里,听见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刚进屋,手机又响了,她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觉得王某强这个人实在是很需要被工作淹没一段时间。
她面无表情地说,“假如你一天到晚无事可做,可以考虑到十二号岛的戏剧学院第五食堂买几块牛肉洋葱披萨带到沙滩去。”
电话那边笑着说,“为什么?”
谢亦桐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初中数学水平推理问题。①观岛的海鸥最喜欢跟人抢披萨吃,只要看见,绝不放过;②它们最讨厌洋葱,只要闻到洋葱的味道就会乱啄人;③因此,只要你带着洋葱披萨出现在沙滩,海鸥就会兴奋地朝你飞过来,然后因为闻到洋葱味立马发狂,追着你满沙滩到处跑。这件事足够你把一整天的时间都打发掉。除非你在这一天结束之前就被海鸥打进了医院。”
那边又笑。“谢谢你的建议。如果某天我去观岛,我会考虑体验一下。”
谢亦桐这时才反应过来。
王某强讲话的语气从来都只跟尖、酸、震惊、阴阳怪气、谆谆教诲和拜托拜托有关,哪里会这么温和?
她把手机屏幕按亮,看清了那上面显示的电话号码。
她沉默一下。“……不好意思,傅老师。我以为是一个有点怪的观岛人的电话。”
傅默呈说,“没关系。”
然后,他笑了一下。
这笑和他平时不太一样。
谢亦桐察觉到这电话不是一个普通的问候电话。
——也许,其实她根本不能确定刚才那个笑是不是和“平时”一样。说到底,十年过去,他们只是在这几天见了两三次而已。
——陈老师对他的戒心并非空穴来风。
傅默呈说,“你说的观岛人,是指名义上的那位观岛大剧院院长王某强吗?”
谢亦桐缓缓走到窗边坐下。窗户开了一点,天空是灰色的,冷风吹进来,令头脑清醒。她说,“哦。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只是打过交道。不过,他跟我打交道的时候,身份不是平平无奇的剧院院长。”
谢亦桐脑子里飞速地转,嘴上从容地跟他兜圈子。“作为一个被他解雇过的剧作,我无法认同你用‘平平无奇’四个字来形容剧院院长这一职位的行为。”
“剧院院长是个没有生死之虞的职业,用‘平平无奇’这四个字来形容,好像也很恰当。”
“傅老师这么说的话,世界上不‘平平无奇’的职业并不多。”
“确实不多。不过,很碰巧,王某强这位剧院院长兼职的另一个职业是其中一个。”
“哦。他还有副业?”
“有。他就是用他的副业和我打交道的。不是那种面对面坐下来聊天的交道,而是一种很间接的交道。他自以为他的调查做得很隐蔽,觉得我至今一无所知。”
“结合各种情况来看,我怀疑他是看中了你那张漂亮的脸,相信你可以成为下一个超级男明星。”
傅默呈笑了一下,片刻后,他缓缓地说,“我不认为王某强这个国安探员三番五次调查我的身世背景和行动轨迹是为了做星探。”
谢亦桐没有说话。
傅默呈说,“小谢老师,我告诉过你冬天晚上不要出门,很容易感冒。”
“我喜欢抗寒锻炼。”
“但操场上那间杂物室的灰尘很多,深更半夜,什么也看不清。即使做抗寒锻炼也不合适。你不觉得吗?”
话已经说到这里,谢亦桐不打算继续假装那层窗户纸还在。
她站起身来,望着窗外天空冷冷地说,“所以昨天晚上果然是你。”
“是我。”
谢亦桐在脑子飞速复盘昨晚的情况。自己当时藏得很好,而且绝对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介不介意说一说你是怎么看见我的?”
“我没有看见你,”他说,“是气味。”
“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我从来不用香水。”
“我说的不是香水味,是你身上的气味。很淡,有一点像柠檬。”
“你在暗示我说话太尖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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