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吧。”
“陆氧!”陆选突然吼了一嗓子,吓得陆氧一激灵。
陆氧:“干嘛呀?”
陆选欻一下举起手指,直直指向男人的方向,满腔愤慨道:“你还骗我没谈恋爱!都出来偷会了!”
第4章 第四阵风
“手表就是你的吧?”陆选越逼越近,捏紧拳头,仿佛下一秒就会扑过来咬人。
陆氧手往后探,将朔护在自己身后,对陆选说:“你冷静一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选一看他姐这副护犊子的样,简直要被气得吐血。
他龇着牙,冲上去一把拽过陆氧,把她扯到自己身边问:“说!什么时候的事,他是谁,家住哪儿,多大了,干什么的?”
陆氧张了张嘴,却发现这些个问题她一个都不知道答案。
她瞄了眼朔,他正紧盯着陆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树枝晃颤,冷风吹得她手脚冰凉。
“他……”陆氧的大脑飞速运转,灵光一闪,现编了个故事,“他是我学长,也是湖城人,而且就住附近,他刚刚喊我吃夜宵我就出门了。”
陆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瞪着男人质问:“大晚上的喊小姑娘出去吃夜宵,你打的什么心思啊你?”
朔丝毫不惧,半垂着眼皮扫他一眼,反问:“你说呢?”
陆选就是个虚张声势的小鸡仔,被这么一呛,气焰立马熄了一半,他咳嗽了声,转向陆氧说:“姐,你看,他想泡你啊!”
“泡你个头。”陆氧踮脚拍了他后脑勺一掌,“你先回家,我马上就回来。”
陆选挽着陆氧的胳膊,不答应:“不行,你跟我一起回去!”
陆氧翻了个白眼,抽走自己的手:“陆选,你姐我现在已经二十了,真谈恋爱了又怎么样啊?”
陆选:“可你。”
陆氧不容置喙道:“回家。”
陆选挠挠脑袋:“哦,那你谈吧。”
他最后看了男人一眼,一步一回头地朝着他俩喊:“不许干别的啊!早点回来!最多十五分钟!不然我带爸出来逮你!”
陆氧扶额,叹了声气。
“你弟弟……”朔欲言又止。
陆氧替他说完:“看起来不太聪明是吧?确实呆头呆脑的。”
回想起刚刚的场面,朔问:“他能看见那块表?”
陆氧点头:“对,我妈看不见,其他人好像也看不见,只有他,为什么呀?”
朔自然也不知道答案,皱紧眉头。
“诶。”陆氧想到什么,拍拍他胳膊说,“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小孩心里干净,所以能看见那些脏东西,不是有这种说法吗?”
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陆氧抿了抿唇,翘起两侧的嘴角:“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你是脏东西。”
朔收回视线,叹了声气,这姐姐看来也不太聪明。
“他看着也不是个小孩了吧。”
陆氧认同地点点头,也对,哪有一米八、六块腹肌,一个班里四个前女友的小男孩呢。
陆氧:“那你说为什么呀?”
朔打了个响指,下一秒,他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本旧书和一根羽毛笔。
陆氧再一次目瞪口呆。
他翻开书,在泛黄枯皱的纸张上写下一行字。
陆氧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努力凑过去看,很快那行字又自己消失了,紧接着那页纸上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图文。
“我去。”陆氧忍不住惊叹,“这什么?你们神仙的iPad?灵物?”
朔回答她:“只是样工具,它记载了万事万物的起因变迁。”
陆氧指着那根不用沾墨就自动出水的羽毛笔:“这是Apple pencil?你们也用蓝牙吗?”
朔瞥她一眼,无言以对。
他浏览完上面的信息,合上本子对陆氧说:“我没有查到太有用的内容。”
陆氧撇撇嘴,嘟囔道:“那你看半天看了个屁。”
朔继续说:“不过有一条线索可以参考。”
陆氧仰起脸:“什么?”
“眼、心、血,谓人之三元,生而有灵,不死不灭,归源溯宗。”
陆氧:“……说点人听得懂的。”
“你弟弟能看得见我,也许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
陆氧抠抠额角:“因为我们是血亲?可我妈看不见啊。”
她夸张地抽了一口气:“难道我俩不是我妈亲生的?不可能啊,我看着他从我妈肚子里出来的。”
朔等她自己一通碎碎念完才开口说:“你给你弟弟输过血吗?”
陆氧摇摇头:“近亲不可以输血的,而且他是熊猫血。”
“熊猫血?”
“rh阴性,罕见血型,所以他可是我们家的大宝贝。”
朔苦恼起来:“那怎么会呢?”
陆氧一拍手说:“哦对了,他小时候跟我奶奶在寺庙里待过,你说会不会是大师给他开了天眼,所以能看见你。”
对于人类的那些把戏,朔嗤之以鼻:“你信吗?天眼?那才是人类愚蠢的臆想。”
陆氧笑了声:“我都相信你的存在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相信的,你已经是我遇到过最离谱的事了。”
朔只提醒她:“十五分钟要到了,你该回家了。”
陆氧还有话要说,加快了语速问他:“诶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三元,所以这根红线也是和我的心脏有关系?”
“应该是。”
“你那本东西查不到吗?”
“查不到。”
陆氧忍不住嘲讽:“要啥啥没有,你还说它什么都知道呢,就这?”
朔举起那本旧书:“它确实是无所不知的,但查不到就是查不到。”
陆氧茫然地看着他。
“这世界广袤无际,可你用肉眼只能看见其中的一小部分。”
陆氧还想继续说,朔却终止了对话:“回家吧。”
他站在来时的那棵树下,陆氧不情不愿地转身迈步,看着胸前的红线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明明就站那儿呢,你俩是不是年纪大眼神不好啊?那大高个多显眼啊这都看不见?”
“真的没有啊,老婆你看见了没?”
“我也没啊,那不就你姐一个吗?陆学恺你旁边去点,别挡着我。”
陆氧隐约听见窃窃私语声,往院子里看去,爸妈和陆选正鬼鬼祟祟地躲在栅栏后,不知道已经偷看多久了。
察觉到她要回来了,那三人赶紧猫着身子往屋里跑。
陆氧觉得好笑,这么大动作,她又不瞎。
她开门回家时,三人围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演技精湛。
“我回来了。”陆氧提声喊。
“回来啦。”江玉兰起身,接过她手里的外套,笑眯眯地看着她。
“看我干嘛?”陆氧摸摸脖子,挨着陆选坐下。
江玉兰招招手,满脸期待道:“你快和爸爸妈妈说说呀。”
陆氧装傻:“说什么?”
“啧,你这孩子。就那个学长啊,他学什么的呀?”
陆氧眨眨眼睛:“啊,和我一样,法律。”
陆学恺满意地笑起来:“不错不错,以后也能给你学习上的帮助。”
陆选问:“那他叫啥啊?”
“叫……”陆氧瞥到茶几上的唐老鸭马克杯,随口说:“高飞。”
陆学恺默念了两遍,开口说:“高飞挺好的,男孩子就要志向高远。”
江玉兰也附和:“对对,简单好记,不错!”
只有陆选一个人吭哧吭哧笑起来,戳戳陆氧的胳膊问:“他是不是家里还有只狗叫布鲁托啊?”
陆氧佯装生气地捶他一拳:“去你的。”
其实她心里乐疯了,陆选真不愧是她亲弟弟,这思维频率多一致。
女儿要谈恋爱无疑是家里的头等大事,陆学恺和江玉兰言之不尽,滔滔不绝。
电视机上播着一档新的音乐选秀综艺,主持人情绪饱满道:“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下一位参赛选手登场!”
屏幕上插播了一段VCR,是选手的个人简介。
“我叫向则,七年前组了自己的第一支乐队,来这里之前是个酒吧驻唱歌手……”
在听到那个名字,或是那道声音时陆氧就愣住了,她刚抬起头看向电视,画面就跳转到了另一个频道。
是陆学恺拿起遥控换了台。
爸妈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那个什么剧开始了,你妈要看。”陆学恺尬笑着解释。
陆氧微微笑了下,起身说:“我回房间了,不早了,你们也早点睡。”
陆选跟着起来:“我也回去了啊。”
上楼时,陆选喊住她:“姐。”
“嗯?”
男孩摸着后脑勺,露出一个满是少年气的笑容:“能看到你现在这样,爸妈和我都特别高兴。”
陆氧问他:“现在哪样?”
“就……这样。”
陆氧换了种问法:“那我以前是什么样的啊?”
陆选刚发出一个声音,她又打断他:“算了,我困了,晚安。”
房门关上,陆选撇撇嘴,心里嘀咕:不刚睡醒吗?咋又困了。
陆氧打开卧室的灯,把手表重新戴在手上。
红线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朔走了。
想到什么,她懊恼地敲了敲脑门。
又忘了问他了,这块东西到底要怎么用。
下次一定要记得。
和人类想象中的不同,所谓的神界并不在天上,而在街头巷尾任何一扇不起眼的门背后。
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迈过门槛,一瞬间黑夜化为白昼,这里的世界洁白无垢,冰冷的直线分割出不同的区域,走廊尽头是一处无尽延伸的阶梯。
他在一扇门前停下,轻轻叩响门扉。
咚、咚、咚,第三声结束后,木门打开。
“你终于在了。”朔迈进屋里。
白桌后的女人从成堆的公文里抬起头,笑起来时眉眼弯弯,似一缕春风:“不好意思啊,最近比较忙。”
就像他告诉女孩的那般,他在这里的身份是“临管者”,主管北风,称为“朔”,与他平级的还有和、熏、金三位临管者。
而面前的这位女人,级别则要高一等,是整个风目的主管者,叫作扶摇。
天地中,自然万物分为五系,金木水火土,风目隶属于水系,这水系的维衡者叫郁苍,也是扶摇的丈夫。
从普世意义上来说,像扶摇郁苍这类的主管或维衡者才是人类口中的“神”。
至于他们这些临管者属于什么,朔不知道,姑且也可以当作神吧。
朔直截了当地开口道:“我想查点东西。”
扶摇问:“什么?”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扶摇顿住,放下手中的羽毛笔,站起身与他平视。
她收起笑颜,严肃口吻道:“我已经多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也给你开放了杭城的权限。”
朔垂眸:“但还不够。”
扶摇语气强硬:“已经够了。”
朔知道她不会轻易动摇,转而问:“那个女孩呢?她和我有关系吗?”
扶摇转身,后腰靠在桌沿,从收到郁攸的信后她就苦恼到现在了:“那是失误,你别提了,因为这事我又要挨郁苍的骂了,我这两天都不敢回去。”
“我见过那根红线。”朔开口说。
扶摇回过头:“什么?”
“大概两年前,应该是木系的某位临管者,他的手腕上缠了一根红线,另一头是一个老妇人,红线绕了好几圈,围在那个人类的眼睛上。我偶然看见过一次,只是当时没放心上。”
扶摇眼神闪躲:“哦,是吗。”
“所以不是什么失误吧,那根线到底哪里来的?她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扶摇揉了揉头发,越来越懊恼自己为何要一时心软。
“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朔把手中的旧书摊开放到她面前:“这上面连你和你老公的风流往事都记得一清二楚,却从来查不到有关临管者的任何内容。”
扶摇的脸红了红,恼怒道:“你有点没大没小了啊。”
“所以我想应该不是它没有记载,而是我无权查看。”朔合上书,道出自己的目的,“我不用你说,给我开放权限就好。”
扶摇仍是摇头:“不行,而且朔,就算你知道了答案也没有意义的。”
朔收紧手指,沉声问:“一无所知就有意义吗?每天为那些与我毫不相干的人类效力,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有意义吗?人类管这叫行尸走肉,那我算什么?明明有自我意识却要装作什么都不关心,这种感觉有多痛苦,你应该比我了解吧。”
扶摇看着他,没有话也没有底气再反驳。
从他成为临管者,成为新一任的“朔”开始,他就没有放弃过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
每一个临管者起初都会好奇,他们没有记忆,从有意识起就被分配到各个类目,在主管者的领导下维持人类世界的平衡。
他们自然会想知道自己是谁,从何而来,那些卸任的临管者又去了哪里。
只是时间长了也就漠然了,知道又能如何呢,改变不了什么。
除了这一个,近五年的时间过去还执着着。
扶摇沉默良久,最后只说:“那就保护好她,她对你来说很重要。”
朔知道她已经尽她所能了,不再逼问下去,点点头,轻声道谢。
走到门口时,他又折返回来,在她桌前站定,问:“我问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突然就愿意让我去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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