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理下西装起身,“我去处理一些公务,你代我颁奖吧。”
校长连忙应声,站起来迎送。
……
姜念踩上舞台阶梯,发现旁边的男生身形微顿,她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贵宾席有人影移动。
男生脊背绷着,像把蓄势待发的弓箭,漆黑碎发遮住眉间翻涌的情绪。
他声线透着股冷意,“我一会儿来找你。”
说完,迈着步子离开了大教堂。
他目光锁住那道被人簇拥而出的身影,脚步不停,校园大道安静的角落停着一辆黑色轿车,私人助理守在一侧,只见车窗落下,后座赫然坐着一个穿着旗袍裹着貂,妆容明艳的年轻女人。
陆北炀浑身的血液就像沸腾一样,大脑嗡鸣作响,一个可怕的想法涌上心头。
他攥紧拳头就要上前,恍惚间想起那夜的场景,那时候他还住在陆家,说不清是第几个父亲因为忙于应酬投宿在外的夜晚,他打完游戏有点渴了,下楼找水喝,佣人已经休息,客厅昏暗一片,传来玻璃碰撞的声响,他的母亲喝得烂醉如泥,躺在沙发上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
他气愤,恼怒,失望,难过,慌乱,甚至感到了一丝背叛。他想把他的母亲晃醒,质问她那个人是谁,你为什么要这么对父亲,我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可他什么都没做,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在面临至亲的人不忠时,他又能做什么呢?
最后他只是把被子盖在沈禾身上后就走开了。
后来陆北炀在沈禾面前越来越沉默,陆开耀经常忙生意,父子俩相处的时间很少,再加上脾气都很倔,父子关系越来越差,餐桌上父子俩说话不过三句就能吵起来,掀桌摔碗是常有的事儿。
有一次他们因为一件小事吵得很凶,陆北炀说要搬出去,陆开耀气得直喘气,最后冷笑着说好,父子俩甚至拟定好协议,陆开耀承担他十年内的所有消费,十年后要他偿还三十倍,否则就得承认自己是个废物,并且从陆家族谱永久除名。
不得不说,陆开耀确实是个很精明的商人。
如果陆北炀没还上钱,他凭什么放心把他这些年用命打下来的江山托付给一个废物,届时他将重新定夺管理公司的最佳人选;如果陆北炀还上钱,那么纵使考虑到十年内的通货膨胀率,他也能净赚好多倍。
不论协议的结果如何,对他都有利。
就这样,年轻气盛且尚未成年的陆北炀,搬出了陆家……
陆北炀忽然觉得双腿就像灌了铅,每上前一步都如千斤重。
他眼看着黑色轿车隐没在夜色深处。
心脏也一点点沉入冷海,浑身血液好似被冻住。
喘出的冷气化作一团白雾,朦胧了他冷冽的侧脸。
他握紧的双拳砸在绿地的假山上,那拳的力度特别狠,手腕上的弧度还很瘦韧,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夸张得爆起。
腮帮子紧咬着,像是要把牙齿咬碎嚼进肚子里。
有血从指缝间漫出,连口腔也有股铁锈般的味道,他却像是一点也不知道疼,满腔怒火中烧,却无处发泄。
紧接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把他整个吞噬。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失败品,是一只可怜的流浪狗,被他们无关紧要地抛弃。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有可无的存在。
蓦地,手腕被人握住,那温度源源不断地蔓延到四肢百骸,冰冷坚硬的心有了一丝裂缝。
“陆北炀,你还好吗?”
小姑娘仰着小脑袋看他,莹润清澈的瞳孔晶亮,只映着他的身影,秀眉微蹙,显而易见的担忧。
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瞳孔幽深,流露出浓浓的自我厌恶,见到她那一刻,压抑着的阴沉冷戾缓慢地瓦解。
她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的少年不那么难受。
陆北炀走后,她也立刻追了出来,最后班长上去领的奖。
她身上披着阮小萱硬塞的厚棉服,棉服微敞,依稀可见礼服掐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她在衣服口袋里摸了摸,摸到几颗奶糖,老张给的,她还没来得及吃。
“姜念,我没有家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轻笑了声,眼底是姜念从未见过的颓丧。
口袋里的手顿住。
昏黄的路灯照亮这一片,有什么从夜空掠过,轻盈地落下。
——清宁市迎来了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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