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垫了软垫的鸡翅木雕云纹圈椅上,望着乔芝的丫鬟端上来的青凤髓茶水、看着就精细的点心,以及新鲜饱满的瓜果,心里不禁一阵泛酸。
如今天干,什么作物都减产,瓜果粮米的价格日益增高,寻常人家都得缩减用度了,乔芝这奢靡的生活却半点没受影响。
王澜珍恨恨地一口饮尽了茶,挑了一个圆润粉红的蜜桃在手里吃着,又将点心都推到乔乐茹跟前,让她多吃些。
乔芝假装没看见继母与继妹上不了台面的这些小动作,温和笑道:“母亲,家中近来可好?”
当着乔芝的面,就算家里不好,王澜珍也不能说实话。更不能将兰珍馆的事告诉她。
王澜珍这次来,主要原因就是如今兰珍馆一月生意不如一月,遇上今年旱灾,更是堆了大量的货物卖不出去。
乔家因为几年前买了宅院,并无多少积蓄,一旦生意冷清下来就入不敷出,再过两个月连铺面的租金都成问题。
王澜珍嫁进乔家后是攒了不少私房,但她压根不想拿出来贴补乔家。她的银子,都是留着自己花用,再给女儿儿子的。若拿了出来,不就白便宜了那个老太婆和乔家不是自己生的长子了么。
王澜珍今日到侯府来,自然不是平白无故地好心来看乔芝好不好,而是想找乔芝要银子贴补兰珍馆的。
可直白说要银子多难听?王澜珍遮掩答道:“家中还不错,你祖母、你父亲、弟弟妹妹都好。不过如今的情况你也知道,没点家底的日子都难过得很。每日想让你祖母吃些好的,都要花费不少。”
王澜珍说话间,正房门外有人求见,乔芝听继母说完后才转头问清情况,没想到是裴承赫的乳母傅妈妈,便让人进来了。
傅妈妈走进来,先朝二人行礼道:“少夫人万福,亲家夫人万福。”然后走到乔芝身边,交叠着手站在她身侧,犹如乔芝的管事嬷嬷一般。
乔芝回过味儿来,这应该是裴承赫走前吩咐过的。他不在身边,一旦有情况,就让傅妈妈来帮她。
于是乔芝给王澜珍介绍道:“母亲,这是扶风榭里品级最高的傅妈妈,世子的乳母,常教我理事的能干人。”
她这是在提醒王澜珍,这个嬷嬷地位高,不是轻易能惹的下人。
王澜珍看了一眼傅妈妈虽然带着笑,却还是肃穆的面庞,想到之前裴世子半点不留情面、凶恶骂她的模样,顿时就有些瑟缩。
乔芝因为裴承赫的无微不至,暗在心中高兴了一番,然后才继续说回刚才与王澜珍的话题。
“母亲是说家中吃食已经成了困扰了?”
王澜珍点点头道:“是啊,如今钱都当不成钱用,米比肉还贵。”
乔芝已经确认了王澜珍的意思。
说着这样的话,肯定是有所求了。至于王澜珍是为了什么,只要看她求多少就能知道。
针对王澜珍的话,乔芝先是叹道:“荒年确实艰难。”又问她,“母亲,家中可有需要我帮忙之处?”
见乔芝问了这话,王澜珍立即打蛇随棍上,直白道:“芝丫头,你如今富贵了,吃穿用度皆是不凡。世子又待你不薄,想必你手头定是宽裕的。你想想家里养你的恩德,给你嫁了这样好的婆家,如今家里需要你扶持,你援些银子该不过分吧?”
家中女儿发达了,给需要帮助的娘家援些银子自然不过分。乔芝和气地问道:“母亲需要多少?”
见事态这么顺利,原本心里想着五百两的王澜珍话到嘴边猛然一改口道:“一千两。”
乔芝笑了笑。
哪怕王澜珍少说些,她也能理解成家里确实困难,吃用都成了问题。再说还有间铺子,和家中那么多奴仆,都是需要钱的地方。
可一开口就是一千两,还是白给,那就是欺负乔芝身为女儿,不好拒绝了。
本来乔芝就对娘家没了留恋,拿亲情压她,也要她心甘情愿才行。
“母亲,您又不是没管过家的人不知道轻重,一千两是不是有些为难女儿了。”
王澜珍主意都打定了,怎么可能是乔芝一两句话就能改的?她将最难的话都说出了口,就觉得一千两是今日势在必得。
她后仰脊背靠在椅背上,掰着指头数起来,“我记得芝丫头你聘礼就有两千六百两银,两百两金。如今嫁来侯府半年,每月月银不少吧?我听闻世子给你买套襦裙都花了百两金不止,平日肯定也没少维护你。如今家中不好,一千两你就叫多,未免太过不孝!”
乔芝的聘礼是多,可哪有娘家惦记出嫁女聘礼的道理?更何况这钱也不是乔芝轻易会动的,那是要留着将来作它用的。
不给钱,就指责乔芝不孝,便是王澜珍这种人的杀手锏。
没等乔芝回话,傅妈妈先出口道:“王夫人还请慎言。不孝可是大罪,如何能与我们少夫人挂上牵扯?每逢过节、初一十五,哪一次少夫人不是派人送了丰厚的节礼去乔府?这些节礼可没占公中物品,都是从夫人私库里出的。王夫人说这话,未免让人寒心。”
若不是傅妈妈身份高,王澜珍就要怪她不该插嘴了。
但人家是世子乳母,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她只好视若无睹,看着乔芝继续道:“小恩小惠,当不得事。若真是孝顺,为了生你养你的乔家,这点钱算得了什么?”
乔芝自始至终都没有因为继母的话生一点气。她本就已经看清了乔家人,心里将恩情与愁怨区分得很清楚。此时只是有些悲哀罢了。
她也清楚像继母这样的人,一旦第一次满足了她,只会越来越贪得无厌。就像吸人血的蚂蟥,永远不知道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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