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浩勇去世,水星在学校里的时间更多了,她空出的时间都泡在图书馆,专业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李泽旭偶尔会约水星出去吃饭,但大部分的邀约都落成了水漂,只有几次,李泽旭来D大的校园里,跟她吃食堂才能聊一会儿的天。
大约是学业太重或者是逃避什么,水星回家的时间更少,只有过年几天会呆在家,即使放假还是会回南方,她把时间都空出来,找律所实习,专跟一些对于建筑工程方面的案子。
“今年暑假你也不回去吗?”李泽旭跑来跟水星吃饭。
水星点了下头。
之前法考只有大四才可以考,从前几年提前到了大三也可以尝试,她想早一点儿考完,早一点儿真正能接手案子。
李泽旭拿她没办法,只是嘱咐了好几次她别太累,独身一人又回了西城。
等到大四,水星成了本专业第一个通过且最早通过司法考试的学生,以她优秀的成绩保研名额自然落到了她的头上,老师推荐水星去全国最好的政法大学读研,他说专业的院校对以后的人脉更有帮助。
水星犹豫了下,跟老师说会回去考虑的。
她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继续读研,戚远承跟蒋林英在变老,家里还有戚芸要照顾,她想早点儿挣钱,早些补贴家用。
这个想法一旦被戚远承知道了,他少不了在电话里把水星骂一通:“家里缺你挣两个钱吗?你姥姥跟我又不是不能养活自己,你自己顾好你自己的,考虑我们做什么?”
水星握着手机,没有说话。
戚远承至今还记得水星喝醉了的样子,她当时就是因为家里的事情放弃了想去的大学,现在又要因为家里的事情放弃本该有的工作。他总被人喊一把老骨头,但他这把老骨头还硬朗,能挺几年是几年,足够水星把研究生读完。
他不想再让水星因为他们放弃什么,这样对她而言太不公平。
“你给我想去哪儿读去哪儿读,天天想什么挣钱?学生就有学生的样子,行不行?”戚远承在电话那边嘴硬,“别因为我们就回西城来读,好端端的一个名额,回来了可丢不起这个人,我老脸都没地方搁。”
水星低下头,眼眶里的泪水吧嗒一下掉下来,嗯了一声,强压住声音里的哽咽,笑了:“知道了,姥爷,我肯定不给您丢人。”
戚远承咕哝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水星停顿下,用手背擦掉滚烫的眼泪,又说:“但这次…….我真的要去更远的地方了。”
“嗯。”
保研的流程下来的很快,没什么争夺就确定了人选。
水星放弃了老师推荐的政法大学,最后选择了北大,在确定保研以后,水星的空余时间比别人多了一倍,她接受了学校公众号的采访,采访的人问她有没有什么话想留给之后的学弟学妹们,她想了想,只是说了一句:昂首挺胸,逆行登高。
学校的工作处理完,水星重新找了份律所的实习,没有留在南方,反而跑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南京。
新律所的老板知道她还要去读研在工作上也没有特别的为难过她,让水星挑了几个想跟的案子,总体而言,她的日子过得还算轻松。
每天下班以后,水星就会跑到南京大学走一圈。
不过呆了三个月,她就摸清了南京大学里的每一条路,仿佛整个大学都在这里度过似的。
北大的报道时间在九月中,水星交接完手头上的工作,跟实习的律所告了别,决心在校园最后逛一圈。
水星脱离学校的时间不长,再加上她长得显小,现在放在新生入学,她一个人手里什么都不拿,怎么看都像是学校里的学姐。她走在校园里总是会碰到爸妈跟在身后,提着行李箱乱跑问路的新生,他们问她宿舍楼怎么走,问她报道处在哪里。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水星觉得自己像个指点迷津的圣人。
一个男生独自来的,他提着行李箱,看有太多人问水星,也停下来问她:“我刚来这个学校还不太懂,学校发了宣传册,但是我有点儿分不清现在在哪里,不好判断方位。学姐,你知道天文系在哪儿报道吗?”
水星抬起头,忽然愣了下。
有一个瞬间,水星觉得她在视线偏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背影,从高考前到现在,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再见到过盛沂,可在茫茫人海里,她还是一眼就瞥到了跟他最相似的样子。
“学姐?”旁边的疑问声让水星收回视线。
水星的目光又重新对上面前的男生,恍惚地嗯了一声,指了一个她路过数百次的地方,转身,又朝学校外边走去。
她低着头,完全丧失了在此之前引导众人的高大形象。
水星忽然反应过来,这么久以来,任何人问起她有关喜欢的人,她都可以否认现在还没有,她没有喜欢的人,她只是曾经有过喜欢的人。可是,再当有人提起天文学,人群中再次发现有可能是盛沂的背影,她才反应过来…….她还记得那句昂首挺胸,记得那句逆行登高,没毕业就跑到南京找实习,保研选择北大,南京大学里的每一条路她都那么那么认真的走过。
每一点回忆,每一处经历,她都在不知觉地想念盛沂。
她在这场众所周知的暗恋里,自负又自卑。
自以为稳操胜券,实则一败涂地。
那根她自以为包裹严密、隐藏很好的小刺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一下一下,反反复复地扎在她的心尖。
她想,对她而言,盛沂大约已经成为了癌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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