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梁嘉树依旧是不好接近的,因为他从来不会主动和别人说话,如果没人找他,他也许一天都在沉默。
所以,八卦像暗自涌动的潮水,同学们只敢悄悄地传。
“方便把笔记借我看看吗?”李佳音抿下头发,她头发很长,背影尤其好看。
“我不知道附中的老师上课都给大家记了什么。”她微笑时不露牙齿,很淑女的样子,这在同龄女生中很少见。
梁嘉树瞳仁很黑,一抬头,那双乌沉沉的眼睛无故慑人,跟苍白的脸色对比太过明显,人就显得有些冷硬,带着忧郁的那种冷硬:
“不好意思,我缺了很多课,没打过笔记。”
李佳音丝毫没有被拒的尴尬,她冲他笑笑,从笔袋里拿出一支崭新的派克钢笔:
“那个,我对新环境不了解,可能还要多麻烦你。”
梁嘉树没动,他瞥过去一眼,淡声说:“不客气,你自己留用就好。”
李佳音看看他,轻声说:“你嫌不上档次吗?我知道你家庭条件很好,但一支钢笔你总能用到的吧?”
她放到他手边,强调说:“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梁嘉树没那么多话想说,顿了顿,把钢笔拿到手里,目光收回:“谢了。”
很自然的,视线在前面一个身影上逗留了片刻。阳光透窗,勾勒出少女略显单薄的纤细身影,她的脊背,像一条直线,永远那么挺,像从不会出错的优秀答题模板。
下午三节课,一晃而过,铃声响后学生们走出教学楼,如果站在高处看,你会发现黑压压的人头很快分作几股,流向各处,很像几年后大家的命运,总要各奔东西的。
每到下午放学,是周天家出摊的时候。
洗干净的小青菜和绿豆芽在春季里尤显清新,黎梅很爱干净,摊位不大,贵在整洁。生意受影响似乎就是那两天,现在,人又慢慢多起来,周天和眼熟的几位校友简单打了招呼,娴熟地接锅。
不知是卖出第几份时,周天留意到不远处有个爷爷一直在瞄她家的摊子,眼巴巴望着,但不靠近,她扭头看看小塑料盆里的鸡蛋,再转身时,没想到会再次看到结伴过来的梁嘉树和李佳音。
她微微一僵。
周天从没这么后悔过,怎么想起来给梁嘉树那十二块钱呢?是自己心太急了,该死该死,下次做事一定不能这么不冷静。
“妈,你来下。”她喊了句,黎梅正在问学生是要纯肉的烤肠还是玉米的,听周天喊她,忙应了一声。
“怎么了俏俏?”
“李佳音转附中来了,跟我一个班。”周天低声而迅速地说完这句话,黎梅便愣住了,好半晌,才讷讷说,“你别跟那孩子闹矛盾啊,可千万别,妈知道你这孩子有时候轴得很。”
周天一阵窒闷,她“嗯”了声,只觉得嘴巴异常干苦。
最不幸的是,那两人真的是朝自己家摊位来的,周天让妈妈不要主动搭话,去一边忙。
两人站在队伍最后,优哉游哉,周天抿了抿唇,脸上越发没表情。
队伍越来越短,周天知道梁嘉树在看她,李佳音在看她,她其实一直记得第一次帮妈妈出摊时的情形。
那么多双眼睛,人来人往,目光都往她身上砸,对,就是砸,周天总觉得那些目光有重量,有好奇,有轻视,甚至还有替她觉得丢人的。她不是不窘迫,十几岁的少女,谁不想衣食无忧地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学习?谁又不想放学后抓住难得的闲暇和同学们一起吃饭聊天?
她什么都想,她是正常的小姑娘,从小就是,盼着吃美食,盼着穿好看的衣服,希望自己成绩优异得到老师的喜欢和赞美……可周天又不得不早早地学会压制住一切欲望,她不能想,她得去补爸爸留下的那个空缺,拼尽全力去补一个窟窿,生活的窟窿。
李佳音站在梁嘉树旁边,确切说,她在队伍外面了,不过无所谓,两人来的晚,后面没人了。
她应该过的不错,脚上穿着某品牌的球鞋,不经意间,手腕那露出细细的一条链子,很好看,大家要么留短发,要么梳马尾,她却留着很长很顺的头发,风一吹,像校园剧女主角。
李佳音一直在观察着她,周天没变,连发型都没变,她眼睛里掠过一丝讥诮,几不可察。
“要牛肉的,微辣。”梁嘉树第二回 买似乎就很懂了,轮到他时,他准确地提出了要求。
周天手一垂,语气格外冷淡:“抱歉,卖完了。”
梁嘉树抬眸看过来,目光偏移,落到黄色筐头里的小青菜上,停了两秒。
好像是不打算卖给他?之前的十二块钱又是怎么回事呢?梁嘉树看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和李佳音商量,“换一家吧?”
李佳音意味深长地望了望周天,然后,用很轻柔的声音答应了梁嘉树。
中午还一副见自己如见鬼的表情,现在就云淡风轻了,周天心里嗤笑,不想理会李佳音这种无聊的把戏,她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开始扒拉钱罐。
等两人走后,周天抬头,果然,那个爷爷还在,跟周天无意碰到目光又随即避开。等到所有同学吃完,黎梅开始收拾,周天则跑到老人身边,平淡说:
“爷爷,来吃碗河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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