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甫一停下,江弄月就率先下车,替奚迟风打开后座门。
等奚迟风从车上下来,司机已经从后备箱中提了礼物,站在二人身后。
奚迟风与江弄月一前一后地踏上前院花园中央的石板路,绕过假山喷泉,行至正门口,正在门口张望的保姆张嫂便喜气洋洋地朝屋里喊:“太太,小奚总到了!”
话音一落,便见董婉清快步从屋内迎出来。
江弄月嘴角一弯,大方地向董婉清打招呼:“太太。”
董婉清目光在她身上快速扫过,简单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然后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奚迟风身上。
她伸手,像是要握奚迟风的手,却被他借着整理袖扣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躲开。
董婉清目光淡了淡,连笑容都有一瞬间的僵硬,双手局促地交握在身前,默了两秒才道:“阿风,先进去吧。”
奚迟风朝她微微颔首:“好的。”顿了顿,才叫了她一声,“妈。”
董婉清脸上立马又绽放一个由衷的微笑,点着头应了一声。
虽然早已预料到这个场面,但亲眼见到这生分的母子关系,还是让江弄月心生感慨。
她对奚家的往事了解不多,但这几年时常跟随奚迟风来参加这一月一次的家宴,她也从保姆们七零八碎的闲言中拼凑出一些信息。
奚迟风的外祖父母都是小学教师,给董婉清取了个金庸女主角的名儿,却没想到她的人生是夏雨荷跟冷清秋的结合体。
当年奚迟风的父亲奚安和在董婉清的老家安城与她初遇,杏花微雨,江南女子,奚安和一眼便坠入了情网。
豪门子弟一掷千金的追求方式,自然很轻易从董婉清的一票追求者中脱颖而出。
可惜,董婉清不知道的是,奚安和的爱情就像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在她发现自己怀孕,想跟奚安和提结婚的事时,奚安和却先她一步,提出了要回宁城处理家族集团内务。
董婉清就这么在安城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奚迟风十岁,奚安和与一位知名越剧女演员一同出游,车祸去世。
好在奚安和闭眼之前想起安城还有自己的独子,交代了后事,才溘然长逝。
奚迟风便是在十岁左右回到奚家,母子俩从饱受排斥的外来者,到如今奚迟风掌握家族实权,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今日家宴,虽然还有几个小辈在国外念书无法赶回,但并不影响大宅热闹。
进了客厅之后,江弄月就看见一家人忙里忙外地布置席面,几个与奚迟风同辈的兄弟姐妹还围着奚老太太聊最近的趣事。
只是奚迟风一进去,原本热闹的场面就出现了微妙的停顿,年纪尚小的几个弟弟妹妹纷纷起身,小心翼翼地跟奚迟风打招呼。
江弄月忍不住偷觑了奚迟风一眼,也难怪大家怵他,实在是他一身严谨正装,气场强大,神情淡漠,与这里的天伦之乐格格不入。
与其说是来吃饭,倒更像是来主持集团誓师大会的。
还是奚老太太笑着朝奚迟风招招手:“阿风,过来让奶奶看看你。”
奚迟风微微颔首,朝她走去,脸上难得闪过一丝温情。
江弄月看看四周,转身去厨房同家里几位女眷一起帮忙。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出二房奚安正的太太沈佳慧的轻笑声。
“婉清,照这个势头下去,等到迟风哪天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联姻,怕是就不认我们这些亲戚了吧?”
江弄月也不知怎的,“门当户对”四个字,像是一根针,在她心口狠狠地扎了一下。
董婉清为人软弱,小家碧玉的出身更让她自觉低沈佳慧一头,忙低声解释:“当然不会,二嫂你别这样想。”
沈佳慧身出名门,年轻时被家里宠得无法无天,结婚三十几年才收敛了脾气,但言语间还是习惯性地居高临下。
“你怎么就认定不会?你能管得动你儿子?”
董婉清垂头倒着茶水,满脸尴尬。厨房里其他人都不敢惹这位二太太,只作没听见。
江弄月抿了抿嘴角,因为奚迟风,所以她见不得董婉清受委屈。
她踩着高跟鞋信步进去,轻笑道:“二太太,您最近的体检报告情况不好吗?”
沈佳慧闻言转身,疑惑地挑挑眉:“什么?”
江弄月接过董婉清手里的茶具,抬眸漫不经心地看向她:“只要您还健在,以奚总的品性,自然不会不认您这个二婶。听您刚才的话,我还以为医生给您判了倒计时。”
沈佳慧:“……”
江弄月转眸看向董婉清:“太太,奚总在客厅等您。”
说完,她便端着茶具与董婉清一起朝客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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