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孟义仁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又从急救室转入普通病房,孟天的手才没有那么颤抖,情绪也稍微平缓了一些。
有那么一刻,孟天甚至以为他要失去他的父亲,也就是在这一刻,孟天才发现自己恨这个男人,但是也爱这个男人,他不愿意失去他。原来在他眼中无坚不摧的父亲不仅变老了,生命也变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这时,孟扬递给他一罐咖啡,指了指病房外的座椅道:“出去坐着聊聊吧。”
孟天没有拒绝,有些麻木的掩上房门,木呆呆的随着孟扬在座椅上坐下来,静默了片刻道:“他经常发生这种症状?”
孟扬点点头:“这段时间还稍微好点,之前犯病时连躺着睡觉都无法做到,都是靠在枕头上,整宿整宿的坐在那里,有时候一天连两三个小时都睡不到。今天是我的错,明知道他这个症状,还是发了火,激怒了他。”
孟天的嗓子有些哽:“医生怎么说的?有办法缓解他的痛苦吗?”
孟扬摇头道:“医生说了,扩张性心肌病的病人中后期都是这种症状,发现得太晚,已经错过了换心脏的最佳时期,现在只能好好保养,让他保持心情的和缓,想吃什么就让他吃什么,想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这样乐观一点的话,可能还有三四年时间。”
“只有三四年时间?”孟天难以置信。
“是的,所以我想请求你,他想看到我们相处融洽,就让他看到我们这个样子吧,哪怕只是在他面前也可以。我明白你的感受,因为你母亲生前的遭遇,肯定恨我和我妈入骨,同时也恨爸。我也感同身受。
第一次见你后,我就到处问人小三、私生子是什么,知道之后,我开始自暴自弃,甚至自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人。为了让我振作起来,我妈告诉了我实情。我又开始恨,恨爸爸,以及你妈和你,明明你妈才是后来者,却让我妈背上小三的骂名,让我成为私生子。我甚至觉得全世界的都在嘲笑,嘲笑我是个无名无份的私生子。
于是,我逼着我妈带我离开孟家老宅,回到我妈的老家,并将姓氏给改了,我觉得这是我的耻辱。有一次,我得知我妈和爸爸私下还有联系时,我大发雷霆,还威胁她,要是继续和爸爸这边拖泥带水的,我就离家出来,不要她了。
就这样,我和我妈一起相依为命了近十年,爸爸也曾私下给我打过电话,要见我,我却从来不肯见他,还告诉他,如果他再来找我,我就去一个让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可是,大三的那年暑假,我回家发现我妈整日以泪洗面,我问她才知道,原来爸爸得了扩张性心肌病,连美国最好的医生都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生命力一天天的流逝。
原本我还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是拗不过我妈整日整夜的伤心、失眠、睡不着觉,才无奈的来美国看爸爸。可是,当我言语无状,激怒了爸爸,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面前犯病,看着他好像随时就要离我远去的样子,我才发现,虽然我恨他,但是我也爱他,毕竟他是除了妈妈之外,他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
所以,尽管不太愿意,我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放下在云州的一切,边在美国读书,边陪他。为了多陪陪他,我坚持每晚回家,多看看他,亲手照顾照顾他,毕竟见他一次少一次。医生说的三四年只是理想状况,这种毛病只要发现或者抢救得不及时,说不准哪天说过去就过去了。”
如果孟天没有亲历孟义仁发病的全过程,也许他会对孟扬说的那番话不屑一顾,觉得孟扬是在煽情,别有目的。
可是,这样亲历了一番之后,他却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与父亲的生命比起来,其它的恩怨情仇似乎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我尽量。”沉默了片刻后,孟天回答道。
孟扬知道孟天是在说自己会尽量在父亲面前配合做出兄弟融洽的样子。
孟扬欣慰的笑了笑,继续道:“可能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爸爸似乎有叶落归根的想法,而且,我看得出来,他也很想念你,不想与你相隔太远,所以年底我们可能就要返回帝都。
他可能是担心我毕业后就失业,应该会向你要求,到时让我去贸易公司工作。这个你可以先答应他,等他有个……万一之后,如果你觉得别扭,我可以再退出去。为了说到做到,我可以提前给你出个书面的承诺……”
提到孟扬要求贸易公司工作的事,孟天又想起苏菲菲背叛自己的事,他现在的心情已经够糟糕,不想变得更糟糕,便打断孟扬的话道:“这事等你们回去后再说吧,我去看看爸爸现在情况怎样。”
说完,像逃避似的往病房走去。
孟扬叹了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和孟天之间的关系想破冰绝非易事,刚才能坐下来与孟天心平气和的聊几句已经算是奇迹。
孟氏集团总裁办公室,提前过来的张菲菲正在打扫卫生,一个金发碧眼,脸上轮廓中又带些东方特色的帅哥走进来。
“先生,您好,请问您找哪位?”张菲菲看他像是个混血儿,尝试着用中文询问道。
帅哥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上下打量着她道:“以前没有见过你,你就是苏菲菲吧?”
帅哥正是奉孟天之命回来保护兼教导苏菲菲的Tomas,之前没有告诉过他张菲菲的存在,所以见到张菲菲后,他误以为这就是苏菲菲,还上下打量张菲菲一番,心中暗道,Young改胃口了?改喜欢这种带些轻熟女风格的姑娘?以前他不是还对这种姑娘敬谢不敏么?
听见长得这么有味道的混血帅哥要找的人竟然是苏菲菲,张菲菲不禁有些失落,同时也很好奇这混血帅哥是苏菲菲的什么人,便没有直接回答Tomas的问题,而是试探性的询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就在Tomas准备回答时,身后突然传来Linda的声音:“Tomas,你怎么回国了?英国那边目前不忙?”
Tomas转过身,微笑道:“Hi,Linda,英国的生意现在是淡季,Young去了美国,怕G市这边的事情忙不过来,便派我回来盯几天。”
接着,他从背包中拿出一瓶Burberry Body的香水,很绅士的递给Linda道:“Linda,你最喜欢的这款香水。”
说完,他又转向张菲菲道:“菲菲,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所以我给你带了女孩子都喜欢吃的巧克力。”
听到Linda的称呼,张菲菲也知道这混血帅哥就是总裁的两位特助之一的Tomas,她不敢再试探,只是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忿,Tomas知道苏菲菲,却不知道她。
Linda笑道:“Tomas,她是新招的总裁办公室助理张菲菲,可不是苏菲菲,苏菲菲现在可是总裁面前的红人,人只为总裁一个人服务,哪里还会再来干这些粗活啊!”
这时,恰好苏菲菲走了进来,也听见了Linda的冷嘲热讽声,却没有搭理Linda,这几天她和Linda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相见两厌的状态。
Linda被苏菲菲那天中午的彪悍镇住了,除了嘴上占一些便宜外,倒是没敢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苏菲菲则是抱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想法,只要Linda不触碰她的底限,也干扰不了她什么,她就任由Linda乱吠。
不过,苏菲菲打量了Tomas几眼后,倒是认出了他,打了个招呼:“Hi,Tomas,早上好!”
Tomas见到苏菲菲后,倒是很诧异,他没料到孟天喜欢的竟然是这种类型的,不过倒是挺可爱的,好想摸摸她的头。
于是,Tomas这样想,便真的这样做了,摸完苏菲菲的头后,笑眯眯的问:“Hi,小妹妹,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呀?之前你也没有见过我呀?”
苏菲菲:……
她怎么有种自己瞬间变身成小学生的感觉呢?停顿了会,苏菲菲才回答道:“我给总裁打扫房间时,看见过您和总裁的合影。”
“原来是这样啊!小妹妹真聪明,见了我的照片后,就将我认出来了。这是我给你带的巧克力,有榛子口味的、芒果口味的、榴莲口味的、橘子口味的、香蕉口味的,你看看你喜欢哪一种,下次我再给你买啊!” Tomas继续笑眯眯的夸赞苏菲菲道。
苏菲菲扶额,她已经好久没喊人叔叔了,Tomas继续用这种画风和她说话的话,她怕自己又忍不住要喊他叔叔了。
Linda见Tomas一回来就和苏菲菲这么亲热,生气的冷哼一声就走了。
看到Linda心情不好,苏菲菲的心情便好了些,也笑眯眯的回答道:“好的,谢谢Tomas,等我吃出有特别的口味就告诉你哈!”
说完,就拿着巧克力往总裁办公间走去。只剩下唯一一个没有拿到礼物的张菲菲略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
Tomas倒是很真诚的向张菲菲道歉:“美女,不好意思,刚才认错人了。之前也没人告诉我,办公室又多了一个人,所以,这次没有准备你的礼物,下回再给你补上!这是我给办公室的几位秘书带的小礼物,麻烦你帮我发一下,谢谢了。”
张菲菲将众人的礼物接过来,面上微笑着说没什么,心中却在咬牙切齿,她觉得Tomas就是故意的,别人都是按份算好的礼物也就罢了,可他给苏菲菲买了那么多巧克力,只要随手抽两条出来给她,面子上过得去就行,省得众人都有礼物,就她没有,还让她发礼物,弄得她特尴尬。却不知道像Tomas这种正直的绅士是不屑于撒谎的。
可能是Tomas长得比较高大,苏菲菲长得比较娇小,Tomas总是忍不住将苏菲菲当成个未成年的小朋友一般呵护着。苏菲菲觉得,这种被人呵护着的感觉也是相当不错的。
之后,Tomas和苏菲菲相处得倒是非常融洽,Tomas替苏菲菲挡掉了很多次Linda的刻意刁难,苏菲菲也跟在Tomas后面学到很多为人处事以及商务谈判的技能、技巧,并且成功的将它运用到周末和代工厂的谈判中。
周末时,苏菲菲和和西子在何倩的陪同下,来到何倩介绍的那家服装加工厂,因为这家服装加工厂的厂长是何倩她们老师的朋友,何倩也帮他们设计过几次服装,所以,厂长对她们很客气。
苏菲菲她们看了一下这家服装厂现在的衣服样品,并挑选了一些出来,厂长也给了她们非常地道的价格,并让工人按照苏菲菲的要求,缝上“菲菲”牌商标。
在等待工人缝制商标的过程中,苏菲菲向这个厂长询问了一下让他们定制两百套工服、各种不同面料的成本价,她的心里有了个底。
之后,苏菲菲又和这个厂长聊了一下,如果长期合作,购买量也比较大的情况下的合作模式,因为她手头资金稀缺,又和该厂长争取了一下付部分现金,分期付款的模式。
在这边的事都办完后,苏菲菲让和西子将缝制好商标的衣服先带回去,又嘱咐她过一会接到自己的提示后,给自己打个电话,并告诉她打电话时应该说哪些内容。
接下来,苏菲菲和何倩一起来到一直给他们网店供货的服装代工厂。
现在的苏菲菲每个月进货已经达到了两三万元,勉强算是大客户,因此,来之前苏菲菲提出要见他们的一把手,也得到了允许。
见到厂长的第一件事还是依照惯例,拿出何倩设计好的图纸,预定了两万五千左右的货物。
随后,苏菲菲示意何倩给和西子发了个信息,示意她们开始给苏菲菲打电话。
苏菲菲故意让这家的包姓厂长也听见电话里的谈话内容,和西子打来的电话,假装成一家服装厂的销售,给苏菲菲报定制300套工服价格的事,苏菲菲让和西子报的价格比第一家的厂长给的价格又往下压了15%。
挂了电话后,苏菲菲还状似还遗憾的说,原本和这家老合作,想过从这家订货的,可是他家的价格偏高,客户给的利润空间也有限,只好找别家问问。
其实,从电话中听见和西子的报价后,这位包姓厂长就已经在脑海中盘算,如果自己的厂使用相同的面料来加工工服,成本价大概是多少,最主要的是他感觉苏菲菲有成为大客户的潜质,应该将苏菲菲牢牢抓住,不能让别的服装厂将她勾去。
“这个生意我们也能做,不过这个价格确实太低了,员工服装加工行业利润就不高。苏小姐从我们这拿过好几次货,至少应该清楚我们的服装质量有保障,款式也比较新颖,所以,价格上能给我们再提提吗?”包姓厂长接话道。
其实苏菲菲也清楚,如果在第一家工厂给的成本价基础上再往下压15%,依照第二家工厂的产品质量,工厂的利润空间确实是不大,而且客户之前买的是第二家工厂提供的服装,突然换供应商的话,怕闹出纠纷,工服最好还是从第二家工厂定制比较稳妥。
所以,她才找和西子一起来唱这出戏,目的是为了压价。
“我明白包厂长的苦衷,所以才没找您开口。也不是我刻意压价,您知道的,企业做工服,因为量不少,肯定要求咱们给个最低价,他们的选择也并不是只有我们一家,最后肯定是择最低价录用的。我主要是怕价报太高,会将客户给吓跑啊!”苏菲菲作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道。
包厂长一听也是这个理,沉吟了片刻后,询问道:“确实是这个理,这样吧,我也不多要,苏小姐将成本价再提高5%,如何?我们保证你的质量,这个价格我们厂的利润空间也不高了,我们就当是交苏小姐这个朋友了。”
苏菲菲装作很纠结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咬牙道:“好吧,那就这个价,我去和客户商量一下,看他们能不能接受。如果能接受,我抽个时间再过来一趟,咱们签个合同,将客户需要的布料和款式议定好。”
而对于客户这边,他们的价格确实不具有优势,不过谁让苏菲菲有何倩这个活宝贝呢?这几天,何倩亲手设计并缝制有男女各一套庄重却又不失时尚的工服,往客户面前一放,将图片给客户发过去后,客户连价格都没有多聊,当场就同意了,约定好下周一中午签合同。
回去的路上,苏菲菲和何倩欢喜不已,原本她们预计每套工服的利润空间大概在20%左右,现在变成了30%,客户最后定的是400元一套的衣服,每套利润空间120元,300套下来,交货时间按照一个月来算,一个月之后光工服这一块,她们就能实现36000元的纯利润,够5个月的店铺房租了。
等苏菲菲将与客户以及代工厂的合同都签订好之后,她租的那套房子也到了房东限定必须搬离的日期。
好在她们租的商铺上一个租户昨天也刚刚搬走,下班后,苏菲菲找了辆小货车,将和西子、何倩提前整理好的全部家当一车拉进商铺里。
晚上十点钟,还没等她们将所有东西归置完,就来了一辆大货车,将她们打算开实体店用的货架、人体塑料模特等用具给拉了过来。
苏菲菲、和西子、何倩又商讨了一番实体店铺的布局和区域划分,再议定开店前三天的促销力度、开店日期等事宜,再按之前的讨论将店铺货架给摆放好,就已经凌晨一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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