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沈时煜将桌子和横幅收起来的刹那,尹言不小心瞥到了那写着“性感掌门在线贴膜”的横幅反面,依旧是行云流水的字体——霸道掌门在线算命。
……
今天看到太多辣眼睛的东西,受了太多刺激,她有些承受不住了,问道:“你……真的很有钱吗?”
沈时煜淡淡地“嗯”了一声,又摇摇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语气:“就是太有钱了,现在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有钱掌门。”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愉快地合作了?”尹言好像再次看到了希望。
“不!”沈时煜第一次正眼看向她,还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死鱼眼,“既然有人出钱聘用你,我没有不白用的道理。”
尹言有些愕然:“可是……我连小圆他……”
沈时煜绕过她,大跨步向前走着,侧目道:“小圆出手,你要给小费。”
“……”
“在我没有回去之前,你要给我打杂!”
送上门的免费劳役工,不用白不用。
夕阳渐渐西下,绚丽的晚霞给整个小镇镶了一层层金边,一行人在落日的余晖下加快了脚步。
作为打杂人员的尹言,当然不能有任何怨言。例如此刻她提着买好的菜,背着小桌子,挎着横幅,身心疲惫地站在马路边,看着那个端着二胡、准备卖唱的青年。
青年拉了拉弦试试音,袖子一甩,眼睛半眯着,随着手指的按压和琴弓的拉动,悠扬的琴音响起,他整个人都陶醉在这琴音中。
尹言跟着琴声打着节拍,越听越觉得耳熟,竟不自觉地哼唱出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黑猫警长……”
……
这简直是对中华传统乐器的侮辱!
“二师叔!”
清脆的童声从身侧响起,再看到小圆挥舞着小手,冲正沉浸在琴音中的青年叫喊,她顿时了然了。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她不能将他们划分为正常人这一类。
比如毛都没长齐却武艺高强的小圆,比如眼前这个装腔作势的阳光青年,再比如……令人一言难尽的沈时煜。
青年抬头看向他们,咧嘴一笑,也冲他们挥了挥手:“你们收摊了?我这边今天收益不怎么好。”待看到尹言时,他疑惑道,“这位是?”
沈时煜缓步走过去,看了看琴包里的纸币和硬币后,不冷不热道:“免费的杂役。”
尹言内心痛骂沈时煜无数遍,面上却堆着笑:“你好,我叫尹言,从今天起是沈掌门的私人保镖。”
“哦,他们终于出手了?”青年向沈时煜眨眨眼,一副戏谑的样子,“姑娘可以叫我李存离。”
沈时煜没有理会李存离,接过他手里的二胡,然后瞥了瞥尹言,说道:“发挥你作用的时候到了。”
尹言指了指自己,确定沈时煜没有问错。
发挥作用?什么作用?看沈时煜要拉二胡的架势,难不成要找人伴个舞吗?
尹言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灰不溜秋、耐脏又抗打的运动服装,心想,也不可能啊,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看一看瞧一瞧了啊,性感掌门亲自拉二胡了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
尹言扯起嗓子大声叫喊,声音甚是洪亮,响遍了整条街道。
李存离和小圆皆惊掉了下巴。
沈时煜那张比白纸还白的脸此刻黑了黑。
凑热闹,是人的本性。在尹言声嘶力竭的吆喝下,不一会儿,看热闹的人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时煜似乎对这场面很是满意,缓缓坐下后,动作从容地摆好姿势,左手在琴弦上上下移动,右手有力地运弓,二胡独特的低沉嘶哑的琴音从他指间绵延开来。
那曲调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清脆,时而雄浑……尹言想起了中学时特别喜欢听的《二泉映月》,低沉中的曲调中又带有作者的几分坚毅与自强不息。虽然她不知道沈时煜此时拉的曲子叫什么名字,背后有怎样的故事,但这首曲子听起来也有如此心境。
尹言偷偷抹了抹眼角因感动溢出的泪水,发现围观的人们也被感动了。这一刻的她对沈时煜的看法有了些许改观。
再看那正襟危坐的沈时煜,虽然那张脸非常冷漠,但他举手投足中散发的清新俊逸和淡定优雅,足以让人移不开双目。
一曲终了,四周掌声如雷。
小圆推了推一旁呆滞的尹言,示意她快去收钱。
围观的人群意犹未尽,久久不愿离开,后来在李存离反复强调每日只拉一首,过时不候的宣传下,才渐渐离去。
琴包里的钞票快塞满了,小圆和李存离数钱数到手抽筋。
直到围观的人全部散去,沈时煜才默默地从宽松的道袍里掏出一部老年手机,面无表情道:“老年机就是牛,声音够大,音质够好,还省了音响钱。”
尹言:“……”
李存离:“我啊,是真拉;师兄啊,靠它。”
面对如此厚颜无耻、弄虚作假的沈时煜,尹言此刻无比需要一颗速效救心丸。
夜幕降临的时候,尹言终于将大包小包扛到了疾风馆门口。
黑夜中的疾风馆,真是应了那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黑沉沉的夜却仿佛被泼了一层浓墨,一点星星的微光都没有。山顶的气温急剧下降,四周寂静阴森,一股凉意自脚底涌向全身,尹言打了个冷战,拔腿跑向院内。
院子很小,正对着武馆的大殿殿门紧闭,无法得知里头供奉的大佬是谁。
此时的尹言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瘫软地靠在破旧的石柱上,她用尽力气拉住蹦蹦跳跳准备往后院去的小圆,问道:“饭呢?没有饭吗?”
“师叔已经将饭菜做好了呀!”
绕过院门,后院中央摆放着一张破损了一个桌角的桌子,四周摆着的是圆整切平勉强称为椅子的树桩。
李存离正摆放着碗筷,而白天在老槐树下睡觉的老师父正从厨房端菜出来。
五菜一汤,全是素菜。
这些菜对此刻的尹言来说就好比山珍海味,她正要去拿碗筷时,却发现只有四副。
“我的碗筷呢?”
李存离冲她微微一笑:“都是要给钱的。”
尹言:“……”
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尹言转身来到厨房,沈时煜正解下粉嫩嫩的围裙。这颜色衬着他那张脸和那双眼,说不出的滑稽。
“以后吃饭都要给钱吗?”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沈时煜看也不看她,将围裙挂好。
“那他们呢?”尹言撇撇嘴,指向院中正在抢菜的三人。
沈时煜淡淡瞥了她一眼:“所以他们要卖艺啊。”
“那……那小圆呢,还有那个老师父呢?”尹言不服气。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这是什么道理!尹言欲哭无泪。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给了一张红色钞票后,尹言吃完了一顿憋屈的饭,因心中有泪,再好的美食也如同嚼蜡。
吃完饭后,其他人都回了各自的房间,那么此时唯一的问题来了——她睡哪儿?
放眼望去,整个疾风馆,除了变态的沈时煜拥有单独的一间房,另外三人住的一间,只剩下堆满杂货的杂物间了。
虽然接受保镖培训中,风餐露宿、半饥半饱的事常有,但……尹言还是好气哦,感觉受到了轻视。
夜色浓厚得化不开,冷风呼啸,吹得树枝摇摆,像张牙舞爪的妖怪。
沉沉的睡意袭来,尹言只觉得眼皮在打架,下一秒就要站着睡着了。
“姑娘,夜深了,你还不去睡觉吗?”没有一丝脚步声,一个沙哑撕裂般的声音突然自身后传来。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老师父举着手机,微弱的亮光映着他那张灰黄的脸,皱巴巴的像大叶柞树皮,满是沟壑。
“沈时煜,我与你不共戴天!”
吓得魂飞魄散的尹言以生平最快的速度一股脑儿地冲向沈时煜的房间。
然而在打开门的刹那,她退后几步,在确定没有走错后,又走了进去。
狭小的房间可以称得上非常豪华了,电视、电脑、空调、冰箱之类的电器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单独的卫生间……豪华的装潢,与这破败的武馆格格不入。
“吱呀”一声,卫生间的门适时打开,弥漫着水汽的浴室中隐隐站着一个人,一双修长有力的腿一步步地走出来,沈时煜的下半身仅穿着绸质中裤,莹莹水珠还挂在结实有力的腹肌上……尹言的视线再往上移,他凌乱的发丝还滴着水珠,一张英俊的脸庞神情冷淡。看见眼前已经石化的尹言,他嘴唇紧抿,双眼还是标志性的死鱼眼,很是平静。
“你……你……”一股热血涌上头,尹言嘴巴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你这是在光明正大地偷窥?”
熟悉的、低沉清冷的声音出自眼前这个相貌英俊得过分的男人。
尹言的嘴巴张成了“〇”形:“你、你是沈……”
那恶心的痦子呢?那刷了白漆一样的肤色呢?
玩变脸吗?好歹那双死鱼眼给我睁开呀!
“嗯。”沈时煜将挂在衣架上的家居服穿上,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你不懂太受欢迎的烦恼。”
尹言捂着“受伤”的胸口,感觉心里很是疼痛。
“深更半夜有何事?”
好一会儿后,尹言才消化完这些事实,只觉得面前的沈时煜太过耀眼,不敢直视。
“沈掌门……作为,作为女人,我觉得……”尹言的后半句——“怎么也不能分配杂物间给我睡啊”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沈时煜扫了她一眼,淡淡道:“哦,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女人?”
“我进你房间来纯属意外。”
“选择保镖行业,你有把自己当女人?”
跟沈时煜沟通,要具备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尹言正准备开口反驳,却见沈时煜微皱眉头,眼中浮过一丝厌恶。
屋顶传来一阵极轻的声音。
如若连这点细碎的脚步声都分辨不清,那她真要回家种田了。
咚、咚、咚……
不多时,又传来重重的、金属敲击的声音。
尹言目瞪口呆,敢情……这整个房间都是铜墙铁壁啊。
“是,是有人……在上面?”
沈时煜见怪不怪,十分淡定地说:“嗯,追杀我的人。”
追杀?
尹言第一次遇到这种只在钟傲天嘴里听到的事情,既有点紧张,又有点小兴奋。
“原来飞檐走壁的功夫真的存在啊……”尹言兀自感叹着。
突然,像是要把门砸碎一般,一道劲风劈头盖脸地刮了进来,尹言下意识地侧身躲过,还未来得及出手,一道劲掌又挥了过来,看来对方不止一个人。
拳头像暴风骤雨般打向尹言,一招一式都带着狠绝。
交手数十招后,她开始力不从心,使出最后的力气抵挡对方一拳之后,却瞥见沈时煜正气定神闲、悠然自得地坐在沙发上喝茶,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你倒是叫帮手啊!”
沈时煜听到尹言的怒吼,这才懒懒地抬起头说道:“你不是我的私人保镖吗,这点小事情都搞不定?”
她没想到对方这么来势汹汹啊……
“快叫小圆,快把小圆叫来啊。”
沉默片刻,沈时煜悠悠道:“小圆啊,他出场费太贵了。”
苍天啊,来个雷劈死他吧。
尹言怒急攻心,只觉得胸口的火焰正熊熊燃烧,也许是化悲愤为力量,眼前的两人好像突然变成了讨厌的沈时煜,一时之间她竟将对方节节逼退,直到退到门外。
只听“咔嚓”一声,门框上方滑下一块足以和防弹玻璃匹敌的铁门,整个屋子震了震,四周随即恢复安静。
“你看,你成功了。”沈时煜说道。
尹言气喘吁吁,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明白沈时煜说的“打杂”的含义,既要打杂,也要打“杂”。
见她这副模样,沈时煜冷笑道:“既然接受了任务,就要有豁出性命的准备,这点,你入职受训时没有学过吗?”
“……”
“你知道要追杀我的人是什么来历吗?”沈时煜无神的双眸划过一丝狠厉,“你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也配来保护我?”
第二章 需要花钱的事,一概不做
四周的空气渐渐冷凝,沈时煜的话犹如当头棒喝,重重击在尹言的胸口。
尹言想冲沈时煜发怒,质问他为什么袖手旁观……可是自己又凭什么让他救自己?
她以为小说里和电视里才有的情节不会出现在现实中……一直抱着自欺欺人的态度,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
入了这一行,就意味着,生与死不过一瞬间。
时间悄悄地流过,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时煜听到站立在一旁的尹言糯糯的声音:“沈掌门,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时煜不言,自始至终神情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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