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缘没有再开口。
他则是看着聊天记录一阵愣神,聊天的对象是住在医院附近的一个同事,名叫陆坤行。
秦:有空吗?
陆坤行:在家闲着呢,什么事?
秦:开车来医院,帮我送个人。
陆坤行:成,我这就过去。
秦:来的路上去买件外套和双鞋。
陆坤行:多大码?
秦:身高一米五左右,你看着随便买。
陆坤行:多大小孩啊?
秦:不清楚,读高二,十六七吧。
陆坤行:你哪家亲戚的弟弟长这么挫?
秦:……
秦:女孩儿,不是亲戚。
陆坤行:??????
秦:?
陆坤行:我突然不认识这个字了。
秦:你有病?
陆坤行:小忱,你对女人敬而远之的态度曾经一度让我以为你是gay。
秦:……
陆坤行:你居然有一天也会照顾女孩儿了,这简直是巨大的转变,我为爱慕你的广大美女而感到莫大的喜悦。
陆坤行:你,终于不再是个木头。
秦:滚。
大概十几分钟后,响起敲门声。
秦忱趿拉着步子过去推开门,看着门外的人顿住动作。
三秒后,他“哐——”一声甩上了门。
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小忱,你怎么把门关上了。”
门瞬间合上,江缘没看清,有些反应不过来,看向站在门侧的人:“那是……谁啊?”
“脑子有病的人。”秦忱拧着眉,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像是被冻住了,最后还是冷着脸拉开。
陆坤行拎着十几个袋子笑吟吟走进来。
江缘傻了,不知所措的看看眼前的人,又看向秦忱。
秦忱十分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傻逼,但对上她迷茫的眼神,几秒后干巴巴道:“剧院的师兄。”
“啊。”江缘视线落在那些大包小包上,“那这是?”
陆坤行看着她笑:“这是小忱——”
“这是他买给家里妹妹的,你挑件合适的先应付一下。”秦忱冷冷打断。
平白无故多出来个妹妹,陆坤行挑了下眉,但还是将手里大大小小的袋子递过去:“看看有喜欢的吗?不喜欢我再去挑挑。”
江缘:“?”
不是说给妹妹的?
秦忱:“……”
“你别理他,找件外套和鞋子先让他送你回去。”秦忱明明话是跟她说得,视线却逼视着陆坤行。
眼神传达出“你再乱说小心回不去”的威胁。
江缘眨眨眼睛,感觉有些微妙,但眼下她确实需要衣服出去,随便拿过两个袋子,对着陆坤行说:“谢谢哥哥。”
外套大了些,衬得她原本就苍白的脸更加虚弱,惹人怜爱。
她穿上鞋子想着秦忱刚刚那句话,下床后问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秦忱看她一眼,淡淡道:“乐团有事,我得去剧院一趟。”
“是演奏会的事?”陆坤行问,顿了下又说,“我一起把你送过去吧。”
秦忱摇了摇头:“不顺路,你送她去吃顿饭吧,她今天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话刚落,只见陆坤行一脸活见鬼的表情凝视着眼前的人,又慢吞吞转向身侧矮小的女生。
江缘急忙摆摆手:“没事的,我可以回家吃。”
陆坤行默默转过身对秦忱说:“行吧,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江缘:“……”
虽然再三表示自己可以打车回去,但鉴于她毫无话语权,最后还是这么决定了。
被隔开的距离感让她觉得不太舒服,但这份不舒服因对方的好心和关照显得格外不讲道理。
江缘只能将它压下去。
走到门边时,她忽然转过身冲靠在墙边打电话的秦忱鞠了一躬:“今天给学长添麻烦了。”
。
陆坤行拎着十几个袋子,拒绝了江缘的帮忙,一边还要八卦:“你和小忱认识多久了?”
江缘一向敏感,意识到他话里的不明意味,她笑了下简单化解这份暧昧:“开学的时候刚认识的,我是邵老师的学生。”
陆坤行点点头,恍然大悟:“那怪不得,他一向听老邵的话,也就老邵能管管他。”
“听话”两个字放在秦忱身上仿佛有种天生的割裂感,他说完后也意识到这点,又补了一句:“他们兄弟感情好。
江缘最终还是拒绝了去吃饭,说是已经麻烦太多,并借口自己还有作业要补。
回到家后,桌子上摆着一堆试卷,昨晚赶得匆忙,字迹潦草。
她随便拿了块面包坐在桌前,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摆在眼底的辅导书怎么也看不进去。
这样的情况少有,尽管老师同学常常夸她聪明,但她非常清楚自己的成绩更多的是因为她的自制力和专注力。
她深呼吸试图恢复过来。
明天是周一,她还有份检讨要写。
方格本在笔下半晌仍是空白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下意识写了两个字——
秦忱。
江缘盯着这两个字,似乎要从中看出什么来。
十分钟后,她将纸撕下来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烦死了。
写个屁检讨。
手上的笔扔到一旁,江缘换上校服,简单梳洗过后下楼骑上电动车。
已经是下午,这时学校已经开始上第一节晚自习,去到也上不了什么课,甚至还白浪费时间。
纷乱的思绪被冷风吹了一路,原本缓过来的头痛此时隐隐又有发作的迹象。
江缘站在门卫室接通老吴的电话,有班主任作请假证明,她顺利进入学校。
晚自习第二节已经开始了。
致远楼十分安静,除了个别占课的老师在讲题,其他教室只有落笔的沙沙声。
江缘两手空空站在走廊,闷头学习的学生因为太沉浸,以至于没人抬头,没人知道窗外经过了什么人,又发生了什么。
就在不久前,她也是其中一员,可现在她却因一些原因静不下心了。
离开致远楼后,她去了操场,途中经过春夏园。
修建的几排桌椅全被占满,学生大多拿着书在背着什么,这边离文科的崇文楼比较近,应该都是文科生。
有人认识江缘跟她打招呼。
她走过去问:“你们到这边背书吗?”
男生笑了下,解释道:“我们需要背得东西太多了,早自习根本不够用,但是留在教室又会打扰到别人做题,所以徐姐特地准许我们到春夏园这边来背书。”
江缘点点头,徐姐应该是他们文科的级部主任徐丽丽,然后她又问道:“我之前听见操场也有背书的声音,也是你们文科的吗?”
男生说:“嗯,但操场上都是高三的。徐姐怕我们高二的过去收不住心。”
江缘跟人道了别,走到操场。
他们学校修建的操场很大,跑圈外围是露天阶梯观众席,此时坐着一群学生,捧着书在背。
中心的草坪上也坐着一群又一群的同学。
空旷的操场被嘈杂又杂乱的背书声填满。
她在聒噪的声音中静下心来。
在聒噪的声音中静下心来,她站在那里,想起一句话——
你终究会成为你正在成为的人。*
于是她在心里跟自己说。
江缘,不要被任何人任何事牵绊住脚步。
不管学普理还是学音乐,你都要一直一直往前。
你要去更远更高的地方。
她吹了大半夜的冷风,一直到操场没人,最后那位同学刻苦到凌晨,好在她机智地套了外套,但这仍然避免不了感冒加重。
第二天江缘带着浓重的鼻音去到学校。
升旗仪式结束后,张秃就把她拎到前面,向她伸出手:“听说你作文写得不错,上次还拿了奖。让我看看你检讨写得怎么样?”
江缘手心空空,看着伸向眼前的手掌,下意识跟人拍了一下,然后淡淡道:“没写。”
张秃:“……”
还挺理直气壮。
眼前级部主任光秃秃的头顶即将冒出火,她立马道:“不过你放心,我等下的检讨一定让你满意。”
张秃冷笑:“……就你这破锣嗓子?”
她清了下嗓,试图让嘶哑的声音能听一点:“别瞧不起破锣。”
江缘站到全体同学前面,底下的同学有些因熬了一夜,此时仍是满脸的困倦和疲惫,有些手里还拿着本小册子在背知识点,还有些在交头接耳,不知道讨论的是昨晚做的题还是早上吃的饭。
“大家好,我是高二一班的江缘。今天有点感冒,声音会比较刺耳,还请大家多担待。”
她轻轻调侃了一下声音,也唤醒了部分昏昏沉沉的同学。
因为在学校人气比较高,此话刚出就有男生吆喝着反驳:“不难听!”
江缘笑了下,继续往下说。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是作为优秀新生代表演讲的,没想到一年过去我就沦落到要上台检讨的境地,实在令人唏嘘。”
“当然如今这步田地也是我咎由自取,一切都要从两个星期前的晚上说起,不过大家的时间都很珍贵,就不在这里浪费大家时间了。”
“简而言之就是我没想到学校搞了个人脸识别器,导致我晚上偷溜出去,直接被门卫大爷堵了。”
“大家如果有和我同样的想法,现在可以放弃了,因为这个人脸识别器确实很好用。”
底下逐渐躁动起来。
“学校什么时候买得,这么舍得吗?”
“在抓违规这件事上,学校绝不手软。”
“确实,我上次也被拦下来了,还是让老班接的我。”
“……”
江缘在台上侃侃而谈,嘶哑的声音丝毫不能影响她的发挥。
说至一半,嗓子疼得厉害,她冲台下的张秃说:“老师,可以给我拿瓶水吗?”
张秃:“……”
“没想到高一的学弟学妹们刚来,我就做了个不好的典范,希望不会给你们……”她哑着声音继续说,突然视线扫过站在一旁的老师们,话卡壳了。
一中每次的升旗仪式,不仅全体学生要参与,在办公室的所有老师也要到场。
在一众老师中有个挺拔的身影格格不入,他站在末端,额前的头发被风撩起,姿态闲散优雅,嘴角勾出戏谑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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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你终究会成为正在成为的人。——毛姆
第14章 014
“……留下太坏的印象。”
江缘生硬地将后半句补上,回神看见张秃递过来的水,她接过来喝了两口。
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没出息!昨晚的冷风白吹了吗!
张秃拿来的水是矿泉水,冰凉的液体流过干涩的嗓子,稍微舒服了些。
沉默了几分钟,她深吸一口气。
“刚刚跟大家开了个玩笑,我很抱歉违反学校纪律。我会对此深刻反省,并加以改正。我会在接下来的学习生活中严格要求自己,拒绝各种诱惑,绝不再违反校规校纪。”
她扫过人群中的“诱惑”,加重语气。
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拉琴好听了点,有什么了不起的。
昨天吹得冷风还是起了效果,江缘一整天专注力都非常高,还有精力在边听课时边刷题,效率跟她备考前有一拼。
数学课上更是频繁举手回答问题,上黑板做题。
也许老吴被她热爱学习的精神感动,下午上完课后把她叫到办公室,将手机还给她。
江缘秉持着拒绝诱惑的信念,没动。
老吴啧了声,将手机塞过去:“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没手机也不方便。”
“你怎么知道我爸妈不在家?”想到还欠着那“诱惑”的医药费,她犹豫着将手机揣回去。
老吴说:“昨天你没来,打电话给你爸妈一直没人接,到晚上你妈妈才回了电话说他们现在都不在家。”
江缘“哦”了一声,看见吴老师眼中的关心,她立马道:“不是的,平常我妈都在家,这次情况特殊,要不然我就住校了。”
老吴这才点点头:“你自制力强,我也就不说你什么了。多注意休息,多喝水,听听你这破锣嗓子,我上课都不忍心叫你回答问题。”
江缘:“……”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江缘偷偷给秦忱发了个消息。
草莓啵啵:学长,昨天我在医院花了多少钱啊?
八字不合:没多少。
草莓啵啵:没多少是多少?
草莓啵啵:还有昨天那衣服我一起把钱发给你。
秦忱却没有再回,她也没在意,反正等下还要去钢琴室一起排练节目。
吃过饭她按时到走廊,才觉得有些难以言说的慌乱。
江缘顿住脚步,站在窗边看向外面的草丛深吸一口气,小声嘀咕:“不就是练个琴吗,以前学钢琴小提琴不也天天跟老师一起,这有什么的。”
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她哭丧着脸:“长那么帅干嘛,又不能当饭吃。而且他脾气那么坏,有什么好的。”
“谁脾气坏啊?”
熟悉的清朗声音响起。
江缘怔住,整个人都傻了。
这人怎么每次都能在别人说他坏话的时候准时出现。
她僵着身体转身,对上他戏谑的眼睛。
秦忱胳膊搭在窗边,领口被风扬起,隐隐露出性感的锁骨,他勾着唇:“长得帅还脾气坏,不会是我吧?”
江缘看了他一眼,嘴硬:“不是。”
“那是?”
“我们老师。”
“不巧,你们老师我都认识,说来听听。”
“……”
江缘有些无奈:“你身上装雷达了吗?”
被人说坏话,他却心情很好的样子:“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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