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霓听着他走进浴室,半晌后,又走了出来,带着柑橘沐浴露的气味钻进被窝。
在他从背后拥抱来的那一刻,忽然开口:
“我想回医院。”
卫霓能感觉到成豫撑着手肘微微坐了起来,诧异的目光直指她的侧颜。
“你说什么?”
她又说了一遍。
“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成豫说,“医院的工作强度大,你的专业又要上手术台,每天面对那么多生死,你能承受这个压力吗?”
“……我能。”卫霓毫不犹豫。
一只手握住她的肩头,把她扳了过来。
成豫从上方无奈地望着她。
他天生一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为了不让人小觑,白日里一贯戴上眼镜,而一回到家里,他就会摘下眼镜,捧着卫霓的脸,以呼吸一遍遍临摹她的容颜。
“这是我家霓霓的眼……”
“这是我家霓霓的鼻……”
“这……是我家霓霓的嘴……”
他乐此不疲。
一年又一年。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他望着她的时候,那双眼睛依然顾盼生辉。
“别逞强了。”成豫说,“你生性善良,呆在那种地方早晚承受不住。”
他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面颊。
“……我心疼你,霓霓。”他说,“其他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这个——不行。”
如果是往常,卫霓已经退让了。
但正是因为她此前退让了无数次,无数次地把成豫的意愿置于自己的意愿之上,所以这一次,她做出了之前都没做过的事。
她坐了起来,及腰的黑发蓬松如云,衬得双肩越发纤瘦单薄。
卫霓用右手覆在成豫凉丝丝的手背上,近乎恳求地看着他:
“你信我一次,我真的可以。”她飞快地说着心里已经积压太久的话,“之前不得不辞职,是因为爸爸出了车祸需要人照顾,现在爸爸已经好了,我也可以——”
“不行。”成豫说。
他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为什么?”卫霓怔怔地看着他。
“因为我爱你,心疼你,舍不得你受一点苦,挨一点累。”
成豫也坐了起来,他定定地看着卫霓,目光笔直没有一丝回避。
他伸手将卫霓散落在脸侧的黑发别到耳后,说:
“如果你觉得家里呆着无聊,可以约朋友去购物,喝茶……你要是想做慈善,我带你去慈善晚会,介绍你认识相关人士。你想做什么都行……除了回医院。”
“霓霓,现在不一样了。”成豫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回忆什么,神色越来越冷,“医生,不再是受人尊敬艳羡的职业,做这一行,你受到的质疑和谩骂一定比你受到的赞誉更多。一个不好,还会遇上性命危险。”
“难道你忘了……姚教授的事吗?”
一副鲜血淋漓的画面涌上她的脑海。卫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她怎么可能忘?
无论再过去多少年,授业恩师在她面前被失去理智的患者连捅七刀的画面——她永远不可能忘记。
成豫拉过她,轻轻抱了抱,然后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答应我,不要再想这种事……好吗?”
虽是请求,表情却毫无回旋余地。
卫霓的胸口渐渐冷了下去。
积攒了多时的勇气,天真的期待和幻想,在这一刻,随着成豫毋庸置疑的话语沉入深不见底的水面。
姚教授下葬以后,成豫选择了弃医从商。卫霓则选择了继续攻读研究生,并且顶着成豫的压力,在医院里做了一年多的住院医,直到父亲卫稼丰出了车祸。
反对她从医的,不止成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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