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霓答应后,田母走出了病房。
橘红色的夕阳余晖像一层毛茸茸的毯子,铺在小姑娘的被单上。她一只眼蒙着层层纱布,另一只明亮若水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欲言又止的卫霓。
“……你还记得那天闯进你病房的人吗?”卫霓终于开口。
“记得。”田雅逸似乎早有预料,回答得毫不犹豫,“那个大哥哥,是卫医生的朋友吗?”
卫霓一怔:“……为什么会这么想?”
“猜的。”
少女微笑起来,苍白秀丽的脸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他是来劝你做手术的吗?”卫霓问。
“不,他只是走了进来,问我要不要听一个音乐家的故事。”
“……音乐家的故事?”
“一个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音乐家。”田雅逸轻声说,“他向我描绘了那个流浪音乐家走过的地方……有半夜三点依然灯红酒绿的繁华大都市,他们在万人体育场里放的烟花能点亮半边城市的夜空……也有低头就能看见冰川的大峡谷,像海浪一样光滑的沙丘,他每走一步,膝盖以下都会深深没入沙海……还有青藏高原上哐哐行驶的绿皮火车,他坐在逼仄的车厢里,看着外边广阔的天地,一度醒悟了自己的渺小……”
随着田雅逸的轻声叙述,一幅幅壮阔的画面浮现在卫霓眼前。只不过,流浪的音乐家有了具体的面孔,年轻而桀骜的音乐家在灯光璀璨的台上肆意挥洒汗水,台下的歌迷兴奋快活地绷着跳着,挥舞双臂。表演落幕时,盛大烟花在深蓝色苍穹中绽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雪花一般的烟花灰烬随着彩色的花火四溅。
画面一转,音乐家背着厚重的行囊,满头大汗地跋涉在没过膝盖的沙海里。画面再转,他坐在除了自己空无一人的绿皮车厢里,吊儿郎当地撑腮望着小小窗户外广阔的天地。
田雅逸说:“……后来,音乐家的手因为意外受伤,他不得不放弃舞台回到家乡。我问他,‘音乐家觉得悲伤吗?’”
卫霓脱口而出:“他怎么回答?”
“‘音乐家一开始是悲伤的,但是现在已经不了。’他是这么回答我的,”田雅逸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更何况……音乐家在家乡找到了其他地方没有的宝藏。’”
田雅逸直视卫霓,那仅剩的一只眼睛像不沾尘埃的皑皑雪山,流动着冰晶般的光辉。
不能怪田父做梦都想着女儿进娱乐圈发大财,即便是卫霓这种对外在没有多少关心的人,也不免为少女的美貌愣神。
上苍似乎察觉到自己在塑造这名少女时的偏爱,所以才在之后拿走了她的一只眼睛。
“卫医生,你是那个宝藏吗?”少女凝视着卫霓的眼睛。
“你误会了。”卫霓下意识垂下了目光,“我们只是认识的人。”
田母拿着洗好的苹果走了回来,话题自然而然到此终结。
卫霓对着田母嘱咐了几句看护事项,拿着推脱不掉的苹果走出了病房。
关于流浪音乐家的话依然回荡在她脑海里,如果那是解星散的生活,那么只能再次印证,他们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是展翅高飞的飞鸟,飞越过波涛汹涌的海浪也见识过花谷绚丽的景色;她是寸步难移的草花,没有承受过风雨的暴烈也没有见过第一束初升的朝阳。
直到玻璃花房破裂,才轮到她真正面对风雨。
田雅逸注视着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母亲在床边坐了下来,拿起一个苹果:“吃个苹果吗?”
麻药失效,眼眶隐隐作痛,田雅逸毫无胃口,但为了不让母亲担心,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好。”
水果刀在通红的苹果上熟练地打着转,一圈红色的果皮顺着旋落下来。病房里鸦雀无声。
卫医生虽然否认了她的猜测,但毫无疑问,她就是那个其他地方没有的宝藏。
如果不是因为卫医生,青年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毫不相识的她的病房呢?
田雅逸闭上眼,青年离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重新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把眼睛里的月亮摘下,实实在在握在手中吧。”
……
第二天,公安机关强制传唤了昨日在医院里闹事的家属和其纠结的亲朋好友,后者在诸多证据面前,无奈接受了和解。然而卫霓的平静没有持续两日,就被一个惊动C市的消息打破了。
C市中心医院的一名患者家属,有样学样聚集亲属在中心医院闹事,他或许只是想敲诈医院一笔,但他请来的人在医院劝阻过程中,捅伤了一名急诊医生,后者重伤不治已经宣告死亡。
事情就此闹大,连带着肇事者模仿的对象,此前在C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发生的医闹也作为背景故事,登上了晚七点的新闻联播和各大新闻头条。
一个周内接连发生两件医闹,其中一件还闹出了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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