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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晓芳热情洋溢地招呼大家：“来，随便坐，随便坐！”
童爸爸端着最后一个什锦海鲜汤出来，餐桌上摆满了十几道珍馐美味。
童家的餐桌不大，长条形状。
童爸童妈坐在餐桌的一面，柏杨和廖云丞坐在对面，桌子两角，童念和董秋分随便挑。
董秋分刚坐下就后悔了，往左一扭头是童爸爸，右边是廖云丞。
守着两块不苟言笑的冰坨子，这还怎么大快朵颐。
“念念，咱俩换个位置，我好久没和童妈妈聊天了，今天特别想请教一下幸福婚姻的秘诀。”
董秋分才不管童念在刻意避嫌，绕到身后，将童念拉起来，坐在她的位置上。
坐定了往左一看，柏杨一脸匪夷所思，脸色比刚才在阳台上还难看。
爱谁谁吧，能膈应你一下，也算我不虚此行。
童念走到董秋分刚坐的位置上，廖云丞抬手帮她拉了下椅子，两人还特假的互相道了谢。
“谢谢哥哥。”
“不客气，念念。”
话里话外，一种经过悉心伪装的不熟悉。
这天，童志国是真的高兴。
亲自端着酒，把每个人面前的酒杯都斟上，柏杨和廖云丞起身要帮忙，都被他拦了回去。
“我今天特别高兴，家里来了一群年轻有为的孩子们。”
童志国红光满面，端着酒杯站起来，拿出了平时在车间里给工人们开会的派头，开始挨个点人头：
“柏杨，是咱们的人民警察，吃国家饭的，云丞，年纪轻轻就当总工程师，高科技人才，还有秋分，秋分啊……你那个律师执照考出来没？”
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董秋分。
大部分是好奇，柏杨的眼神里除了好奇，还有鄙夷。
董秋分哂笑一声，有些尴尬。
童念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单手托着腮帮子仰望童志国说：
“爸，您调儿起这么高，秋分要说实话也太扫兴了，您就当她考出来了吧。”
童志国会意，重新回到调上，接着发言：“你们个个都是优质青年，感觉国家有了你们啊，民族振兴有希望了。来，为了国家富强，咱们走一个！”
众人被童志国撺掇着起身，只有童念把端起来杯子又放下了，不服气，嚷着抗议：
“不是，爸，您三个都夸了，就差我一个？”
“我耽误国家富强了？”
第110章 童爸童妈的爱情
路晓芳看不过眼了，伸手掐了掐童志国的胳膊，低声嘱咐说：
“夸一下，就违心地夸一下。”
童志国无奈，酒杯放下，胳膊压在餐桌上，盯着童念说：
“闺女，你这实在没什么可夸的。也就长得还行，这是我和你妈妈的功劳，当然大部分是你妈妈的功劳，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哎，老头，当这一桌人这么说话，是不打算要人养老了啵？
终于还是廖云丞会做人，清了清嗓子，瞎话张嘴就来：
“我们今天坐在这里都是因为念念，可见她有凝聚力。古往今来，有这种大将之风的人必是旷世奇才，假以时日，前程不可限量。”
“嚯……学霸就是会说话！”
董秋分忍不住拍了巴掌，拿起酒杯来冲廖云丞扬了扬说：
“我们敬大将之风！”
一桌人端起酒杯，童念刚要喝，被廖云丞压着杯口拦下，把果汁往她身前送了送，送了个眼神过去：
“一会儿开车送我。”
童念会意，他来做客不能不端酒杯，完事她得转着圈送人。
她拿着橙汁轻轻碰了下廖云丞的酒杯，在对方饱含深情的注视下，轻轻抿了一小口。
甜的呦……
这回落座后，话题变得松散。
童志国都没顾得上自己吃饭，先给路晓芳剥了几个白灼虾，又给童念剥了几个。
童念和路晓芳早就习以为常了，闷头吃自己的饭。
旁边的董秋分看着两人碗里晶莹剔透的虾仁肉，一脸艳羡。
要是热恋中的小情侣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关键是童爸童妈相处这么多年，孩子都养这么大了，还这么面面俱到，就真的是令人感动。
关键童爸待别人并不温柔细致，被一贯粗枝大叶的人宠这么多年，真是不枉此生。
“童妈妈，快给我们讲讲你们恋爱的事吧，羡慕死我了。”
董秋分托着腮帮子，一脸艳羡的看着路晓芳。
廖云丞也放下筷子，看着路晓芳说：“路老师说说吧，我也想听。”
柏杨也点头：“加一……”
路晓芳被这么多人盯着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童志国的胳膊说：
“你说吧……”
“行，我说。”
童念听得有些腻，咬着虾，闷头小声说：“又来了……”
人老了，特别爱追忆往事。
童志国扯了条湿巾擦着手上的油渍，不紧不慢，纤声细语地说：
“我还记得认识芳芳那天是头牙。你们年轻人不知道，头牙就是农历二月初二，土地公的生日，我们这里要搞春祭唱大戏。”
“对。”路晓芳点头应承了一声。
“那段时间厂里商议着排一出吕剧，梁山伯与祝英台。你们应该也能看得出来，叔叔我当年就是梁山伯本伯。”
几人浅笑着应和。
“哇哦，那童妈妈就是祝英台喽？”董秋分托着腮帮子问。
“那倒不是……”童志国说：“演祝英台的那个女的忘了叫啥，反正不行，老惹我上火。”
童志国当年是厂里最有前途的业务尖子，也是出了名的混不吝，脾气差劲。
祝英台一忘词，童志国就扯着嗓子训有没有脑子，本来忘一句愣是被吓得忘一段。
演出那天一大早，祝英台拉了杀手锏路晓芳过来彩排。
每次祝英台卡壳的时候，她就赶紧往小石板上写关键词提示。
有了这个王牌，祝英台不掉链子了。
童志国开始是被路晓芳的歌声吸引住的，祝英台唱腔不行，路晓芳在后台给她纠正。
幕布咧开一条缝，他看见这姑娘长得俊俏，瘦削的瓜子脸，柳眉大眼，两条黑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
不笑的时候就不好看了，矮矮瘦瘦跟个小病猫似的，一手指就能戳出个好歹来。
便是这样，他那天再也不敢吼祝英台了。
怕祝英台哭的时候吓着她，让她以为自己太蛮不讲理。
晚上正式演出的时候，童志国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他提前扮好了装，白面书生，宽衣广袖，仪态万千地溜到路晓芳面前，假装找不到别人帮忙，随口跟她说：
“小妹儿，我这戏服带子不会系，你能帮个忙不？”
演出最大，路晓芳欣然应允。
他乍着膀子，让路晓芳环住他的腰，整理那条绣着蝴蝶纹样的腰带。
“这样行吗？”
“太紧了。”
“这样好点？”
“又太松了。”
这辈子没那么死皮赖脸过。
终于调整好了，干站着也不是那么回事，童志国理着帽子，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你唱那么好，怎么不上场呢？”
“我不想上。”有点倔。
童志国垂眼去打量了她的穿着，说朴素都太委婉了，那是真寒碜。
衣襟和裤脚都是用针线别好的，挂在她瘦弱的身体上，看得出是别人的旧衣服，长一截放一截。
不上场肯定是买不起戏服。
那时候厂里流行穿解放鞋，有钱的女孩子都穿小黑皮鞋，她穿了一双手工做的黑布鞋，上面用蓝线绣了青花鱼纹，算是她身上唯一的亮色。
“这鞋面是你绣的？”
“嗯，照着我叔家的花瓶绣的，好看不？”
“好看。不像那些大红大绿的牡丹那么俗气。”
听他这么说，路晓芳又露出了笑容。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隽秀的心思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也是最珍稀难得的。
当晚，观众们看了一场磕磕绊绊的戏。
梁山伯不好意思骂祝英台了，他忘词的次数也不比人家少，也不知是怎么了，对着祝英台就是唱不出那些缠绵悱恻的话。
倒是忙坏了台下的路晓芳，举着小石板给俩人提词。
童志国这才发现，她不仅心灵手巧，还聪慧得很，连他的台词都一并记了，跟以前见过的所有姑娘都不一样。
后来童志国找人打听，知道她叫路晓芳，现在在厂机关幼儿园里当老师，顶替的是她父亲的职工名额。
母亲早亡，父亲又刚走，跟着叔叔婶婶过，想也知道没什么好日子。
一针一脚，点下万般相思。
童志国骨子深处的柔情，如春蚕吐丝，绵延不绝，看见人发喜糖，脑子里都是那个被苛待的姑娘。
再后来，听说她被婶婶安排跟区长有小儿麻痹症的儿子相亲，这混不吝直接就找上门去了，把她堵在墙角说：
“跟我吧，保准比跟着那个跛子好，他爱打人。”
路晓芳被吓得哭都不会了，心说看你这样更爱打人，听说你二十大几了还没定下来就是因为打跑了好几个。
童志国见她不松口，知道她忌惮刻薄的叔叔婶婶，又软声说：
“嫁妆我给你出，彩礼你自己拿着。我要是对你不好，你靠自己也能过。”
就这样，两个年轻人做了反叛的事。当然对于路晓芳来说，可能只是矬子里拔高个。
那些料定他们凑在一起不会好的人，最后都大跌眼镜。
这一点上男女都一样，最怕感情里掺杂了怜惜。
童志国性格暴戾，但是从不对路晓芳大呼小叫。
他对她的感情如父如兄，比单纯的爱人宠得更甚。
路晓芳没娘家支撑，他就活成了她的后盾，她的全家人。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第111章 祝你们求仁得仁
董秋分听完，眼泪都刷刷流了下来，连廖云丞脸色都有些动容，端起酒杯闷了一口。
童念看出现场气氛不太和谐，违背了为她庆祝的这一主题，出来搅局说：
“是呢，你当年撩拨我妈时都已经定亲了，后来定亲钱都没退回来，我爷爷让你给气够呛。”
童志国眉毛一抬，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你爷爷这都跟你说？”
“当然。我爷爷闲着没事就骂你，当消遣。”童念没给他留面子。
“就见了一面，白得那么多钱，那姑娘也不亏。”
童志国哼了一声，还是觉得自己没错，又纳闷童念也知道的太多了，低头问：
“那他说你妈不好了没？”
“我爷爷是正人君子，从不背后议论人。”
父女俩话音落下，餐桌上陷入一阵悦耳的碗筷奏鸣曲。
路晓芳经常能见董秋分和柏杨，对他们的个人情况比较熟悉。
柏杨母胎单身到现在，董秋分从高中到现在恋爱就没断过。许久不见廖云丞，到底还是对他最为关心。
“云丞啊，别光顾着忙事业，这些年谈恋爱了没啊？”
廖云丞放下筷子，正襟危坐，认真回答说：“谈过，分了。”
路晓芳「哦」了一声，有点失望。
“谁呀，我认识吗？”身侧的柏杨忽然问。
这要是别人问也不稀奇，柏杨问就有点故意找茬了。
童念有些不悦，抬起眼来盯着柏杨，恶狠狠的说：
“问这么多干嘛，你要娶她啊？”
“你以为我不敢啊？”柏杨挑衅似的跟了一句。
“我给你讲一个武大郎的故事？”童念秒回。
不知不觉中，话题转了风向，升级后还带了硝烟。
气氛一度僵持住。
董秋分摁住了自己的饭碗，省得柏杨先动手的时候，掀翻了碗里的葱烧海参，还没吃够呢。
她瞪着眼珠子叽里咕噜在几个人身上绕来绕去，却发现柏杨不仅没翻脸的迹象，反而眉眼里带着笑。
董秋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柏警官，你这样不行啊。
这逗女孩生气再去哄的招数，也就只能混混幼儿园了，上小学就不兴整这套了啊。
还是报个班恶补一下吧。
终于有人挺身出来打破了沉寂。
“青梅竹马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
廖云丞拿起果汁给童念斟了一杯，面色沉静，一双黑眸沉静幽深，调侃着问：
“什么时候撒请帖？”
童念被噎住，后背僵直了一下。
她下意识想碰碰他的脚，让他别搞事情，没想到一下子踩在了人的脚上。
廖云丞微皱了下眉心，没有挪开脚。
还是路晓芳看不过眼，出来打圆场说：“嗨，他俩凑一对，那不得天天吵架，锅碗瓢盆都得砸个稀烂！”
“阿姨，我可以买不锈钢的。”柏杨说。
“我看行。”童爸爸笑着说。
眼瞅着众人拾柴火焰高，把她俩人架到了高处，廖云丞也睨着她等答复，这下童念不表态都不行了。
“行了，我和柏杨都不是三四岁小孩子，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平白无故耽误柏杨的姻缘，我们俩绝对绝对没那个可能！”
童念端起果汁，冲柏杨伸过手去，笑得坦荡直接：
“是吧，好兄弟，一辈子！”
廖云丞往后让了让，让她可以跟柏杨的杯子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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