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云丞跟童念交换了眼色,抿唇微笑一下,点头说:
“那就好好做。”
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廖云丞又补充说:“朱正扬这边你不需要担心,技术部可以给你准备一间单人宿舍,直接以你的名义跟孙佳宁申请就行,我会批。”
吴莎莎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很快,肩膀开始颤抖,眼泪簌簌往下滚。
这句话给了她很大的底气。
今天她亲眼见了才知道,朱正扬说的谎话有多离谱。
他说自己在技术部受领导器重,技术部的总监廖云丞专横霸道但是事事以他的意见为重,事实恰恰相反。
廖云丞不仅没有偏听偏信,他是很公正的。
——
回程的队伍集合很快,吃完饭后,大家已经把行李拎出民宿门口,杜君易正在帮忙把行李往他那辆加长悍马上装。
清点完人头,一行人约定好四点在山下集合。
童念和孙佳宁先坐缆车下山,像来时一样,协助大家登车。
赵奇奇和王欢泽被杜君易忽悠着坐他的悍马押送行李,其他人大多选择步行下山。
约莫四点,童念在协调返程班车的时候再次遇见了朱正扬。
他直接无视童念上了车,跟在吴莎莎身后坐下。
一反刚才在房间里对吴莎莎的狠厉劲,他殷勤备至,当着众人面表现的简直是模范老公,看得童念几欲作呕。
“你们几个别老是扎堆,打散了坐!”
童念呵斥着,将赵奇奇从第一排扯了起来往后推,将吴莎莎从她的座位上拉了起来,安放在第一排。
杜君易呲牙咧嘴上车,怀里抱着一个纸箱子。
“来,莎莎,念念,这是你们俩的!”
他笑着递过来两个水晶相框,是她们刚才在萤火虫谷入场时拍的纪念照。
“放心,纯免费的!”杜君易嬉笑着跟童念补充了一句。
方才去萤火虫谷的每个人都有,他给王欢泽和赵奇奇每人都发了下去。
走到朱正扬跟前,他也递过去一张单人照,说:“不好意思啊兄弟,没拍着你和莎莎的合照。下回来,单独给你们小两口拍。”
朱正扬笑眼眯眯,丝毫看不出方才因为杜君易这个导火索产生的龃龉,大喇喇的回敬说:
“没事兄弟,以后有的是机会。”
杜君易拿着剩下的相册去个别的车上分完,不知从哪里取了个哨子,嘟嘟吹了两声,对着两辆车的人喊说:
“兄弟们,我在前面给你们带路啊,都跟上!”
童念不解,趴在车窗上问:“你要跟着去市区?”
杜君易点了点头,将方才那个哨子从脖子上扯下来在手里绕着,指了指副驾驶上的一个小布包说:
“嗨,别提了,老云父子俩今晚回不来,刚给我打电话说,小云没这小包被晚上就得闹挺。这不,杜少开着300万的车,给他们爷俩送趟外卖。”
童念被他逗乐了,趴在车窗上,笑着问:“杜君易,你是怎么做到一边做着好事,一边让人想揍你的?”
这人真的很拧巴。
杜君易拍了拍这辆刚提的悍马,特自信的说:“嫉妒,纯粹是嫉妒。”
回城的这段路走得很沉默,许是因为两天一夜的旅程过于疲劳,许是隔天又要开始忙碌的工作,整个返程安静极了,连王欢泽和赵奇奇都不说话。
到达公司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童念下车后打电话跟苏心禾确定了一下小云的情况,她说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已经给小云预留了床位,先住一个晚上,观察24小时再说。
廖云丞回程开得比大部队要快,到了公司后先去办公室打印了几张图纸,返回停车场的时候,正好碰见童念拖着行李箱往地下车库过来。
“累了吧,想吃什么,男朋友带你去。”廖云丞上前接过她的行李箱,安顿在后座。
“不想吃,太累了。”童念就势趴在他怀里。
女孩子现在撒娇已经成惯性,都不用刻意引导。
他浅笑着把人拥上副驾驶,商量着问:“那就去你家周围吃,吃完送你上去,嗯?”
——
廖云丞开着车子从车库出去,路过公交站门口,吴莎莎和朱正扬正在等公交。
两人的面色看上去并无异常,仿佛今天中午的龃龉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廖云丞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再复杂的方程我都能解开,但是这个情况,我真是不能理解。”
他甚至开始怀疑,中午那会儿用出差这种事情把两人强横分开,这举动是不是错了。
第143章 煤气灯效应
童念轻轻瞥了一眼,倒是很淡定,像是预料到事情会这样一般,转回头来轻轻笑了下:
“你听说过煤气灯效应吗?”
廖云丞摇了摇头:“是你们心理学的概念吧?”
“算是吧……”童念说:“名字取自一个美国电影《煤气灯下》,讲的是少女宝拉赢得了巨额遗产,一个男人安东为了得到这笔巨款,靠近宝拉,对她进行心里操控和洗脑,最终把宝拉逼疯送进精神病院,独吞她的遗产的故事。”
“当时老师让我们作为心理学题材片才看的,一个典型的精神PUA过程,朱正扬没达到那个层次,但是也很恶劣了。”
廖云丞是真的不懂这种人的脑回路,眉心还是皱着:
“为什么要操控别人呢,难道比掌握自己的人生要容易?”
童念被他的话逗笑了,笑着解释说:“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会把他的话奉为圭臬,如果对方心思不纯,用这种亲密关系进行打压,指责,久而久之,健康的心灵会萎靡,会自卑,紧接着认知被摧毁,最终被牵着鼻子走,彻底失去求救的能力。其实,这真不是件难事,只要一方够爱,另一方心够坏。”
红灯亮起,廖云丞拉起手刹,转过脸来,认真看着她,面带着微笑。
“干嘛这么看我?”童念有些不好意思。
“觉得你在我技术部真的屈才了。”廖云丞眼里的温柔更深了。
“术业有专攻而已。”
童念指了指他的图纸说:“对你来说是常识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是未知的。”
“对。”廖云丞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你这样。”
——
正如吴莎莎预料的那样,朱正扬一进门就给她跪下了,声泪俱下。
“老婆我错了,我就是冲动了,我太爱你,我忍不了你心里有别的男人,你打我,你打我好不好……”
朱正扬捏着吴莎莎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
吴莎莎已经习惯了,他每次打完自己之后都要痛哭流涕的道歉。
刚开始,真的会被他的诚意感动,后来慢慢开始麻木,再后来只觉得惊悚。
因为他每次道歉后,很快就会迎来下一次。
即使她小心翼翼,收起所有的锋芒,跟以前的朋友断绝联系,整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还是不放心。
心理阈值的上限不断被拉高,安全感则渐渐趋近于零。
“朱正扬,你先起来。”吴莎莎面无表情的说。
“好,你不生我气了吧?你不是想吃那家店里的榴莲酥吗,我这就就给你买好不好?”
朱正扬上前抓住吴莎莎的手,声音有些激动。
“那个……你能不能去跟廖总监求求情,就说咱们两个根本就是闹着玩的,说我们已经和好了,他就不会调我走了。你知道的,我是作为高等人才引进来的,你是安置家属。我如果走了,你也待不下去。”
听上去是央求,其实还是带着压迫的口吻。
吴莎莎没有说话。
忽然回忆起今天童念把他摁在地上打的狼狈样,恍惚间觉得,他好像并不像以前那么强大,那么牢不可摧了。
朱正扬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还在自顾自的说:“我不能去新桥那个鬼地方,高远跟我有过节,他是个小人,一定会挤兑死我的,你不舍得老公被欺负吧?我刚才想过了,只有你说话最管用……”
“我可以帮你去说……”
吴莎莎抬眼望着他,认真的说:“把我的工资卡还给我,以前的钱你可以取走,以后我赚的钱要自己管。”
朱正扬瞳孔一震,脸色由晴转阴,面色沉的难以名状:
“老婆,我们不是说好的吗,钱我来管,你没有理财的意识……”
“我要我的钱,就这一个要求。”吴莎莎不理会他的话,坚定地重复了自己的话。
“行!”朱正扬摸出钱包,将吴莎莎的银行卡摔到她面前,冷哼一声:“你现在就给廖云丞打电话!”
吴莎莎拿起手机,朱正扬夺过手机,摁了廖云丞的手机号拨出去,开了免提放在吴莎莎嘴边。
电话接通,那边有一些嘈杂,像是在饭馆里的背景音。
吴莎莎觉得打断别人有些不好意思,朱正扬把话筒往他嘴边递了递。
她壮了壮胆子,说:“廖总监,我是吴莎莎。”
廖云丞「嗯」了一声,说:“我知道,刚才童念已经把你的号码存到我手机上了,什么事你说,童念也在听。”
吴莎莎轻轻出了一口气,缓慢说:“我和朱正扬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关于他要去新桥的事,能算了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双方静默片刻。
廖云丞说:“安排朱正扬去新桥出差是早就计划好的事,他设计的工装在现场屡次出现问题,工作失误必须去现场解决。至于惩罚他的事,我说他三观不正,也是对他在工作中的客观评价,你不需要多心。”
朱正扬哼笑一声,夺过电话蛮横挂断,骂了一句:“艹!”
“密码……”
吴莎莎冲他晃了晃银行卡,见朱正扬面色氤氲,又改口说:
“算了,我自己去重置。”
她攥着那个卡刚要转身出门,手腕再次被朱正扬钳制住,拉到身前,眼神恶狠狠的:
“这招是谁教你的?童念吗?她教你的下一步是什么,离开我去找别的男人?别忘了,你背上刻上字了,你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
隐忍不住暴力再次迸发。
朱正扬扯着吴莎莎的头发往地板上撞,很快她就晕了过去,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发现朱正扬的脸,比鬼还可怕。
等他再次醒来时,朱正扬扯了把板凳坐在她眼前,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
她忽然意识到杜君易说的那句话,在鬼屋里,在她那么恐惧的时候,她知道朱正扬就在她一步之外,她宁愿抱着一只鬼都不愿意投向朱正扬的怀抱。
鬼尚且知道恩怨分明,他不知道。
——
回市区后,廖云丞找了间靠近童念家的餐厅。
两人刚坐下饭还没上桌,童念忽然接到了吴莎莎的电话。
不到半小时前还给廖云丞打电话,这又给她打,直觉告诉她这不会是好事。
“童念,你现在方便吗?”吴莎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激动。
“我很方便。”童念说。
吴莎莎声音有些哽咽:“我报警了,警察说需要人证,你方便过来一下吗?”
“发位置给我。”童念起身。
第144章 我不同意和解
朱正扬和吴莎莎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两人逆着晚高峰过去,警察已经做完笔录了,正在训诫朱正扬。
对面的朱正扬正认真点头,极其配合:“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谢谢警察叔叔教导。”
警察也并不给他面子,回怼道:“别叫我叔叔,我们家没有打老婆的人。真男人有气力对外使,打老婆最没骨气!”
民警冷着脸呵斥几句,折回来对着吴莎莎说:“吴莎莎同志,这件事情你能接受他的道歉吗?”
童念感觉风向不对,跟吴莎莎对视的瞬间,摇了摇头,给她壮胆。
吴莎莎本来还微微伛偻着背靠在玄关柜上,看到站在门口的童念和廖云丞,站直了身体,跟警察说:
“警官,我想问朱正扬一个问题。”
警察点头……
“老婆,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朱正扬此刻对吴莎莎和颜悦色,甚至可以说是卑躬屈膝,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有人能这么分裂。
吴莎莎静静地平视朱正扬,指了指自己额头那块已经鼓包的淤青,缓声问:
“刚才你把我磕晕过去了。我苏醒之前这段时间,你在想什么?”
朱正扬被她的这个问题难倒了。
本以为她会问爱不爱这种小女生最介意的问题。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具象的事情。
“老婆,我当然是很着急呀……”朱正扬慌不择言道。
“不对,你没有拨打120,也没有给我做人工呼吸,你就坐在这里静静看着我。我想知道你那时候在想什么?”
吴莎莎又详细问了一遍。
朱正扬有些仓皇,毕竟刚才在做笔录的时候,吴莎莎还没这么大胆子说被他磕晕了这件事。
现在回答,就有些不打自招,等于变相承认刚才的家暴威胁她生命了。
“老婆,我不知道你晕了,我以为你在跟我开玩笑呢……”朱正扬脸上的笑容僵硬又难看。
吴莎莎再次摇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小朱,我们认识7年,恋爱4年,你知道我没有幽默感也从不开玩笑,更不会用这种事来吓唬我身边的人……”
吴莎莎看透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谎话连篇,低下头去,缓缓吐了一口气:
“你刚才在想,如果我死了,你该怎么处理尸体,是吧?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会做得滴水不漏。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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