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竟然能平和地坐在一起,手边摆着热茶,说到底还是要归功于眼前的几份文件。
“没什么问题就签字吧。”阮鸿成比刚才冷静很多,夹烟的指尖微微发颤,生命力随着吐出的烟圈开始弱化。
资产,股份,房产商铺,当初约定好的东西一样不少的摆在眼前。
这些东西对于目前的阮鸿成来讲,简直就是救命稻草,就算从阮氏退位了,他也可以靠这些衣食无忧地活到死,但他却在关键时候实现承诺。
或许是良心发现,又或者是示弱讨好。
阮惜玥很好奇原因,但她不会开口询问,她的耐心只会给爱的人,眼前这个折磨了她母亲半生的人不配。
有律师和助理在,程序进行得干净利落,交接完毕之际,阮惜玥成功荣升为资产千万的小富婆,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从书房的窗户望出去,天色暗淡浓稠,前院的杂草在寒风中摇曳,像是要被连根拔起。
她难得将视线全然放在阮鸿成身上,男人背影落寞,肩膀整个向两侧塌下去,风光无限不复存在,傲气和威风彻底被磨灭。
他们应该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她想。
离开之前,阮惜玥拿回了母亲林蒽凝最后一点东西,纸箱里零零散散放着些日常记录,应该不太重要,才会被遗落在这里。
她抱着纸箱下楼,红木台阶发出咯吱的声响,转过弯就碰上了最不想看见的人。
舒雅晴摘了围裙,手指不安地攥在一起,看向她的视线里比刚才多了点犹豫和恳求,身后倒是多了一个人:阮淇研。
阮惜玥视若无睹地越过她们,却在下一秒被拉住衣袖,她侧眸,眼神恹恹地扫过那只粗糙的手,视线顺着往上,对上了那张哭得皱巴巴的脸。
舒雅晴眼泪来得突然,从眼尾的皱纹往下流,说起话来也变得断断续续:“玥玥,算阿姨求你,能不能放过妍妍,她可是你的妹妹啊……你不能这么对她,她……她要是进去了,一辈子就毁了。”
这话简直是将罪恶颠倒。
阮惜玥眉头微微皱起,淡淡地看向躲在她身后的阮淇研,脑袋垂得很低,头发挡住了整张脸,看不出此刻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直以来,她将大半的恨意都放在阮鸿成身上,不屑于分给她们半点眼神,她始终相信靠着特殊手段上位,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舒雅晴猛地扑倒在她脚边,依然死死拉着阮惜玥的衣袖,情绪开关彻底失控,声泪俱下地哀求着:“之前的事是妍妍做错了,不该听信了蒋家那丫头的话,可她还小啊,你让傅总放过她吧,求求你放过她。”
气氛逐渐焦灼起来。
这回阮惜玥总算弄明白了,还是因为之前在网上造谣诽谤她的事,她不知道阮淇研做了多少,但蒋绮心有蒋家护着,直接送出国。
傅泊淮没有对阮淇研心慈手软,大概是为了给她出气,手段狠厉地惩罚这个差点成他未婚妻的人,不给阮家留一份薄面,毕竟盛律师的水平业界有名。
“当时你也是这么求我母亲的吧。”
哭声骤然停止,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在场的人却都听懂了。
周遭陷入窒息般的沉默。
舒雅晴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要说刚才的眼泪是装的,那眼下的失措和心虚却无比真实。
当年,她就是这么跪在林蒽凝的眼前,求那个温婉贤良的女人放过自己,时隔多年恳求的对象变成了那个女人的女儿。
然而以退为进并不是对所有人都管用。
阮惜玥烦躁地甩开她的手,掀起眼皮淡淡地望向阮淇研,语气冰冷:“成年人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管是破坏别人的家庭,还是空口造谣毁人清誉,好好受着吧。”
她不是圣人,恨意只会变淡不会化解,只有看着报应狠狠地打在他们身上,心底才会痛快。
阮惜玥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还夹杂着另一道小声的啜泣,被她留在破碎的阮家老宅里。
冬日的夜幕更显萧瑟,厚实的羊绒大衣包裹着她单薄的身影,心底那点郁结随着呼出的白气散了个干净。
出了黑色铁门,她思索着是叫个车还是让小李来接,毕竟这里位置偏僻,不一定能叫到车。
一辆黑车在她面前停住,车窗降下,男人温和有礼:“阮小姐,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一程。”
借着路灯的昏黄,阮惜玥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的人,五官清俊柔和,金丝边眼镜更衬得他温文尔雅,跟阮鸿成是完全不同的气质。
或许是阮鸿成助理的身份在,她对他从一开始就印象不佳,但现在看来他对自己好像善意居多,还有那个送他股份的神秘人,应该跟阮鸿成不是一路人。
阮惜玥想了想,绕过车头,拉开副驾的车门坐进去,冲他颔首:“谢谢。”
车子启动,阮宅被抛在身后,最终变成了黑夜中的一点幻影,消失在绿林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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