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慈哭笑不得,连连表示自己没这个打算。
二婶有些着急:“女人哪有不成亲的,二十三已然年纪很大了,不过好在咱们晋王府门第高得很。你放心,我必不让那些入不得眼的纨绔们浑水摸鱼,定须寻个貌若潘安才高八斗的才配得上我们宝珠!”
许是二婶三婶为她寻婿一事传出了风声,那一日,威远侯夫人带了媒婆上门,要为家中幼子说亲。
听闻那威远侯幼子在街上偶然见她打马而过,英姿飒爽,为之倾心不已,立誓非她不娶。
陈慈长叹一声,甚是头痛。她记得那位侯府幼子似乎还比她小上两岁,为她倾心不已是假,为她身后的权势倾心不已才是真吧。
有了威远侯夫人开头,每日登门提亲的金陵显贵流水一般。世人眼睛皆擦得贼亮,看得出这陈晋一脉绝非池中之物,未来大有可期。若能于潜龙在渊时娶得王府独女,他日说不准便是皇亲国戚啊!
这般姿态,连两位婶婶亦瞧出了不对劲。可此番若全然推拒,怕是以后宝珠的婚事艰难。她们不愿误了侄女姻缘,坚信能从中挑出并非贪慕权贵者,因此日日打起十足的精神,应付这帮舌灿莲花的保媒拉纤之人。
陈慈被媒人和婶婶烦的,几乎动了提前离开的心思。但她顾念着要陪伴生病的父亲,到底还是忍下了。
她忍得,有人却忍不了。那一日,晋王世子陈伯毅散了议事后,直接冲进了府中,将喋喋不休的媒婆连人带礼一起丢出了王府,在大门口高声喊道:
“我妹子不爱嫁,你没听见吗?三番五次地来是要逼婚不成!”
媒婆被大街上的人瞧得老脸通红,又不敢对世子爷发火,只得苦口婆心道:“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呀,三小姐纵然金枝玉叶,总不好在家里待一辈子吧。”
“待一辈子怎么啦?我们陈家养得起!我妹子是晋王府的掌上明珠,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不喜欢嫁人,我就养她一辈子!回去告诉你的同行们,再敢来晋王府聒噪,本世子直接拔了她们舌头!”
自此以后,再没人敢来王府提三小姐的婚事了,就连私下里对这位大龄黄花闺女的议论也几乎听不到。晋王病重,世子便是下一任晋王。哪个不长眼的,敢对晋国未来国主说的话掉以轻心?
陈慈听闻此事时,她大哥正拎着把崭新的九曲枪来找她。
“前些年你在边关,也没机会给你,早就做好了,正好此次回来可以带上。”
银色枪身触手光滑,中间可以拧断为两截,好背在身上赶路。九曲枪头顶尖锋利,两侧薄刃打磨得寒光闪闪。枪头处系的红缨,颜色鲜艳,映得整杆枪越发威武不凡。
陈慈接过枪,爱不释手地从头摸到尾,莞尔一笑:“我听说,你把全金陵的媒婆都吓得不轻啊。”
“她们活该!”陈伯毅一叉腰,未来当家人的气势极足:“你就安心在家里住着,我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来烦你,来一个我轰一个!”
陈慈挑挑眉,噙笑发问:“大哥,我要是真的一辈子不嫁人,你果真养我一辈子吗?”
“我果真养!”大哥说完这句,凑近了陈慈,小声促狭道:“便是有朝一日,你想养面首了,我连你带你的面首一起养!”
陈慈想,她大约上辈子是积了天大的福,才有幸投生于此,遇到这样好的父母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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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终究是没有撑过这个冬天。二哥日夜兼程自前线赶回,堪堪见到了他最后一面。
老晋王弥留之际,望着床前的三个孩子,笑得欣慰:
“你们……很好……这天下……就交给你们了……”
他的两个儿子都已成家立业,是独当一面的将帅君王,无甚可念。惟有小女儿……
陈行简伸出手,费力摸了摸离他最近的女儿。她照顾了自己数月,此时早哭成了泪人。
“宝珠……不必在意别人的眼光……放手去做吧……女人,也可以驰骋疆场,建功立业……爹娘……还有……永远都支持你……别辜负了……这套枪法……”
别辜负了,那缕幽禁于深宫,束缚于孝义,最终飘散于洛水的英魂。
父亲去世后,大哥承袭了晋王之位,留在金陵处理国事。二哥重回晋楚前线,与殷氏继续不死不休的战斗。陈慈则作为一军统帅,列兵南下,攻打闽国。
闽国所占中原南土,历来都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因它丘陵众多,不适合耕种,又无宽阔河流通衢,经商亦是难题。八山一水一分田,主要以制茶贩茶来养育稀少的人口。
然而中原内乱多年,四处都在打仗,百姓民不聊生。为了躲避战火,这些年陆陆续续有许多流民迁入了闽国境内。此处最初的国主从前只是天盛朝一方知州,经过数十年的韬光养晦,三代努力,竟也将这贫瘠之地经营的有声有色。
军队士兵大多是晋西人士,初到南地,水土不服极为严重。南方潮湿且毒虫肆虐,厚重的铠甲也挡不住它们的攻击。是以刚来的时候,没等人家打,陈慈的队伍自己已有些吃不消。好在攻下几个村子后,靠着威逼利诱套出了当地人的驱虫祛湿之法,大队人马才渐渐适应这里的环境。
地形舆图的缺失和相关作战经验的匮乏,使收复闽国的时间比想象中长得多。足足耗费八年,陈慈才终于将最后一股逃窜隐匿在山林中的闽国王族捉拿,彻底除去了这个政权在中原的存在。
她没有意识到,在她远离金陵的八年间,大哥与二哥,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说来也是老生常谈的话题,领兵在外的能将与坐守王都的君主,同样的血脉给了他们同样合法的继承权。天长日久,坐王座的难免生疑,打江山的难免生忿,再加上各自队伍中臣子谋士的推动,大哥与二哥的关系越来越僵。
这样的故事,之前在史书上瞧了这么多,只觉毫无新意。可是当它真实发生在自己身边时,陈慈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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