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折子,问道:
“那,进项呢?不是有税收吗?”
李彦和展开户部尚书的奏疏,指着各地税收向她解释:
“沂河水灾,河东与河北受损严重,因此今年两处所辖各州暂且免去了赋税。晋西与剑南都在打仗,晋西只交了一半的钱上来,说剩下的留作军备,剑南则向来一个子也不会交。应朔倒是交了,但是应朔在北方苦寒之地,本来份例也没有多少。这样算下来,只有临淄节度使,交上来的还算可观。”
大梁按地域,划分为七个地方行政大区,分别是京畿、应朔、临淄、河东、河北、晋西、剑南,每区下辖十余州不等。
除京畿驻军为神策军,税收直属户部,其余六区,财权与军权皆归当地节度使一人把控,所以才会有节度使亦是土皇帝的说法。
如今南方割据,大梁试图收回南土的步伐一天也未曾停下。晋西所攻吴国,因国主姓柳,称柳吴。剑南所攻楚国,因国主姓殷,称殷楚。
柳吴与殷楚,乃是南方诸国中最大的两个。殷楚占地利,内部多山,易守难攻。柳吴占财利,其国主柳密,从前是天盛朝的江淮节度使,所辖之地最为富饶,历来是税收大户。
李彦和以掌心揉搓酸涩的眼眶,闷闷地说:“若陈行简的父亲能一举灭掉柳吴,收回江淮之地,大梁的穷困,或还可以缓解。”
“远水救不了近渴,同你要钱的折子,哪里等得到那时候呢?”
纤细的手指温柔按在他的太阳穴处,想要为他解一解疲乏。李彦和转身,搂住柏晓芙的腰,将脸埋进了她馨香的衣物中,长叹一口气。
殿外传来江喜尖细的声音:“陛下,神策军中尉陈行简陈大人求见。”
声音隔着衣料,带着无奈的苦涩:“可见不能在背后说人,才提到他,他人就来了。”
江喜在外稍候片刻,只听殿内传出皇帝温和的回答:
“让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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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行简走进议事厅时,柏晓芙正站在御桌一侧安静地研墨。座上一身明黄的天子,见他来,放下手中湖笔,示意他起身回话。
“你进神策军也有月余了,感觉如何?”
“臣正是来与陛下汇报此事。”
神策军共计八万之数,驻守京畿一带,除皇城内有少量队伍,其余分散在京城周边的战略要镇,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皆有营地。每个营地都有自己的编队,各种名目将吏加起来约有百人。
陈行简自担任神策军中尉以来,寻机会遍访四营,接近众将,试图拉拢,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收效甚微。
“臣不知张恩是如何恐吓他们的,但除晋西来的几位,多数将领都在敷衍推搪,看得出,他们完全不想掀起任何变革,只愿意维持旧状。”
“神策军将领都是在京城混迹多年的老兵油,个个滑不溜手。封赏的时候谁也漏不下,一到真用他们,又全都缩得不见人影。会有这样的结果,朕也猜到了。”
李彦和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望着桌前不紧不慢研墨的小手,灵光一闪。
她上次,是怎么说的?
“我自广大普通宫人中来,更容易设身处地想明白他们的需求,从而争取到他们。”
如果将领队伍已经烂了,能不能绕过将领,转而争取广大的普通人呢?
“陈卿,依你所见,为帅统战者,将与兵,孰轻孰重?”
陈行简抬起头,双眼满是疑惑:“臣以为,帅者,战之中枢。所谓王不见王,帅不会直接指挥士兵对垒,而是经臂使指,通过驭将而布兵。”
“如今这臂,经脉阻塞,肥而无力,我们已然指挥不来。若是直接断了神策军的指,是否也算收回兵权呢?”
“陛下是想,从神策军中抽出部分士兵,另起炉灶?”
“不错。既然老将官宦海沉浮多年,整日想着趋利避害,在抽出的精兵里培养新将官便是。你是统领三军的帅才,如何点兵成将,再没人比你更懂了。”
新晋的中尉略一沉思,指出了问题:
“此法理论可行,然而实际来讲,神策军在京多年,几次扩编,体量冗余,内部士兵早已大换血,且颇多富商子弟在里面滥竽充数。只有直接面向队伍的将官,才知道哪些是真正的可用之人,但是这些将官又并不配合我们。摸不准内情,我们抽调上来的,很可能只是一群脑满肠肥的废物,再怎么练,也达不到以少敌多的精兵水准。”
研墨的手,早在听到“将与兵,孰轻孰重”时,就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柏晓芙抬起头,发现李彦和正噙着笑注视自己。
“柏掌事,你于争取普通宫人一项,颇有心得。对此事有何高见,不妨说说看?”
陈行简诧异地望了一眼御桌旁站立的女官,柏晓芙更是一脸惊慌。
“我?”
“陈卿是自己人,不必避讳,有什么就说什么。”
掌事女官偷瞄了一眼下面呆若木鸡的“自己人”陈中尉,抿抿嘴,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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