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让的画,你们看到了?”
恬安点点头,有些好奇:“他画上的女生,真的存在吗?”她盯着脚下迈开的步子,补充道:“漂亮得好像仙女一样。”
偶尔从云奕嘴里念着“像我这样的仙女都是喝露水长大了”或是“我是仙女不接受任何批评”。
最近她也学了个新词儿——“小仙女”
那画中的人,也确实担得起“仙女”二字。
江衍耸耸肩,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篮球:“谁知道,他午夜梦回时臆想出来的也有可能。”
恬安眨了眨眼:“那你呢?”
“嗯?”
她用开玩笑的语气:“那你有没有午夜梦回时臆想的对象?”
江衍扣着篮球的手顿了一下,微微侧目。
神色微妙。
恬安也直直看着他,下一刻上课铃打响。
她看到他薄唇略微翕动,耳边填满刺耳的铃声,听不真切。
“我先去上课了。”她匆匆说。
话罢,拔腿离开。
江衍指腹蹭过篮球上微凹的纹路,注视着恬安落荒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
—
恬安踩着老师进教室前回到位置上。
云奕正捧着脸,一脸忧郁的看着窗外,良久才叹了口气:“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云奕还没衰就已经竭了。
恬安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你也别想那个什么许清让,人家早已经名草有主了。”
云奕一副壮志未酬的样子:“就画儿上那女的?”
“具体的我不清楚,我又不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
“嗳,”云奕摆了摆手:“别说我了,说说刚才你跟江衍都谈了些啥?”
恬安伸进桌洞里拿东西的手顿了一下,又想起刚才在艺体楼上的一幕。
冲动是魔鬼啊。
怎么就一下迷了心智,冲上去了呢?
还莫名其妙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丢人。
云奕歪了下头,饶有兴趣的凑过来:“怎么着?有新情况?”
恬安睨她,没好气地说:“我跟他有什么好谈的?你看我像是跟他有共同语言的人?”
云奕讨了个没趣,叨叨了一声“没趣”,知道她嘴严实,干脆一耸肩,不问了。
临近下课,灭绝师太才踩着细高跟匆匆进门。
那张素来严肃的脸愈发显得铁面无私,她从粉笔盒里拿出一支粉笔,在黑板上进行板书,口中念念有词:“下周三期中考,根据这一次的成绩进行分班,”她说罢,眼镜片下的双眸往台下扫了一圈:“希望同学们能上点心。”
下面立马传来学生的哀嚎。
--“又要考试啊,我爸妈塞给我的真题试卷都快堆成山了。”
--“就是,每天梦里都是英语单词。”
--“完蛋,这次恐怕又少不了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云奕一个机灵,旋即绝望的趴在课桌上,像一只伏在岸边脱水的鱼:“你看我这小半个月都在干嘛,课上一点没听。”
恬安有些幸灾乐祸的在后面补刀:“心心念念想的都是许清让。”
“安安--”云奕一脸幽怨。
恬安赶紧甩锅:“我可从一开始就提醒过你了。”
“那我们两个多月的同桌情谊就要到这里结束了么?”
“......”
“到时候还会有谁像我这样尽心尽力风雨无阻的给你带早餐。”
“......”哦。
贫嘴归贫嘴,能帮的还得帮。
恬安将笔记本扔过去,手里的签字笔在指尖划了一圈:“笔记给你了,这佛脚能不能抱得住就看你自己了。”
云奕登时喜笑颜开:“我懂的。”
云奕虽一直以学渣自称,但能呆在文科一班的学生都不差,只是这在班内吊车尾的成绩想继续留下还有点悬。
灭绝师太在讲台上絮絮叨叨十来分钟,大手一挥:“知道你们没什么心思听,都散了吧。”
这话一落,一群学生像小猪出笼,一个两个奔入夜色里。
-
天黑了个透,小区里依旧热闹非凡。
恬安踩着路边的路牙子,单手伸进书包里找钥匙。
身侧驶过一辆一辆银蓝色的奥迪Q5L,空气中弥漫着稍刺鼻的尾气。
恬安到家时,恬零也在。
她显然也刚到家不久,手提包和外套随意的放在沙发上,各式的钥匙串成一串,搁在茶几上,她手里端着水杯,杯沿沾着淡淡的胭脂色。
“妈”恬安惊讶。
恬零的行踪她向来捉摸不透,工作忙起来几天不见人也是常事,或是公司里半夜一通电话把人叫走,成天不见人影。
而恬安这几年也独立惯了,极少让家里人操心。
越是独立,恬零放在女儿身上的注意力也就越少,偶尔发条短信以示关心,连寥寥无几的通话也聊不上几句,这两个人见面生分的过分。
恬零不咸不淡的嗯了声:“还没吃吧?”
恬安答:“还没。”
“是出去下馆子还是在家吃?”
恬安抬眸看过去,刚要开口,目光触及恬母纤细脖颈间一串项链。
circle家的摩天轮。
恬零素来不爱戴这些东西的,首饰盒里的金银首饰也不多,除了手腕上的一块女表,连耳饰都是精致的一小颗耳钻。
今天倒是一反常态。
恬安蹙着眉不说话,接替她回答的是倏忽响起的门铃。
冗长的铃声响了好几下,还没消停的意思。
恬安一边扔下书包一边答:“我去开门。”
推开门,门外站着的赫然是江衍。
他意外的穿了一身私服,单薄的灰色上衣贴着背脊,黑色的九分裤,露着精致的脚踝,休闲随意的穿搭,却意外地好看。
许是刚洗完头,他揉了揉湿漉漉的发稍,手里提着白色塑料袋,瞧上去沉甸甸的。
恬安心中叹一句,衣架子就是衣架子,怎么穿都好看。
她下意识侧过身,示意他进来。
江衍摇摇头:“我是来送东西的,就不进去坐了。”
他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勾着嘴角笑了笑,虎牙尖微露。
她犹豫的接过。
江衍手里还有几个袋子,他提在手里晃了晃:“我爸从乡下回来带的腊肉,都是自己家里熏的,我妈让我来跑个腿。”
说起江衍的母亲,她到还有几分印象。
是一个性格温雅和蔼的女人,常给街坊领居送些小物件,或是半只鱼,一碗鲜汤。
恬安恍然,有模有样的回:“那麻烦你给阿姨带一句谢谢,”她顿了半刻,继续道:“也谢谢你。”
江衍微微颔首,学着她的老气横秋的语气:“客气了。”
“......”
他转身,潇洒地挥了挥手:“走了。”
恬安提着袋子,今晚的晚饭也算是有着落了。
恬零换了身休闲装,从房间里出来。
“今晚就不出去吃,”恬安说:“就吃腊肉吧。”
恬零愣了愣,也没什么意见。
但她们娘俩儿把日子过得稀里糊涂,厨房里的锅都是崭新的,冰箱里寥寥可数的放着几颗生鸡蛋,两颗西红柿,一排快要过期的纯牛奶,半包燕麦搁在隔层里,。
平时恬安在楼下便利店买点零食凑合着吃,恬零更不用说,一日三餐基本都在公司解决。
一大一小看着空荡荡的冰箱面面相觑。
大概沉默了那么半分钟,恬安才艰难开口,打破诡异的寂静:“可以再加一份西红柿炒蛋。”
恬零:“......”
如果要让妈妈来做饭是没指望的,恬零作为上一代恬家独女,生来养尊处优,当了大半辈子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锅铲都没碰过几次,娇贵得很。
在工作上,恬零也许是一位好员工,但在这个家里,她却不是一位称职的母亲。
-
解决完晚饭,恬安才拖着书包回房。
这次期中考是她来F高第一次比较正式的考试,她不得不重视。
她初来驾到,据说F高升学率不比她之前待的学校差,但整体水平上,她还摸不透。
恬母虽没有对她的成绩做出过硬性要求,但暗地里悄咪咪地关注女儿的学习状况。
恬安打小成绩就不错,逢年过节就被各家亲戚拉出来溜一圈,实力拉一波仇恨度。
周二下晚自习,灭绝师太点名留下几个男生提前布置考场
并拢的课桌拉开成单列,反过来,桌洞朝前,桌面左上角贴上学号。
周三的期末考试如约而至。
第七章 、“袖子可以借你。”
文一班固定50位学生,恬安是本学期的插班生,不出意外的被安排坐在教室边缘的最后一个,靠近卫生角的位置,云奕离得不远,两张桌子刚好并在一排,中间就隔着一米来宽的过道。
开考前,恬安手里还抱着语文书,默默把有些生疏的文言文又温了一遍。
云奕愈发卖力的抱佛脚。
还真有几分临近高考的紧张感。
第一科考语文,监考老师从密封的档案袋里抽出一叠试卷和一卷答题卡,一组一组分发下去。
恬安龙飞凤舞的写下大名,快速浏览试卷,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不算太难。
-
考试进行了两天半,自准备期中以来,精神紧绷了近一周,考试完总算有了歇口气的空档。
云奕更为夸张,往桌上一趴,生无可恋的叹一口气:“这佛脚,我怕是抱不住了。”
恬安挑着眼梢,等她下文。
云奕啧了啧嘴:“按照学校这么多年的惯例,期中以后肯定少不了家长会,到时候成绩单往桌上一摆,我肯定免不了一顿训。”
“家长会?”
恬安眉头皱起,难看的能夹死一只蚊子。
她历来最讨厌这个,因为恬零从来不会出席。
“能不来吗?”恬安面不改色的扯谎:“我妈这几天刚好出差。”
云奕挠挠耳朵:“不好说,这个要跟灭绝师太请假。”
恬安若有所思的昂了声。
校放取消了周五晚的晚自习,放盼归的鸟儿回巢。
难得有光明正大早退的机会,平时班里几个比较活跃的男同学站出来提议,集体出去聚聚,花费方面先用班费垫着。
这话出口,一呼百应。
恬安没什么反应的拉好笔筒,云奕来了些兴致,用笔帽戳了戳她的手臂:“诶,你去不去?”
“不去。”
她独来独往惯了,极少参加这些团体活动,加上这些年一直跟着恬零辗转于各个城市,跟同龄人的交集也不多,干脆一口回绝了罢。
云奕瞪大眼:“别啊,好不容易才碰上一次聚餐,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我以前没参加过,”恬安摸摸鼻子,有些迟疑:“到时候指不定坏了你们的兴致。”
她不是个合群的人,身边的朋友不多。
话少待人不算热情,难免被人打上“难相处”的标签。
“不就聚个餐,能有多大事。”云奕不怎么在意的瘪了下嘴:“包背上,我们跟着大部队走。”
因为是临时下的决定,去不去都看自愿。
一队人三三两两并肩走,就近挑了西单小吃街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他们人多,好在火锅店规模不小,店里人不多,八九个人围成一桌,显得热闹非凡。
恬安被夹在人堆里,虽有些不适应,但眼睛始终是亮晶晶的。
云奕分了个杯子出来,盛了大半杯扎啤,递给她:“怎么样,好玩儿吧?”
恬安点点头,眼底漾着笑。
云奕喝了半杯扎啤跟喝水儿似的,放下杯子去那边调油碟。
恬安不愿意跟着去挤,索性垂眸看着杯子里橙黄黄的液体,细小密集的气泡一串一串往上冒,表层细腻的泡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碎消融。
她尝了一口,比汽水还辣几分,还有点苦。
一杯扎啤见底,她才端着小碗去调料区。
她吃东西挑剔,有些作料都是分毫不沾的,比如说葱花。
恬安加了两勺香油.一撮香菜,又挑挑练练的放了点辣酱和蒜泥,最后撒上半勺芝麻。
刚要折回去,便听到小角落里传来两句人声。
“姜忻,你去调油碟的时候也给我带一份,不加葱花,不加花生碎,不加醋。”
这样清越温尔的声音熟悉得不需要多思考,下一秒就能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
一懒散的女声回:“得,你还使唤上了是吧?就你金贵。”
恬安用筷子搅了搅油灿灿的配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好奇心没回头。
直到回到原位坐下,才装作不经意侧目撇过去。
江衍一桌三个人坐在四人卡座里,一个是许清让,另一个是一女生,应该是刚才被唤作“姜忻”的那一位。
女孩儿穿着微微带着跟儿的小凉鞋,修长白皙的腿交叠勾着二郎腿,黑茶色的长发微卷,黑色的裙摆荡至膝下,只看得清一个纤瘦的背影。
显然三人关系不错,一直在谈笑着什么,却听不真切。
江衍似乎没注意到这边,手里拿着酒杯,微扬下颌,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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