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笑笑脚底一顿,本就五味杂陈的心,被这话弄得更不是滋味了。
。……
次日清早,太阳才刚冒了个头,剧组一行人就已集结完毕。
开机仪式定在了早上八点十八分,红绒布、关帝像、香炉和贡品一一准备就绪,时间一到,主创人员依次上香拜神开红布,这戏就算正式开机了。
灯光、摄像、服化,所有人都忙起来,化妆间里,许笑笑一边做造型,一边还在默背台词。
“笑笑姐,我这边再给你多固定两个发夹,这样不扯头发吧?”
说话的人叫Cary,是许笑笑团队新招的化妆师。他和笑笑同龄,但一直都姐啊姐的这么叫,是个话多、嘴甜的人。
“Cary,你就叫我笑笑吧,大家都这么叫,没事。”
Cary说行,那我就和大伙儿一样了。许笑笑从镜子里看着他,恍惚中,仿佛又看到了猛仔。
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两天她老是想起以前的事,想起猛仔第一次给她化妆时的拘谨,想起甘菊第一次在她面前哭鼻子时的窘态,还想起,她第一次认识温淮安时的场景。
思忖间,她的余光里晃过一个身影,回神一看,是肖凯。
“笑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怎么了?”
“我们两的吻戏,能不能不玩儿借位了。”
“为什么?”
“演起来不逼真啊,没有信念感啊!”
我去你的信念感——
许笑笑都不想拿正眼瞧他,说:“抱歉啊,吻戏这一条我是写进合同里的,我只拍借位,不来真的。”
Cary做发型的手顿了顿,心说这许笑笑是真酷,合作过的一线里,她属最牛。逼的。
肖凯被怼的有些下不来台,干笑两声,说行吧行吧,我也就是来和你商量看看。
他走后,许笑笑的造型也做完了,Cary在一旁收拾东西,喵喵凑到跟前来,小声说:“这人可真搞笑,他也不怕我姐夫哥来揍他!”
“嗯?什么姐夫哥?”许笑笑听的有些懵。
“你男朋友呀。”喵喵瞥了眼身后的Cary,把音量压的更低了。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许笑笑现在是个名花有主的人,但她本人确实还不知道。
作孽额……
许笑笑一愣,手上的咖啡差点洒出来。
“笑笑姐,你也真是,怎么谈个恋爱还瞒着我呢。”喵喵嘟了嘟嘴,又说:“不过话说回来啊,我觉得你男朋友好man哦!真的!”
“啊?”
“就是这个呀,”喵喵拿出手机打开了微博,“我就知道你后来没上微博,昨天一下子冒出好多水军,都在刷评,说你私德怎么怎么的,要求你退圈。”
喵喵说着又点开了那个用户名为“W”的微博,继续道:“后来你男朋友就发了这一条,那些人才闭嘴了。”
许笑笑垂眸一看,咦?等等!这人写的什么???!!!
“许笑笑并非大家口中私德不检点的人,因为两篇爆料里的“男性友人”是同一人。那人是我,我是她男友。”
她简直倒吸一口气,喵喵还在一旁继续,“诶对了,我那天看到截图时,就觉得你男朋友和温医生长得好像啊,你说是不是巧了!”
许笑笑眼前又是一黑,心说那可不是嘛。
“诶!等等!”一直絮絮不休的喵喵,蓦地住口,她嘴巴突然张成了一个“O”形,激动之余又必须控制着音量,说:“天啦!天啦天啦天啦!!!那人不会就是温医生吧!”
许笑笑觉得脑袋快炸了,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喵喵看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像一对捧哏和逗哏。门外有人喊了一嗓子,说:“笑笑姐,到你这一场了。”
“哦,好!”
许笑笑二话不说,立马起身,喵喵在一边乐了,心说妈妈呀还真被我猜对了耶!
因为心里装着事,笑笑的第一个镜头NG了好几遍,导演说笑笑你今天状态有些散啊,她心里慌了下,发现满脑子都是微博里的那句话:“我是她男友”。
到了下午,许笑笑有个镜头需要吊威亚,拍摄前人就已经吊到了半空做准备,喵喵给她比划手势,意思是她的手机响了,笑笑用唇语说“你来接”,喵喵看了眼来电号码,是个座机,接起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笑笑。”
“啊,不好意思,许笑笑在忙,请问是哪位?”
“那我晚点再打给她,谢谢。”
对方正要挂电话,喵喵突然说了句:“等等!你是温医生吗?”
“你是?”
“啊,真是温医生啊,我是喵喵,还记得我吗?”
那边传来一声轻浅的笑,说:“记得。”
喵喵也笑起来,压低音量说:“温医生,你有空就来剧组探班呀!”
“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你来的话,笑笑姐肯定很开心的。”
那边又是一声浅浅地笑。
“喵喵,麻烦你跟笑笑说一下,甘小姐的情况不是很好,一直说要见她。”
“嗯嗯,我一会儿转告她。”
这天收工时天已经黑了,剧组前期在佘山取景,许笑笑赶往医院时已是深夜。车上,她看了看表,说:“王叔,一会儿到了你就下班吧,我自己叫车回去。”
“没事,你叫车我不放心。”
“下班吧王叔,我还要陪甘菊一会儿,你就不用跟着耗时间了。”
到了医院,许笑笑便直奔甘菊的病房,推门进去一看,李医生也在。那人头一抬,脸上露出一个非常职业化的笑容。
李哓玉走过去,示意两人到门外聊。
许笑笑还来不及看不清甘菊,就又退了出来。李哓玉轻轻带上门,说:“甘菊的情绪还是不太稳定,今天一直在哭。”
“那她今天肯吃药了吗?”
“吃是吃了,就是——”话至一半,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看过去,是温淮安。
这么晚了,笑笑以为他早下班了,没想到这人还在,一身白大褂,看起来依旧是清清爽爽,精神奕奕的样子。
“笑笑。”
“温医生。”
许笑笑一看到他,心跳就莫名的快了,只见温淮安和李哓玉说:“下班吧,今天辛苦了。”
李哓玉说好,离开时,眼里虽带着笑,眼神却有些莫名的意味。
“笑笑,甘菊的男朋友是叫王涛吗?”
“嗯。”
“她今天一直在问王涛为什么没来,而且……”温淮安顿了顿,语气有些沉:“感觉她还有轻生的念头,你能联系上她家人的话,最好联系一下。”
许笑笑说好,但她的心情更沉了,如果没猜错,王涛是不会再来了。
她进了病房,甘菊一看到她就又哭了。和之前不同的是,她不再嚎啕大哭,不再歇斯底里,而是无声无息的淌泪。
许笑笑当晚就联系上了甘菊的家人,说明情况后,甘菊母亲连夜就赶往了上海。笑笑给甘妈妈安排了酒店,三天后,甘菊被接回了老家。
所有的决定,都成了无奈之中的最佳选择。
临出院前,甘菊母亲拉着许笑笑的手,一边流泪一边感伤:“我之前就觉得阿菊不对劲了,没想到……是这个样子啊!还有那个王涛,本来都说要和阿菊回老家看我们了,真是没想到啊……”
“阿姨,甘菊一定能好起来的,这位温医生也在帮着联系当地最好的精神科医生了,她一定能好起来的,我们要有信心。”
许笑笑给母女两买了机票,送她们上了飞机,而后联系了王涛。
王涛说甘菊的东西我都打包整理好了,笑笑说那我给你个地址,麻烦你快递到她老家,快递的费用我先转给你。王涛沉默良久,说不用了,这是他最后能为甘菊做的一点小事。
甘菊回到老家的第二天,温淮安也辗转托人联系到了当地一位非常有名的精神科医生,就在大家都在加油鼓劲时,噩耗还是传来了。
那天也是个深夜,许笑笑从剧组出来,在回家的路上闭眼小憩。手机震了一下,她明明有些乏,但还是睁眼给手机解了锁,然后,她就看到了甘菊母亲发来的一条信息。
就四个字:“阿菊走了”。
她先是一惊,情绪达到某个峰值后,眼泪接着就不由自主的淌下来了。
许笑笑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家,丁桂花见她眼睛红红的,颇为诧异。想要上前问两句,又觉得不合适,眼见着人上了楼。
她走到转角处,又向下望去,说:“丁姨。”
“诶,怎么了?”
“你昨天去龙华寺了吗?”
“去了去了,给甘小姐求的平安符我放你书桌上了。”
第40章
许笑笑呆滞半晌,轻轻“哦”了声,说好,辛苦了。她转身继续往上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地就落了下来。
她进了房间,思绪空白许久后,给温淮安发了条微信:【温医生,甘菊走了】甘菊的葬礼定在了六月的最后一天。
出殡前一日,微博热搜榜的其中一条是:“昔日女星坠楼身亡”。那个曾经怀揣梦想、期盼有朝一日也能上新闻上热搜上头条的女孩,最后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心愿。
但互联网是残酷的,看客更是健忘的,这条新闻的热度仅仅维持了两小时,就被其他娱乐话题给淹没掉了。
许笑笑和温淮安抵达甘菊老家时,清晨的太阳正炙烤着一切。这座城市被冠以火炉,但笑笑的掌心却一直是凉的。
得知甘菊去世的那天,温淮安在电话里问她,说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许笑笑哽咽着说:“阿菊妈妈说她是从楼上跳下来的,说走的样子特别不体面,说我如果害怕,就不用去参加葬礼了。”
那边沉默了会,声音比往常柔和许多:“那你会怕吗?”
许笑笑终于哭出声,她其实很怕,怕目睹一个样貌骇人的甘菊,更怕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走掉。
“如果怕的话,我陪你去吧。”
就这样,两人来到了甘菊的家乡。
葬礼特别简单,甘菊的父亲早年就去世了,家里只有妈妈和一个正在上大学的妹妹。许笑笑在瞻仰遗容的那刻,呼吸都在发着颤,温淮安拉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带到了身旁。
仪式结束后,笑笑给甘妈妈送了一笔钱,和温淮安回了酒店。
两人的房间挨在一起,她开门的时候,手上动作滞了下,眼眶红红地说:“温医生,你能喝酒吗?”
“想喝酒?”
“突然就想喝了。”
温淮安眼里有一瞬了然,说:“好。”
两人进了客房,许笑笑让服务员送了支红酒过来。她倒好酒,就窝进了沙发里,声音里带着乏意:“谢谢你陪我。”
温淮安在对侧的沙发上坐下,两人面前的酒都一动未动,他知道,她只是单纯的需要人陪。
“你和甘菊认识很多年了吗?”他试图让她说说话,不要让情绪郁结起来。
“五、六年了吧。”
她和甘菊因戏结识,五、六年的时间谈不上多长,但在娱乐圈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里,能有一段这样的友谊已实属不易。
她想起甘菊很多年前问她的一句话,说,笑笑,你说我们老了会是什么样啊?她说,老了就肯定在打老年麻将呗!然后两个人哈哈笑起来。
她又想起猛仔,有次三人在家吃火锅,猛仔说我以后要是不做这一行了,就开个火锅店。
甘菊问,那我和笑笑去你的店,是个什么折扣啊?猛仔说,我这火锅店要是开在上海呢,你两就可怜可怜我,别问我要折扣,要是开在东北老家,我给你两畅吃畅喝外加二人转门票两张。
往昔画面就像放电影一样,在许笑笑的脑子里一一闪过,她突然抬眸,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看向温淮安。
那一眼,似乎饱含了无数种情绪,对方眉峰轻挑了下,“怎么了?”
酒店客房的空调很足,仿佛在和窗外骄阳对峙。许笑笑却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她小心翼翼地问:“温医生……能说说你的那次意外吗?”
这问题来的猝然,温淮安眸光偏了偏,像是在回忆,“其实,意外发生的过程我并没有印象。”
听者心跳渐快,瞳孔深处溢出紧张。
“我昏迷了有一周,所以所有的事,都是我醒来后别人告诉我的。”
“那是什么意外呢?”
“坠海。”
“坠海?”许笑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温淮安的身体突然往前倾了倾,话锋一转:“其实,相比起我的那起意外,我更好奇我们之间的事。”
对方又是一愣,眼神再次飘忽起来。
“不过你不用有负担,”他的神情很认真,语气却是松弛的,“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吧。”
许笑笑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午后的阳光在地上打出一道光痕,那光似乎也照进了她心里。
。……
一晃眼,就到了七月。
上海的夏天,是热中伴着潮,尤其梅雨季一到,空气中是真的能拧出水,许多人家的卫生间墙壁都在这个时节里淌着汗。好在许笑笑所在的剧组已经去了横店,虽然横店也热,但至少没那么潮。
就像人生这条路,大差不差的境况,也有高低左右之分。
甘菊的去世虽说让许笑笑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拍戏的日子是忙碌而疲惫的,人一乏,许多情绪也就变得后知后觉,甚至麻木漠然了。
她和温淮安从甘菊老家回了上海后,两人的关系就进入了一种很微妙的状态。
他们会互发微信,但频率谈不上高。加之笑笑来了横店后,剧组就开始赶进度,她能自由支配的时间就更少了,常常是她看到对方信息的时候,距离发信息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天。
在一个连轴转的傍晚,Cary一边帮许笑笑换造型,一边和她聊天。
聊什么,聊鬼故事。
因为笑笑实在是困得有些难受了。
她说Cary,你不是说你们老家有很多鬼怪传说吗?说个最吓人的,快帮我提提神。Cary说你早说啊,我是从小听这个听大的,话说啊有一年立冬吧啦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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