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中此时静默了会儿。
许久之后,老李没有发话,女记者边上的那位倒是给了答案。
他说:“他不可能一辈子为母亲而活吧。喜欢冒险应该不是假的,他很擅长临时想辙,手法娴熟。我甚至觉得,也许这根本就不是他第一次‘死里逃生’。应该有很多次,只是他手法高超,把事情说成了又一次的‘新专采风’。他母亲那边,只要世人不发现,她其实受的伤不会太大。况且,抑郁症这件事,也不是真的靠徐燃就能拯救的。”
车厢内的声音在这之后又讲了几个关于徐燃的话题,之后就低了下去,蹲点的那几人深知年关将近,一次重大新闻的含金量有多高。于是各司其职,司机位上老李的望远镜也依旧指向着楼上。
徐燃在楼上又静坐了一会儿,然后拿出吉他,去隔音书房里继续作曲。
马上就要到元旦了,不写好曲子的话,热搜上的事件可就真变成胡诌了。新专元旦后做出来吧,徐燃想,起码这样,两边都能交代。
·
早上五点的时候,黎软已经跑完了三十分钟。
六点半,徐燃准时到。
旧的一年还未过去,就像他连帽衣上的雪花。
徐燃站原地动了动,从门口进去,黎软把切片面包递到他手里:“吃吧。”
徐燃咬一口:“你不知道,外面又下雪了。”
黎软愣了一下,说:“那你怎么还过来。昨天事情闹得很大,明天是元旦,狗仔一定紧追你。”
“乐理知识有重温一遍吗?”徐燃把外套脱下,把手上的碎屑拍在垃圾桶里,扭头看她。
黎软说有。
徐燃走到白板附近,就很快写下谱子:“那你念一下。”
“狗仔不用担心。”把笔往白板沿上一丢,他眼向黎软那里一看,“没有什么是我圆不了的。你就专心学习,年后把YAN那关过了最要紧。”
说完话,他径自走到厨房,拿出一瓶牛奶,就站在那儿:“黎小软,别愣着,念吧。”
“MI SO RE SO MI CI DO…好吧,那我相信你。”
徐燃喝牛奶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对黎软露出了一个笑意。
黎软问他:“你笑什么。”
他说:“哦,没什么,你念谱子的样子很好玩。”
黎软闻言就嘀咕一声,一边念下面的,一边拿出手机照着自己的脸。手机面上的女人今天画了个淡妆,穿上昨天买的毛衣配黑色的运动裤,唇一动一动,很正常啊,有那么好玩吗?黎软狐疑地看向徐燃。
徐燃下颌微抬,一副确实如此的样子。等她把曲子念完后,就去那边拿了把吉他,然后往她身后的位子那里点了点:“来吧,来练习指法。”
“好。”黎软闻言也去拿自己的,过来跟着练习。
“上弦的手指记得要压得更紧一点。”
黎软看向徐燃,点了个头,然后努力压紧。这几日她练习得很勤快,徐燃人不在,她也会练习,指法已经十分熟练,只是换难度高一点的和旋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我发现我的手指张度不够,够弦不快。”
“多做做五指练习,”徐燃抬起一只手,大拇指按在吉他上,然后一个一个手指向前够,“你已经有一定基础了,多练练就好了。除了这个,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黎软手上一边动作,一边说:“我妈今天打电话来,说伯父伯母已经定了机票要回来,问你要不要去接一下。”
铛一声,徐燃那边的声音骤然停下,几秒后,他说:“昨晚我也知道了,我去接吧。毕竟,闹出热搜这件事,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想把他们俩叫回来。”
“是祭拜徐暮的事吧。”太多的人如今只记得鼎鼎有名的徐家有一个巨星徐燃,可只有徐燃铭记着那个在他十八岁时去世的哥哥。
他不置可否:“你都看出来了。”
“当然啊。原本我还好奇你怎么心血来潮一定要去给我买衣服。想说你做这样冒险的事,其实不利于阿姨的病情。后来试衣服的时候想起元旦是徐暮的忌日,我才想,你做这件事有一部分是想逼阿姨他们回来。阿姨当初也是因为徐暮哥的车祸才患上了抑郁症,她后来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可一次都没有去祭拜过徐暮哥。”
“医生说,我妈这样是不行的。”徐燃的声音难得低沉,手中的动作慢了半拍,有些无奈:“这样拖下去不行,已经十年了,当初以为她不见就能好一点,现在看来,还需要下猛药。祭拜哥哥这件事,我妈还是必须做一下。”
他讲话的时候低着头,让黎软无从看到表情。可她知道他很辛苦,也很悲伤。徐暮哥当初是最宠他的人,徐燃的母亲很强势,很小的时候就让两个孩子学习各种东西,学的太多了,徐燃就越不能做出选择。这也不难理解,因为当你的面前放了一桌子挤挤挨挨的东西时,你也很难做出选择,尤其是你知道,无论你做什么选择,都会有一个裁判官对你做评价。
徐燃和徐暮的人生中,母亲就是那个无孔不入的裁判官。
“热搜确实起了点作用,只希望,配合医生的新治疗模式也是。”徐燃抬起眼来,望着黎软。
穿白毛衣的女人也停下了手中弹吉他的动作,十秒后,她说:“徐燃…你不是说,没有什么是你圆不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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