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压星把公文包朝着洪冷一扔,被他稳稳地接住。
“洪哥,查查,东西没少吧?”
洪冷面上装出万分惊喜,接过包,递给代表:“您查查。”
代表不看包一眼:“不会少的,这是指纹拉链,要破开没这么快。”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顾压星身上。
洪冷假装意外顾压星的出现,感激地喊:“星哥,多谢了!”
“洪哥哪用跟我客气,41号区的安保本就该我管着。”
顾压星说完,痞痞地单手插兜、一手拽着东忘往回走。
头顶上下着的雨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这小贼我帮您去教训了!”
他头也不回地喊道。
洪冷接着大喊:“星哥,多谢了!”
洪冷声音过于洪亮,以至于一地的乌鸦都被它惊起。
半空马上被黑色的成群的鸟影占领。
代表问:“洪先生,这位‘星哥’是?”
“先生,您到我们41号区来,没听说过星哥?”
“哦?”代表起了好奇,“很有名吗?”
洪冷笑了:“代表先生,星哥可不能说是有名了。这么跟您说吧,整个41号区,说话最有分量,大家最能服气的人就是星哥了。在41号区,他想做什么,就没有做不成的。”
“哟?洪先生夸张了吧,星哥是你们的土皇帝?”
洪冷嘿嘿地笑:“代表,可不敢这么说,现代国家,哪还有什么皇帝不皇帝的。”
代表先生看了看自己的公文包,看了看洪冷,看了看顾压星走远的方向,招了招手,令身后给他撑伞的助手靠近。
两三句交代后,助理把伞递给了代表,拔腿往顾压星那儿跑去。
洪冷问:“诶?代表,您这是做什么?”
明知故问。
代表还特地解释:“小贼什么也没偷走,可以放了。星哥帮我拿回了包,不可以不谢。”
意思是,他让助理去把顾压星追回来了。
西装笔挺的助理跑起来的步子倒迈得不小,一会儿过去,他不辱使命地带回了顾压星。
东忘已经被放走。
毫无疑问,助理并不是个身上带功夫的大汉,他走在顾压星前面,实打实地比顾压星矮了一个脑袋。代表看在眼里,暗道这‘星哥’倒是高大。
洪冷适时补充介绍:“星哥好像今天才从城里回来,倒是碰巧了。”
暗示代表,顾压星是常去城里,见过世面的。
顾压星到来,洪冷为他介绍:“星哥,这位是域城过来的代表先生。刚才那个包就是代表先生的。”
助理接过代表的伞,为他撑上。代表手指一挥,让他给顾压星撑上。
代表伸出了手:“星哥,谢谢你为我拿回了包。”
顾压星也伸出手,和他相握,客气道:“先生不必叫我‘星哥’,叫我顾压星就好。也不用说谢谢。”
两手碰触,代表能感受到对方手中的力量。
他直视着顾压星的眼睛又说:“听说顾先生刚从城里回来,您是在城里工作吗?”
顾压星的目光毫不躲闪:“先生高看我,进城办点私事罢了。”
进城办私事,嚯,粗子还有私事要在城里办?代表心里琢磨,眼前这人不简单。
两方收回手,顾压星问:“先生是燕城人?”
代表笑了:“刚才洪先生不是说过,我是从江北域域城过来的。”
顾压星也笑:“您的口音不属于江北域。”
“还是顾先生耳朵厉害。”代表跳过这个话题,“顾先生,初次见面,这么说估计有些唐突,但我手头有一笔生意想和您做。”
“生意?”顾压星瞥了眼洪冷,告诉代表,“先生,洪哥才是生意人,我可不是。”
代表不紧不慢地指了指一旁停着的货车:“顾先生,是这个上头的生意。不知道顾先生会不会开车?”
不劳顾压星回答,洪冷已经告诉他:“代表先生,我们星哥十六岁就能开货车到首都了。”
此话当真,没有吹牛的意思。
这年头,世道乱,哪有人活到十八岁才霍然开窍当成年人的。几十年前就有红头文件告诉广大人民群众“成年年龄是十五岁”了,顾压星也用不着去学开车,一小叠钞票扔在□□桌子上,驾驶证就给十五岁的他办下来了。
顾压星问:“货车上的生意,走明路还是暗路啊?”
“暗的。”
“代表先生,我不走暗路多年了。”顾压星笑笑。
代表报之以同样的笑:“顾先生应该掂量得出我这包的分量吧?也不瞒您,包里装着的都是现金,纸钞。这还只是定钱。等您把这辆货车开到燕城,还有两倍的钞票付给您。”
至于包里到底有多少钱,代表则不说具体数字。因为如果事成,顾压星能拿到的也不是包里的全部。洪冷是要抽成的。怎么个抽法,他便管不着了。
顾压星叹道:“代表的手笔不小嘛!”
洪冷附和:“那是,那是。”
代表:“顾先生考虑考虑?”
洪冷附和:“星哥,代表确实是真心想和您做生意的!”
顾压星:“先生,让我想想。”
洪冷:“诶,诶,星哥好好想想。”
代表:“好。顾先生考虑考虑。我也去打个电话。”
洪冷:“喔,喔,您去打电话吧!”
一刻钟后,助理先生拉开了货车的车厢门。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与这里的阴森气氛交相辉映。
车厢一开,自动灯也随之亮起。助理摁下内壁上的一个按钮,厢尾落下一个小梯。
“顾先生,上来看看。”
代表先走上了小梯子,进入车厢内部。
顾压星随后。
货车看着不大,但车厢的里头倒是蛮有空间。一堆黑色的箱子堆砌,还留有了站人的余地。虽然高大的顾压星不得不佝偻着背。
顾压星伸手摸上箱子的外壳,硬的。不是纸箱。而且质感很特别,像是某种防爆材料。
代表先生说:“顾先生,车厢里头有自动制冷系统和除湿系统,效力还不错。”
顾压星感受到了。大夏天的,在车厢里头待了这么一会儿,竟觉得浑身有些寒气。
自动灯,制冷,除湿,还有升降梯子,这车倒是够科技的。
他问:“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尽管这是暗路的货,雇主没有必要告诉他货品的内容。
但直觉告诉他,这些东西不简单。如果不问清楚,他送得不安心。
代表挑了挑眉:“顾先生不知道暗路的规矩?”
“那我换个问法,先生,运送许可证上写的,箱子里的是什么?”
“干花。”
“干花里头放了什么?”
“顾先生真想知道?”
“这箱子是防爆箱,我也怕死在半路上了。”
“嚯,顾先生连防爆箱都能认出来。行,老板交代过,这是什么也不必瞒着顾先生。”代表凑近,在顾压星耳边轻说二字——“焰火”。
顾压星愣了愣,头皮发麻。
焰火!?
这个雇主究竟是什么人!在整个国家都严令禁止焰火的生产、运输、燃放的年代,竟然还敢运送这么一大车的焰火到燕城!
难怪给的价钱这么高,原来这算是赌命钱了!
饱腹芯片盛行,众人对什么是美各有判断,但唯一能让所有种过芯片的人都觉得美丽,都摆脱饥饿的事物,就藏在他身边的箱子里。
看见漫天盛放的焰火,饱腹感会直冲头脑。但凡体格稍差,可能在那一瞬的充实之中直接刺激过度一命呜呼;而没有立刻死去的人也算不上幸运,因为紧随其后的饱腹感与实体饥饿的抗衡会使人生不如死。毕竟谁能够在极度充足之下再吃下东西,谁又能在几日不吃东西的状态下成功幸存呢?
没人可以。
因此,焰火被严令打击。决不允许生产,决不允许运输,决不允许燃放。
但凡有人挑战这个底线,那么将迎接严厉的制裁。
见顾压星久久不语,代表问:“顾先生,您后悔了?”
顾压星实话实说:“很多年没见过这样大胆的雇主了。”
洪冷并不知道代表在顾压星耳边说了什么。他以为这个车厢里头装着的暗货,大不了就是些走、私货。江北域靠着海,常有海外偷偷进来的货船。送这些海外来货到燕城的货车,在公路上其实并不少见。
但顾压星的反应令他也暗自吃惊:“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怎么让顾压星都这么为难?”
代表拍了拍顾压星的肩膀,告诉他:“顾先生,我们老板蛮欣赏您的。实话跟您讲,就凭您今儿跟洪先生打配合演的这出双簧,哪怕程先生没进过纠察处,这单子也要交到您手里。”
什么小贼抢劫,什么完璧归赵,顾压星和洪冷的一唱一和,代表先生明白得清清楚楚,也清清楚楚地汇报给了自己的老板。
但顾压星言辞之间透露出来的脾气与做派,他和他的老板也是真的欣赏。
就是要这样的人,才堪当此任,才有最大的可能把这批焰火完完整整地送到燕城去。
弄来这批货不容易,就算做不到万无一失,雇主当然也渴望把风险降到最低。
第15章 第015秒
“原来代表先生知道。”顾压星勾唇一笑。
其实在场的,无论是他,还是洪冷,或是代表先生,都是老江湖了,这点小把戏要说真一点儿都看不出来,那也不太可能。
尤其是代表先生,常年被老板派去当中间人与各方交谈,心里敞亮得跟明镜似的。洪冷、顾压星和那个小贼三人,早就串通好了,为的就是让顾压星取代了程成。
倒不知道顾压星许了洪冷什么好处,这老奸巨猾的黑市老大会来帮他这个忙。
不过代表也懒得弄清楚这些。老板交代给他的任务,只是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送这批焰火。至于这个人是谁,那当然要选最有本事的那一个。
显然,程成的本领远不如顾压星。
此时反正已经与顾压星摁了手印,钥匙也交接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顾先生是聪明人,我们就是想跟聪明人合作。”代表说。
洪冷乐呵呵地笑,夸赞道:“这一笔生意,聪明人碰上了聪明人,肯定做得稳稳当当顺顺利利。”
“那就借洪先生吉言了。”代表把公文包交给洪冷,“两位先生,指纹锁已经打开,里面是这一次的定金,两位自便。”
“诶,诶,好!”洪冷笑得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
代表离开之前,反复强调,这生意虽然没规定违约金的事,但一旦出什么问题,顾压星将来很难在能挣钱的大单子上得到机会。
言辞不乏威胁之意,却用了无比客气的口吻。
顾压星与他最后确认:“燕城城区风起路16号,大燕仓库。最迟期限21天,对吗?”
代表伸出手,顾压星与他握手。
“对。顾先生记性不差。”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代表走了,剩下顾压星和洪冷两人站在货车边上。
“洪哥,公文包太沉了吧。”顾压星戏谑。
洪冷秒懂:“沉,太沉了,星哥帮我分担点吧。”
说着,他打开了公文包。
包里塞满了钱,一叠叠。
洪冷做惯了生意,手头上流过的钱比水还多,只消一眼,就能看出包里一共多少数目。他数出五万块,交给顾压星。
顾压星往包里望去。手上拿的和包里剩的,竟是差不多的。
“洪哥,介绍费拿一半了一半,您倒是有胃口的。”他声音冷冷。
“星哥,这单子毕竟不是专给咱们41号区的,我从别人手里拿来,也是要点成本的嘛。”
“那真是辛苦洪哥了。”
“诶诶,不敢当不敢当。”
“洪哥,我也不跟你要多的,四六,一句话,行不行?”
洪冷又从包里拿了一万块钱给顾压星。
“洪哥是爽快人。”
“星哥,那小成哥那里?”
“明天见到他,便都推给我就是了,说是我逼你的。”
洪冷道“好”,心里想着,不就是你逼我的吗?
货车停在这里,洪冷回了黑市,顾压星直奔安保队。
褚越并不在,东忘却在。
“星哥,我刚刚装的不错吧?”东忘嬉皮笑脸地凑上来。
顾压星拍他脑袋:“你这没一点装的成分啊,小贼装贼,浑然天成。”
东忘哪里就当顾压星在夸他了。
“小越呢?”
“星哥,越哥昨天晚上巡逻来着,今儿白天睡觉去了。我去叫他?”
“不用,让小越多睡会儿。你先去把东梁叫来。告诉东梁我有事情要讲。”
“哦好。”
东忘难得不用辛苦训练,今天接连被顾压星派遣任务,心情愉悦得很,小跑着往三沟子去了。
等到东梁姗姗来迟之际,褚越已经站到了顾压星的边上。
“东梁,你走不动路了吗,来得这么慢?”顾压星玩笑地骂他。
东梁将双手摊出来给他看:“满手的土,不得擦擦干净才能来见星哥?”
褚越恭恭敬敬地打招呼:“东梁叔。”
“哟!”东梁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小越几天没见又长高了,已经超过你星哥了。”
顾压星撇撇嘴:“你年纪大了,眼睛花了吧。”
褚越自觉得站得离顾压星近了点,认真地比了比自己和他的身高,说:“还是星哥高。”
东梁笑了。就知道小褚越无论怎么都是帮着顾压星的。
东忘则默默退后一步。跟这三人站在一块儿,他跟个小孩儿似的。
尽管他的年纪本来就是几人之中最小的,但还是下意识地把自己当成是个完完全全的大人了。
顾压星让东忘先走,被东梁喝止:“东忘留下!什么破事,神秘兮兮的,还要让他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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