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已经是五月下旬了，夜里不冷了。织锦本来睡眠就浅，在母亲轻微的鼾声里，更加睡不着。
人一旦失眠，就喜欢翻身，怕自己不停翻身吵醒母亲，织锦慢慢地坐起来，轻手轻脚走到客厅里，倒了一杯水喝完，坐在沙发上。
窗外，树影婆娑，月光打在墙上，像一束散淡的灯光。织锦一点都不困，又怕吵到一家人，不能开电视，自己的电脑又没带来。
于是就那样坐着，借着那束散淡的灯光一样的月光，和茶几上的一小盆绿萝对视，思考它为什么生的这样郁郁葱葱，惹人怜爱？
这时，另一间卧室的门一开，织锦看见海洋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他的手机，很显然一直在玩儿。
海洋青春的脸不带一点困倦的样子，眼和天空的星星一样亮，走过来轻手轻脚坐到织锦身边，轻声轻快地叫了一声：“姐——”
“你怎么也没睡，明天又不是休息日，上班不困呀？”织锦疼爱地看看海洋，语调温柔地责备着。
海洋的眼睛里仿佛盛着激情的火焰：“姐，我有女朋友的相片，不想让大嫂看，才没拿出来，否则她又该说三道四了，好像天下的女人都有缺陷，唯独她没有似的，等着，我拿给你看。”
海洋说完，滑开手机，点开相册，点开一张相片后，献宝似的举到织锦面前。
织锦笑着急忙接过来手机去看相片，是个很年轻的女子，长发，化着很浓的妆，不过很好看，尤其那双眼睛，半眯着，很风情的样子。
这个样子搅动着织锦的记忆，似曾相识的感觉让织锦脱口而说出了一句：“这个姑娘我好想在见过她。”
“你见过她？太好了，姐，这算缘分的吧？”海洋显得非常开心，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姐，你好好想一想，是在哪里见过？这样浪漫而美好的相遇，一定要写下来，说不定是一篇不错的小说，也说不定给你带来一大笔稿费。”
织锦没有回答海洋的话，她努力去想，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呢？
一定是见过的，这一点织锦很肯定。但是费了半天劲儿，织锦还是没想起来。
“姐，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你先给个评价，说说我女朋友漂亮不？”海洋目光殷切，非常希望能得到织锦对他女朋友的赞美。
织锦微笑着说：“挺漂亮的。”
然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大哥的房门，声音压得更低了：“比大嫂漂亮一百倍都不止。”说完，姐弟两个人坐在暗夜里，咯咯地笑。
“什么时候带回家？”织锦看着海洋问。她心里有个奇怪的念头，感觉这个姑娘怪怪的，但究竟怪在哪里，她又说不出来。
“下个星期天吧，我一定把她带回来，姐，你别忘了这事儿，你必须回来。”海洋叮嘱着。
“好的。”织锦看着海洋，郑重地答应下来。
第29章 我丈夫死了
姐弟两个人，一直坐在客厅里悄悄地说着话，天蒙蒙亮了，才各自回了房间。
因为睡得太晚了，织锦早晨没起来跑步，也没吃早饭，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笑眉笑眼的样子，像一朵午间才盛开的花儿。
和家人一起吃过了午饭，织锦才回自己家去。
临走前，告诉母亲下个星期天海洋会带女朋友回来，要多准备一些菜，别做得太油腻，毕竟是女孩子，应该更喜欢清淡一些的。
还要通过大哥叮嘱大嫂少说风凉话，别到时候弄得人家姑娘很尴尬。
母亲点头答应了，织锦才走了。刚上楼，安静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织锦烦透了，她不想再和安静有一点点往来，所以本不打算接的。
但电话持续地响，吵得织锦很心烦。于是，织锦带着几分怒气按了接听。
没等安静说话，织锦先开了口：“安静，我们认识也有一些年了，你现在竟然变得这样没脸没皮，像个缠脚布一样缠着我，我都替你感觉到羞愧。”
安静仿佛没明白织锦话里的讽刺，她只是叫着织锦的名字：“织锦，织锦，沈河死了，我丈夫死了。”
安静哭着，哭声被很努力地压抑着，仿佛怕吵醒了某个巨兽，能瞬间要了她的命一样地抑制着。
但这句话却像一个响雷，在织锦耳边突然炸开。愣了好半晌，织锦才缓过神来，才明白安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忍不住问：“沈河怎么死的？你们吵架了？你用什么东西砸他脑袋了吗？你是不是失手了？”
“不，我没打他……”安静哭得更厉害了，声音都是抖的：“昨晚我回家时，他就喝了不少酒，还骂了我，骂完就睡着了，睡梦中还说暂时不离婚不是舍不得我，而是舍不得他家的彩礼钱。”
安静的哭声中透着深深的恐惧：“我也没想到，后半夜他又醒了，又去厨房找酒喝，把一瓶白酒都喝了，一口菜没吃，结果天亮就不行了，送到医院没救过来，医生说是喝酒引起的急性脑出血。”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一时之间，织锦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她就那样拿着手机，不挂掉，也不说话，仿佛一个心烦意乱的石雕像，就呆呆坐着沙发上，一动不动。
“织锦，织锦？你在听吗？”安静的哭声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中午格外的刺耳。
织锦呻吟似地答应了一声，声音轻飘飘地说：“你还有事儿，没事儿我挂了。”
此刻，她心很乱，她大脑一片空白，她不想说话，也不想安慰安静，因为她想不出来要说什么。
“织锦，我错了，是我和高寒宣联手，间接杀死了沈河。”安静的哭声突然有些控制不住了：“织锦，是我的错。虽然以前沈河也喝酒，但是很少喝醉，我背叛婚姻的事情败露后，他每天都每顿饭都喝酒。结果，喝丢了自己的命，是我害的他呀！”
织锦无言，默默地挂了电话，自己坐在沙发上发呆。
第30章 生命有重量
挂掉安静电话，织锦坐在沙发上发呆，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沈河的死和她没有关系，甚至间接关系都没有，但怎么说沈河也是熟人。
因为安静的关系，以前无数次一起吃过饭，开过玩笑，也生过气，甚至彼此嫌弃过。
但现在他死了，死于这种不堪的方式，织锦惋惜的同时，也感叹生命的脆弱。
一时之间，织锦心里充满了悲伤，茫然地看着对面的墙，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打破了一室的寂静，将织锦的思绪唤回来。
织锦吓了一跳，以为还是安静打来的，这次她不准备接了，刚要按掉，才发现是楚瑜的电话。
楚瑜磁性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午后传进耳朵：“织锦，在忙吗？天气这么好，没出去走一走？”
“没有忙……”织锦淡淡地茫然地回答，音声飘忽，仿佛不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织锦的不同往日立刻被楚瑜铺捉到了，他有点担心地叫着她：“织锦？你还好吗？怎么声音听上去这样轻飘飘的呢？”
“声音本来就没有重量，生命才有重量……”织锦对着话筒：“楚瑜，你知道吗，沈河死了。”说完突然就崩溃了，泪水滂沱而出，人哽咽得如一个受尽委屈的冤魂。
“织锦，沈河是谁？”楚瑜的声音依然沉稳，但语速明显快了一些，显然他有些担心织锦了。
织锦抽泣着：“沈河是安静的丈夫，安静插足了我的婚姻，沈河就因为这件事儿喝多了酒，引发脑出血死了。
沈河的死和安静有关系，和我前夫高寒宣也有关系，他们对婚姻的背叛，间接杀死了沈河，他们虽然没有犯法，但他们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他们真不是人啊……”
织锦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像奔腾的高涨的大河，突然找到了宣泄口，于是不管不顾地发泄着心中的委屈、怨恨和迷茫。
织锦哭着，说了很多，说了很久，直到敲门声突然响起，她才住了嘴。
愣了一下后，又看了看手机，低低地对手机另一端的楚瑜说了句：“有人来了，我去开门。”
然后放下手机，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织锦快步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楚瑜！
“织锦……”楚瑜轻声地呼唤她：“织锦，别难过，有我呢，我来陪你。”说完，伸出一双大手，握住了织锦的手。
楚瑜的手掌很大，很温暖，很有力量，给人依靠的感觉。
那个瞬间，织锦的心「咚咚」地跳动着，情绪却渐渐平复下来：“没上班吗？”织锦看着楚瑜，低声问。
“上班呢，不过没关系，不忙，担心你，便过来了。”楚瑜说完，看着织锦，小心翼翼地问：“沈河是怎么死的？”
“安静背叛婚姻后，沈河就借酒浇愁，结果昨晚喝太多酒，引发了脑出血，死了。”织锦又开始激动：“楚瑜你知道吗，沈河不算个好男人，但在安静背叛婚姻之前，他绝对算得上一个好丈夫啊。”
“织锦，这一切不是你的错……”楚瑜急忙安慰织锦：“人生在世，大概每个人都会遇到几个烂人，我们没有办法让每个人都高尚，我们做好自己就行了。”
楚瑜看着织锦，目光深沉，话语不疾不徐，渐渐地，织锦的情绪彻底平复下来了。
第31章 自己的选择
楚瑜见织锦的情绪彻底平复下来，才微笑着问：“织锦，过几天我和几个朋友一起驾船出海游玩，来去三天，你去不去？”
“驾船出海？”织锦的大眼睛亮了，充满了期待：“你们哪天去，我看看我有没有时间，有时间就去，我还真没出过海呢。”
楚瑜笑起来：“下下个星期五出发，星期天晚上回来，怎么样？”楚瑜说完看着织锦，一脸殷切的表情，看起来他是非常希望织锦能有时间一起去的。
“下下个星期我有时间，可以跟你们去。”织锦一脸的兴奋样子：“我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不需要准备别的东西，如果会游泳，带上泳衣就行了。织锦，我们一言为定，你在家等着我，到时候我来接你。”
楚瑜见织锦答应了，也很高兴。略坐了一会儿，楚瑜告辞，回公司去上班。
家里重新安静下来，织锦打开电脑，却一个字都写不下去，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将她的思绪搅乱了，有时候就是呆呆地长时间坐着，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织锦反复告诫自己，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要把该忘记人和事儿都忘记，该丢弃的都丢弃，只要活着，就得往前看。
况且，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自己不能在烂人烂事儿里打滚了，否则就是自毁人生。
想明白了，织锦的心彻底平复了，她开始继续写她刚刚写了个开头的小说。
一个人的生活并不复杂，早晨和晚上织锦都去跑步，一天吃两顿饭，其余时间都用在读书和写字上，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
如果不是用手机定了日期提醒，织锦差点忘记了和海洋的约定。
周日早晨，织锦晨跑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回了娘家。五月快要过去了，天暖暖的，树叶嫩绿的颜色已经变深了一些，更显得郁郁葱葱。
这样温暖又不过分热的天，是织锦最喜欢的，织锦带着好心情，慢慢往母亲家走。
路过一家花店，进去买了一束玫瑰，艳艳的颜色，在这夏初的暖阳里，美得让人心醉。
见织锦回来，母亲笑弯了眼睛，一叠连声地问吃没吃早饭。
织锦微笑着回答：“妈，我吃过了，你放心吧，饿不着的。”一边说，一边翻出来一个绿色的花瓶，把花插进去。
“织锦，你还真是没眼光，红配绿，好俗气的，你妈屋里还有个黑色的空花瓶，换掉吧。”
姚倩倩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出言讽刺，她是逮到机会就不忘记挖苦织锦几句。
“红配绿，大俗大雅！”织锦没看姚倩倩，也没去换瓶，坚持自己的选择。
插好了花，织锦去厨房看母亲买的菜，因为海洋说中午带女朋友回来，所以织锦和母亲已经开始忙了。
姚倩倩坐在客厅里，瓜子不吃了，换成了吃水果，一边吃一边看电视，哈哈地大声笑。
母亲叹息了一声，压着声音对织锦说：“你大哥当年和她谈恋爱，我怎么反对都没有作用，娶了这么个只知道的东西回来，这是他海鸥的选择，不知道后悔了没有，如果海洋也找个这样的可怎么整？”
“妈，你放心吧，哪能这样的女人都被我们娶回来呢？”织锦温言软语地安慰着母亲：“虽然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是他自己的选择，但我相信海洋，你放心吧。”
织锦说完，发现母亲看着窗外，目光中充满了担忧。
第32章 我想起来了
织锦也暗暗叹息一声，心里可怜母亲，就是被大哥娶了大嫂这样的女人给吓怕了，害怕弟弟也走了大哥的路，不慎娶个不像样子的女人进来，那样她两个儿子的幸福就都被毁掉了。
怕母亲烦忧，织锦赶紧转变话题，和母亲说自己过几天要和朋友们出海去玩，三天来回。
母亲的注意力果然被她的这句话给吸引过来了，有些急迫地说：“织锦啊，出海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多危险你不知道吗？依我说，还是别去了，想溜达，就在附近转转得了，要不就买票去个安全的景区瞅瞅。”
“妈，你是不是有操不完的心？我们三个都长大了，你要相信我们有能力对自己负责，你也要对我们有信心，整日那么担心干什么，不累呀？”
织锦说完，靠在母亲的肩头上咯咯地笑。
母亲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呀，儿女们都大了，都能自己照顾自己了，作为母亲，她应该欣慰才对，而过分担心就是对他们的折磨了。
这样一想，心情立刻好了不少，母女两个人，一边轻声说着话，一边择菜，气氛安享而美好。
织锦的厨艺是非常好的，母亲比她更好，在母亲面前，织锦只有帮厨的份儿。
忙活了好一阵子，织锦和母亲精心做好了十六道大菜，织锦的脸上现出了细密的汗珠，像早晨落满露珠的小荷花儿，又美又清纯。
8/135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