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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几秒后放下了笔，拿起水杯到客厅接水，随口问：“妈，凌菲怎么自己走了？”
王妍：“她说跟同学一起。”
楚清明手指摩擦两下杯子：“哦……”
楚凌菲垂着脑袋，独自一人在街上慢悠悠走着，五官挤在一起。
楚清明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就不爱搭理她了，是因为昨天生理期疼痛折腾了他大半天，让他觉得麻烦了吗？
还是因为她提出不让他理李子怡的事？
要是平常她就直接问了，但现在住在他们家里，就已经很打扰他们了，再不会看眼色，就显得不懂事了。
楚凌菲这样想着，头垂得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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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来，只有吃晚饭的时候楚清明从房间出来了，饭桌上，楚凌菲时不时偷瞄着他。
他似乎没什么不对劲，没生气也没有情绪不高，专心致志在吃饭，只是有些寡言少语。
这让她有些费解，但不知道缘由。
她又开始多疑起来，是自己想多了吗？或许什么事都没有，只是今天他不爱说话，就像她偶尔也会突然，有那么某个瞬间不想和人沟通。
可能明天就恢复正常了。
她得把这喜欢折腾的敏感神经收起来，她不喜欢它总是不打招呼钻出来，像个看电影的人，饶有兴致地咀嚼着别人的每一个细节，去窥探他们的内心，想找出能论证自己被讨厌的依据。
她觉得自己清醒又矛盾，她能清醒的感受到自己被爱包围着，这是美好的。
但这种美好容不得放肆，每做一件事都要小心翼翼，尽管完全没必要。
所以，矛盾就来了。
她承受的所有温暖和爱意，是建立在乖巧听话之上，还是之下。
简单的说，如果她不再乖巧听话，他们的爱是否会消失，毕竟没有理由承受她任性的人，也没有理由在她任性之后继续对她好。
楚凌菲轻轻摇了摇头。
搞什么，又开始想些有的没的了，这是个无解的答案。
应该自信一点，什么都没发生不是吗，她的三哥哥不会嫌弃她麻烦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王妍：“凌菲？”
楚凌菲迟疑地抬起头，眼神迷茫：“啊？”
王妍点了点她杵在饭团上的筷子：“想什么呢？半天不吃饭。”
楚凌菲回过神来：“哦，没想什么。”
楚清明视线漫不经心地划过她的脸。
王妍抬手缕了缕楚凌菲鬓角的碎发：“你这头发都长了，该剪一剪了。”
楚凌菲点头：“三婶，我想剪短头发。”
王妍看了一眼她的五官，脑海里遐想：“剪学生头那种？”
楚凌菲努着嘴，沉默半晌，瞥了一眼楚清明的头发。
她对他柔软秀发的羡慕之情由来已久，特别是当风吹过他秀发时，像水草一样晃晃悠悠的模样，她都有一种想重新投胎的冲动。
楚凌菲：“嗯，学生头，不用扎着的那种。”
她也想拥有迎风飘荡的头发。
王妍：“那就剪吧，感觉你剪短头发应该会好看，让清明明天陪你去。”
楚凌菲看向楚清明。
楚清明的动作顿住，并没抬头：“我明天和叶嘉平打篮球去。”
王妍：“你打一天啊？抽个时间……”
她的话还没说完，楚凌菲马上插嘴：“过两天也行，三婶。”
楚清明不小心咬到舌头，皱了下眉，半天没说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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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菲以为第二天楚清明会恢复往常。
但早午饭他还是沉默寡言的状态，有时和楚凌菲碰上视线，会马上移开。
到了她上补习班的时间，楚清明依旧在书桌前充耳不闻地学习，完全没有要送她的自觉。
以往快到时间都是他来催促她的，他不主动，她也说不好该不该提。
她站在门口，驻足看了一会他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不想送就说呗，小气死了，还假装自己在学习，笔都没动。
她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楚凌菲背上小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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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谁也不和谁说话，除了吃饭时间，都在各自房间呆着。
王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这两个孩子哪是受刺激变刻苦了，分明是闹矛盾了。
王妍趁楚凌菲去补习班不在家的时间，走到楚清明的房间，坐在一旁，试探地问：“清明啊，你和凌菲妹妹是不是吵架了？”
楚清明语气平静：“没有……”
王妍自是不相信：“那你怎么都不理凌菲了，以前你是最疼妹妹的。”
楚清明盯着书本，沉默不语。
王妍叹了口气：“你是哥哥，要让着妹妹，妈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了，但你从来都不舍得和凌菲生气的，你现在这样，是凌菲犯了什么错吗？”
楚清明突然转头：“凌菲能犯什么错，她那么乖。”
王妍怔住，完全没料到这样的答案，楚清明一向镇定平静，只有王妍能从他微微颤动的瞳仁和紧绷的下颚中察觉到微微怒气。
“妈不是说凌菲犯错，妈的意思是如果凌菲没犯大错，你的性格，是因为什么原因不理她？”
楚清明有些较真：“因为我不理她，就是她犯错了？”
王妍沉默几秒，心平气和地和他讨论：“我只是以我对你的个性去猜测，不是在下判断，毕竟我很了解你。但这并不代表我否定凌菲，我是想说，就算凌菲犯了什么错，她也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也是看着凌菲长大的，她的性格是有些任性。
但她是分人的，对她好的人，她从来都不会做出让人失望的事，她只是不喜欢解释，所以你们之间如果产生了误会，你要理智地去分析，不是这样情绪化。”
王妍是强势的，尤其在她说教的时候，体现得更为明显，而这种强势并非不论是非，是用道理来做底气。
王妍：“你不该没有听完我的话，就有情绪。”
楚清明的指尖轻颤两下，眼角的光变得黯淡。
王妍继续说：“你这么维护凌菲，内心就是很在意的，那就别伤妹妹的心。”
楚清明不明，略带疑惑地看向王妍。
第32章 清醒
王妍手臂搭在书桌，语气从刚刚的紧绷放松下来：“凌菲这孩子心事重，不爱把情绪表露出来，特别是住在咱们家，处处小心翼翼，这一个暑假你看她出去过吗？”
楚清明摇摇头。
王妍：“她怕我们责怪她贪玩，所以不和同学出去，她在家里住的用的都是好的，但在这你看她挑剔过什么吗？”
楚清明再次摇头。
王妍：“每次碰见凌菲爸爸，他都会抱怨凌菲叛逆，说什么话都不听，但你看凌菲在咱们家，什么事让我们操心过，连吃饭都是看我们吃完，她就马上放下筷子。
她在自己家自由惯了，在这没人约束，她也会向我们的生活习惯去靠拢，生怕因为自己的不一致，影响了咱们的生活。”
楚清明掐着手里的笔，笔尖扎在拇指的皮肤上，画出了一圈黑色笔迹。
王妍：“你的一点小动作，她都会敏感，现在你这么明显的不理她，你说她这两天能好过吗？假装说和同学一起去补习班，自己受了委屈还在给你找借口，和她比起来，你是不是小心眼了？”
笔尖「咔」的一声缩了回去，弹簧震荡。
王妍瞥了一眼楚清明指肚上的一点红色，没再说下去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房间。
楚清明僵硬在椅子上，薄唇紧抿，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变成半圈阴影。
懊恼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楚清明的脑海中浮现出楚凌菲像个小大人似的在厨房做粥的样子，还有吃饭时偶尔抛出话题给他，带着期待的目光等他接话的神情。
他只觉得心脏很痛。
是他狭隘了。
他陷在青春期萌动中，对楚凌菲产生了异样的情愫而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那一瞬间让他厌恶极了自己。
他曾经骂余海无耻，他觉得自己比余海更无耻。
他只要见到楚凌菲，就像是看见了自己龌龊不堪的内心。
她那么信任自己，从不设防，但他做了什么，竟然胡思乱想。
他要怎么面对她，即使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说话，对视，他都觉得自己在欺负她。
她还年幼，心智都不成熟，他不允许他人对她起心思，他觉得她是不可被亵渎的，可他自己竟然……
他这两天努力在做着平静自己的思想工作，一边自责一边在想办法说服自己，那不是心动，只是个错觉，忘了就好了。
可是他没有成功，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直到王妍的一番话，让他幡然醒悟，他是个哥哥啊。
哥哥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该让妹妹受委屈。
他解决不了内心的困惑，难道就该因此迁怒楚凌菲吗？
想不通的答案其实根本没意义，因为有些东西更重要，就是作为一个哥哥的责任，保护好自己的妹妹，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许久过后……
楚清明啪的一声把笔拍在桌上，指腹上的猩红血迹，在白色的纸上印出了花纹。
他看了眼时间，楚凌菲还有三分钟下课。
他匆匆走出卧室，从鞋架上拿下运动鞋，一边蹬一边开门：“妈，我去接凌菲。”
王妍闻声走出来：“凌菲说她下课去……”
关门声截住她的话，楚清明已经迫不及待跑出去了。
楚清明火急火燎跑到补习班门口，被汗湿的额发贴在脑门上，显得比平常黑了一些，他随手擦了把汗，扶着树根弯腰喘气。
补习班的学生都走光了，已经下课有一会了。
从补习班到楚清明家是一条直通的道路，按道理就算下课，他在来的路上也会看到楚凌菲。
他四处张望，正值酷暑，街上的人不是很多，一眼就能扫个遍。
街角、小商店，都没有楚凌菲的身影。
楚凌菲这个年纪的孩子，许多都是独自一人出门上课，少有遇见意外的。
更何况是在热闹的白日，他按理不该担心，可是一想到自己这两天对她的冷漠，他心理就极不舒服。
仿佛不马上找到她，他的心就不得安生。
楚清明有点着急，顾不得避暑，沿着火热的街道往回走，眼睛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这条路不是主干道，道路不宽不窄，路的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商铺。
冷清的五金店，门外摆满了铁锅铝盆，雨伞和玩具水枪，杂乱的商品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五金店还是杂货铺。
新开的雪糕批发店，窗明几净，一眼就能看见里面。
有几个穿着酷炫的少年，拿着塑料口袋，对冰柜里面的雪糕挑挑拣拣，坐在门口的店家，抛去嫌弃的目光。
道路另一边是占了很长位置的洗车行，穿着黄色背心的男人，手拿水管对着轿车冲洗，水流砸在车上，水花四溅，变成尘埃似的细末，从天而降，落到男人身上，他也不躲，似乎很享受这份凉爽。
楚清明向前走着，紧蹙的眉头像个小山包，白色的T恤被汗水打湿，粘在皮肤上，黑色短裤下两条线条分明的小腿，迈着缓慢的步伐，但又略显慌张。
一会停下，一会转身。
匆匆路过的行人随意一瞥，便能得出结论。
是个内心焦躁的少年，这样不安静的神情，也就只有少年会清楚地写在脸上。
楚清明摸了摸口袋，出来得太急，忘拿手机了，也不知道楚凌菲是不是到家了。
他再次回忆，刚刚出来的路上的确没见到楚凌菲，她应该没回家。
那会去哪了？
不是很确定，便只能漫无目的地找。
再次转头时，他看见远处有个瘦小的人影，从路边的一个门店走出来。
轮廓模糊不清，但凭着对体型的熟悉感，很像楚凌菲。
楚清明急促地喊了一声：“楚凌菲！”
没有车辆通过，声音传得清晰又远。
人影似乎站住了。
楚清明一愣，跨步往前跑。
随着渐渐跑近，楚清明看清了楚凌菲的面容，但也有些迷茫，眼神里布满了疑惑。
楚凌菲的表情闷闷的，看见他并没有展露笑颜，而是微微垂下了脑袋。
楚清明在她面前站定，嘴唇微张，目光落在她的头上，顾不上擦汗，也忘了刚刚的焦急，好奇心都被楚凌菲的新发型所吸引。
第33章 短发
今天无风，但楚凌菲的头发像是被狂风扫过一般，原本小巧的脑袋像是套了一个小麻袋，看起来又厚又重，鬓角的几缕碎发歪斜一边，不安分地支棱着。
楚清明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前两天在电视上看到的——金毛狮王。
不是说剪学生头吗？怎么变成了叛逆的爆炸头。
楚清明观摩了半天，才开口：“你头怎么了？”
楚凌菲手下意识摸上脑袋，使劲压了一下支棱着的发丝，嘴巴微微嘟起，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以为剪了头发，会变成三哥哥那样。”
楚清明抿紧唇，嘴角抽搐，他实在不想情绪跳跃这么快，刚刚还是焦躁不安，此刻却见到如此场面，他真的控制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
楚凌菲没想到他这么赤裸裸笑话自己，一时有些难过，双手抱住脑袋，将头发压紧头皮，委屈又无助地说：“都怪三哥哥。”
楚清明捂着肚子，抬头瞥了一眼，若是五官奔放的人搭配这样的发型，还能有一种和谐的感觉，可是楚凌菲的小脸稚嫩，眉眼水灵，怎么看怎么不搭。
他笑弯了腰：“不是，怎么能怪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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