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坐进出租车离开了,程左望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眼前恍惚出现了昨天晚上的情景:流苏从出租车里下来,白裙白凉鞋,长发如流水,慢慢向自己走来,目光清澈,干净美丽得像一朵天山雪莲。
不过眨眼的光景,流苏又离去了,背影是决绝的,孤单的,但不变的是,还是那样干净那样美丽,如一朵太阳花,独自开在太阳下,承受着属于她的那份酷暑,同样是女子,却和朱颜半点都不相同。
想到朱颜,程左心头有怒火升腾,开始是一点点,很快就延烧成了一片,怒火万丈高了。
昨天去接白子豪前,他就怕朱颜会打电话,怕引起流苏的反感,就把手机开启了静音模式。
此刻才发现,从昨晚到今天,朱颜打了不下上百个电话,这样的电话轰炸,程左心头的怒火仿佛被浇上了油,烧得轰轰烈烈,烧得他恨不得立刻掐死朱颜,掐死这个毁了他幸福的恶毒女人。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爱上这个女人,怎么会为了她离婚?他怎么都不明白了。
太阳明晃晃的,程左竟然对着太阳站着,完全不顾阳光刺得他的眼睛生疼,就那样站在大太阳下,半眯着眼睛开始给朱颜打电话。
他这次铆足了劲儿,要给朱颜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他有多讨厌她,多不想看见她,不想听见她的声音,他真希望她能像个肥皂泡,自己就消失了。
这次他要让她知道,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就算她倒贴他金山银山,他都不会看一眼她这样的女人,更别说和她一起悄悄发展一段情了,想想他都觉得恶心。
电话接通了,朱颜带着几分喜悦的声音传过来:“老公,你怎么才打电话过来,人家都急死了。又不敢去找你,怕你家里那个瘟神一样目光凶狠的男人,他是谁呀?”
朱颜不知道死活,用的还是撒娇的语气,很明显她是想缓和和程左的关系。
“朱颜,你不知道女人要自重一点儿吗,我什么时候娶你进门了,你有资格叫老公吗?”
程左对着电话吼了过去:“很多个失眠的夜里,我反复想过很多次,怎么都想不明白以前我为什么会猪油蒙了心,竟然跟你这样的女人有了一段让我恶心到极致的婚外情,毁了我的家,伤了我的流苏,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后悔、你知不知道?”
朱颜半天没说话,她显然被程左的暴怒给惊住了。半晌,才大哭起来,在电话里尖声大叫:“程左,你说这样的话,你还是不是人了?就算是人,也是典型的渣男。”
“我破坏了你的婚姻?我一个人能破坏得了你的婚姻?如果你没有一颗不安分的心,我怎么破坏你的婚姻?要说伤害流苏,你才是罪魁祸首,你不光伤害了流苏,你更伤害了我!”
“伤害了你?”程左这段时间心里压抑着的愤怒全在这一刻爆发了:“你活该,谁让你插足别人家庭,甘心做一个人人痛骂的小三儿呢。至于我渣不渣,只能由流苏来评判,你不配说。
因为你更渣,更烂,你让我有三年的岁月蒙羞,你让我有一千多天的耻辱日子,我实在厌烦透了你这样的坏女人。”
“我是坏女人,你也不是什么好男人……”朱颜的声音更大了:“你和流苏相爱时百般好,骗她跟你来到你的城,然后又背叛婚姻,在结婚纪念日提出来离婚,是不是你亲口对我说的,只有这样流苏才能感觉到痛,才能痛快地答应离婚,是不是说的,是不是你亲自做的?”
在结婚纪念日这天提出来离婚这件事,是程左三十年里做得最后悔、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情,被朱颜这样毫无顾忌地突然说出来,程左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接着更加暴怒了。
“朱颜,我今天索性和你这个烂女人一次性说清楚,以后你不许再联系我,我也不会再搭理你,我告诉你一句实话,这辈子就算再也没有女人肯爱我,我就算再也娶不上妻子,也绝对不会娶你。
以后你给我滚远点,再敢打扰我,你一定不顾什么场合,一定扇你耳光,问问你知不知道羞耻。我们彻底分手了,你赶紧好好看看,说不定趁着年轻,还可以插一次足。”
程左骂完,立刻挂断了电话,然后慢慢移了几步,在车场广场的花坛边坐下来,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他一动都不想动了。
朱颜的电话不依不饶地打过来,很多遍之后,程左再次接起:“你这厚颜无耻的女人,我没告诉过你、我们结束了吗?如果不想让我把你拉黑,就离我远点儿,滚远点知道吗?”
“程左,我记住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了,你最好也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我不会饶过你的,希望到时候你别后悔,别跪地求饶。”朱颜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愤怒。
“滚远点吧,你这个没有羞耻心的女人。”程左说完,再次挂断了电话。
这对不光彩的男女,终于彻底结束了他们不光彩的感情,由一对偷情者,变成了了一对仇人。
程左独自坐了好久,才起身回去。那个家,那个没有了流苏的家,里面满满的寂寞,他每次回去,都被寂寞包围,他害怕寂寞,厌倦寂寞,却不得不回去面对寂寞。
他想给流苏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和朱颜彻底断了?可是流苏一点都不在意的,他们断与不断,都已经与她没有一点关系了。
想到这里,程左一声长叹。
第50章 孤身一人
程左和朱颜在电话里争吵的时候,流苏已经回到了家。
昨晚她和白子豪送程左回家后,发现夏子墨给自己发了信息,约早晨一起吃早餐,夏子墨还有一事没说,吃完早餐后他想请流苏一起去看下午的电影,电影票都买好了。
吃早餐时遇见程左他们,他才知道流苏有大学同学路过,她要为同学践行,不能去看电影,流苏为此感觉到有些抱歉。
夏子墨看着流苏,微笑着说:“错在我,应该先跟你打招呼的。再说了,电影改天还可以看,先招待远来的大学同学是对的。”
他总是这样通情达理,让流苏时刻感觉到被理解被呵护,既睿智又成熟,不强人所难,这也是流苏喜欢和他在一起的原因。
从车站回到家后,流苏换好衣服,躺在沙发上,昨晚就没有休息好,今天又早起,所以她有些疲倦了,想好好补一觉。
真的睡着了,睡了很久也很香。直到电话响,流苏才醒过来。半眯着眼睛拿起电话看了看,竟然是他父亲打过来的。
流苏很小母亲就病逝了,那时候她只有九岁。和父亲相依为命的日子没过多久,继母就带着她的一儿一女进了门。他们一个比流苏大一岁,一个比流苏小一岁。
父亲对流苏的关爱一天比一天少,对继子继女的关爱反倒是一天比一天多。似乎他们他们才是真正的父母子女,才是一家人。
流苏被边缘化,时刻感觉自己是个没有人疼爱的多余的外人。
读高中时开始住校,寒暑假都尽量去母亲的亲戚家过,她很少回家了。
大学几年里,她一直勤工俭学,自己供自己,回去的时候更少。
偶尔回去一次,也没有一个人对她亲近。也就是说,那个家里,没有什么人真正惦记她,没有什么人算得上她真正的亲人。
父亲对流苏更深的记恨和疏远是从她结婚开始的,因为流苏拒绝了他的高额彩礼要求,从那以后,父女之间很少联系,他们都对彼此寒了心。
如今打电话来,想必是有什么事情。流苏坐起来,按了接听键。
父亲已经不再熟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流苏,你大哥要买楼,缺二十万,你工作这么多年了,你给你大哥拿吧!”
原来是要钱的,要得这么开门见山,这么理直气壮。
流苏心里一阵难过,是呀,如果不是要钱,父亲怎么可能给她打电话,他的心里,原本是没有她这个女儿的,她就像一片树叶,九岁那年就从父亲心里飘落了。
流苏微微皱着眉头:“我没有那么多钱,我拿不出来。再说了,就算有,我也不给他,他不是我大哥,你的继子跟我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他是我儿子,就是你大哥。你上班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钱?就算没有钱,你也想想办法,赶紧打回来,否则房子买不上。”
“你不是有房子吗,住你房子不就得了,反正我没有钱。再说了,二十万不是小数目,能说给你继子就给?我不要问问家里人?对了,爸爸,我离婚了,现在是孤身一人。”
“六亲不认的东西……”父亲终于暴怒了,开始骂流苏,却一句都没问流苏离婚的事情,不知道是不相信,还是不在意。
流苏的眼泪流下来:“我六亲不认,我读书时,有多少个日子是饿着肚子过的,那时候我的六亲在哪里?刚才我跟你说了,我离婚了,孤身一人了,你问过我一句吗?现在骂我六亲不认,就算我六亲不认好了,但是钱我一分都没有。”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她是不可能拿钱去给那个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哥哥买房子的。
一个大男人,已经结婚好几年了,夫妻两个竟然买不起一所房子,她凭什么养他们?
但想想,终究气难平,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流苏起身,慢慢走到阳台。窗外,夕阳灿烂,红得像燃烧的火。
流苏在夕阳的光照里擦干了眼泪,流苏明白,她不坚强,没有人替她坚强,她的世界,目前只有她自己。
手机又「叮」的一声,这次提示有微信。流苏拿起来看了看,是心怡。心怡想约流苏出去吃撸串,问她有没有时间。
流苏快速回复了一个字:有。
然后快速换好衣服,下楼去了平日和怡心怡常去的街边大排档。
“今天怎么有时间出来撸串?”流苏问。
心怡笑起来:“傻流苏,我儿子归了公婆,丈夫归了小三儿,我搬出来住了,这你都忘记了?”
流苏被心怡逗得咯咯乐,看着心怡问:“尚逸同意离婚了吗?”
“同意了……”心怡看着流苏:“尚逸说,他不离婚是为了孩子不是因为我,既然我选择把孩子抚养权给他,他同意离婚,然后娶他的真爱进门。”
心怡一脸的失落:“流苏,你离婚的时候,心里难不难过,有没有对程左舍不得,或者说对曾经的岁月舍不得?”
流苏摇摇头,她看着心怡说:“程左对我提出离婚的那天,是我们结婚五周年纪念日,能选择这样一个日子提出来,可见他心里我是没有分量的,所以他才能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我当天晚上很难过,难过到就算到了现在,也没有语言能形容那晚的心情,就因为难过到几乎不会动了,我才枯坐了一夜!
但是对程左,我没有一点点的舍不得,他不爱我了,我还对他心生留恋,这是不可能的事儿。”
说完这句话,流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握住心怡的手:“心怡,如果你没有考虑好,或者说对尚逸还有感情,就不要着急离婚,看看能不能有挽回的可能。尚逸不是一直不想离婚吗?”
心怡突然落下泪来:“流苏,我不是舍不得,也绝对不肯回头,我只不过是很难过,同甘共苦这么多年的夫妻不算真爱,偷偷摸摸那么几天的婚外情算真爱?
真不知道这些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是为我曾经的付出感觉到不值,所以难过。
至于尚逸,他在我眼里,不过是垃圾一样的存在,我没有舍不得他,我是为曾经的岁月难过啊!”
第51章 离婚第一晚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八月过去了。九月的天空高了很多,酷热退去,树叶微黄,空气中有了初秋的味道。
心怡在自己最喜欢的季节里领了离婚证,她跟尚逸一前一后从门政局出来,尚逸看着她,脸上表情分不清是悲还是喜,似乎想说什么,到底没说,最后只问了一句:“你去哪里?”仿佛爱了八年,两个人之间只剩下这句话了。
心怡看了尚逸一眼,没有回答,不管去哪里,都跟身边这个人没有关系了,他的关心不过是因景而发,很快就会过去,所以这关心显得有些矫情,有些多余。
“要不你去流苏那儿吧,反正她一个住,你暂时可以栖身……”尚逸在心怡身后又说了一句:“流苏能很好的照顾你,等你租到合适的房子再搬出来,这样我会好受一些。”
心怡依然没有回答,只是快速离去,却在转身的瞬间,落泪如雨。
八年的夫妻,也曾恩爱过,也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过,也曾有过那么多甜蜜时刻,谁能想到最后竟然成了陌路,心怡悲伤得泣泪长流。
房子一直没租到合适的,回到暂时栖身的快捷酒店,心怡哭得肝肠寸断,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悲伤了。
哭累了,心怡趴在床边睡着了。就做了梦,梦里她和尚逸一起从门政局出来,尚逸跟在她身后,追着问:心怡,你去哪里?
声音那样清晰,仿佛就在耳畔。
醒来是半夜,窗外有如水的月光,清凉而明亮,高高挂在那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寂寞。
心怡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很烫,眼皮沉重,一点都不愿意睁开眼睛。手和脚似乎都在往外冒火,全身却冰冷,她知道自己发烧了。
咬着牙起来,胡乱翻了翻身边的东西,除了几片维生素,一片退烧药都没找到。她不是从小就独立的流苏,她没有办法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全身都在疼,看看时间,午夜十二点多,心怡感觉自己挺不到天亮了,只能勉强下楼,去前台问有没有退烧药。
听到前台说没有,她腿一软,跌坐到大厅的小沙发上,再也无力起来了。
偏偏全身很疼,也很冷,没办法,在这个偌大的城,她只有流苏了,只好在这个深夜里给流苏打电话,向流苏求救。
流苏说:“心怡,别慌,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到。”
听到流苏说「很快就到」心怡的泪又淌下来,在这个大城里,她有父母。
但是因为她坚持离婚,父母也坚决和她断绝关系,认为她是有辱门风的人,不允许她进家门半步。
她也有过丈夫,但她的丈夫就在不久前,变成了前夫,她不能再向他求救,好像她离开了他的第一夜就病了,没有他活不下去似的。
好在她还有流苏,还有一个可以半夜打电话求救的人,她的人生还不算太失败。
流苏很快就来了,她推开酒店大门,就看见大厅小沙发上的心怡了,昏暗的灯光下,心怡穿着睡衣,发丝散乱,缩在那里,像一个被丢弃的布娃娃,像个无家可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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