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和队友们敲定了爬山日程和训练计划,那边谢林下回复了一个问号。戚卓殊和她谈萧言晏的事情,倒不是想从谢林下那里获得什么反应,只是日常遇到趣事就想和朋友分享,分享后,话题便由此打开,自然而然地跳到其他地方。
戚卓殊觉得自己的生活乏善可陈,谈谢林下那边的事情更多些,想到自己先前送去了一批书,就顺便问她收到没有。谢林下回复说已经收到,孩子们都很喜欢。说着还发来几张图片,正是发放书籍的场景。戚卓殊一眼认出其中一个,截出来问她:“这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小女孩?”
谢林下和她提过班上几个学生,尤其是其中一个女孩。她人很聪明,只是家里条件不好,单亲家庭,妈妈供她读书有些为难。相同条件下,多少女生为此失去读书的机会,但她妈妈非常要强,一定要把她送去读书,倒是小女孩自己不忍心,想要辍学。谢林下给她做了不少思想工作,总算把她重新拉回班级,平日里对她多有照顾。
只是这次提起她,谢林下叹了口气说:“她妈妈再婚了。”
戚卓殊瞬间理解了她叹息中的复杂情绪。在那种偏远地区,女性想要获得稳定收入,结婚是常见方法,但是带着十岁女孩再婚,同样要面对一堆问题。
戚卓殊问:“她继父有问题?”
谢林下停了一会儿才回复:“酗酒、家暴。”
戚卓殊不说话了。
谢林下主动转移话题,问戚卓殊这段时间怎么样。戚卓殊和她说了萧言晏的事,又说了戚远方的事,再搜肠刮肚找不出什么好说的,不禁叹口气,打出两个字:“无聊。”
处理公司事务的时候,她只觉得烦躁,可没有事务处理的时候,她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想出去玩,董事会会议临近,她走不远。不出去玩,就只能看书和运动,但这两种活动对她来说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每天必不可少,却谈不上趣味。勉强能算挑战的,只有开拓新的学习任务,可学习讲究循序渐进,学久了又毫无效率。这时候她就想起李夏景的好来。
手术非常成功,李夏景平稳地度过了观察期,目前正处在恢复期。戚卓殊来到的时候,他正坐在床上看书。她瞄了眼,是推理小说。
戚卓殊随口问:“怎么想起看这个了?”
“无事可做。”李夏景亲了亲她的手指,说:“想试试我能不能推断出来。”
戚卓殊眼睛一亮,有些跃跃欲试。
李夏景察觉,顺势问:“要一起试试吗?”
他的目光很温柔,可戚卓殊很确定从他眼中看出了挑衅。她扬眉一笑:“好啊。”
很快李夏景便找出一些高质量的短篇推理小说,只需要阅读十几分钟,就能够掌握案件发生的背景,接下来便是她们的挑战时间。两人针对犯罪手法分别提出自己的推测,然后寻找对方的破绽,彼此攻讦,直到推出相对合理的方案,再回查原文的正确答案。
再严谨的推理小说,也逃不过刻意的痕迹,因而原文给出的答案可能差强人意,但重要的不是答案的正确与否,而是两人交互中的针锋相对。争论到激烈处,戚卓殊便忍不住暴露些坏习惯,诸如指手画脚、推推搡搡、蹦蹦跳跳,她的声音激昂起来,眼神明亮起来,全身上下都鲜活起来。李夏景总是不温不火,像一汪静水,忠诚地反射着戚卓殊投下的影子,然后在调和出最终结果时温柔地笑笑。
戚卓殊看到他的笑,抬手便把他的发型抓得稀巴烂,肆意大笑起来。
李夏景没有镜子,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只能凭感觉努力将发型恢复原状,当他终于将发丝理顺,戚卓殊已经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翻着书页,猛地喷出一粒葡萄籽说:“猜错了。”
皱着眉把书扔回桌子,戚卓殊又薅了几颗葡萄说:“这谁买的,放这儿故意馋你?”
“江女士买的。”李夏景说。
戚卓殊问:“你让她买的?”
李夏景:“嗯。”
他吃不了水果,买来做什么显而易见。但戚卓殊只当不知道,李夏景也没提,只是忽然说:“隔壁的今天出院。”
“这么快?”戚卓殊动作一顿,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抓起葡萄往外走:“那我去看看。”
隔壁是陆嘉礼的病房,但戚卓殊没进去,她走到门口时,瞥见走廊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便停下脚步。离得近了些,对方才反应过来,肉眼可见地放慢了脚步,惊疑不定地停在几步外,压低了声音问:“你干嘛这么看我?”
戚卓殊吃着葡萄吐着葡萄皮,笑问:“我怎么看你了?”
萧言晏顿时蹦起来,做贼似的逡巡一周,打个噤声的手势:“姐姐你小声点儿。”
戚卓殊真诚地好奇:“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我没有!”萧言晏立刻反驳。
戚卓殊更奇怪了:“那你摆出这副鬼样子。我以为你想通了——”
“我没有!”萧言晏一副恨不能捂上她嘴巴的样子,郑重强调:“我已经借到钱了!”
戚卓殊还要说什么,萧言晏立刻伸手要拦,被她一巴掌打断去路,只好把竖起的食指往嘴唇上堵,挤眉弄眼地往病房里瞟,希望戚卓殊注意场合。可没瞟几眼,“咔嚓”一声,把手转动,病房门开,陆嘉礼走出来:“你来得正好——”转过身,他愣住:“这是……有什么事吗?”
萧言晏也怔住。瞄一眼自己的动作,发现和戚卓殊挨得很近,顿时退出几步拉开距离,放在嘴唇上的手指看起来怪模怪样,只能强扭去装作摸鼻子,一边摸一边笑:“啊哈,没什么事儿啊。是吧戚姐姐?”他朝戚卓殊使眼色:“就,就刚巧,戚姐姐来看你啊。”
陆嘉礼觉得他奇奇怪怪,但听到“戚卓殊”三个字,注意力便瞬间转移,视线也落到戚卓殊身上。看到她的瞬间,从眉目到轮廓,整张脸像被施了魔法,如有春雨落上枯萎的禾苗,他眼中亮起了光,嘴角扬起了笑,睫毛颤动着,自眼角蔓延出欣悦的绯红,直到耳梢。他说:“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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