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允要开灯,君砚不让。
陈允以为君砚蹲下去是去捡叮当猫,结果君砚直接抱着叮当猫坐在了地下。
陈允也坐下来,靠过去,把君砚搂在怀里。
他能感受到陈允吻着她的头发,然后一路吻到她的耳边。她听见格外清晰的一声——我爱你,君砚。
君砚用叮当猫蹭了蹭自己眼角泪水,捧着陈允的脸去亲吻。
陈允咬住她的耳朵,问:“我是不是说的有些晚,考研回北方吧。”
“是。”
“那和我结婚吧。”
可惜室内春光过后,现在只剩一片沉默了。
第23章 盛
君砚都洗好澡了,准备去睡觉了,她妈妈的视频电话一下子打了过来,还不是她接的。
陈允离的近,君砚又正在吹头发,他顺手就帮忙接了。
结果黄潸女士看见头发略带潮湿的陈允,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陈允也不知道是君砚的妈妈,所以他刚看到的时候也有点被吓到的意思。
黄潸是出于情分压住内心怒火和自己想要破口大骂的情绪,略略僵硬的问道:“砚子呢,我有话和她说。”
“阿姨,你等一下,砚子在吹头发。”
“吹头发?你俩在那里?”
“我家。”
“你家?让她马上回家!”
“不是,阿姨我和她在我家的那个新房子里。我们俩个什么都没干,阿姨你不要多想。”
黄潸被气的眼前一阵黑,就差直接去质问陈允他爹教的什么破玩应。
亏她以前一直觉得陈允安静,稳重,有出息,怎么都没想到陈允的手能伸到她自己女儿上。
真是走了眼。
这陈允多多少少也二十六七了,怎么能这么不矜持!不懂事!
太生气了,气的黄潸直接把电话了。
你以为陈允是心虚,其实他更多的是开心。早一点告诉家长,他就能早点实现领证的这个梦想。
君砚吹完头发已经快十一点了,还是给她妈回了电话。
一开始半天都没接,后来接了,也不说话。
君砚于是就有点不好意思的问,“你还没睡吗?”
“我睡得着吗?君砚!我睡得着吗?你告诉,你干嘛去了?你多大?你想怎么样?”
君砚一直不说话,听她妈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的训她。
然后忽然带着眼泪笑出声。
她说,“妈妈,谢谢你。”
这是她第一次从妈妈那里感受到重视与爱。第一次感受到奶奶以外家人的关注。
她坐在阳台那里打电话。可能是时间太久了,陈允不得不过来看看她。
其实电话早就挂了,她只是有些感慨。
“怎么又哭了?”
“没什么。”君砚摇摇头。
她忘不了小时候妈妈的所作所为,所以一直疏离排斥。虽然妈妈一直有心修补,但那种无形的偏心,一直都存在。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妈妈那里感受到重视。
让她觉得难过又悲伤。
她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往后妈妈和她的关系。
于是她和陈允说:“人真是好复杂啊。”
“明明小时候那么讨厌我,现在对我又那么的关心。”
陈允揉揉君砚的脸,说:“我妈妈也是。明明小时候走的那么干脆利索,现在又总是给我打电话,总是想让我去她那里待几天。”
因为她们都不是一成不变的黑暗,她们变化着,所以她们在君砚和陈允的记忆里色彩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他俩睡到了八点就打车回去了,君砚困的头疼,一直蔫蔫的倚在陈允怀里。
陈允送君砚到门口正要走,推开门的君砚向陈允招手。
陈允不得不过去,然后看见他爸严肃的坐在君砚家的沙发上,明晃晃的瞪他一眼。
他有点委屈的低头。
然后听见他爸严肃的一声,“进来”。
君砚被吓了一跳。
陈允的手掌搭在君砚的肩上,本意是为了安抚。但是黄潸一句“放下”,把他俩都吓了一跳。
陈允只能放下手,然后和君砚走到屋里。
两个大人聊天。
因为君砚他妈一直拉着陈允不懂事这件事说,所以陈允他爹一直在被全方面打压。
只能一边是是是,一边对对对。
君砚和陈允没插话的地位,就只能低着头,偶有小声说话,但并不频繁。
两个人聊的很多,连工作结婚什么的都聊到了。
站的君砚腰酸背痛,还是快到饭点,因为太饿而才得以解放。
可是她饿,这两位家长不饿。
他们还不让陈允瞎乱动,看陈允比看绣球还严。
君砚就只能自己去煮了泡面,叫陈允和她在他俩视线范围内吃完。
两个家长聊到最后聊的还不错,最后甚至约了吃饭时间,美其名曰把这件事定下。
陈允和他爸一起下楼,一边走路,一边给他把竖拇指。
“你挺厉害啊!怀孕了怎么办!不懂事!”陈允他爸拧他耳朵。
“爸,我啥都没干。”陈允觉得自己柳下惠做的百口莫辩,不如直接不做人,生米煮成熟饭,也不用受着那些无妄之灾。
他爸忽然大笑,不轻不重的拍他一下。
晚上吃饭,他爸非拉着他喝酒,说了很多跟多的话。
话里有太多的唏嘘感叹了。
自己的儿子已经二十六七了,要结婚了,要毕业,工作了。
要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真快啊,自己也老了。
陈允也被灌的有些醉。
要不然他也不会十点多晕晕昏昏的给君砚打电话让君砚从房间里出来。
君砚都没来的及拒绝,陈允就给她发了个她家门牌的照片。
君砚无奈的出去,连衣服都没顾得上穿。
刚出门,就被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抱住。
“醉鬼。”君砚吐槽到。
陈允却突然把手指放在君砚的嘴前,小声说,“你小点声,一会被抓到了。”
君砚笑得宠溺,想着真可爱。
可爱本爱想到自己昨天晚上的酒疯行为,打算装睡一白天。
不了君砚直接自己开门进到他的房间。
他一想起自己爸爸这个点不在,于是脸皮一厚,一下子把君砚卷进被子里,先亲亲再抱抱。
听君砚的声音,看君砚笑得无比开心和温暖。
时光很快,新的一年开始,考研成绩出炉。
君砚开始信心满满的准备复试,联系好导师,也收到了导师的回复。
她觉得生活就像打了鸡血,一切都积极向上。
如果不是,她在复试的前一天收到了法院的传单。
她的大爷大娘起诉她私吞奶奶的资产。
她家的那栋房子房产权的确有点问题,本来是父亲的,父亲死后改成母亲。
母亲后来走了,房产名字转到奶奶那里。
按照法律来说,那栋房子的确轮不到君砚。
可是数十年感情在那里,她真的难以割舍。
还有奶奶的存款,不是她存着要花,就是她不忍心把奶奶的钱给那么几个白眼狼,她觉得恶心。
可是,怎么办呢?
现在这俩人为了这些东西,直接把这其中不能用冰冷条律诠释的感情诉诸司法。
司法之下,她得不到任何的保障,甚至卷入这场子虚乌有的官司,还会成为她一生的污点。
而她顶着这件事巨大的压力去复试。面试的时候却频频出错。
本来她一直是一个会提前到,合理安排时间,从未迟到的人。
却在复试时迟到了五分钟。
夜风凌凌,她一个人背着包,走在空旷的街道之上。
路过一个巨大的市区医院,她一眼就看见关于抑郁症的宣传。
然后无法遏制的想起自己的高中。
每天失眠到两点,不到五点又再次醒来。
每天都觉得不如死去。
永永远远的看着自己成绩单上的排名无限往下滑,却无能没力。
因为她是在是太痛苦了。
痛苦到她觉得不如死去,跟本没办法正常的学习与思考。
她那个时候特别希望有机会确认自己是不是病了。
可是到现在她都不能和别人说,自己生过很严重的病。
因为她没有检测结果,她没去过医院。
她根本就没机会,没有钱去所谓的医院。也没有人会带她去看病,会关注她这个样子。
她不知道那接近三年仿佛永无停息的失眠夜晚是如何度过。
她不敢去回想。
实在是太痛苦又无计可施。
即使是现在,她的睡眠情况仍旧是差的要死。
所有人都在追忆青春,怀念高中,她却连想都不愿意想。
所以她一直对自己高中的成绩耿耿于怀,她一直抱有着无限而又不可言喻的遗憾。
她希望自己可以去弥补,去更改。
但是又一次巨大的失败,冲击着她。
她不仅觉得自己和陈允越来越遥远,自己和世界上一起美好幸福也越来越遥远。
还是夜间,她什么都没有拿,头脑一热的就买了去厦门的火车票。
下车站时正好看见了朝阳。
自己到了海边,在海边一坐就是一天。
她沉默的想了许多东西。陈允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
夜色深起来,她还穿着面试时的衣服,粉色外套配白裙子。
她把鞋和外套都脱了,光着脚在已经没什么人的海滩上无比慢的走着。
海浪卷起来。
风声呼啸着。
冬天凌晨的海很冷,很凉。
沙滩上已经没什么人。
君砚的白裙子是为了来看海特意买的。面试的时候特意穿上,是觉得很好看,很喜欢。
她光着脚,风吹着她的发梢,裙角,她在海滩上走着。
陈允跟在她身后。
潮汐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海水一遍又一遍的冲上来。
君砚冲着空旷的大海喊到——
“房子我不要了,钱我也不要了。”
“我不回去了。”
“听见了没?奶奶,爸爸,我不回去了。”
海浪还在卷着,君砚往沙滩上一躺,海水卷上来的时候,正好把君砚淹没,冰凉的海水,从君砚身上流过,打湿她的衣服,她的头发,带走她的泪水。
她的耳朵里听见海水的声音。
陈允就站在不远处,风吹着他的衬衫与西装裤。
他刚从一场国际性的座谈会里过来。
君砚坐起来,乖张的看着陈允,然后张开手臂,对陈允说:“抱我回去吧,如果你不嫌弃我湿的话。”
不嫌弃我脏兮兮的,弄脏你的白衬衫。
陈允把君砚抱起来,夜风和海水,一个冰凉,一个萧瑟。
陈允的唇贴了一下君砚的脸颊,在她的脸上,品到了夜风和海水的味道。
他抱着君砚往回走,海面的月亮升起来,月色笼罩着他们两个。
君砚的泪水是滚烫的,混着冰凉的海水滴落到他的脖颈上。
后来回了次家,大爷大娘撤了诉。
君砚把自己的东西都拉到了陈允说的那个婚房里。
她带着陈允去看奶奶和爸爸安睡的地方。
君砚说,这个地方正对着小路,她小时候每次经过都会长爸爸鞠躬,大声的喊爸爸。
现在她要鞠两个躬,还有她的奶奶。
她也不是一个人鞠躬,还有陈允陪他鞠躬。
君砚决定第二次考研,但也不能在家里咸鱼。
所以她就和陈允一起去了北京。她的第一学历并不好,也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学校,所以应聘北京的初高中的英语老师几乎不可能。
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应聘小学老师,还不在市区了,离陈允特别的远。
教小孩的生活还挺有乐趣,毕竟是北京,所以工资并不低。她接着翻译的工作,有时候还做做家教,倒是不缺钱了。
偶尔和大学的舍友联系,她们都和她有了不一样的际遇。
那个最为娇气想家的李萌,毅然决然去到了西边支教。
车晓终于结束了和她男朋友略带畸形的感情,在英语研究这一路上走的越来越远。
肖冰雅也没有浪费她的语言天赋,但是又不想离家太远,所以就回到了家乡市里的高中,励志当一个德才兼备的好老师。
时光有时候就是笔下的几个字,一年,两年,随着风就逝去了。
她的高中,大学就是这样一点点开始又结束。
沧海桑田,这一生花开花谢,树木枝桠亦枯亦盛亦荣。
现在已入北方隆冬。
早上起床的时候,又下了雪,不大不小,路上积了薄薄一层。
这是君砚第二次报考这个学校,第二次给这个老师发简历。
一切就绪,她看着窗外给陈允打电话。
窗外的几只麻雀站在树枝桠上,被雪在头上压了一顶小帽子。
君砚说:“去领证吗,今天?”
“嗯?”陈允迟疑了一下,然后君砚的电话就被直接挂断了。
等电话再响起来的时候,陈允已经出现在楼下和她挥手了。
手里是明晃晃的户口本和身份证。
回来的时候,下了大雪。陈允背着君砚,雪越下越大,几乎要浸湿陈允的鞋和裤脚。
君砚看着雪落在陈允和她的衣服上,肩上,头发上。
那一天,所有的一切都白茫茫。
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几月几号,他们也不怎么过结婚纪念日。
他们只知道那天白日夜里都是鹅毛一样的大雪。
所以也许日后,每一个下雪的日子都值得纪念。
既然已经走过一路所有风雪,那么就此白头也不算多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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