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咽下最后一块薄脆:“弈哥,煎饼不是我给你买的,我就给了辛悦一份的钱。”
周加弈捏煎饼的手一顿,他看向辛悦:“你给我买的?”
“嗯。”
“那我……”
“不用!”辛悦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打断,“我不用你给我洗袜子!”
周加弈嘬了口沾到甜酱的大拇指,笑了:“我是想说,那我要好好跟你说声谢谢。”
石磊都把《赤壁赋》翻来覆去读两遍了,辛悦才喝完粥,她擦干净手,从书包里抽出一个小袋子,把空的粥盒子放进去。
“你吃完了也放里面,”她和周加弈说,“我一会扔。”
周加弈拿过垃圾袋:“我扔吧,你不是刚擦过手吗。”
辛悦递给周加弈一片湿纸巾,目光划过,无意间看到他在小纸片上抄写什么。
“写什么呢,字这么小?”她凑近去看,“飘飘乎如遗……你在做《赤壁赋》小抄!”
“悦悦你小点声!”周加弈恨不能堵住辛悦的嘴,他在唇上竖起一根手指,“嘘!别被小王听到,不然一准去老王那打小报告!”
小王,代指班长王婷婷。
她是王拓风的侄女,一个老王,一个小王。
辛悦:“方老师上课抽背,你可以做小抄,这要是考试,你也带小抄?”
周加弈不以为意:“考前我再背,来得及。”
石磊也搭腔:“弈哥这记性是真牛,之前诸葛亮的《出师表》,他也是读了几遍就记得大差不差了。”
果然,人跟人的差别比人跟猪都大。
同样是父母给的脑子,怎么有人就样样拔尖,还有人拼命扇翅膀都飞不起来。
去你的笨鸟先飞,躺平任嘲吧。
早自习下,辛悦和王婷婷去厕所。
高一十六个班,全部分布在“清源楼”,楼高四层,每层四个班级。
四班在楼西,厕所在靠着一班的楼东走廊拐角处。
路过二班时,王婷婷脚步放慢,抻长脖子往人家班级里看。
辛悦问她:“找人?”
“找传说中的高一校花,姚星辰。”
“听班里男生提过,”辛悦说,“就是没见过真人。”
“我见过好几次,就在老王的办公室,”王婷婷没见着人,便拉着辛悦快步走过,“又高又瘦又白,是真漂亮。”
“校花老去办公室干吗?”
“老王不是还教二班数学吗,校花是她们班的数学课代表,我听老王说,人家数学成绩特好。”
洗完手出来,辛悦站在拐角等王婷婷。
“啪!”
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辛悦循着声音,看到一串钥匙躺在脚下的大理石上。
“同学!”好像是前面那个女生掉的,辛悦喊她,“同学你钥匙掉了!”
姚星辰有点不爽。
早上在食堂,那个高二的男生又过来拦她,呜哩哇啦说了一堆问能不能和她做朋友,哪怕不谈恋爱,做普通朋友也行。烦得很,豆浆都没喝完就赶紧回教室了。
谁想这人竟然从高二的“敏行楼”跑到“清源楼”来,堵在二班门口等她,还好一早班主任过来讲事情,不然真难以收场。
她挤了一大坨洗手液来厕所洗手,太霉了被这种不要脸的人缠上,赶紧把霉气洗掉。
有人从背后拍她。
姚星辰一回头,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和她手里的一串钥匙。
“同学,你钥匙掉了。”
“哦哦,谢谢。”
“我是二班的姚星辰,同学你呢?”
“四班,辛悦。”
双下巴
辛悦刚进教室,就看到石磊站在过道上,单腿支地上演金鸡独立,班上的同学来来往往,他自岿然不动。
她擦了手,问:“又有什么事困扰你?”
石磊每逢心里不顺,都来这么一出,做了三个多月的同桌,辛悦早已见怪不怪。
他双手合十,闭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趁早出家吧。”辛悦拉开椅子坐下,问周加弈,“他魔怔了?”
“情窦初开。”
“啊?”
周加弈啃了口干脆面:“他遇上喜欢的人了,现在试图进入修行之人的冥想境界,以去除杂念、心无旁骛。”
“神经病,”辛悦不相信他的鬼话,“难怪你们是上下铺,脑子都有病。”
“不信拉倒。”周加弈从桌肚里又掏出一包干脆面,递给辛悦,“吃吗,红烧牛肉味的。”
辛悦瞟了一眼,是学校小卖部一块五两包的那种垃圾小零食:“不吃。你不是才吃过一个煎饼吗,这么快就饿了?”
“昨天从小胖那搜刮来的,忘了吃,刚刚整理桌肚才看到。”周加弈拆了第二袋,“我这人就见不得有零食不吃。”
他面饼才啃一半,方傲梅就进来了。
她对还在走廊乱窜的学生说:“都回教室坐好,准备上课。”然后把一沓纸给高倩,“课代表现在给你们发默写纸,等上课铃响,默写《赤壁赋》全文。”
教室顿时一片哗然。
方傲梅板着脸喝道:“叫什么!安静!”
接着是一片急慌忙乱的翻书声,大家都赶紧趁着临上课前的几分钟突击背诵。
“课后不好好用功,现在才想起来临时抱佛脚,”方傲梅嘲讽道,“晚了。”
教室后排的同学仗着距离讲台远,又有高高摞起的书本做遮掩,狠狠抱怨:“默写默写默写,天天就知道默写,默写不过关还要罚抄!”
辛悦不怕,她一直很喜欢诗词歌赋,方傲梅还没讲到《赤壁赋》的时候她就背完全文了。
她稍一偏头,果不其然,周加弈正把小抄压在高倩发的默写纸下面。
很巧,周加弈也偏头看她。
四目相对,他狡黠地冲辛悦一笑。
上课铃响,大家只能合上课本,在纸上开始默写。
教室里很安静,只听得到笔尖在纸张上的摩擦声。
方傲梅在两边的过道上巡视。
“个别同学,眼睛不要总是往你同桌那边瞟,”她个子高,全班学生的小动作都一览无余,“再瞟我就点名了。”
因为课文早已烂熟于心,所以辛悦默写得很快,不多时,她放下笔,开始从头逐字逐句检查有无错漏。
方傲梅看到好几个同学都放下了手中的笔:“默写好的举手示意下。”
辛悦举了手。
“靠,”石磊吐槽她,“这么快。”
检查好,没有错漏处,辛悦把笔帽盖上。
右手边的周加弈几乎也同一时间扔了笔。
“停笔,”方傲梅看向墙上的钟,“每一组把默写纸从后往前传,高倩你收齐了给我。课本拿出来,今天讲下一篇文言文。”
后座的女生敲了敲辛悦的肩,她伸手把一摞纸拿过来,夹上自己和石磊的,然后递给前排的蒋旭辉。
转身的刹那,她看到周加弈默写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骗子,说好没背的呢。
“之,译为靠近,相邻……”下课铃响,方傲梅把粉笔扔进黑板的凹槽里,“课间休息十分钟,下节课继续。”
“完了,”方傲梅一走,后座的孔菲就抱着头嚎,“‘轴轳千里,荆旗蔽空’,我把这句给漏了。”
她同桌嚎得更起劲:“我更惨!‘歌曰’后面一长串我全给忘了,十遍课文的抄写是跑不掉了,我现在就开始抄吧。”
“你默得怎么样?”辛悦问周加弈,“不是说没背吗?”
“是没背啊,”他从语文书里抽出小抄晃给辛悦看,语气里好不得意,“还好我未雨绸缪提前准备了,不然就会开头那两句,还不得被方铁嘴弄死!”
孔菲赶忙讨教:“方铁嘴刚刚一直走来走去,你还能看小抄,怎么做到的?”
“八字秘诀,”周加弈拍拍胸口,“胆大心细,熟能生巧。”
“弈哥,”孔菲抱拳,“佩服。”
周加弈很受用:“作弊这事,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辛悦睨了他一眼:“你还挺骄傲。”
“我这是心态好,”周加弈分辨道,“平时默写、随堂小测啊,作不作弊不打紧的,只要大型考试别乱来就行,这是我的底线。”
以冯天硕为首的几位渣渣纷纷附和,连连称赞。
辛悦有点困,她伏在桌上想眯会。
“哎哎,”才闭上眼,周加弈就在她耳边嘀咕,“你怎么天天上午都犯困?昨晚上又看小人书了?”
被他这一吵,也不指望还能眯下去了,辛悦没好气地说:“什么小人书,那是名著、名著!还有,你自己看看,教室里多少人在补觉的!”
“你起床气有点重啊,”周加弈缩回自己座位上,“冬眠是吧,你继续,等方铁嘴来了我叫你。”
“哎,”耳边的小蜜蜂消停了没几秒钟又来嗡嗡嗡,“睡啦?”
“又干嘛?”辛悦把脑袋转过去,闭眼问他。
“没干嘛,就问问你睡着没。”
半分钟后,“中午去吃食堂?”
辛悦忍着烦躁:“嗯。”
“一起?”
“我跟王婷婷一起。”
“小王班长是我们四班的特务,你跟她走太近会被带坏的。”
“你还是叶成林的爪牙呢。”
“冤枉啊,”周加弈一只手撑着后脑勺,面朝辛悦,“是老王让我做的物理课代表,非我本愿,你这么说我可太委屈了。”
辛悦冷哼:“一丘之貉。”
终于昏昏沉沉地熬完了上午四节课。
王婷婷走过来:“吃什么?”
“快餐吧,种类多,出菜快,”辛悦从包里把饭卡找出来,“面条那些排队太长了。”
一中的食堂最靠近高三的“致远楼”,这是学校对高三学生的照顾。
相应地,高一的“清源楼”离食堂最远,四班又在四楼,去一趟食堂,要跋山涉水跨越半个校园。
王婷婷看着旁边成群结队飞奔的学生:“咱们这才下楼,人家高三的都点完餐了。”
“这会跑过去,正是排大队的时候,”辛悦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我俩不急,慢悠悠晃过去正好他们吃完一拨。”
两人站在一楼的五号窗口前排队。
“这才高一第一学期,啥时候才能熬出头啊,”王婷婷背过身来辛悦闲聊,“一想到这种高强度的学习生涯还有两年半,我就心力交瘁。”
辛悦咬着手指甲:“大家都这么过来的,熬吧。”
“难熬呢,你知道……看!”她忽然激动起来,靠近辛悦耳边,“校草,严寒!”
“哪啊?”辛悦下意识地四处张望。
王婷婷一把扳过她的肩膀:“你动作太明显了,人家会发现的!”
“哦。”辛悦兴致缺缺地应了声,接着啃她的指甲。
快餐窗口的出菜速度在一楼食堂一骑绝尘,闲聊的工夫,已经快到她们了。
“今天有糖醋面筋,闻到酸甜味了,”王婷婷嗅了嗅,“我也想拥有酸酸甜甜的恋爱。”
辛悦踮起脚尖眺望窗口里的菜类品种:“咱学校抓早恋有多狠,你不知道?”
“知道啊。”
“而且,”辛悦吓唬她,“老王是你亲叔叔,你要敢顶风作案,他会弄死你。”
两人端着餐盘坐下来。
王婷婷朝严寒的方向望了一眼,失望地说:“校草吃的也太快了,一眨眼就走了。”
辛悦夹了块豆腐:“你真喜欢他?”
“什么呀,”王婷婷嗔了句,“多看他两眼就是喜欢?你这什么逻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个女生不喜欢看帅哥?你不喜欢吗!”
喜欢啊。
我也会偷偷瞄两眼周加弈,虽然他并不是你们口中的那种典型帅哥,相貌也没到校草那个级别。
但是,我觉得他好看。
豆腐浸满了汤汁,越嚼越香。
望着餐盘里的其他菜,辛悦有点后悔,刚刚应该打两份千叶豆腐的,便宜又好吃。
他中午吃豆腐了吗。
估计没有,之前听石磊提过一嘴,他喜欢面食,方便面拉面刀削面盖浇面,无面不欢。
天天吃面食,也没见长肉发胖,下巴比开学那会还尖了不少。
八月底,新生报到。
“哎呦,你们四班怎么在四楼啊,人家学校一班二班都是在一楼,没见过这种从顶楼开始排班级的。”妈妈站在清源楼下抱怨,“一天要爬这么多台阶,累得都没精力学习了。”
辛悦劝道:“又不是就我一个人要爬四楼,四个班两百多个人,大家都一样。”
“早知道就找人把你调到十几班了,”妈妈还是觉得自家闺女吃亏了,“三栋楼都是这种布局,你要爬整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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