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被子是民女闲暇时候将‘幻臻坊’里余下的各样零头碎布收集起来,再一片片缝接起来制成的,里边塞着弹得松松软软的棉絮,就一直搁在箱笼里没用过,夜里仍是冻人,还请侯爷将就。”
宋观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对应。
她怕他受冻,为他张罗,他内心生出窃喜之情,但又不愿她探知太多,怕面子要保不住。
他就是如此这般别扭,上一世到这一世,头一回有这般体悟。
苏练缇的心思没有他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柔声又道:“侯爷是民女的大恩人,见侯爷好好的,无病无灾,那样才好啊。”
敢情她待他好,全因他曾于她有恩,如此而已?
然而她所牵念着的那一世,他根本毫不知晓,完全无感啊!
宋观尘一下子又满腔不是滋味,才想刺她几句,却见她忙着拍抚他身上的被子,似想将拼布被面上的皱痕一一抚去。
他似躺瞅着她轻垂的面容,那样认真,那般虔诚,竟让他的心思蓦地飘到前世的那一夜,有一个她,那人亦是认真虔诚,眉眼温柔,手劲也温柔,那一个她与眼前这样的她面容重叠,表情一致,直击他的心。
他已然说不出话,却听到那样轻软的一句——
“好了,这样才齐整呢。”
瞬间如遭电击,完全不行了!
他一把握住那只在被面上挪移的柔荑,使劲儿一带,在姑娘家讶呼中把娇软软的身子扯向自己,和着暖被压在了身下。
实不知哪里又惹到他,苏练缇咽了咽唾津,鼓勇道:“侯爷若不喜这件被子,内寝木台里还备有一件,只是那已是民女过用的旧物……还是侯爷想回去了?毕竟这儿与侯府相较,定然简陋太多,怕侯爷要睡不好。”
宋观尘气息不稳,眼神如苍鹰瞰兔,既锐利深沉又跳窜火花,恨不得张口将她咬下,但这般“想咬她”的心情绝非因怒而生,却是饱含渴求,如久旱逢甘霖,如饥寒交迫之人终得一顿佳倾、一份热烘烘的暖意,令他几难把持。
他忽然放松,隔着被子半压在她身上,脸还直接埋在她颈窝处。“侯爷你……”
“本侯困了。”他打断她的话,轻掀的双唇似有若无碰触到她的颈肤,感觉底下那身子微绷,他恶劣地悄扬嘴角。
“侯爷困了那就……”柔软女嗓十分隐忍。
“上上世,你说你遇人不淑,终被辜负,所以重生后你未再婚配,是吗?”
“……是。”欸,好喘,没办法,她推不动他。
“你还说本侯有恩于你,姑娘特意来报恩的,对不?”
“唔……对……对吧。”算是特意报恩吗?她也不太确定,仅是目光一直追随他,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她什么也没做,就只在他被车裂曝尸之后去收尸殓葬,能为他做的事其实很少很少。
“好。”男子终于抬起头,但那一大把乌亮亮的青丝仍散在被子上、地板上,与她的发丝相叠相贴。
苏练缇忍不住又暗暗吞咽唾液,感觉一颗心快跳出喉头。
堪称绝世无双的白玉俊颜当真好看到让人自惭形秽,她避无可避地嗅到那一股独属于他的寒梅冷香,美之物人人爱,她也爱看美人,只是眼前这一位美人靠得也太近,她、她有些无法消受。
听他说好,她勉强想厘清到底好什么好,他低沉且坚定的声音再起——“既然苏姑娘是来报恩,本侯给你一个机会,就以身相许吧,如何?”今夜来这儿之前,宋观尘完完全全没有这般想法。
他想见她,于是来了。
他欲与她谈开,于是来了。
但此一时分,要她“以身相许”的话如此自然而然道出口,他内心震惊之余竟生出可耻的愉悦,好像自己终于找到一个把柄,打着“让她报恩”这个理由当大旗,堂而皇之亲近,甚至“占地为王”。
苏练缇怔怔然望着他好半晌,眸子都忘记要眨了,最后断定,这位大爷困到都说起梦话。
“侯爷莫要闹我。民女若然以身相许,那才叫糟蹋了侯爷。”她表情又带纵容,想着自己可是“大娘”、“大婶”等级的人物,才不怕英俊小伙子撩拨,遂软语安抚道:“好啦好啦,如果侯爷需要人形抱枕才能入眠,那拿民女来充当一下也无妨,能陪侯爷安睡,也是大大报了恩。”
语毕,她全身放松,由着他压制,双眸甚至闭起,一副准备让他抱着同眠的势态。
结果她耳畔便响起男人似乎又被惹怒的声音——
“哼,陪睡就算报恩吗?没那么容易!”
下一瞬,她身上陡轻,寒梅淡香不再盈满鼻间,他已翻下身在一旁躺平。
苏练缇撑起上身,略感头晕眼花,缓了缓才完全坐起。
见他赌气般闭着眼躺平不动,她实也无话可说,随手拉来暖被重新为他盖上,压好被角。
“望侯爷安眠。”轻柔得如喃似叹。
吹熄外间的烛火,仅留一小盏让她带进垂纱薄幕后的内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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