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练缇腼腆一笑。“这件绣作虽未完成,但每块儿多少都绣上一些了,对照皇后娘娘与各位贵妃身上的衣裙绣样,再用删去排除之法,其实不难猜出。”总之是各有各的喜好,除了会命令底下人为自己刺绣,等轮到自己亲手穿针引线了,亦会采用自己喜爱的绣法,这也是习惯使然。
她柔声又道:“瞧这些针法,几位娘娘各有各的长处,只是如此这般练到最后,六个区块的差别将益发明显,尤其是相连的部分,想融合得天衣无缝根本不能够,届时娘娘们的心血怕是要白白浪费。”
站在她身侧的皇后娘娘两道眸光瞬也不瞬,苏练缇迎向对方的注视,心脏震了震,后者那张润腴美脸上的神态,有赞赏,有惊艳,更有意味不明的笑……
苏练缇莫名生出一种感觉,方才几位娘娘为了“雨露均沾”这四字几要闹起,身为后宫之主的她并未插手,好像就为了看她这个小小民女会如何应对。
但那又不是恶意的,至少她察觉不出来,真要说有什么的话,还比较像对她充满兴味,想亲近她、观察她、试探她。
第八章 他的小桃源(2)
“苏姑娘既已指出问题所在,是否有妙招可解?”宋恒贞的语调揉着一股亲昵。
应下那古怪感觉,苏练缇微微屈膝一礼,道:“回皇后娘娘,民女可整合这些针法,加上最后的收尾修整,问题应该就能迎刃而解。”
“当真?”
苏练缇不禁露齿一笑,因为皇后娘娘此刻的模样飞眉瞠眸、朱唇园张,像稚子蓦地瞧见什么梦寐以求的玩意儿似的,欢喜真情流露。
她坚定颔首。“倘若皇后娘娘允可民女在这幅绣作上动针,民女自当竭尽所能。”宋恒贞玉手轻拍了下,“好,就按苏姑娘的意思来办。”
共同参与太后这份贺寿绣作的几位妃嫔亦相顾而笑,显然内心大石头落了地,笑起来无比明媚,朵朵都是娇花。
苏练缇垂颈敛眉又行礼,道:“那么,为了便于整合,民女有个不请之请。”“你说。”
“民女想看看皇后娘娘与各位娘娘行针刺绣时的手势与姿态。”任何的细微调整,皆可带出不同的改变。
宋恒贞想也未想,笑眯眯点头,“本宫允你!”
宁安侯宋观尘虽是当今皇后的胞弟,除皇城大司马一职又兼御前行走,但他一个大男人,皇帝老儿的后宫实不好让他动不动就闯。
上一回还是因正霖帝要他出宫前走一趟凤颐宫,他才大大方方前去探望皇后长姊,然而今日,一得知某位姑娘被召进凤颐宫,惊得他五脏六腑快移位,不得不火速进宫。
皇后长姊曾下懿旨,入凤颐宫,他可以无须通报长躯直入,但他从未那样做过,今日还是头一回直闯入内。
他绝对想像不到,一踏进凤颐宫暖阁,呈现在前的会是这般景象——
一张尺寸甚巨的绣架摆在正中央。长方形绣框将缎面绷得紧紧的,绷出那料子该有的珍珠光泽。
围着绣架而坐的六名女子衣着华贵、妆容端丽,不是居妃位便是具贵嫔身份的娘娘们。
当中还包括他的皇后长姊,每位娘娘的身边都跟着两名宫娥帮忙理线穿针,不沾阳春水的六双手有条不紊地在锻面料子上一针针刺着绣着。
之所以能有条不紊,甚至还有说有笑,他不得不想,主因实是出在那名鹅蛋脸姑娘身上。
那姑娘的衣裙配色很是雅致,裙面上的绣花布图显得别出心裁,妆容清丽,发式简单端庄,看得出为了这次的进宫面圣,有稍加打扮过。
但她依然是她。
徐步在皇后以及五位妃嫔娘娘之间走动,时不时伫足提出建言,她神态沉静,不充不卑。
“佳妃娘娘处理的这一块恰是仙女腾舞的部分,若用‘斜底云针法’较能绣出飘逸之感,像这样……嗯……对,对,佳妃娘娘一点就通,这几针真绣出韵味儿了,真好,真的很好啊。”
赞美之词虽不丰富,但胜在语气诚挚,简单几句就令被称赞的人心花怒放,下针更添自信。
“嗯……蓉妃娘娘绣的这一块多是人物的脸部,神态尤其重要,瞧啊,这几个部分就绣得无比出色,只是若针法能改横而纵,从底往上拉针,把肤色以及线丝的润色呈现出来,效果定然更好。”
她“傅道、授业、解惑”的语调如此轻和,神情又这般温柔,且还能一针见血、立竿见影,令几位后宫贵人们一下子信服得不得了,言谈之间变得更亲近轻松。
这时宋恒贞故意唉声叹气,娇嗔:“都说要‘雨露均沾’的,怎么就独厚你们几个,都不理本宫了?”
听到皇后这般说话,原要诚惶诚恐才是,苏练缇尚未及出声,佳妃、蓉妃等人竟忍俊不住噗嗤笑出,随即笑成一片,都听出皇后娘娘是故意拿方才险些吵开的话题来逗弄大伙儿的。
苏练缇对所谓“雨露均沾”的话题实在戒慎得很,面上浅浅露笑,内心哭笑不得,正打算将几位贵人们的注意力重新拉回针法和绣品上,眉目不经意一扬,面外而立的她与立在门边的高大男子对上目光。
宋恒贞这时也察觉到氛围有变,一见来人,笑得更是见牙不见眼。“惦记苏姑娘的人可来了呢。”
苏练缇的衣袖被皇后娘娘暗中轻扯一记,耳中随即荡进对方压低的娇音,要力持镇定越发艰难。
这一世的进宫领赏突生枝节,莫非变数正是他宁安侯宋观尘?
“知你今日奉旨进宫,本侯仅是私下请两位相熟的宫中内侍帮忙照看,不知此事是如何传到皇后姊姊耳里,才导致你刚离开纯元阁又被请进凤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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