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握疼了妾身,咱们礼尚往来,等会儿针疗灸药可要让将军多吃些苦头罗。”她开玩笑道。可是……真痛啊!男人力气不是普通大,即便病体未彻底痊癒,这猛然一扣立时在她肤上留下瘀青指印,疼得她都想咬人。
男人撤掉手劲,徐徐扬睫,看进她眸底试图找出些什么。
乔倚嫣也不惧他的冷面,抽回手腕边揉边道——
“还以为将军被妾身碰得挺习惯了,原来不是吗?”
萧陌目光清锐,剑眉微沉。“萧某不惯与人肢体亲近,乔小……”想到被要求唤她小名,不禁一顿。“……总之你最好别偷偷摸摸近身,我真会伤了你。”久经沙场,出手皆凭本能之举。
“将军若错手伤了我,可会自责内疚、心生怜惜?”柳眉轻挑。
萧陌眼角又是一阵乱抽,没回话,却见她已勾来一张圆墩椅落坐,打开小提箱开始摆弄里边的器具,摊开布囊露出当中成排的银针,取出药瓶,燃起一只铜盏油火。
接着她起身端来一盆热水,绞了条热呼呼的湿巾子欲帮他净脸擦手,自然不等她靠近就被萧陌一把抓了去,自个儿动手拭净。
这两天已挨过她的针,知道如何进行,净过面庞和两手后,他坐挺身躯,直接把一手送到她面前。
换乔倚嫣扣住他的腕,力道用得轻重有度,两根拇指沿着筋脉穴位仔细按揉。
她推拿的手法十分独特,萧陌能明显察觉肤下血气像受到她指劲所驱,从指连心,由心入肺腑之间,这令他胸臆中郁结之气大大获得疏通,心脉增强。
螓首轻垂,眉睫淡敛,额发下的秀额彷佛泌出些许汗气……为何执着?
他沉静打量眼前这张专心一致、心无旁骛的脸容,心绪因她这个毫无预警闯进他命中的女子略觉动荡,忽听她闲话家常般开口道——
“将军说自个儿不惯与人肢体亲近,这话似乎不太对,妾身听闻将军近身搏击之术与摔跤之技冠绝北境,无人能出其右,这两种武技皆需与对手肉贴着肉,更甚者还得紧紧抱作一团扭缠翻滚……”柳眉一扬,似笑非笑——
“我瞧将军并非不惯与人肢体接触,而是不惯跟女子亲近才是。瞧着你都二十有七,连个房里人也没有,近身服侍的不是亲兵就是老仆和小厮,将军如此洁身自好,倒是男子中的奇葩。”
……奇葩?
萧陌不仅眼角抽搐,整张峻庞的肌筋都在乱抽了,这辈子活到现下从未有过的古怪热气在肤底窜腾。
她的话落进他耳中更有另一番释义——她所谓“男子中的奇葩”,指的是他不近女色,很可能至今还是“处男”一枚。
然而令他欲辩不能辩的是……那确实是真。
二十有七的大龄处男。
他位高权重的行军大都统、镇北大将军之职令众人忽略了这件“小事”,她却大剌剌地翻到明面上,像故意要他难堪似的。
“妾身很是喜欢。”她飞快瞅了他一眼后再次垂首,那嫩颊上已荡开两团轻红。
萧陌都不确定自己听到什么了,骤然中指指尖一痛,是她施针缓而深地扎进。
她将药粉沾了薄荷油捏成小小一团儿裹在针尾上点燃,药力因热气发动,藉由那些特殊打造的中空银针渗入他的血气里,漫向四肢百骸。
接着他两边的额角穴位、天灵以及下颚亦被陆续施针灸药。
她施针手法无比流畅,令他非常……非常的……痛,痛过之后却是非常又非常的舒坦。
待他终于能舒出一口郁气,宁定心神,忽地记起她方才所说的“喜欢”……那究竟是什么鬼?是否该问个清楚明白?
他皱起眉,俊唇才掀,她已抢了他的话语权,非常自以为是也非常笃定地道——
“妾身知道将军接下来欲做些什么。事有轻重缓急,那些对你而言极其重要又急迫的事,即便病体未见大好,你也是要赶着去办的……我都知道。”
萧陌心头陡凛,原要问出的话堵在胸臆间。
他瞪视着她,一会儿才问:“你又知道些什么?”
乔倚嫣妙眸溜了溜,似思索着,最终笑笑答道:“自将军在战场上落马被扛回这座主院,这儿便里三圈、外三圈被你那些训练有素的亲兵们围得跟铁桶似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而妾身之所以进得来,还得仰仗有那道赐婚圣旨当靠山呢。”
她微皱鼻头轻哼了声。“然后你也才清醒没多久,就急着召几个心腹副将商议要务,连番布置……上次战事,北蛮联军虽吃了败仗,却未露出彻底溃败之象,与其说将军是忧心敌军会再次大举叩关才这般拚命,倒不如说将军积极备战就等着他们自个儿送上门。”
屋中沉静,气味略带辛辣的药香漫在鼻间,细细蒸腾的药烟雾白雾白的,萧陌的目光透过这一幕薄薄朦胧紧锁住她。
意识到男人不善的注视,乔倚嫣先是一怔,接着忍俊不住般笑出声。
“冤枉啊,妾身绝无刺探军情之意,将军不会以为我是蒙刹细作吧?”
萧陌沉眉眯目。“你不可能是。”
乔倚嫣频频颔首。“当然不可能是。咱们乔氏祖宗发源地就在北境边陲上,不少产业也在这儿呢,我要当了蒙刹细作替他们卖命,助他们南下,岂不是亏大了?杀头生意还有人做,而这般赔钱的营生怎可能有人蹚浑水?大将军当真英明神武啊!”兴高采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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