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孟杰对于沈达远的死一直无法接受,也明白这次的车祸让他变得相当脆弱。因此,在他的情况最危急的时候,她强忍着丧失的悲痛到医院陪他度过。
但是,现在他的伤势已好多了,他应该可以要自己面对一切,可他却依旧很黏人,每天都要求见她,只要她一天不出现,他就叫特别看护猛打电话给她,让她倍感困扰。
“沈太太,医生说孟先生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你会来接他吧?”特别看护的声音打断了宋可心的思绪。
“他应该可以自己回家的。”她轻叹了口气,用手指拨弄着颊畔的一绺发丝。她真不该将头发剪得这么短的,现在很难再把它缠绕在手指上了。
以前沈达远很喜欢将她的发丝缠绕在手指上把玩,但那彷佛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沈太太,孟先生的伤势虽然好了些,但他还是需要有人照顾──”
“你不就是在照顾他吗?”宋可心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我只是看护,不是他的亲友,他大难不死,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十分需要亲人的关爱。”
“我只是他的朋友。”她知道她不该表现得如此冷漠,因为孟杰是个孤儿,根本没有亲人,而他跟沈达远情同兄弟,如今唯一可称得上是亲人的人……应该只剩下她了吧!
“沈太太──”特别看护又出声了。
“我会去接他出院的,但请你转告他,我今天没有时间去医院看他,希望他能谅解。”说完,她匆忙地把电话挂了,并将电话线扯掉。
她知道自己不该做得道么绝,但她真的希望可以安静的度过一天。
这些天来,她的情绪一直起伏不定,虽然她已不再沉浸在丧夫的悲痛中,也已决定不再哭泣,但就在几分钟前,当歆歆问她爸爸什么时候会回来时,她好不容易佯装出来的坚强在那一瞬间又瓦解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向歆歆解释死亡是什么,而歆歆也一直认为爹地会回来,这让她的心几乎快碎了。
特别看护吴太太挂上电话后,轻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她看见坐在轮椅上的孟杰被护士推回来。他刚刚去拆掉手肘上的石膏。
“吴太太,你帮我打电话给可心了吗?”他迫不及待的问。
“打了。”吴太太点点头。
“那她说什么时候要过来?”
自从沈达远清醒后,便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惶,尤其他现在又藉由孟杰的身体活着,让他感到更加旁徨无助。
他知道自己的死会让可心十分悲伤,但是,看到她憔悴消瘦的模样,他还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很想把实情告诉她,却又怕她不会相信,更怕把她给吓坏了。
“沈太太说她今天没时间过来看你,希望你能谅解。”吴太太看他双眉不悦地拢起,连忙又道,“不过你放心,她说会来接你出院。”
“那明天呢?”他后天才出院呢!
“呃……沈太太没说。”吴太太扶他上床。
沈达远重重地靠在枕头上,他不能怪可心对他如此冷淡,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孟杰,而不是沈达远。
“吴太太,把镜子给我!”他说。
吴太太依照他的要求,将一面镶银边的镜子递给他。
沈达远很认真的注视着镜中的自己,虽然这张脸和身体都是属于孟杰的,但是,住在里头的灵魂却是他沈达远,别说别人不相信,到现在就连他都还无法接受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荒谬事实。
吴太太以怪异的目光看着沈达远的举动,她从未看过有人对自己的脸如此感兴趣,一天要照上好几回镜子,她几乎要以为他是个自恋狂。
沈达远也感受到她的注视,当然也猜想得到她在想什么,但要是他告诉她实情,她恐怕会当他神经不正常。
这时,医生来到病房作例行检查。
“孟先生,今天感觉怎么样?”
“呃……还不错。”他实在不习惯被称为“孟先生”,常常会反应不过来。
医生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笔型手电筒,照着他的一只眼晴,然后再照另一只。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你觉得头脑清醒吗?”
大概是他一清醒就大喊自己不是孟杰,让医生一度以为他撞坏了脑子,所以,常常会问他一些问题来测试他脑子是否正常。
“清醒得很。”他强调。
“那很好,不过,我还是要照例问你一些事。”医生像在考试般问他,“请告诉我现在是几月?”
“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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