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什麽为什麽?」耳朵竟觉有些热,她下意识抓了抓。
杀手嗅到那甘香、听到那清脆嗓音,此时终於看到她了。
正眼对视,将眼前这个俯视他的姑娘看个一清二楚。
脸蛋小小的,双颊膨膨的,眉毛细细的,眸子圆圆的,鼻头翘翘的,嘴巴红红的,下巴润润的……
杀手的脑海中生不出什麽高明繁复的形容,反正见山就是山。
姑娘的模样落入他眼底就是普普通通的长相,既不顶美也不算丑陋,眉目也许算得上清秀,只是眨动双眸时,瞳心彷佛漾着光,好怪,那嘴角似翘着又好像没有,似笑非笑中有股惑人的力道……
真的好怪。
「为什麽他们要下笔……暗算?」边问,他缓缓气儿撑身坐起。
「暗算?」安志媛随即想通,不禁露齿笑开。「当然要暗算啊,趁你睡大觉,拿毛笔往你脸上画只大乌龟再画一坨屎,画成大花脸,我上回太累睡得太熟,醒来脸上都有落腮胡了,额头还被写了山大王的『王』字,我家爷爷专爱干这种事,他觉得好玩,就为了开心啊,还能为什麽?」
杀手眉心微乎其微一拧,对於这其中乐趣似乎仍不明白。
静了两息,他欲启唇再言,那一道墨色身影大剌剌窝在临窗的竹制圈椅上,翘起二郎腿晃啊晃的,正讥笑般望来。
那个人与他生得一模一样,但表情不同,他学不来对方那样的笑。
那个人也许是他,也许不是,也许是一抹幻化成他模样的精魂,也许是他神识凌乱中的一记裂痕,但不管是与不是,只有他能瞧见「他」,察觉到对方的情绪波动。
而此际,那个「他」在笑话他,笑他连最简单的玩笑都无法理解,笑话他的有病、他的不正常。
安志媛见他突然垂下脸,像在躲避谁的目光,她朝半敞的窗子那儿瞥了眼,并未瞧见任何异状,静了会儿,她忍不住问——
「公子是不是遭坏人欺负?你、你是逃出来的吗?昨晚我有先查看你的头部、四肢和躯干,幸好没有外伤,但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哪里感到不适,例如那个嗯……个人较为私密的部位之类的……」
她见他垂首,此时又见他缓缓抬头,神态迷惑,显然听不懂她的提问。
跟古代人说话,且还是个年轻男子,聊的还是这般话题,她真的是……欸,好难啊!
乾脆来个两拳一握,脑袋瓜一甩,跟他挑明算了。
「这位公子,你昏死在我家厨房……呃,灶房,然後昨晚看你那模样很明显是嗑药嗑多了,我是说你很可能被下药,可能是迷药也可能是毒药,反正我没搞懂啦,我们小溪村虽距离官道不远,但要进城请大夫还是得花上大半天,况且昨天都那麽晚了,城门早就关起,要帮你请大夫也没办法,而邻村是有一位大夫,但听说那位大夫正四处义诊中,如今也不知落脚何处——
「想说就尽人事听天命,还好你是个有福气的,睡了一觉就自己撑过来,然後……然後我家爷爷和小弟围着你、试图捉弄你,你刚睁开眼睛就发现被人围着肯定吓到了吧?我想很可能你……你把他们错认成欺负你的人,才会一下子暴冲下狠手,那我也……我也对不起得很,很过意不去啊,把你弄得那麽疼,实在有够抱歉。」
安志媛两手在颚下合十,乞求谅解地摩挲着,深吸口气郑重再道——
「所以我想问的是,公子男扮女装又被下药,到底有没有被坏人欺负?除了刚才被我情急之下重顶那麽一记痛到不行外,公子的大腿根部嗯……那个胯下啦,不管是前面还是後面,应该都还好吧?没事吧?」
她自认问得很义正词严,但近在咫尺的颓靡美男在褪去眉宇间的迷惑後,直接满脸通红给她看。
安志媛内心再次哀叹。
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古代时空想要作个好姑娘是那样难,她不是不想当个矜持姑娘家,但矜持就得弯弯绕绕,说起话来就得九弯十八拐,试探来试探去的,心好累,她懒得干。
「昨晚托我家小禾弟弟查看过了,说是公子的裤子并不见血迹,但没流血并不一定无事,有人偏有些古怪癖好,就爱往人的体内塞东西,就是有血也全堵在里头……所以你、你真没事吧?」
美男依然不动如山,像瞬间石化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但脸红的状况越来越严重,红晕拓开再拓开,把他半掩在散发下的两只耳朵、颈项以及微微露出的一小部分胸膛,全都染出薄红。
安志媛与他对视,受不了这般静寂无声,轻嚷叹道——
「你倒是说话啊!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说清楚谁知道?我又不能真脱你裤子一探究竟,小禾还那麽小,万一真有状况,我怕他会有心理阴影,然後我家爷爷又是个超级不靠谱的,『不靠谱』这话你懂吧?就是……就是不堪用、不牢靠,这种说法也不知这边有没有,我们那里倒是用得满天飞,欸欸,不管啦不管啦——」举起单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反正要爷爷脱你裤子验伤,恐怕你屁股会沦为他的画布。然後……若有伤,有些伤也许落在难以启齿的部位,但也不能讳疾忌医,所以说,你到底有伤还是没伤?」
杀手长这麽大,头一次面对这种状况,更是头一回碰到说话这样直白的姑娘。
有人担心他受伤,担心他被下药下毒,担心他隐瞒伤处不报。
临窗下斜坐的那人嘴角勾得更高,似在等他出大糗,欣赏着他的不知所措。
「……我没受伤。」他硬是蹭出话,嗓声轻沉。「昨日不小心着了道,幸得及时脱逃,如今药效退掉了,五感恢复又能行动如常,多谢姑娘挂怀。」
他一开始就以女子模样接近这一次的暗杀对象,卸其心防,却因行刺得手後太过大意,不仅惊动其党羽,更遭对方一记回马枪施了毒,导致他一时难以维持身形和妆容才会原形毕露。
眼下这姑娘八成以为他是遭人狎玩的小倌,许是从哪间妓馆或小倌馆逃出来,又或是从哪艘花舫中跳水逃生,他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她的误解造成如此的身分设定倒也省去他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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