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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诉衷情[花滑]——素影沉

时间:2022-09-15 13:30:05  作者:素影沉
  “什么?”
  说出口就后悔了的温念小脸揪成了一团,没有重复前面的话。
  这话要怎么说第二遍?
  “算了。”
  她说着就躺倒在床上,像是要收回刚才的话,刻意躺在了大床的正中间,手脚摊开,牢牢占据了整张床。
  一声低笑在安静的房间格外清晰。
  “嗯,睡吧。”
  看来前面他没听错,不过也幸好小姑娘没有再重复一遍。
  他伸手摁下一旁的关灯按钮。
  “晚安。”
  灯光暗下的一瞬间,女孩甜美的声音响起。
  “晚安。”
  黑暗让其余感官变得更加敏感,温念本打算催眠自己快点入睡。
  可不远处的人一点细微的动作发出的声响都能影响到她。
  她能听见男人清浅的呼吸,偶尔翻身带出的声响。
  那些白天会被无意或刻意略过的思绪却在黑夜里尤为清晰。
  她索性隔着透光的窗帘看着外面。
  天空乌云笼罩,雨仍然不停歇地下着,刷刷的雨声转移了温念的注意。
  她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
  天然的白噪音加上一整天的奔波,困意逐渐涌起。
  她本以为这一觉可以直接睡到天亮,毕竟今天着实有些疲倦。
  然而半梦半醒之间,噩梦再次袭来。
  白天她以为自己毫不在意的那些黑评,偷偷溜进了她的睡梦中。
  “温念,温念!”
  她被时凌云拍醒的时候,有一瞬间恍惚。
  梦里她在冰上刚刚结束了一场不算顺利的比赛,从观众席投来一件件东西。
  那是花滑比赛的常规操作,粉丝们向冰上的运动员投掷玩偶来表达对运动员的喜爱。
  然而当她走近一看,投过来的并不是什么玩偶,而是长相丑陋的怪物。
  这些怪物甚至还会动,在看到她走过来后,朝她扑了过来。
  一声尖叫提上喉咙,还没叫出声,她就感觉另一边有人在唤着自己。
  意识终于回笼。
  时凌云醒了有段时间了,他睡眠本就浅,更何况在这样简陋的环境睡得也不踏实。
  床上最初是传来浅浅的呢喃。
  他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小姑娘的梦话。
  但随着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之后更是伴着抽泣。
  时凌云觉得不太对劲,赶忙起身。
  月光穿透窗帘打在床上的小姑娘脸上。
  本就白皙的脸蛋此刻更显煞白,牙齿死死咬着嘴唇,支离破碎的轻呼从唇齿中溢了出来。
  床单已经有了折痕,而她的手指仍在不停扣着。
  之后她的脑袋不断地左右转动,像是要逃避些什么。
  她做噩梦了。
  时凌云赶忙走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有醒。
  她还处在梦魇之中,想要逃离却又找不到出口。
  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
  他又试着唤了几声名字,感觉床上的人抬了抬手。
  就在他以为她快要醒来,准备站起身时,手却被小姑娘握住了。
  带着凉意的小手与其说是握住,不如说是抓着他,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怎么都不肯松开。
  时凌云没有试图挣脱,即使已经觉得皮肤被指甲划过,带着微微的刺痛。
  温念是这时候醒来的。
  她感觉自己浑身是汗,上一秒在梦里清晰可见的怪物在下一秒就烟消云散。
  然后她才发觉自己紧紧抓着时凌云的手。
  两人在黑暗中四目相对。
  温念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尴尬。
  而是被发现的窘迫。
  她其实并不是经常梦魇,只会在偶尔神经脆弱的时候才会发生。
  大概因为今天换了环境所致。
  温念倏地放了时凌云的手,抱歉地笑笑。
  时凌云手指摩挲,还能感受到余温残存。
  “你做噩梦了。”他的声音带着肯定。
  温念没有说话,慢慢坐了起来,双腿曲起,双手抱住膝盖。
  其实不用她开口,时凌云就能隐约猜到。
  从小姑娘睡梦中细碎的言语,从她装作不在意却总是亮着的微博页面。
  时针指向凌晨四点,应该也睡不着了。
  温念掀开窗帘,拍了拍身边的床,示意时凌云也坐上来。
  经历了一晚上风吹雨打,怒啸的暴雨总算停了下来。
  满天迷蒙,若云若雾。
  树叶上挂着雨后的露珠,远处的高楼仍有几处亮着灯,与天空中从云层深处钻出来的繁星点点交相辉映。
  “梦见什么了?”时凌云和温念并排坐着,开口询问。
  他不确定温念真的需要倾诉,只是开口发出邀请,让温念来作出选择。
  “梦见大家都在骂我。”
  温念如实回答。
  “你不会失望吗?”安静了一会儿,时凌云开口。
  温念不解地转头,等待对方继续。
  “你为了花滑付出了那么多,可有的人却完全不珍惜。”
  他们只是轻易地敲击着键盘,就打破了小姑娘所有的努力。
  温念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时凌云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打算转移话题时,小姑娘缓缓开口:
  “我是因为喜欢花滑本身,他们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点。”
  温念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何况前辈们滑冰的时候环境更糟糕,我们现在这种都不算什么的。”
  时凌云不自觉侧目看向温念,女孩目视前方,眼神清澈而坚定。
  “你才十八岁,温念。”
  听见时凌云说的话,温念有些诧异。
  “如果难过的话,可以不用那么坚强。”
  不用把脆弱都留到夜深人静时,一个人硬撑。
  这话太过温柔,伴随着蒙蒙夜色,让时凌云凌厉的侧脸也柔和了几分。
  “需要的话,可以...告诉别人。”
  原本想说的话被藏了起来,时凌云顿了顿,在看到温念的侧脸时,又继续开口:
  “比如可以告诉我。”
  这才是他想说的。
  温念第一次听见时凌云说那么多话。
  大概是夜深人静总让人情绪脆弱,她眸光闪动,尤其是在时凌云说完最后一句,竟真让她有了一丝想要依靠身边人的冲动。
  “那你呢?你难过的事情,也可以告诉我的。”
  温念苍白的脸上带着些笑意,终于从噩梦中抽身。
  天色浮起一片鱼肚白,曙光初现,从深蓝色的云霞中竖起一线金光。
  时凌云陷入了沉思,他当然知道温念指的是什么。
  如果他们的关系注定只是朋友,那能成为在深夜互相舔舐伤口的朋友,或许也已经足够。
  “两年前,我的启蒙教练在滑雪时意外离世。”
  犹豫再三,他还是缓缓开口。
  温念抬头望着他,眼神中含着希冀,像是在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虽然早就从时梦筱那里了解大概,可他本人愿意开口,终归是不一样的。
  教练对于运动员而言的重要性有多大,可能只有他们这种职业运动员才明白。
  Logan对时凌云而言不仅仅是启蒙教练,更是半个亲人。
  平昌冬奥周期,他跟着教练Logan四处训练,却在赛前受伤,无缘冬奥。
  伤势恢复后,时家人不再同意时凌云接触滑雪,是Logan陪着他劝了时父时母将近半个月,他们才答应。
  冬奥马上就要在自家门口举办了,有哪个运动员不想为国奋战的呢?
  Logan虽然不是中国人,但这种心情他是理解的。
  “Ling,你会成为单板界的传奇人物。”
  时凌云做到了。
  他在比赛中跳出了7.1米的高度,打破了美国选手保持了将近10年的记录。
  还在之后的练习中成功挑战了被视为不可能的triple cork 1440。
  谁料教练会离开他。
  那天他们如往常一样出门滑雪,Logan作为从事单板滑雪事业近30年的行家,太了解该怎么自我保护了,可就在他摔倒后,头部意外撞击到了雪下的岩石。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时凌云就亲眼看着教练倒在鲜血中,心跳停止时,Logan甚至还睁着眼。
  是因为还放不下他吗?
  那段时间之后时凌云深受幸存者综合征影响,很久都不敢再上雪场。
  他一跃而起时都能想到Logan临死时的目光。
  两人都抬头望着太阳缓缓透过云霞,黎明揭去了黑夜的轻纱。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别人滑雪吗?”温念柔声问道。
  时凌云看着她,露出了不解的眼神。
  “因为在滑雪场,天空触手可及。”
  时凌云今天第一次笑了出来,他听懂了温念的话。
  Logan一定去了天上,那时凌云每一次滑雪时,都会受到Logan的庇护。
  他在天上保护着你呢。
  时凌云望向远处的天空,乌云渐渐散开,如同黑色的幕帘逐渐被拉开。
  天亮了。
 
 
第14章 
  回程的路是个晴天,车缓缓驶在公路上,雨后泥土的芬芳透过车窗扑鼻而来,天空一碧如洗,扫清了昨日暴雨连绵的烦闷心情。
  时凌云看了眼手机,发现昨晚他们在和浴室斗智斗勇的时候,漏接了几个电话。
  来电显示林慧如。
  他挑了挑眉,并没有回拨,直接启程。
  到纽约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多,两人打开门,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多日未见的林慧如。
  她看起来和温念往常习惯的面容截然不同。
  没有了温柔笑容的林慧如此时眉眼间透着寒意,即使还未开口,只是端坐在那,都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震慑。
  温念有些心虚。
  借住在人家家里结果把人家儿子拐得夜不归宿这种事,让她有口难辨。
  虽然事情并不是这样的,但如果林慧如追究起来,确实解释不清。
  然而事情和温念想得似乎有些出入,两人进门后,林慧如的眼神甚至都没有放在温念身上。
  她在手机上翻阅着什么,然后亮给了时凌云。
  温念站得不算近,但手机上的画面太过熟悉,她一眼便知道林慧如想问什么。
  是两人在滑雪场的照片。
  “你瞒着我还在滑雪?”
  这句话是问句,言辞间却有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此刻林慧如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在已经长大成人,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儿子面前毫无怯色,眼睛直直地看着时凌云,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刀,指向对方。
  温念站在原地,离开也不是,上前也不是,她有些无措地看着时凌云。
  少年神情漠然,对母亲的愤怒不屑一顾。
  他嘴角似笑非笑,透着漫不经心。漂亮的眉眼上挑,眼下的泪痣在灯光的照射下十分醒目,带着些冰冷的性感。
  温念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时凌云,她印象里的时凌云总是冷冽淡然,很少将情绪挂在脸上。
  而在母亲面前的时凌云,态度顽劣许多,带着故意要激怒林慧如的无畏与嚣张。
  两人之间的氛围顿时剑拔弩张。
  温念这才意识到时凌云与他母亲的关系比她想象中更糟糕。
  “那又如何。”时凌云回答地不以为然。
  儿子的反应让林慧如顿了顿,眼神撇向了一旁的温念。
  “小念,我和凌云有事要说…”
  话不用多说,温念就很识趣地给母子两人留下了空间。
  “你忘了17岁那会儿受的伤有多重?你想让我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吗?”
  温念还没走远,就听到林慧如开口,没有了最初的气势,说话间带着苦口婆心。
  但对时凌云依然不起作用,温念甚至觉得时凌云的语气变得更加冷漠:
  “哦?我怎么记得我受伤的时候好像并没有看见您呢?”
  话语中带着反讽,让温念的离开的脚步都不经顿了顿。
  “我说了当时因为工作走不开,你一定要翻着旧账不放是吗?”
  林慧如被他的回答激怒,语气再次变得强硬起来。
  “滑雪这件事,我不同意,你爸也不会同意的,你自己好自为之。”
  这句话说得显然已经放弃了沟通,也意味着母子矛盾再次被激化。
  “放弃?对了,有件事情忘了通知您,我不仅会继续滑雪,还会回国加入国家队。”
  一石激起千层浪。
  时凌云说完这句话后,偌大的别墅鸦雀无声,连温念都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她从楼梯上往下看,时凌云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更不像是故意激怒林慧如。
  少年的表情严肃,眉眼间透着认真,凛若冰霜的神情让他看起来不像十九岁的年纪。
  林慧如也被时凌云的话惊到,一时间忘了反驳,呆站在那里。
  时间仿佛静止。
  安静的空气里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响动。
  时凌云仿佛真的只是“通知”,所以也没打算等林慧如的回答,准备转身离开。
  林慧如这才回过神,一把拽过儿子。
  “你疯了?你故意气我的对不对?你还要读书呢!好好把书读完,去投行工作不是很好吗?”
  林慧如已经完全没有了最初的淡然,在意识到时凌云的表情并不是开玩笑后,脸上竟然有些惊恐。
  这反应太不正常。
  时凌云甩开了母亲的手,表情阴沉,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只见林慧如的表情更加无措,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的救命稻草断裂,整个人陷入无尽的深渊。
  温念越发不明白这对母子,明明应该是最亲近的人,看起来却隔得好远。
  时凌云没有再继续待下去,转身准备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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