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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 不清楚该做什么的时候，安静呆着就好。”
赫蒂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能应付大场面的仆人都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如今只能在家里选了一个外表还算看得过去的女仆, 临时凑数。
去伊兰多那种乡下地方，只带着车夫，也没人会说些什么。
皇宫舞会可不一样, 那些夫人小姐，会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每一位来客。
这个鞋尖有磨损, 那个发饰上缺了几颗宝石。
赫蒂如果选择自己一个人进场，不用到明天, 舞会的下半场, 所有人就都会知道, 抓紧卡佩这个姓氏不放的赫蒂大小姐，家里其实连个女仆都用不起了。
“下车以后, 不要再露出这种害怕的表情，实在不知道该看哪里, 就盯着我, 然后放空你的脑袋。”
年轻女仆接受了主人的建议，看起来总算是有点样子了, 赫蒂自己反倒是愣了一下。
小时候遇到人很多的场合，会有点害怕, 母亲那时候就是这样教她的。
“我们赫蒂这么可爱，不用想那么多, 觉得紧张的时候, 发呆就好了。”
如今, 已经没有人能站在赫蒂背后，替她承担这些社交压力了。
马车外渐渐热闹了起来, 赫蒂重新整理了一下裙摆，眼神也变得更加坚定。
“要把舞会看做战场。”
用母亲曾经说过的话，最后提醒了自己一遍，赫蒂昂首挺胸的走下了马车。
纯正又浓郁的红色，引起了一点小小的骚动，没那么了解卡佩家动向的人，还互相感叹了一下，只有大家族才会这么奢侈。
在只能露一次面的裙子上，使用如此珍贵的布料。
其他了解卡佩家族的大小姐们，就有点不屑了。虽然裙子很好看，但赫蒂肯定是花空了积蓄，强撑面子。
于是，身穿战袍的赫蒂，很快便遇到了自己的第一个敌人。
“好久不见，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听母亲说，我们家的新仆人，好几个都是在你家里做过的。
“是有什么新安排吗？要我说呀，还是熟手用着更舒服一些，年轻人用起来是便宜了点，但经验还是差了点，有时候连水温都把握不好。
“就算……你也别太委屈自己，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说不定我们还能帮得上忙呢？”
“对呀。”
赫蒂微微一笑，“父亲最近在准备绘画作品，不希望家里太吵闹。”
“只留下必要的仆人，在家里会呆更轻松些，你们也可以试试看。”
第一局勉强算是平手，几句简单的猜测，并不会真的影响到赫蒂的外界评价。
“这条裙子的设计，有点陌生呢，应该不是在圣卡锡定制的吧？是不是，有点过于简单了呢？”
以前就很爱跟赫蒂较劲的女孩儿，硬是忽略了胸口那些繁复精细的蕾丝，用单层的裙摆来挑刺。
“你们也知道，黑暗生物设计的东西，通常都很有他们自己的想法。
“这一整套衣服，都是一位亡灵法师设计的。对了，当时帮我打包的仆从，是一个小骷髅，非常可爱。”
越过被黑暗生物名头镇住的几位大小姐，赫蒂优雅的走进了舞会大厅。
“圣卡锡什么时候有一位亡灵法师裁缝了？”
“不可能！为了定这套礼服，我跑遍了王城所有的店，根本没有新的黑暗生物加入！该死，她到底是怎么找到的！”
“赫蒂都见过骷髅了……那我不是完全被她比下去了吗？”
“怪不得那么别致呢。我刚刚就想说了，裙摆虽然只有一层，但图案是以前从来没见过的。”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
有趣的是，再怎么觉得不可置信，也没人认为赫蒂是随口说了谎话。
各自散开之后，便立刻派出仆人去了解，赫蒂最近到底都去了哪些地方。
圣卡锡这些站在最顶端的贵族们，做衣服的时候通常都只会选择固定的那几家店铺，来彰显身份。
于是明明已经用上纸张和缝纫机了，却对亡灵裁缝店一无所知。
家里和教会有来往的人，也只是前阵子隐约知道了亡灵法师出现的消息。
没看到实物之前，贵族们并不觉得一个甘心留在小村庄的黑暗生物，能在衣服上有什么了不起的想法。
看了赫蒂的裙子又听了她的介绍，这才把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然后这位大小姐就决定，明天要赶在所有姐妹前面，第一个出发前往伊兰多村。
借着莉莉丝的名头获得胜利的赫蒂，一点也不敢放松心神。
不着痕迹的浏览了一遍还没有进入舞池的人，很快确定好了目标所在位置。
随着演奏的乐曲，缓慢转动自己的裙摆，赫蒂礼貌的谢绝了所有男士的邀请。
还有五个人的距离，保持冷静，不要显得太急切。
三，二……“喜欢这首曲子吗，王子殿下？”
被另一位贵族大小姐抢先了一步，在五皇子抬头的那一瞬间，赫蒂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脚下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慌乱，红色的裙摆划出了一道流畅又优美的线条。
“抱歉，我想跟赫蒂小姐共舞一曲。”
成功了。
五皇子还是很有礼貌的，跳到第二首的时候，才开口询问赫蒂，这条美貌红裙的来历。
“是一位亡灵法师的作品。”
“非常美丽，也很适合你。”
已经在家里模拟过很多遍对话的赫蒂，很快就把两人的关系从单纯的见过面，拉近到了可以聊几句共同爱好的程度。
和她预想的一样，五皇子虽然样貌并不出众，但为人温和，是个很好相处的对象。
但对皇室成员来说，普通的外表根本算不上是缺点，更何况五皇子还有身家富裕这么一个巨大优势。
还没到可以放松的时候。
“王子殿下，过两天我打算再去伊兰多定一条新裙子。亡灵裁缝店也有很多好看的男装款式，如果您也想去看一看，很乐意为您带路。”
“好，到时候我去接你。”
“我现在……”
“我知道你换地方住了。”
第48章
赫蒂心里刚浮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就被五皇子新换的话题引走了注意力。
对她来说，这是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严肃交谈。打起精神应对新问题的赫蒂，很快便忘记了之前那点情绪波动。
“到时候, 一起坐我的马车可以吗？抱歉，习惯了。要是你想坐自己家的，也没关系。”
“就坐您的马车吧, 多一辆的话，不好控制前进速度。”车里的空间就那么大, 刚好可以合理的去掉自己的女仆名额。
纸张和缝纫机都已经卖到王城了，肯定不止她一个人能察觉到, 亡灵裁缝店那些精妙衣装对五皇子的吸引力。
所以已经坐下休息的舞会后半场, 赫蒂也始终没有放松警惕, 依然在努力的应对着每一个话题。
五皇子继承王位的可能性，目前来说是基本为零的, 角落里的交谈倒是没引起太多大小姐的注意。
只有吵过架的那几位，聚集在一起, 批判了一通赫蒂的不择手段。
“她以前哪里会把五皇子看在眼里哦。”
“就是, 快丢掉卡佩这个姓氏了，才这么目的明确的贴上来。只要能保住贵族身份, 她可能什么事都愿意做吧，真希望五皇子能狠狠的拒绝她！”
“嗯……赫蒂长得还是挺好看的。”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精神紧绷到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 就会导致下次邀约直接作废的赫蒂，跟本没有多余的注意力, 分给这些往日里争奇斗艳的老对手们。
坐上马车之后, 就像是真的刚从战场上下来一样, 疲惫不堪的倒在了椅背上。
“小姐！”
“我没事，过来给我按按胳膊。”
刚刚挥手道别的时候, 差点没能张开手指，整条小臂都用力到有点僵硬了。
因为以前并没有太多来往，赫蒂不太确定，到底是五皇子对所有人都这么温和，还是自己嫁入皇室的计划，正在一步步迈向成功。
“抛开地位和财富，五皇子也算是个不错的丈夫人选，情绪稳定，待人礼貌。”
还没到可以彻底放松的时候。
两天过去，亡灵裁缝店的衣服，已经迅速成为了王城贵族的新流行。
“我这个领子可是那位亡灵法师亲自绣的。”
“呵，你根本就没去过那家店吧，绣图案是亡灵和骷髅的工作！”
“仆人告诉裁缝我的身份之后，她才亲自动手的，不可以吗？”
“亡灵法师会在乎你这个伯爵夫人？”
这种莫名其妙的攀比炫耀，简直是在拉低裁缝店的评价，还好五皇子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出现在了赫蒂家门口。
“久等了。”
“为美丽的女士留出充足的装扮时间，是我应该做的。”
两人还没聊上几句，就被车夫敲了敲窗户。
“殿下，教会的伯德温骑士想跟您打个招呼。”
皇室和教会的关系再怎么紧张，总是冲在最前面应对所有黑暗危机的第一骑士，也依然是值得尊敬的对象。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五皇子问起了伯德温此行的目的地。
“我现在暂时驻守伊兰多村了，王城的事情刚处理好，正准备回去。”
“这么巧？我们正好也要去那里的一家裁缝店，不如一起行动？”
“我的荣幸。”
其实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巧合，注意到莉莉丝的裁缝店开始被贵族们频繁提到之后，伯德温就有点警惕起来了。
倒不是怕谁打裁缝店的主意，他主要是担心，这些面对和自己不是一个阵营的人时，根本说不出几句好话的贵族们，会直接逼出莉莉丝的黑暗面来。
到时候她举起正义反抗的旗帜，教会是阻止还是不阻止呢？
确定找不出更多线索之后，伯德温就打算立刻返回伊兰多村了。
结果就听到了五皇子要外出的消息。皇室的出场，跟其他贵族和亡灵法师产生金钱往来，又有点不一样的意义。
教会里已经有人开始描绘莉莉丝被说服之后，帮皇室攻打光明教会的场面了。
“她既然能开店，就说明是喜欢钱的类型。用金币交换一个强力打手，这买卖简直划算到国王做梦都能笑醒。”
“而且她本来就讨厌教会吧，可能不用太多钱就会愿意出手了！”
伯德温倒不觉得莉莉丝会因为金钱就选边站。他担心的，还是王子或公主看到亡灵法师平静的表象，就开始用自己的身份压人。
莉莉丝肯定不会因为身份地位就给出不一样的待遇，伯德温也不希望看到亡灵裁缝店这样一个平等对待所有客人的地方，改变性质。
五皇子外界评价还算不错，但伯德温还是认为，有自己在旁边看着，更放心一些。
万一王子殿下一不小心说出了什么危险语句，他还能稍微补救一下。
所谓偶遇，其实是伯德温一大早就等在城门口，刻意制造的巧合。
进入伊兰多村范围，伯德温跟五皇子和赫蒂打了招呼之后，先一步去了裁缝店。
“伯德温！你终于回来了，前几天杜瓦主教来了！光明神在上，我真的很怕还没告诉你这个好消息，莉莉丝就要先反悔了！”
“给杜瓦主教换发型了？没打起来吧？她都说了什么？”
“莉莉丝亲口说的，我亲耳听到的，‘那我就当个好法师吧。’”
梅尔兴奋的跟伯德温分享着自己的喜悦，光明骑士却并没有露出太多意外神情。
“说不说这句话，看莉莉丝的行为，也能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雀跃情绪没有收获共鸣的感觉，有点难受，梅尔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没打起来，杜瓦主教也不是一个随便动手的人，知道不是莉莉丝的问题就直接离开了。总之，你不在，事情也顺利解决了。”
伯德温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躺椅，“莉莉丝呢？”
“最近想找新材料，正在给她的仆人开说明会议。”
“皇室来人了。”
梅尔立刻紧张了起来，“是想来说服莉莉丝跟教会作对的？”
“你还真是跟他们一个思路。”
“你是说，我离开教会这么久了，其实一点进步都没有吗……”
“对不起。”
还好莉莉丝的出现，及时打断了梅尔的沮丧。
在伯德温重复了王子到来这一消息之后，莉莉丝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所以？”
很快她又眯起了眼睛，“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
“当然没有！不需要迎接，也不需要特别对待，我只是想提前告诉你一下。”
“有什么好提前说的，我这里又不需要预约。”
伯德温张了张嘴，随后垂下了肩膀，“你说得对。”
然后就和梅尔一起坐到椅子上反省自己的不平等思维去了。
“下午好，莉莉丝。”
买走自己第一件镇店之宝的人，莉莉丝还是有点印象的，对赫蒂点了点头。
比起来，五皇子的待遇倒是更平淡一些。
不过，他并没有去计较这些，光是看店里的衣服，眼睛就有点忙不过来了。
“真是……天才的设计……”
莉莉丝已经意识到这个身后跟了好几个仆人的家伙，就是伯德温提到的王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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