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小狗有家了。
许唯看着老爷爷牵着小狗离开,然后一个人往家里走。
她忽然有了一个很奇怪的想法:在渴求陪伴和爱这件事上,人和小狗没有区别,只是人会装模作样,小狗不会。
好久没回去了,也不知道那只小狗还在不在。
谢砚宁把碗筷放进洗碗机,许唯站在桌边发呆。
直到谢砚宁洗完手后走出来,把指尖的水滴点在许唯的鼻尖,她才回过神,她无奈地看向谢砚宁,然后轻轻擦掉。
谢砚宁学着她的模样皱眉,“我惹你生气了吗?”
许唯失笑道:“没有,你在逗我开心。”
“那你为什么看上去有心事的样子?”
许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谢砚宁的到来让她百感丛生。
她和谢砚宁的相遇就是一场巧合,谢砚宁对她的好感也来得莫名其妙,许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谢砚宁已经开始追求她了。正因为出乎意料,所以总让她觉得这一切是是水中幻影。
叶惠婷当年对她也很好。
从福利院被领走的时候她已经八岁了,其实很少有人愿意领养这么大的孩子,因为八岁的孩子已经懂事了,不容易培养感情。可叶惠婷一眼就相中了她,她夸许唯长得清秀,性格又温顺,不顾旁人的劝阻,执意收养了许唯。
她牵着许唯的手,带着许唯回家,那时候许唯以为自己被命运眷顾了,叶惠婷就像被上帝派来爱她的天使。
后来事实证明,叶惠婷和许致军既不是天使,也算不上恶魔,他们只是一对平凡普通的夫妻,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叶惠婷对她的爱与不爱都来之匆匆,许唯还没享受尽兴就叶惠婷被收回。
后来的费闻远也是这样。
许唯没有再去相信的勇气了,她期待爱又拒绝爱,回避一切幸福的可能,因为她觉得那只是“可能”,低概率的事情就不要报以期待,这是许唯一贯的处事原则。
她和谢砚宁对视了几秒,终究不知如何回答,在心里叹了口气,又转过身。
正好沙发上小狗叫了两声,打破了尴尬。
许唯说:“它应该是饿了,你教我怎么泡羊奶粉吧。”
谢砚宁告诉许唯冲泡的量以及水温,又煮了一颗鸡蛋,将蛋黄碾碎了放进羊奶里,他动作熟练,许唯有些惊讶。
谢砚宁主动解释:“我家坚果是我养大的,从它刚满月一直养到三岁,后来我出国,才交给我妈。”
“你很喜欢小动物。”
“喜欢啊,你也会喜欢的,没有什么能比小动物更让人身心放松。”
许唯觉得奇怪,“你也会有压力吗?”
谢砚宁又好气又好笑:“小唯,你对我的刻板印象已经严重到令人发指了,我为什么不会有压力?我在国内度过义务制教育阶段,也有过因为考试排名被我爸教训的经历,后来去了国外,所有事都是一个人独自解决,为了绩点挑灯夜战是常态,现在回了国,明明不想要接手家族企业但还是要接手,其实我也是有压力的。”
许唯定定地看着谢砚宁,忽然觉得谢砚宁没她想得那么遥不可及。
“只是很少有事情对我来说紧迫到影响生活,所以我看起来比较放松。”谢砚宁又说。
“……”
好吧,许唯决定收回刚刚的话。
谢砚宁的游刃有余是因为他永远有退路,再不济,当个闲散少爷,百川的股份就够养他一辈子。
刚刚谢砚宁说自己有压力的时候,许唯竟然有些心疼,真是共情泛滥。
小狗还在窝里睡觉,四爪朝上十分安逸,许唯问谢砚宁:“它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取名,你帮它取一个吧。”
许唯指着自己,“我吗?”
“是,本来就是送给你的礼物,当然应该你来取名,”谢砚宁补充道:“它妈妈叫坚果。”
许唯瞥到茶几上的坚果罐头,突发奇想道:“那叫它松子?”
“好啊,”谢砚宁隔着绒毯捏了捏小狗爪,“小家伙,你就叫松子吧。”
许唯却嫌他手重,拍开他,“人家睡觉呢,你别吵它。”
“小唯,你对它比对我温柔。”谢砚宁很是委屈。
许唯顿了顿,并不看他,笑着说:“因为它比你可爱。”
谢砚宁很不服气地握住许唯的手。
许唯耳根发烫,轻轻挣脱开,然后把松子从小窝里抱出来,她把懵懵懂懂的小家伙放到小碗旁边,小家伙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粉粉的小舌头飞快拨动,不一会儿,脸上就被溅得都是羊奶,许唯等它吃完了,把它抱到腿上,用湿纸巾一点一点地擦。
松子很乖,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许唯,时不时舔一舔许唯的手。
画面很和谐,如果不是谢砚宁在旁边一样眼巴巴地看着。
许唯笑着说:“再帮你擦擦?”
谢砚宁坐到她身边,“胳膊痛不痛?不能用力的话就不要抱它。”
“不痛,它好轻,”许唯看了一眼谢砚宁又低下头,轻声说:“谢谢,我从来都没有养过小动物,一直很想养,但挤不出时间又怕照顾不好。”
“你喜欢就好,我本来怕擅自做主会让你有负担,想着就带过来逗你开心一下,你喜欢就留下,不喜欢我就带走。”
许唯下意识抱住松子,像是生怕被抢走玩具的小孩子。
谢砚宁微怔,听见许唯说:“我很喜欢它,可以留给我吗?”
她的语气有些急切,谢砚宁觉得如果他再不搭话,许唯肯定要说:要不我给你两倍的钱,你把小狗卖给我吧。
谢砚宁还是第一次看到许唯仓惶失态。
“本来就是送给你的,你都给它起名字了,我怎么还能带走它?”
许唯松了口气,“谢谢。”
她低头和松子碰了碰鼻尖,在心里问:“小家伙,你愿不愿意让我做你的家人?”
小马尔济斯像是读懂了她的话,一边嘤嘤叫,一边往许唯怀里钻。
谢砚宁在一旁看得有些吃醋,但许唯朝他笑了笑,他又重新开朗起来,“小唯,你这样好可爱。”
许唯倏然红了脸。
“你有没有考虑我刚刚说的?”
“说的什么?”许唯明知故问。
“应聘护工的事,你同不同意?”
许唯抚摸着松子的耳朵:“我可没那么大面子,让百川集团的未来董事长来给我做护工。”
“可是我想。”
“想就要做吗?谢总,成熟一点好不好?你接下来应该有很多工作要做的。”
许唯说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像是上司指点下属,亦或是姐姐教训弟弟。
谢砚宁的笑容淡了淡,许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想要弥补挽救,纠结之下,他握着松子的小爪子,伸到谢砚宁的手边,挠了挠他的手背。
可还没等收回,就被谢砚宁握住,谢砚宁把许唯的手和松子的小爪同时握在手中。
谢砚宁的掌心和小狗的肉垫一样温热,许唯的呼吸微窒。
“我会抽出时间陪你的,一定不会让你孤单。”谢砚宁说。
许唯没有抬头,她怕自己一抬头就要露馅,她眼里的感动会暴露她的心动,许唯害怕自己在感情里变成难以自拔的那一个。
“不用的,我过几天也要回去上班——”许唯说到一半又觉得气氛骤冷,她顿了顿,之后改口道:“那个,如果你空闲的话,可以过来坐一坐。”
谢砚宁轻笑出声,说:“好啊。”
两个人同时低头去看松子,陷入心照不宣的沉默。
可惜许唯毕竟才做完手术没多久,胳膊长时间受力终究会酸痛,松子在她怀里翻身的时候,许唯明显感觉到被绑带缠着的胸口有抽筋的痛感。
她不动声色地把小狗放回到窝里,然后就回了房间。
谢砚宁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许唯进去拿手机,或者拿什么重要的东西,他等了一会儿不见许唯出来,就踱步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问道:“小唯,需要我帮忙吗?”
没听见动静,谢砚宁疑惑顿生,等了半分钟再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还是没听见许唯的回应。
谢砚宁敲门声愈重,他急切地说:“小唯,我不放心,你不说话我就进去了。”
始终没人理睬,就在他拧动把手的那一刻,里面传来许唯的声音,“等一下,谢砚宁,你等一下。”
谢砚宁停住。
“我……”许唯整个人窘迫到全身泛红,慌乱地说:“我刚刚以为绑带松了,想脱掉衣服检查,但是胳膊抬不起来,你……你先别进来。”
“好,你小心点。”谢砚宁也有些尴尬。
许唯检查完绑带,想要再把衣服穿起来,简直难于登天。她倚着柜门喘着气,手腕在袖管里,棉质衬衣颓然地挂在两臂,许唯看着衣衫不整的自己,重重地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人帮忙,她就算再花一个晚上,也无济于事。
绑带像抹胸一样缠住了隐私部位。
许唯想了想,决定让谢砚宁帮忙,她转过身,背对着门口方向。
“谢总。”她轻声唤道。
“我在。”
“麻烦你进来帮我一下。”
作者有话说:
小谢:捂脸害羞
小唯:……
第24章
许唯的咖色长裙带着一点束腰的设计, 上身白色的绑带更衬得她身形纤细。
晕黄灯光下,她就像古画里的提灯仕女,谢砚宁的呼吸都随之放轻。
“谢总, 麻烦你帮我把衣服拉一下, 提着两边的肩线就好。”许唯说。
“好。”
谢砚宁走过来,保持着一个不算冒犯的距离, 拎着许唯上衣的肩线,往上提,然后轻轻地放在许唯的肩上。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皮肤,许唯微微瑟缩了一下。
房间里一片寂静, 连呼吸声都不可闻, 暧昧丛生。
谢砚宁收回手,许唯迅速拢起衣领,然后低头系好纽扣, 等衬衣完全穿好,谢砚宁再帮她披上外套,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动作却默契。
许唯转身的时候, 谢砚宁忽然从后面抱住她。
许唯心神巨震, 但第一反应不是挣脱,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谢砚宁虚搂着她的肩膀, 没有贴近, 只是完全笼罩着她。
“抱歉。”谢砚宁说。
“怎么了?”许唯有些惊讶。
“第一次谈恋爱, 什么都不懂,只想着把真心捧到你面前, 却没有考虑你愿不愿意接受。”
许唯隔着衣服感受到谢砚宁的心脏跳动, 明明跳得那么快, 许唯却觉得安定。
“不是你的问题。”她说。
“小唯,你好像把所有人都推得很远。”
许唯的眉头忍不住蹙起,她想起那天叶惠婷来时说的——你这个孩子总是这样冷冰冰的,叫我们怎么办?
但凡许唯在叶惠婷那个家里感受过一点点坚定的爱,她都不会是现在这种性格。
不止谢砚宁这样说过,就连苏桐曾经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许唯听到的时候心都要碎了。
她很讨厌别人这样评价她,她想知道她还要怎么样呢?还要她如何呢?她已经竭尽全力让自己看上去和善温柔了,她从来都是宽以待人严于律己,她从不指挥下属,也不麻烦朋友,所有能做的事情她都亲力亲为,为什么还要给她这样的评价?
敞开心扉是很难的事情,谢砚宁可能永远不会懂,这个世上也不会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我没有。”许唯反驳道。
谢砚宁沉默了片刻,又问:“你是不接受我?还是不接受我的年轻?”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你有什么交集,我一直都忘了问,你那天为什么会替朋友去相亲呢?”
谢砚宁没有立即回答。
许唯已经猜出来了,“是打赌输了,还是恶作剧?”
“我——”谢砚宁略显迟疑。
“我是替我老板的女儿去的,其实那不是第一次,之前就有过两次,一次没有见到对方,一次被骂得狗血淋头,但是又不能不去,毕竟是老板的女儿,”许唯无奈地笑了笑,“你看,我们真的生活在两个世界。”
“小唯,能不能允许我走进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有什么好的呢?”许唯喃喃道。
她万般无奈,因为这不是她允不允许的事,这要看谢砚宁愿不愿意,以及愿不愿意在看穿了她悲惨的身世和扭曲的性格缺陷之后,还能持之以恒地喜欢她。
许唯知道这样是不对的,爱是相互吸引,而不是像她这样躲在阴暗处,等着人来拯救她。
许唯看着墙壁上的半圆光晕,心中又苦又酸,在二十出头的年纪里,她曾幻想过能拥有一段美好的恋情,但是遇到了费闻远,后来忙于工作,就完全疏忽了,现在一晃已经奔三,她真的很难提起精神去投入一段感情。
二十七岁了,陪谢砚宁玩个两三年,到时候谢砚宁轻松离开,她该如何自处呢?
可是谢砚宁抱着她,说:“小唯,别想那么多。”
这话像一根羽毛在她心头拂过,带起微微的痒。
许唯对自己说:是啊,先别想那么多,她这样的人,本就是要孤独终老的,能有个两三年的快乐时光,也算是幸运。
她转过身,低头不语,谢砚宁重新将她抱住,轻声问:“这样会不会弄疼你?”
“不会。”
谢砚宁于是轻轻抚着许唯的卷发,掌心从头发滑到许唯的后背,“明天早上我把工作忙完就陪你去医院换药,下午的时候你朋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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