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块钱,一百七十七。”
周云恩负责掌管钱包,掏出钞票结了账。
走出超市后,她忍不住埋怨顾银杉。
“不买没事的,找个塑料袋用就行了,浪费那十五块钱做什么。”
“真的没事吗?我看你魂儿都被书包勾走了。”
“去你的,我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周云恩瞪了他一眼,心里却一点都不生气。
二人回去将采买的东西摆放好,其中有锅碗瓢盆和油盐酱醋,准备以后晚饭自己在家做。
租房里有煤气灶,周云恩将菜洗好切好,回头看顾银杉。
“来吧。”
后者紧张起来,“我做饭?”
“是啊,我记得你做菜水平很高啊,以前送到学校的菜都被同学们抢着吃。”
“……好吧。”
他硬着头皮走过去,努力回忆大厨做饭时的步骤,笨拙地拧开煤气灶。
先放油,再放菜,再放盐……
周云恩在旁边看了会儿,伸手关火,叉着腰道:
“说实话,那些菜不是你做的吧?”
顾银杉抬起下巴,“不是我做的是谁做的。”
“你还骗人,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你一个连锅都不用靠火堆烤东西吃的人,怎么可能一上来就做出那么好吃的菜来。哼哼,骗子。”
周云恩指了指他,顾银杉刷的涨红了脸。
她挤占他的位置。
“还是我来吧,我从我妈那儿学了不少呢。”
不就是做饭么?有什么难的,会吃就会做。
顾银杉不服气,站在旁边学习,看她炒菜忙忙碌碌的样子,却突然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他们是小两口,他负责赚钱养家,她负责管钱持家。
不行,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他揉揉脸颊,深吸一口气说:“这里真热,我出去透透风。”
“随便你,记得回来吃饭。”
周云恩头也不回地说。
他路过屋里唯一的电风扇,将它对准周云恩,然后才走出房间。
房东一家人正在楼下吃饭,看见他下来笑呵呵地问:
“你一个人啊?女朋友呢?”
顾银杉忙说:“是表妹。”
“是吗?真可惜,站在一起跟对金童玉女似的,要是生个小孩得多漂亮啊。”
他的心更乱了,一口气走到无人的地方,摸出个皱巴巴的烟盒和打火机。
在男人聚集的地方,烟是很好的社交物品。
但周云恩不喜欢他抽烟喝酒,因此他自己很少碰,只是兜里习惯放一包,需要的时候才拿出来分别人两根。
现在心里太乱,急需东西压一压。
他点燃一根狠狠吸了一口,烟雾冲进气管里,呛得他疯狂咳嗽。
毫无疑问,他是喜欢周云恩的,这辈子不会有人比她更特别了。
但她还太小了,初中都没毕业,他的喜欢不应该太早说出口。
而且他不确定她的想法。
当初帮忙估计是看他可怜,如今为了赚钱不得不跟他在一起,怎么看都没有掺杂太多感情。
还是把这种感觉藏起来吧,把她当做表妹一样照顾挺好的。
顾银杉勉强想通了,用脚尖碾灭烟头,回到出租屋。
三天之后,学校开学。
顾银杉特地请了半天假,陪周云恩去报名。
新学校不知道比镇里的中学大了多少倍,学生估计有好几千,教学楼好几栋,篮球场、跑道、甚至泳池都一应俱全。
两人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得目不暇接,等找到报名处时,外面已经挤满了学生。
许多人偷偷回头看他俩。
“你看那个男的,好高好帅啊!”
“他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吧?看起来像大学生。”
“他旁边的女的是谁?”
周云恩听到最后一句话,昂首挺胸,勾住顾银杉的胳膊。
真没想到,这小子也有给她长脸的一天。
顾银杉似乎感受到她的意图,笑嘻嘻地任由她勾着。
轮到他们办手续了,周云恩低头填表格,老师看了眼顾银杉问:
“你是她监护人?把这张表填一下。”
顾银杉拿起笔,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上面全是字,他能认出来的不到十分之一。
老师催他,他只好把自己能看懂的地方填上。
对方满脸嫌弃,“不是周云恩吗?恩字写错了,里面是大不是王,看着人模人样,怎么那么没文化?小学没毕业吗?”
周围人纷纷哄笑起来,顾银杉脸色刷白,紧紧攥着手里的笔。
“他是少数民族,汉语不太懂,我来写吧。”
周云恩终于填完了自己的,抢过他的表格,飞快填写完毕,交完费用把他从人群里拉出来。
他自嘲道:“以后我还是不到你学校来了,给你丢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要出去玩啦,所以提前更新一章,祝大家也玩得愉快哟~~
第21章
周云恩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怎么会丢人呢?你没看见那些小女生多喜欢你吗?”
“相貌是会变的。”
“那文化也可以改变啊,你没文化是因为以前没机会读书,从今往后我来给你补习,行不行?”
顾银杉抿了抿嘴唇,“你去教室吧,我也得去上班了。”
周云恩点点头,临走前特别叮嘱,“晚上回去我给你补习哦。”
顾银杉挥了挥手,慢慢走出学校。
回到火锅店,他继续上班。
他本来应聘的工作是在后厨帮工,切菜洗菜,但经理见他模样不错,特地把他调到前厅,接待顾客。
这份工作没什么难度,和木材厂比起来也很轻松,每个月还能领八百块的工资,做起来毫无压力。
不过如今周云恩去念书了,少一份收入不说,每个月房租就得三百多,剩下的钱只够他们在这寸土寸金的大城市里勉强活着。
还是得想办法多赚点钱。
顾银杉边擦洗为顾客倒水的茶壶,边琢磨这事,忽然听到包厢区传来争吵声,询问从那儿跑过来的服务员。
“怎么了?”
对方惊慌道:“我们不小心上错了菜,先点的客人就想把它端回来,但是送错的客人不同意,两边吵起来了,还要动手呢!”
“那你快找经理吧。”
“我找了,可经理好像有急事回老家了,今天没来上班,这可怎么办哟!”
话音刚落,就听见啪的一声,竟是有人摔了碗。
一只碗倒是不贵,可这是火锅店,锅里的红油热汤温度极高,两拨客人里似乎都有小孩,万一谁把那个打翻了,恐怕要出大事。
顾银杉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
一位男性客人正高举着椅子要砸面前的人,那椅子是木头做的,好几十斤,挨一下非得骨折不可。
顾银杉加快速度,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先生别生气,有事好好谈。”
“有什么好谈的?那牛肚本来就是我的,他凭什么拿去吃?老子非得拿回来不可,你给我滚开!”
说完用力一推,将他推出去好几米。
另外一位客人也不服气,“端到我桌上的菜就是我的,我又不是不给钱,你凭什么拿走?还想打人,力气大了不起啊,有本事你打!”
眼看两人又要扭做一团,顾银杉冲旁边看热闹的服务员们使了个眼神,示意过来拉架,自己再次走上前道:
“上错菜是我们的问题,这样吧,我们再上一份牛肚过来,您二位一人一份,行不行?”
“既然知道是你们的问题,就只有这种态度啊?气得老子一肚子火,吃都没心情吃了!”
他见有缓和的余地,立马说:“这两份牛肚都不收钱,另外送每桌一扎果汁,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
两人瞪了彼此一眼,在服务员们的劝解下各自回到包厢。
顾银杉端了牛肚和果汁过来,又说了几句,见他们没有再动手的意思,才放心地走出去,为他们关上包厢的门。
他准备去喝口水,一转身却看见个中年男人站在收银台处,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以为又有客人来了,前去迎接。
“请问您几位?”
收银员捂着嘴笑道:“傻呀,他是咱们老板!”
火锅店前厅由经理管控,后厨由大厨负责,老板只每个月来查一次账。
顾银杉入职时间尚短,还没有机会见过他。
第一次见面就闹乌龙,他尴尬地笑笑。
“老板。”
“你是新来的?负责什么?”
“负责接待。”
“来我办公室一趟,咱们聊聊。”
顾银杉随他走进办公室,两人面对面坐下。
“你是哪里人?什么时候来S市的?”
对方问了些问题,顾银杉一一回答。
老板说:“刚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虽然不算太棘手,但普通员工根本不会乐意出这个头,不想碰这种麻烦。你愿意站出来帮店里解决问题,这点品质特别好,正巧经理父亲突然病重,这个月恐怕回不来,你愿不愿意顶替他当临时经理呢?”
顾银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让我当经理。”
“不太方便么?”
“不,很方便!”
他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一口答应下来。
“薪水方面就按实习经理给你发,一个月九百块钱,下个月表现合格转正的话,就是一千块加奖金。”
老板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什么学历?”
他顿时语塞,大脑飞快转动,最后说道:“高中毕业。”
“足够了,待会儿我就下去宣布这个消息,好好干。”
“谢谢老板。”
一个小时后,顾银杉成为火锅店新任实习前厅经理。
工作内容其实没有增加太多,他仍然负责接待工作,另外掌管前厅的一切事宜,例如环境卫生,桌椅摆放,以及管理服务员和收银员的工作。
但是谎言像块巨石般压在心头,他每分每秒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端倪。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顾银杉松了口气,步行回出租屋。
周云恩已经放学了,做了两道简单的菜,在桌边等他。
他提起精神,“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我当实习经理了。”
“真的?”
周云恩喜出望外,激动地拍了下他胳膊,“我就说吧,你这么厉害,怎么会被人瞧不起。”
顾银杉苦涩地笑笑,没告诉她撒谎的事。
周云恩站起身,“正好我有礼物要给你。”
他疑惑地看着她,后者将沉甸甸的书包拎过来,从里面取出一摞本子和一打铅笔。
“这是我放学去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的,从今天开始,每天回家后,我先教你认生字,你把每个生字抄写十遍,我在旁边做作业,预习,十二点再一起睡觉。”
顾银杉皱着眉,“十二点睡觉?你早上起得来么?”
他九点钟上班,因此可以睡到八点半起来。但中学需要七点钟开始上早读,意味着她得六点多就起床。
六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怎么算都太少了。
周云恩早有安排,“我们中午可以午休两个小时,差不多够了。”
“好吧,”顾银杉看了眼床边的小闹钟,“已经八点了,咱们快点吃饭。”
十分钟便解决了晚饭,之后周云恩洗澡,顾银杉洗碗。
八点半,两人已准备就绪,坐在桌边开始学习。
周云恩拿出语文书,打算从上面找生字,边翻边问:
“你真的一天学都没有上过吗?”
“念到过二年级。”
顾银杉低着头用小刀削铅笔,临时当过几天木匠,铅笔被他削得很漂亮。
“那后来怎么没继续?”
“爷爷生病去世了,奶奶一个人负担不起,我就退学回来帮忙干农活。又过三年,奶奶也死了,之后就没人管了。”
周云恩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真可怜,要是你爷爷一直活着的话,估计你都高中毕业了吧。”
顾银杉语气平静,“我早就不去想这件事了。”
一个人要忍受多久痛苦,才能完全忽略痛苦本身呢?
尽管面前的他看起来已经高大又坚强,周云恩还是很想抱抱他。
她突然有些遗憾,自己要是早几年穿进这本书里就好了,奶奶去世之后的那段日子,顾银杉才十岁出头,正是最无助的时候。
“笔削好了。”
顾银杉说完却发现她在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我们开始吧。”
周云恩赶紧翻开书,平静下心情,找合适的字教他。
只念到小学二年级,又那么多年没碰过书,基础约等于零。
她挑最简单的字,诸如你、我、他、的、地……等等,挨个教他念。
她念一遍,顾银杉念一遍,发音倒是很标准。
“好了,现在我来考考你。”
周云恩指向其中一个字,“这是什么?”
顾银杉眯着眼睛想了半天,不确定地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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