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对方人多呢。”
周云恩一边走,一边忍不住跟他讲今晚的自助餐。
“真的太好吃了,等以后有了钱,我也要带你去吃!”
顾银杉不屑地说:“我才不吃那种东西,华而不实。”
“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他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两人回去洗澡睡觉,半夜里,周云恩被尿憋醒,睁开眼睛发现顾银杉居然还没睡,坐在桌前开着台灯,在纸上不停写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她没有打扰他,竖耳倾听,发现是在算账。
“人工费360,加卫生费200,加员工工资……”
他捂着额头,低低地叹了口气,“还差八千块钱。”
“什么八千块钱?”
周云恩穿上拖鞋走到他身后。
他连忙回头,“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被尿憋的。”周云恩又问了一遍,“什么八千块钱?”
顾银杉不太愿意说,她干脆自己把本子抢过去看。
没猜错的话,上面写的都是开店前期的支出。
林林总总加起来,正好八万块钱,她疑惑地说:“哪里还差八千?”
顾银杉伸手拿本子,“这件事不用你操心,还给我。”
她闪身躲避,“你不说今晚大家就别睡了。”
顾银杉哪里抢得过她,只好说出原委。
原来有位装修工人在安装吊灯的时候摔伤了,他从老板给的八万块里拿出八千块钱当做赔偿,以至于采购食材的钱出现亏空,眼看下个月新店就要开张了,却连买菜的钱都拿不出来。
周云恩道:“工人摔伤赔钱是意外事故,不是你能控制的,让老板再给八千呗。”
顾银杉摇摇头,“我提过了,他不同意,说钱不够让我自己解决,他只给那八万块钱。”
“他这人怎么这样啊。”
周云恩气得把本子往桌上一扔。
顾银杉拉拉她的手,“我能想到解决办法的,你去睡觉吧。”
“我不去!”
她想了想,说:“要不然……我把今天领到的奖金给你好了。”
顾银杉当即拒绝,“不行,那笔钱不是说好了寄回去给叔叔阿姨的。”
“你留下的那几万块钱他们肯定还没用完,不急着用。新店马上开张了,你天天忙前忙后,哪里有时间去赚那八千?放着也是放着,你先拿去用吧。”
他还是不同意,“你还是学生,我怎么能用你的钱。”
周云恩不耐烦了,“你要跟我见外是不是?那咱俩干脆分道扬镳哦。”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说什么你的钱我的钱,你赚得钱给我爸治病了,我赚得钱自然应该解决你的燃眉之急。再说了,你现在死活不要这些钱,等下个月没钱买菜开张,你是准备把那八万块都赔光吗?”
顾银杉开始动摇,“那就算我借你的,等年底还给你。”
周云恩直翻白眼,从书包里掏出奖金,往他手里一塞。
“拿去拿去,我要睡觉了。”
“太多了,我只差八千。”
“万一以后还出事呢?都拿着。”
她逼他收下钱,上完厕所回床上躺下,顾银杉关了灯,也钻进被窝里。
枕头底下的钱像烙铁似的烫着他的心。
“谢谢你。”他低声说。
回应他的是平稳的呼吸声。
当晚新闻联播上果然放了他们领奖的画面,不过出租屋里没电视,周云恩是第二天从英语老师用电脑剪辑下来的视频里看到的。
屏幕上的她,顶着雪白的一张大脸,配着粉色裙子,红腮红,口红也是红色,简直令她不忍直视。
再加上令人羞耻的发言内容,她开始后悔昨天没有坚持到底,在心里暗暗祈求家乡的人别认出她。
英语老师收起电脑准备离开,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连忙拦住他问:
“你答应我的事怎么样了?学校同意了吗?”
“什么事?”
“跳级啊。”
“噢,是这个啊……”对方拍了拍脑袋,“班主任已经跟学校申请了,到时你会接受测试,通过以后明年开学直接读初三。”
太好了!
周云恩回到座位上,心情好到看谁都顺眼。
照这样下去,明年暑假结束她就能读高中,后年参加高考,暑假后直接读大学。
拿到文凭触手可及。
不过在此之前,手里的钱仍得精打细算的花。
顾银杉每个月工资一千左右,房租三百五,每个月买菜等开销三百,就剩下三百多了。
他最近筹备新店,老板不肯增加投资,为了让店顺利开张自己时不时就得贴点钱进去,基本月光。
明年报名预计也要花几百块钱,他们还是要想办法增加收入才行。
“周云恩。”
肖燃突然走到她课桌前面,“英语我不如你,敢不敢再比比数学?”
“什么意思?”
这战书她听得莫名其妙。
“你们班还没宣布吗?市里组织数学竞赛,每个学校都要参加。”
“什么时候比赛?”
“应该就这个月了。”
她招招手,让他靠过来,低声问:“冠军奖金多少?”
肖燃:“……你是不是准备靠拿奖金当上全国首富?”
周云恩撇撇嘴,“有钱为什么不赚,快说,能有多少奖金?”
“具体我也不确定,不过市级比赛肯定比不上全国比赛的奖金,根据这两年的情况推算,可能一千左右吧。”
一千块钱,少是少了点。
但蚊子腿再少也是肉,她不嫌弃。
下一节课就是数学,老师果然宣布了这个消息,比赛在本月月底,距离现在还有十三天。
不进行特训,报名参赛的人自己看着安排。
这让周云恩心里有点没底。
老师不给方向,她手里也没有任何资料,怎么准备?
直接裸考吗?
放学之后,她走向数学老师的办公室,想问他要点以前比赛的试卷之类的。
路上遇到了肖燃。
“我请了家教来补习数学,他是前几年的理科状元,现在正在S大数学系读研究生,手里有很多历年比赛的真题,你要一起过来补习吗?”
周云恩道:“学渣文具多,我才不用那么麻烦。”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输定了,干脆懒得挣扎?”
肖燃挑衅地说。
她才不上他的当,“我是怕你输得太惨,所以让你笨鸟先飞。”
“既然这样,你更要一起来了。大家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比赛,才能看得出谁的实力更强,不是么?”
周云恩隐隐动摇,“你在哪里补习?”
“我家,家教是包月的,所以你旁听不用交钱哦,每天放学跟我一起坐车过去就行,补习完我会让司机送你回家。”
肖燃突然凑近她,“你来不来?”
去就去,反正现在顾银杉天天忙得见不着人影,她晚上待在家里也没事干。
周云恩沉吟片刻,同意了。
肖燃笑着挥挥手,“明天我在校门口等你。”
周云恩本想把这件事告诉顾银杉,谁知直到睡着都没等到顾银杉回来。
翌日醒来,床铺叠得整整齐齐,而他依然不见踪影。
“店都没开张,就忙成这个样子,以后要是生意好的话,想见一面都得提前打报告了……”
她气鼓鼓地去刷牙,想拿冠军的心愈发强烈。
顾银杉这么拼命是为了赚钱,只有她多拿奖金,分摊压力,两人才有机会坐在一起,像以前一样吃吃饭聊聊天。
当天放学,她坐进肖燃的车里,随他去他家补习。
“顾经理,食材都已经确定好了,明天早上他们会按时送来,到时咱们就可以开张了。”
新招的大厨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顾银杉从成堆的文件里抬起头来,看了眼时间,已经到晚上十一点。
“好,今天辛苦你了,下班吧。”
“那您呢?您都连续加班半个多月了,虽然年纪轻,可再这么熬也容易生病啊。”
顾银杉客气地笑笑,“我没有问题。”
大厨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顾银杉也不想总加班到这么晚,他都忘记有多久没跟周云恩说过话了,每次回去她已经睡着,而他离开时她还没醒来。
但掌管一整家店,每天都有数不完的事情要做。
店面装修、服务员培训、设施采购……
这个机会是他搏回来的,不能出错,也不敢出错,一旦出错就完了。
他每天都像在钢丝上行走,小心翼翼,时刻紧绷着。
幸好一切顺利,明天就能开张了。
他特地选在周六,一来客流量比较大,二来周云恩可以过来看热闹。
她一直都很喜欢看热闹。
为了庆祝开张,他还准备了一样礼物。
前两天发了工资,他问店里年轻的女服务员最近什么最流行,得知是MP3,可以听歌用,便花三百二十块钱买了一个。
明天早上他要送给周云恩,然后带她来店里,看他精心准备了一个多月的成果。
想到这里,顾银杉打起精神,将手头的工作做完,关门下班。
午夜的路上冷冷清清,秋天已经到来,夜风吹在身上已经感觉到凉意。
他抬头看着月亮,已经能想象出未来衣食无忧的画面,不禁幸福地笑了笑。
回到出租屋,周云恩果然又睡着了,顾银杉轻手轻脚地洗了澡,躺进被窝里,期待明天早上的到来。
“咦,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醒来看见躺在地上的人影,周云恩第一句话就忍不住问他。
顾银杉睁开眼睛,表情抑郁。
“不用再去了。”
周云恩啊了一声,下床爬到他身边,“为什么?”
“事情搞砸了,八万块钱全赔了。”
“真的假的?”
顾银杉看她一眼,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
周云恩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连忙拍着他肩膀安慰。
“搞砸了就搞砸了,没事的,大不了从头再来嘛。”
“我们已经没钱了。”
“没钱可以再赚啊,我去参加比赛,所有比赛都参加,能赚好几万呢!你也可以另外找份工作,生活不成问题的。咱俩刚来的时候不也是一无所有吗?这才几个月啊,怕什么。”
“你真的不怪我么?”
顾银杉露出一只眼睛。
周云恩道:“我怪你做什么?你不也是为了赚钱么。换做我,未必乐意吃那个苦。”
“真的?”
“别难过了,快起床,我都饿死了。”
周云恩说完准备去刷牙,顾银杉突然站起身,将她打横抱起,在地上转了两圈。
她吓一跳,紧紧抓住他胳膊。
“你疯了?”
“刚才是骗你的,新店马上就要开张了。”
顾银杉笑得眼睛变成两条缝。
巨大的落差让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马上开张?”
阳光落在她脸上,将她的脸照得毛茸茸,像颗粉嫩的水蜜桃。
顾银杉一下子没忍住,在她脸上亲了口。
周云恩:“……你干嘛?”
他连忙放下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对不起……”
“算了待会儿再说,我都憋死了。”
周云恩说完冲进卫生间,反锁了门。
顾银杉后悔得想掐自己,却又有点小开心。
他摸摸嘴唇,对着门说:“你快点,我有个礼物要给你。”
“马上。”
周云恩躲在门后捂住自己被亲的脸,心脏跳得快爆炸。
门外,顾银杉叠好被子,取出装在盒子里还没开封的MP3,琢磨着该如何给她。
眼角余光瞥见桌上的东西,他走过去一看,居然跟他手里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已经开封了,看起来应该用了几天。
这MP3是从哪儿来的?
又是那位有钱的同学送的?
他胡乱想着,背后响起开门声。
“好了,你要送我什么啊?”
顾银杉下意识将新MP3塞进口袋里,手在另一边口袋掏了掏,抓出来一叠钱。
“前两天刚发了工资,给你。”
“这也算礼物啊。”
周云恩撇撇嘴,接过来数了数,“九百八?”
“嗯。”
“房租三百五,我生活费两百,喏,剩下的给你。”
她将那四百三十块钱递回去。
顾银杉说:“我吃饭都在店里吃,留几十块钱坐公交车就行了。”
“那你存起来,管那么大一家店,总有急需钱的时候。”
她二话不说地塞到他手里,拿起书包说:“我上午要考试,先走了。”
她打开门匆匆走出去,顾银杉伸手想挽留,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为什么周六也要考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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