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事儿。”傅池屿说。
“那你管我干嘛,我也有事!”气鼓鼓的语调后,她抬睫直接对上他。
“......”
钮祜禄·姜温枝上线。
本以为她这样不识好歹会让傅池屿转身离去,谁知他竟弯着唇,不气还乐了。
乐了?
要去打游戏就这么开心,还是和施佳一起玩,所以开心。
姜温枝知道自己眼神里的哀怨要藏匿不住了,只好逃避似地,飞快低下了头。
这些矫情的小情绪。
她不知道该怎么收敛。
“傅池屿,走啦,施佳催我们了!”齐峻卷着袖子,手里拎着抹布冲进了A班教室,面上带着急色。
姜温枝的视线霎时回归淡漠,盯着地面上的粉笔头发怔。
“你们玩儿吧,我不去了。”
傅池屿像是突然没了兴致,眼尾稍抬,直接回绝了齐峻。
“我靠!你真的假的,机子都开好了......”
打发走齐峻,傅池屿懒散地迈着步子,在A班闲逛起来。
他走到外窗的位置,随口问道:“姜温枝,这你位置?”
“啊?嗯,是。”
姜温枝有点没反应过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
他不去网吧了!
还有,他怎么知道她的位置?
带着疑问,她迅速补完最后两个字,完成了工作。
傅池屿拉开凳子,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手搭在桌沿,侧身欣赏着A班的黑板报。
须臾,他手指轻叩桌面,点评:“设计一般。”
诚实是一种美德。
其实姜温枝也觉得文艺委员画得有些杂乱无章,没有重点,可毕竟要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为自己班留点面子。
她讪笑:“也......也还好吧~”
“但是,”傅池屿看她,光线透过他浓密的鸦羽掷下一片阴影,他带了点笑意说:“字写得很好。满分。”
“......”
姜温枝突然觉得傅池屿真像个傲睨万物、冷峻无情的帝王。
而她,只是皇宫里籍籍无名的小太监。
想得见天颜,陪伴圣驾,奈何自身条件有限,并不足以她走到金銮殿。
于是,姜公公只能坐在杂草众生的冷宫里,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怀才不遇中,姜公公指天发誓,要为自己活出一片天地。
可只要霸道帝王一出现,她就瞬间化为狗腿子。
屁颠屁颠地跟在人家后面提袍子。
此刻。
教室里的第三个人。
存在感为零的沈熠文同学:?我是谁?我在哪里?
五分钟后。
姜温枝洗完手回来。
傅池屿正站在她位置旁边。
姜温枝的眼神躲闪,不敢再直视他,拿上书包。
“好啦,要一起......”她咽了咽口水,“一起走吗?”
虽然出了校门就一东一西,但还是可以走一段的嘛。
傅池屿没回答,沈熠文倒先出声了。
“姜温枝,我觉得这插画颜色是不是太浅了,我们要不要补点色?”他摸着下巴,煞有其事地盯着后面黑板看。
“额?”姜温枝发出了个疑问的语气词。
傅池屿眸光一瞥,冷声接道:“挺完美的了。”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沈熠文撇了眼抢话的人,二度开口:“那咱们把踩过的桌子再擦一擦吧!不然同学会不高兴的。”
“那你受累。”傅池屿单手撑着桌子,眼神寡淡,“擦吧。”
“......”
班长家里是没人做饭吗?为什么这么想在学校逗留?姜温枝无奈道:“沈熠文,真不用了,傅池屿擦得很干净了!”
打扫卫生时,她连一根指头都没动,两个男生动作麻利得很。
连桌上的笔迹和涂鸦都被傅池屿擦掉了,桌面简直能反光。就是不知道下周回来,主人还能不能认出它。
“哈哈,是吗,好吧,可时间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沈熠文最后挣扎。
“还不到七点呢,我们平时晚自习十点下课......”
姜温枝还在说着,傅池屿猛地踢开凳子腿,扔下一句话,直接往教室外面走。
“姜温枝,跟上!”
冷冷的,耐心尽失的语气。
“不过还是谢谢你,我先走了!”姜温枝冲班长感激一笑,小跑两步跟上了傅池屿。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不放心地回头。
见她转身,沈熠文一反沮丧,顿时切换成欣喜的表情,等着她开口。
姜温枝:“记得关灯啊。”
“......”
-
校园黑漆漆的,笼罩在冬夜的冷落中,连悬在高空的月亮都躲去了乌云后面。
好在小路旁的花坛中,几步一路灯,倒是驱散了不少的阴暗。
傅池屿推着自行车,姜温枝走在他的里侧。两人不约而同,步子迈得都很小很慢。
节奏比大爷遛弯都舒缓。
“我站这儿,你能看清吗?”傅池屿先出了声。
姜温枝抬头:“?”
见她神情不解,傅池屿单手推车,另外一只手抬起来,遮在了眼睛上。
“你不是,”他放下手,黝黑的眼睫直勾勾地瞧她:“晚上视力不太好吗?”
“......”
姜温枝垂下眼尾,目光落在两人拓在地上的浅影。
时光顷刻倒转回。
初一停电的夜晚。
——抓好了吗?我带你出去。
那天的昏黑中,她牵着傅池屿的书包带。
就像握着能撬起地球的支杆。
......
周围冷风四起,姜温枝的眼角酝出星点泪意,她没敢抬睫看傅池屿,只轻声嗫嚅:
“看得清的!”
因为。
我看你,早已经不需要眼睛了。
很快,两人出了校门。
门口有不少学生和家长逗留,高三的居多,前面的马路上更是车如流水。
姜温枝蜗牛似地往前挪,再不舍,也没法子了。
她声音还有些颤。
“傅池屿,再,再见。”
“再见!”
傅池屿利索地抬腿跨上车,冲她微抬下巴,挥手告别后,就要往和她相反的方向骑。
“傅池屿!”
嘈杂人声中,姜温枝鬼使神差地喊了他的名字。
男生回头。
他侧脸线条利落分明,漆瞳里含着夜色的深沉。
姜温枝动了动唇。
她想说的话有很多。
比如,时间还早,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
或者我送你回家也行,只是你的山地车没有后座,但我可以跟在你后面跑,你骑慢一点可以吗?
她最想说的是。
傅池屿,我真的好舍不得你呀。
还没分开,我就已经要被想念你的情绪淹没了。
默了一会儿,姜温枝仰头笑,轻声说:“你骑车慢一点啊。”
“好。你也快回去。”
傅池屿的背影消失在霓虹夜幕中。
世界一霎静寂了。
深深的寒意袭来,姜温枝只觉得万分孤独。
她贪恋地望着人流发呆,眸光明暗。
她真的,好想进入傅池屿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姜温枝:苦练俄罗斯方块技术。以后有机会和傅池屿玩游戏时,她绝对大展身手!
或许,人家玩得,并不是这个呢......
第19章 翻窗
2014年2月14号
恰逢元宵, 不是放假的节日就罢了,赤瑾教导处还宣布明天周六得加课一天。
一早,寒冬料峭。
姜温枝套上米色针织打底裙, 外面穿着红色牛角扣大衣, 在玄关处蹬上棕色雪地靴, 最后把挂在墙上的白格子围巾取下, 在脖颈随意缠了两圈。
包裹严实后,她推开家门,走进了灰沉沉的黎明。
和平日唯一不同之处, 便是她的书包格外鼓囊。
五点步入校门, 教学楼黯淡无人。
姜温枝自另一边楼梯拾级而上, 沉默着推开了D班的窗户。
三分钟后, 她吃力地翻出教室,腿悬空蹬了两下, 差点脸着地。
小心关上窗户, 擦干净窗台上的脚印, 姜温枝拎着瘪瘪的书包回了自己班。
坐在位置上短暂发了会儿呆,她掏出英语书。
遥远的地平线升起清晨曙光, 橙色光辉铺满课桌, 姜温枝屈着指尖, 无意识转着些微光泽,透明通澈。
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早读课,辛元德站在A班门口并不踏入教室, 只欣慰地听着同学朗朗的读书声。他不由得感叹, 还是自己班上的学生乖巧啊!
最近校园里早恋风刮得不小, 尤其是艺术班的男生女生, 上课下课随时随地聚在一起聊天, 血气方刚的年纪,毫不避嫌。
他正打算摆起年级主任的架势,整顿一下这股歪风。特别在今天,这个叫“情人节”的日子,更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个节日,老师可以过,校长可以过,后勤门卫可以过,但是!
学生不可以。
于是,整个白天,辛元德就没在办公室歇过脚,来回在上下几层楼打转,看见男女生凑一起便上前高低整两句。
这样强而有力的监督下,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傍晚时分,彩霞余晖万里。不值班的辛元德称心如意地推着自行车出了校门,他就住学校隔壁小区,一来一回很方便。
镇守结界的德哥一走,朝气蓬勃的少年人迅速冲破封印,藏了一天的各种苗头纷纷窜动起来。
正值晚饭时间,憋屈一天的众人走班串巷,该过节日的打情骂俏,有想法的送礼物表白。
一时间,走廊上喧哗起哄不断,乱作一团。
姜温枝合上书,把刚发的试卷整理好,放进旁边空着的座位。
许宁蔓已经考进A班,两人又成了同桌。前两天天气突变,她有些感冒,今天请了病假,明天一来,这堆试卷够她补得了。
班上大半同学吃饭去了,剩下的聊天的聊天补觉的补觉。
姜温枝不是很饿,干脆也伏在课桌上休息。
四周聊天的动静不小,喧闹中传来一声状态饱满的叫喊:“王麒麟,杜航,走啦!”
耳熟的声音。
姜温枝稍抬目光望去。
齐峻眉开眼笑,悠闲地趴在A班擦得锃亮的玻璃窗上,他心情似乎格外好,笑得眼睛眯成了线。
“来了来了,别催啊,刚下课急啥!”王麒麟和杜航收拾好东西,大步往教室外走。
“别人早到校门口了,就你们班磨蹭~”
齐峻的目光幽幽转了一圈,瞧见个熟悉的面孔,他笑呵呵地打招呼:“姜温枝,吃饭了吗?”
“不太饿。”
姜温枝坐起身子,也笑着回答。
齐峻脸上喜色未减,像是心血来潮地聊天,“我们打算去吃饭,一起呗?”话说得干脆利落,人更是手一撑,轻松从窗户跳了进来。
姜温枝脑海里飞快闪过早上自己翻窗的挫样,耳垂霎时一红。
“小辛不在吧?有他巡逻,每次路过你们班上厕所我都害怕!”齐峻眼神不住四面八方探寻,言语顾忌。
D班明明占据有利位置,爬几级台阶就是男厕,可傅池屿就不去楼上。
他走到教室中央,腿一抬屁股坐上了桌角,“姜温枝,我们在华筵定了包间,叫了些朋友,你去吗?”
姜温枝云淡风轻地问:“‘我们’指的是?”
“傅池屿啊!”齐峻解释:“对了,你可能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
“哦,这样啊。”
姜温枝舒展着眉梢,浅浅笑,搭在桌边的手肘用力下沉,骨骼透过厚实的衣服挤压着坚硬的桌板,发出嘎嘣的声音。
怎么不知道。
我甚至比你更早知道。
齐峻第一句邀请的话出来,姜温枝便知道他口中的“我们”,必然只能是傅池屿。
他生日。
订了包间。
提前邀请了很多朋友,连她们班的男生都有份。
独独。
没有她。
是忘了,还是压根就没想起她。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好像都挺难以接受的。
见女生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温婉尔雅地笑,齐峻陷入两难。
他觉得刚才脑子一抽喊姜温枝的这个举动有点蠢,毕竟傅池屿的意思是随便叫几个人就行,现在人数早超标了。可不知怎么,他一看见姜温枝情绪就上来了,嘴比脑子跑得还快。
“我可以去吗?”敛起铺天而来的失落,姜温枝怔怔地问。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齐峻回答得理所当然。这点小事,怎么她问得如此小心翼翼,像是卑微地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机遇。
他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觉得不带礼物不好意思去?没事儿,傅池屿不收礼,就纯吃个饭!”
姜温枝:“好。”
“晚自习不上可以吗?”
齐峻多问了一句,人家毕竟乖乖学生,和他们这些被骂习惯了的差生不一样。
她点头:“嗯,没事。”
“那走吧,傅池屿要晚一步,我们先去!”
姜温枝迅速抽出书包,跟在齐峻后面走。
出了校门,外面站着十几个人,男女各一半,看着很眼熟,貌似都是高二的。其中,被人群包围在中间的两个女生,姜温枝还能单方面叫出她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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