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觉间手已抚上了那个小小的伤疤。杜誉浑身一僵,凝望着她的眸光刹那变得黑透。她温软腻滑的小手轻轻在那疤痕上摩挲着,带的他身上起了一阵颤栗。好一会,轻轻问:“还痛吗?”
杜誉毫不客气地回了一个字:“痛。”
花朝反而笑了:“好要脸!这么久了还说痛,这是要赖着我?”
杜誉脸不红心不跳地回:“不要脸……”抬眸与她直视:“……就要赖着你。”
往日靠近了些就会羞的脸红的小书生此时变成了这副模样,花朝实在没了招。瞪他一眼,赌气似的一翻身躺下。杜誉亦不多说什么,索性就这么光着上身躺在了她外侧。
官舍一般是供刚入仕、孑然一身的年轻官员居住,不赁给拖家带口的,因此虽然舒适,却样样是照着一人的标准来的。那床一人睡十分宽阔,两人就只是勉勉强强了。
杜誉躺下后,不可避免地贴上了她的后背。花朝觉察到他光luo胸膛传来的温度,脊背一下子僵直。好容易忍了一会,杜誉又得寸进尺地将一只手揽了过来。
花朝终忍不住,肩膀在他手底下轻轻抽一抽:“快去穿上衣服!”
杜誉回地理直气壮:“睡觉为什么要穿着衣服?”
说话间鼻息喷在花朝后脖颈处,引的她一阵发痒。她恨恨咬牙,从齿间吐出两个字:“流氓!”
杜誉却低低从喉间发出一声轻笑:“究竟是谁流氓?只管脱不管穿……”
花朝一听这话,立刻挣扎着要起来为他穿衣,却被他死死按住,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好困啊,折腾了半夜,又流了好多血……就这么睡吧,好不好?”口气都转瞬变得十分虚弱可怜。
花朝虽明知他在做戏,但一想到他那只受伤的胳膊,还是心软了。再加上自己小腹还时不时传来隐隐阵痛,亦没有精神再跟他折腾来折腾去了。于是便依了他,只是道:“那你不许乱动。”
杜誉欣然点头,唇边绽开一个得逞的笑。
然而没睡一会,他就自食其果起来。
嘴上勒令着杜誉不要乱动,不一会花朝自己却泥鳅一样翻起身来,还不时伸伸胳膊踢踢腿。她本就睡相不怎么样,再加上肚子上的痛,实在忍不了一刻就得换个姿势。
杜誉光着身子抱她,本就像抱着一块炭,将自己全身燎的滚烫炽热。且这炭还有香气,那香气见缝插针,一点一点冲开他紧守的理智,他只觉浑身有股亟待突破桎梏的冲动。好容易勉强压制住,她却动个不停,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全然不顾他即将崩溃的防线。
他忍了片刻,忍的额上都冒出了虚汗,生怕她觉察到自己的异样,不动声色地往外挪开了些距离。不一会,她却凭着本能贴了过来,鼓囊道:“你真的好暖和啊――”缩在他怀中,像一只小猫安稳地缩在窝里,舒舒服服。
杜誉最后的防线终于被击溃,可又不能对她做什么。恨恨一咬牙,一站起来,快步走到桌边,倒了口早上剩的凉茶,连灌三杯。又径取了毛巾,浸了凉水,狠狠擦了一遍身子。待心中的欲/火稍稍缓了一缓,方走到柜前,翻出一件中衣,丢到床上:“帮……帮我穿上。”
花朝虽没什么经验,但毕竟经历过□□,这些年艳/情话本又没少看。见他这模样,联想到方才感觉到的他的一点异样,立刻明白过来。
瞥见他脸上绽出的久违的一点红晕,反霎时起了捉弄的心思,笑道:“不是说不穿吗?我只管脱、不管穿的……”
这始作俑者还这般奚落他!
杜誉自食恶果,恨恨瞪了她一眼,自己艰难地拿一只手穿起衣裳来。
花朝见好就收,轻笑着招了招手:“过来吧。”
杜誉见她笑得恶趣味,脸红的更甚,撑着最后一点骨气,不肯就范,身残志坚地将那袖管往受伤的那只胳膊里套。然而才一套上,另一只胳膊又荡到身后不知什么地方,找不到了。
只好拿完好的那只手,摸摸索索地往身后找袖管……却始终不松口求助、亦不过去,颇有和这一只袖子较劲到底的意思。
花朝见他这赌气的模样,和白日里一本正经地杜大人全然两样,不由失笑,轻叹口气,干脆走下床,到他身后,将那只袖子展开,示意他伸手穿进去:“大人,别拗了。来,我帮你。”
杜誉却并不立刻照做,只是侧目瞪着她,颇有一种“我生气了你都不哄哄我”的架势,好一会,见她并不能领会,才冷冷道:“你叫我什么?”
花朝愣了一下:“大人啊……”
杜誉别过脸去,轻轻一哼,执拗地不肯穿衣。
花朝一懵――这怎么……又变成我求你了呢?!
然而见他那赌气地幼稚模样,又不觉好笑――罢了罢了我跟他这计较什么?于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地改了口:“杜誉……”
他仍是别着头,不肯抬胳膊。
“杜蘅思……”
不为所动。
“蘅思……”
不动。
花朝叹了口气――这总不至于让我叫您小宝贝吧大人?
见他大有这么僵持到天荒地老的架势,想了想,轻轻一捂肚子:“哎呦,这么站了一会,肚子疼的更厉害了……”
杜誉立刻转过头,眉心一蹙,十分焦急:“你没事吧……我自己来,你快回床上歇着……”
花朝学会了他的僵持之法,不为所动。
杜誉哀其不争的心一会就偃旗息鼓,看着她,半委屈半提醒道:“你以前……是怎么叫我的……”
经这么一提醒,花朝立刻反应过来。那时自己像只刚破壳的小鸡一样成日追在他后面“阿誉阿誉”的叫,只觉得十分坦然。
这么亲密的称呼,现下倒有些叫不出口了。
杜誉见她半晌没有开口,既强迫不了她,又不忍心她真这么陪自己干耗着受累,轻叹口气,乖乖将手穿进了袖管中,又转过身来,示意她替自己系系带。
花朝略怔了怔。替他理理衣襟,弯腰将那带子系住。低头的瞬间,忽低低叫了一声:“阿誉……”
杜誉浑身一震,原本已然放弃了,没想到她松了口,因而惊喜更甚。快活地咧开嘴了笑,笑得近乎有几分痴傻,像个稚童。
花朝一抬头对上他那笑,不由也一阵暖意也从心底溢出来。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快睡吧。”
径自回到床上,缩进床里边。见杜誉跟着过来,忍不住又起了捉弄他的心:“大……”瞥见他将要黑下来的脸色,立刻改了口,坏笑道:“阿誉这样,不如还是去地上睡吧……我这是为你好……我睡觉不老实,可不知道自己半夜会做出什么事来……”
杜誉不理会她的捉弄,转身从柜中又抱了床被子过来,大剌剌在她身边躺下,闷突突吐出一句:“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杜小幼稚鬼~~
-这总不至于让我叫您小宝贝吧大人?
-对,人家就是小宝贝!
我不卡文的话今天应该还有一更,姐妹们让我看到你们的手~~
快马加鞭更新中,留言我都看到了,晚点回复~~
第三十五章 (二更)
缩在两个被笼里, 杜誉的安全总算得到了保障。欲/火慢慢被压制下去,不一会,手又不甘心地穿过被子, 覆上了花朝肩头。
花朝因为疼痛并未完全退去,躺下后久久不能入眠,觉察到他这动静,轻轻“嗯”了一下。
“还没睡?”杜誉皱眉问:“……因为疼?”
花朝轻轻点了点头。
杜誉单身二十多年, 除了与她相处的那半个多月,亲密接触的女人实在有限, 对这种事缺乏经验,有些不知所措:“那……那怎么办……我再去给你倒些热水?”
花朝摇摇头止住他:“没事, 你快睡吧,捱一会就好了。已经四更天了,你明早还要去衙门……”更鼓刚刚敲过四更, 那铛铛的声音划过寂寥的夜空, 渺远空蒙。因为尾音拖得长, 仿佛它是从极遥远的地方而来, 又要到极遥远的地方去。
无端有了种亘古的永恒的味道。
在这样的深夜中,人心极为柔软、极为脆弱。花朝缩在暖暖的被窝中, 身后的位置被杜誉占得满满当当, 她的心也似乎一下子被占满了。
痛归痛,却并不十分难捱。比起离开他的那些个岁月,容易多了。
若是真的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杜誉不知道她心里的这些婉转,一心仍盘桓在欲减轻她的腹痛上。一听她说捱捱就过去了, 眉心敛地更狠:“我陪你说说话,转移转移注意力……”又想起在厨下时大娘说的话,问:“你肚子冷不冷?”
“啊?”
花朝幼时贪凉,睡觉喜欢将手臂放在被子外面,这么些年一直没改这个习惯。因而此刻从肩头到手臂俱是一片冰凉。杜誉揽她时触到,以为她全身亦是如此,肚子疼的厉害,只怕更甚。见她只轻“啊”一声,未留心她上扬的语气,反把它当成个肯定。手不再满足于揽着她的肩,反穿过被笼探过来,覆在她小腹上:“我手暖和,我替你捂捂。”又犹嫌暖度不够,双手抽出来,互搓了几个回合,再覆上去。
花朝却未在意他的动作,反被他那话勾起细碎的记忆。
“你手暖和,你替我捂捂。”这是她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那时正值春初,乍暖还寒的时节,两人躲在山洞中,俱淋了一身的雨,冷得瑟瑟发抖。她自己捱不住这冻,就想蹭他身上的暖意,小狗一样凑到他身边,试探性地去触他的手,意外发现他果然比自己热许多,十分开心,索性两只手都覆上去,把他当个暖炉。
他明明自己冷得发抖,仍任由她握着,竭尽全力将自己所余不多的温暖度给她。
可握了没一会,他虽手仍滚烫,身上却控制不住地打起摆子来。
花朝一探他额头,才意识到,他这是发了烧。
此刻一听他这么说,又隔着薄薄的布料感觉到他手心传递过来的暖意,心头一跳,当即转身过来抚他额头:“你不会……发烧了吧?”
杜誉笑着捉住她手,放入怀中:“哪有那么容易发烧。”
他怀中虽然温暖,却并不似发烧那般往外扑扑冒着热气,花朝心下稍安。欲抽手出去,他却死活不让。捂了一会,她自己亦贪恋这分温暖,便不再坚持。
过了不知多久,因为实在太过舒服,她又忍不住得寸进尺,小心翼翼地将脚塞进他的被窝,搭在他小腿上,欲汲取他身上的温暖,真把他当成了个暖炉。
伸完又有些不好意思,抬目讨好着觑了觑他。杜誉低头看了看她假作乖巧的眼神,忍不住一笑。
她却以为他在笑自己厚颜,嘴巴一撅,理不直气也壮道:“我跟你说过我不知道自己会对你做什么的!”
杜誉笑笑:“悉听尊便。”
见她缩成一团,莫名小了许多。分明和旧时眉眼没多少分别,性格却坚硬了不少。心生怜惜,伸手拢开她额前碎发:“还冷不冷?”
花朝摇摇头。
“都怪我,方才不该拉着你淋雨。”
“不关那的事,我身子一向虚寒……”花朝道,话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这什么毛病,怎么好端端的要淋雨玩?”
杜誉眉眼微垂,沉默了一会,方缓缓道:“山洞那晚……就是个雨天,我们……我时常在想,若是没有那场雨,你会不会走?再下一场雨,你是不是就会回来?我想……让你想起那个时候……”
如果没有那场雨,我依然会走。
不过你我,大概不会有那场荒唐的□□……
想起那个时候吗?我其实……从未忘记过。那样荒唐恣意的快乐,此生但有一次,又如何能忘?
那晚花朝扶着杜誉在山中走。下山的路并不那么容易走,杜誉又受着伤,两人行动非常缓慢。天将黑时,山中忽然狂风大作,不一时,下起瓢泼大雨来。
花朝忙扶着杜誉就近找了个山洞躲雨。乐顺乡民靠山吃山,常常上山打猎,有时需数日方归。因而山中有不少洞穴,可供人栖身,并不十分难找。
两人原打算在洞中躲上一刻,等雨停了再走。没想到那雨越下越大,始终不停。两人衣衫都已湿透,花朝大病初愈,洞中又没什么可以烤火的东西。
山风呼呼从洞口钻进来,虽大半被挡在外面,还是有一些钻了进来。山洞不大,没有更深的地方让两人躲,洞口处有一个岩石,足以抵挡外面的风。花朝躲在岩石的后面。因淋了好一会大雨,全身湿得通通透透。春衫又薄,湿透的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
杜誉只看了一眼,便红着脸避到了另一个角落里。而那里正是风口,夹着雨星子的风挂进来。他已然湿透的身上更添一层寒意。
只是在洞中静坐了一会,花朝就冷得牙关打颤,更别说他。
她搓了一会自己的胳膊,怎么也搓不热,一抬头见杜誉仍和坐化的老和尚一样端端正正坐在洞口,想必更冷,招手唤他:“阿誉,你快过来啊,你在那干嘛!你冷不冷,这里暖和一些,你快过来我这里!”
杜誉却不动如山,牙关打着颤说:“还……还好,不……不……不冷……”
花朝如何看不出来他在强撑,见他死活不肯过来,干脆自己走过去。方从岩石后探了半个头,那冷意就掀地她身上一阵颤抖,联想杜誉在那洞口坐了好半天,定然更是冷得要命。
这闷葫芦!
强忍着寒意抱着肩膀过去,到了他跟前,不由分说,一把握住他手,要度点温暖给他,却意外发现他的手竟十分暖和:“咦~~你手好暖!”想起自己过来的正事:“你快过去我哪边吧,这儿太、太冷了!”不由分说就要拖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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