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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同人)[三国]玉玺今天不开森——面瘫响【完结+番外】

时间:2022-10-30 23:45:58  作者:面瘫响【完结+番外】
  《[三国]玉玺今天不开森》   作者:面瘫响   文案:   这世上的人都想要得到我。   他们痴迷于我,甚至不惜为我撕破脸皮。   天下有一半因我而陷入纷乱,诸侯都打成热窑了!   然而我并不是那红颜祸水,仅仅是因为……   ——我妈卖批的是玉玺啊!   1V1,CP荀彧!   玉玺是个本土大傻妞,就爱母鸡护鸡仔,天天想着攻略人。   一言不合就消失,化身吓唬人。   在恋人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直到一方翘辫子才松手。   PS重点:傻作者是个历史废,只知道几大战役,人物性格全靠游戏YY。介意请点X,看得惯傻作者另一篇收集向三国的可以点进来。   PS重点!重点!重点!防雷!防雷!防雷!   因为剧情需要,加大了部分人的年龄!时间被刻意模糊了!请不要废脑子推算多少年!根据需要部分战役会推前!   请不要用人的立场想玉玺!妖精没有什么条件学习伦理根!   内容标签: 古典名著 爽文 古代幻想 异想天开   搜索关键字:主角:玉玺, ┃ 配角:荀彧,灵帝家,董家,孙家,曹家等等 ┃ 其它:玉玺,荀彧,灵帝家,董家,孙家,曹家等等   一句话简介:玉玺今天也不想理人。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玉玺是个粘人精   诺大的宫殿内,文武百官跪伏于地,朝拜着新上任的帝皇——汉帝刘宏。   而在房梁上,一只长腿露出在半空中摇晃着。一位打扮艳丽,一身翠绿裙衫,动作大胆的少女正枕着双臂躺在房梁上。   好像正在进行的继任大典与她无关一般,她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躺着,皱着眉头一副不乐意的表情。   这么个大活人躺在头顶上,朝拜新帝的众人竟将她视为无物。   此时,小黄门正以膝跪地,将手中的天子玺捧给新鲜出炉的新帝。   天子玺以玉螭虎纽。螭虎乃是龙子之一。   而这天子玺玉色美而惊人,任谁看了都想上手摸一摸——玉身光滑细腻,在下的印身方体为乳白色,上方则趴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翠青色螭虎。它的中心像滴入了墨汁般。玉的中心是深翡翠色,越往外翡翠色越浅,慢慢转变为翠青色,形成了自然细腻的渐变色。然而只有一点不美,玉体上雕刻的螭虎耳朵尖残破了一个小角,由金子补全。   这正是当年孝元太后被安阳侯王舜逼迫交出玉玺时,太后怒掷玉玺而造成的瑕疵。更耻辱的是,玉玺上大大咧咧的雕刻着“汉传新王莽”的字眼。   每每看到玉玺身上有这样的字样,少女就会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她由躺改坐,抬手摸了摸挽起头发的金簪,突然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裙摆翻飞、掀起露出了她裙下的纯白的内衬裤,可无人被她大胆的动作惊到,殿内的人们自始至终视她为无物。她如猫般脚步轻盈,落地无声,跨出的步子像飞一般来到新帝面前,她凑到他眼前狠狠地盯着他。他的眼里,看不见她的身影。   少女叹息了一声,收回了失礼的动作,沮丧的向大殿外走去。   果然,这次也没人看得见她。   为什么要说这次,因为之前有过;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因为她就是汉帝刘宏手中的那枚天子玉玺。   简单讲,物件放得时间长了就成精了。   砖头瓦块都能成精,没道理玉玺不行啊。   作为纯天然形成,又由能工巧匠雕刻,传承了十几代帝王的玉玺,玉玺不得比砖头瓦块有灵识!只要时机到了,成精自然轻而易举。   皇帝玉玺一共六方,为“皇帝之玺”、“皇帝行玺”、“皇帝信玺”、“天子之玺”、“天子行玺”、“天子信玺”这六方。她不是宫内唯一的玉玺,却是这群家伙里的老大,也是唯一成精的。   她为什么不在六方玉玺中,因为她是传国玉玺。   最让她得意的是,她身上有秦朝丞相李斯以小篆书写的“受命于天,即寿永昌”八字。   不过也是自那时起,玉玺没过一天安稳日子。   她是因为秦王嬴政的血,才得以拥有灵识与人身。   秦王嬴政当年把她扔进过湖中,他对外说是祭祀神明方镇海,实际上那就是个湖,能出多大浪,他就是嫌弃她太烦人了,才扔水里面去一解千愁。   她花了三天,才从湖里的淤泥中把自己的本体挖出来,然后一路飞回嬴政宫殿,一进门就把屋里搞得乌烟瘴气,然后趴在房梁上,只要有人进来,她就发出怪吼把他们吓跑。   秦王嬴政三天没理她,她就这么折腾了三天,直到李斯前来求见,求她别闹了,乖乖听话,她才从房梁上溜下来,鼓着腮,老大不乐意的跟秦王道歉。   明明是他先把她扔进水里的!凭什么要她先道歉。   玉玺可不开心了,又继续不声不响的消失了三天,直到嬴政找她,她才出现。   可这个薄情的男人张口就跟她要本体,一点也不关心关心她这三天去哪儿了,碰见什么人了,可有遇到那些说她是妖怪,要干掉她的道士没!   直奔主题,说是有一册旨意需要她的印。   要不是看你是吾主,吾拿本体糊你一熊脸!   玉玺老大不开心了。   可尽管这样,她依旧陪伴着他,不管四季轮转、酷暑、寒冷,她为他披衣、为他掌灯,直到帝统六国。   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他却已然老去。   站在咸阳城宫城角楼上,望着城下万家灯火,她忘不掉嬴政说的话。   “纵使汝吾近在咫尺,仍感汝吾相隔万里。”二人站在一起,纵使有人看见,也不会往相爱上想。   玉玺觉得痛苦:“我是心意你的!”   嬴政却面色不变,打破了少女一直以来的幻想:“你是仆,尊吾为主,错认心系于吾。”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哄孩子一般,柔声道:“小玉,你与人相差甚远,永不能与人相恋。”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明白的拒绝她。   “嬴政你个负心汉!”她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她怒视嬴政,还直接叫了他名字。没大没小的样子,即刻被拖出去乱刀砍死都算轻的,可嬴政却不生气,竟然对着她哈哈笑起来。   他甚少笑,哪怕笑也是对着敌人冷笑。   她有点懵,转后便觉得委屈,很干脆的哭了出来,甩开他拉住自己衣袖的手,一跃下城楼,临走时不忘喊:“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玉玺没想到,她无心的一句话,竟成了现实。   再见面时,他已腐烂,孤零零的躺在床板上,身上还带着浓烈烂鱼臭虾的味道,身形萎缩佝偻如孩童般,再无有过去的威严相。   玉玺脱力的跪坐在了咸阳宫殿内,哭得撕心裂肺。她明明是玉石做的,却如人一般哭出来了……   看不见她的胡亥成为了新帝。   最后,连能看见她的李斯也死了……   她浑浑噩噩坐在咸阳宫殿外,不知饥饿、不知冷暖,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宫城被攻破,一书生样貌的青年来到她面前,疑声问道:“你怎在此坐着?”   玉玺哭了,哭得稀里哗啦,脸上精致的妆容都哭花了,看起来像只花猫一样。   后来她才知道,那位在台阶前陪着她的人,名叫张良。   这是长久以来,第三个能看见她的人。后来子房说,他起初见她时被吓了一跳,以为城内的人都跑的差不多了,没想到还有人守着宫殿,再后来,士兵们问他,为何一人对着空地喃喃自语,他才明白看见的不是人,可能是鬼,或者是其他不干净的东西。   如果不是看到小玉能找到被藏起来的传国玉玺,他怕是会找个道士来把她给灭了。   天知道,当年嬴政也找过,可是那些道士反被她吓尿裤子了。   从那之后,秦没了,有了汉室,她的主人变成了刘邦。   可玉玺不喜欢刘邦,因为刘邦看不见她,所以她闹小情绪了,本体也不要了,自己收拾铺盖搬到了张良家。   子房家很清雅,她在那里度过了相当快乐的一段日子。   只是,人命毕竟短暂……   刘邦死了,没几年连子房也……   子房在弥留之际才敢告诉她,“良当年曾刺过嬴政,可惜失败了。”   玉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应该恨他,可这些年来时间冲淡了一切,她每每想起自己第一位主人只余下深深的怀念。她恨不起用大半辈子陪伴了自己的子房。   曾经被占据了的心里,现在有着另一个人,可这个人也……   “我若说心意你。”   子房笑了,可惜道:“可良心有余,力不足也。”   玉玺很痛苦,为什么每次到她开窍的时候,时间总会把她所爱之人带走。   她所爱的人都一个个离开了,只有她还存活着。   四季轮转,帝王更替,不知过了多少年,玉玺都要忘记自己是什么了。每天她除了在宫内游荡外,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直到宫城被攻破,刘秀为帝。   他摩擦着她被摔坏以金修补的耳朵,看着王莽刻下的字,轻叹道:“此奇珍,得之受命于天,失之气数已尽。”   他说罢,抬头看向她。   他看得见她,却宁可装作看不见她。   她被刘秀封存了,除了帝王更替大典时被放出来见光外,平日里都被关在长乐宫中,再不曾见光。   直至今日,才又被请出来。   反正之后也会再被关入长乐宫,玉玺已经习惯了,她现在每天都过的超级不开心,她不开心了,就会折腾别人。   董太后很早就不愿意居住在长乐宫了,宁搬去后宫一处大殿跟儿媳妇们挤,也不愿意回东宫住。   倒也不是因为嫌弃长乐宫不好,而是玉玺每晚都冤魂不散,请道士抓过,也没用。拿她没辙,见她也只是夜里在长乐宫胡闹,也不再管她。一入夜了,长乐宫的侍女、侍从便变着法的找理由离开,没人愿意在这里守夜。久而久之,长乐宫越发冷清起来。   以前刘秀在时,玉玺别说闹腾了,被瞪一眼都浑身打哆嗦,吭都不敢吭一声,现在新帝刘宏上位,这么多年了,早不把老祖宗的祖训当回事。   什么不该让玉玺见光,他直接放在盒子收起来扔在殿内。   刘宏图省事,倒是便宜了玉玺。   她现在每晚都能在外闲逛,活动范围已经不仅限于长乐宫了。   一自由,她化为螭虎直冲云霄,在云朵中翻滚,玩够了便落在地上,也不知道自己落在哪儿了,就见前面一处屋内还亮着灯。   玉玺悄咪咪摸过去,趴在门边看着屋内正在奋笔疾书的人。   玉玺嘻嘻一笑,突然出声:“小锅锅,你在做甚?”她打算吓他一下,解解乏,不成想对方一抬头唬了她一跳。   不是被吓得,而是惊艳。   他年纪看来未过二十,长发如墨、面如冠玉,丹凤眼中带着些许茫然,厚薄适中的唇微翘,似乎在考虑怎会有女子在外而抿了抿。他唇轻启,想说什么,却几次张口也没出声。   他身材虽有些单薄,但气质干净,一面便让人心生好感。   “原来你眉毛这么粗的吗?”玉玺不知怎么转眼便到了青年面前,她捧着他的脸,仔细观察着,“被头发遮住了,也没发现,不过,看起来没那么文弱了。”   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男子已经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隐约察觉出对方不对劲,却碍于男女有别,从脖子开始,像是烧开了般,白皙的皮肤一直红到头顶,连耳尖都透着红。   他根本不敢乱动,回避了少女的视线,反问道:“你,你到底是何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我?”玉玺嘻嘻一笑,说道:“我叫小玉,就住在宫内,小锅锅你叫什么?做什么的?”   “荀彧,任守宫令。” 第2章 玉玺想干活(修错)   “守宫令是做什么的?”本还有些暧昧的气氛在这句问话下荡然无存。   看她一脸茫然的表情,像是真的不懂朝堂上的事,荀彧没来由的松了口气,不动声色的与眼前捧着自己脸的姑娘拉开距离,解释道:“是掌管御用纸笔墨的文官。”   “……”玉玺打量了几眼左右。   在深色的木架上,那些新造的竹简还散发着淡淡的熏香气,与昂贵的缣帛、缯帛和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纸放在一起。砚台和毛笔也是排排摆在木架上。像是宫中娘娘们的私库一般。而它们全部都是干干净净没有被使用过。   纵使玉玺被关了几百年不沾朝堂事物,可她平日里没少在宫中游荡,也不曾听说过有“守宫令”这么个官职。   新置官位吗?   秦王嬴政在位时,也不是没有过新置官位的事,玉玺接受良好。说起来,他管着纸墨,也算是她的下属官吧!毕竟她可是玉玺啊!帝王需要盖个印什么的,用帛时不得用到她!   这会玉玺全然忘记了,她是传国玉玺,日常盖印不归她管,那是其他六方玺的事。   也不知道这姑娘想到了什么,荀彧只觉她打量人的眼神有点瘆人,看得他浑身一颤。想要回避些,避避嫌,却又因为少府分给他办公用的地方不大,大半还被放纸笔墨砚的架子占据了,前路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姑娘守着,他是想避也避不开。   荀彧只能当自己头铁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努力集中注意力,盯着手下写到一半的竹简,不去看那柱在桌上,从翠衣下露出的如白玉般白皙细腻的胳膊。   玉玺不知眼前人坐如针毡,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荀彧手底下的竹简上写得那些她大半看不懂的字。   看他那么专注的样子,即便有人在身边也未被影响到。   宛如,几百年前她所认识的子房一样,哪怕是被她闹着,也一样如常般读书写字。   记忆中的人与眼前人的人影重合,玉玺顿时来了兴趣,难得耐下心来托着腮看着人落笔写字。她安安静静的看着,全然没了平日里要把东宫闹得天翻地覆的样子。   沉浸在颜值中的玉玺安静了好一阵子,不过她属螭虎的,虽说是龙子,但是占了个虎字就免不了有点小“猫”病,天生皮。   因着眼前人容颜很合胃口,又是难得能看见她的人,玉玺柔声问道:“都这个时间了,宫城的门早就关了,你怎么还在城中呆着?”   “自是值夜。”   “值夜?你们还要值夜啊……”   是她太久没出来了,还是宫城的规矩改了,原来文官也要值夜啊,以前不都是只有士兵值夜吗?   玉玺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她在宫中纵横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文官值夜。而且文官值夜能有什么用处啊?打又不能打,扔上去顶包都不一定够一刀砍。   在玉玺眼中,文官文弱的风一吹就倒。   荀·不够一刀·彧解释道:“人主夜里会需纸笔伺候。”   玉玺直接翻了个白眼,肯定道:“不可能!刘宏从小就不爱读书写字,小时候交功课都是小黄门熬夜给他写的。”   “慎言。”荀彧差点心肌梗。   尽管他不知道眼前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是这种背地里非议人主的话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酷刑轮番转着来都不算狠。   更不要说荀彧背后的荀家会被连累。万幸巡夜的侍卫巡逻也走不到他办公的门口来,那姑娘的声音也不是很大。   玉玺看着荀彧眼中警告的意思,猛然间想起了刘秀,再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虽说刘秀早没了,但是威压还在,玉玺控制不住打了个颤。   汉王刘宏虽然看不见她,但也是她正八经的主人,非议主人……这要是换作秦王嬴政,她估计得被火烤成烧鸡,然后再被吊在城门上风干两天。   尽管这些折磨对玉玺造不成致命伤害,但是火烤完,再暴晒的惩罚真的很讨厌。李斯丞相和子房给她的漂亮衣服会脏,脸上精致的妆容会花掉的!   玉玺可是个会好好收拾自己的小美人。   最重要的是那种死又死不掉,只能忍着熬着的感觉……光想想就感觉浑身难受,还不如把她扔进湖里面挖泥呢。   尽管嘴上不能埋汰汉王刘宏,但是玉玺心里还是会控制不住嫌弃。   汉王刘宏在她眼里当个纨绔子弟还可以,当帝王……   确定不会坑到自己的百姓吗?   身为传国玉玺,外加被张良脑了多年,玉玺没有一日不为百姓们担忧。生怕汉王刘宏这混小子玩飞了。她是一边心疼他霍霍秦王嬴政打下的江山,还得担心我方水生火热的百姓。   子房你能不能再爱一次这个刘家!   尽管玉玺担心着,恨不得用小拳拳锤飞了汉王刘宏,可汉王既看不见她,又摸不到她,外加长乐宫闹夭他都不在乎,心这么大,玉玺拿他没辙啊!   这些年来玉玺就这么看着,看到麻木。   她虽然被刘秀禁过足,但是那些对她的禁锢早已消失贻尽。没了光武皇帝刘秀在,这宫城内没人压制的了她。只是每次偷跑去观察刘家后人,都能看到刘宏偷懒不做功课在耍,也是没谁了。   玉玺心累,要爱不起这个刘家了。   看那姑娘略有收敛,荀彧暗自松了口气。   敢直呼人主的名字,眼前这位叫小玉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就连论辈分是人主大舅的窦大将军都不敢直呼汉王名字,眼前这姑娘却一点都不避讳。   玉玺要是知道荀彧所想,怕是要直说,别说汉王刘宏了,这“人”世间的万物哪敢对她不敬。   传国玉玺就是这么任性。   荀彧虽然好奇,但也知道这宫中最忌讳的便是好奇,眼不见,耳不闻才是宫中人的生存之道。见这名小玉的姑娘老实下来不再作妖,他也就不再搭理她,专心笔下明日要交给上司的事物。   没了能谈论的话题,玉玺又安静了下来。   看着那毛笔在竹简上留下墨迹,玉玺仿若回到当年陪伴秦王夜里绢写诏书,夜读那段时光。   她伏在桌前,看着秦王落在绢上刚劲有力的一书好字。他专心时,最烦被人打扰,每每有人在这时进谏,他就会皱起剑眉,表情看上去更威严,也更加不近人情。   尽管在凡人眼前只能算是常见的脾气,可他是帝王,是站在高点的凡人之主,一拧眉便是地动山摇。   进谏的官员两股战战,生怕说错一句话被秦王扔出大殿。扔还算是好的,若是办事不利,结果便是直接罢官,严重点连小命都丢了。   大家都觉得秦王可怕,可秦王只是用最直接的方法治理这个国家罢了。   一直陪伴在秦王身边的玉玺知道,主人为了这个国家耗费了多少心血,又背负了多少骂名。可这一切到头来还是没了,秦改朝换代成了汉室……   而她成为了汉室的传国玉玺。   对于物件来说,主人更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这些年来压抑在心里的那份不甘,让玉玺的叛逆表现的越发严重。   也许有一天,她会自己选择主人吧。   官署处的巡逻走过两趟,玉玺慢慢站起了身。   “天快亮了,我该走了。”   她甚少在白天行动,天明便回去长乐宫呆着。   荀彧停下笔来,看向窗外渐渐泛起明亮的景色,他回过头来时,小小的守宫令办公的殿内只有他一人了。   来的那般蹊跷,走的又这般无声无息。   荀彧心里难免忐忑,匆匆收拾好手头的东西,将文书放置在上司的桌上,赶在宫城大门开启前,点完卯返家了。   天明,洛阳宫城又迎来了为江山社稷出力的大臣们,刚登基的刘宏进行了皇帝生涯中的第一次大朝会。   汉室很少有早朝,一般只有在岁首举行大朝会的时候,文武百官才会早早来到宫城前殿面见人主。平时,都是每五日一轮的“视朝”。而且视朝见的臣子不多,规模又小,大臣来的早,帝王来得晚,实际开始时间基本在巳时(9点到11点)。   汉王刘宏刚上位,有很多朝中的事情还不是很清楚,大臣一个个轮番上阵陈述,光听也得听个两、三天。   身为传国玉玺她自然是要来的,还是昨日看汉王刘宏登基盛况的那个位置,还是那群大臣们的上方。   大朝会从三公中的丞相打头阵,尽然有序的开始了。   由丞相整理,先从文官再到武官,江山社稷如今面临的问题,基本都摆在了汉王刘宏眼前,只要他点头,那么大臣们便能一项项分配下去,让手底下的人干活。   只是汉王有些心不在焉,尽管端端正正的坐在位置上,眼睛却一个劲的乱转。   每每听完丞相解说完,便敷衍的点头答应,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进去丞相在说什么。   心系汉室的大臣与玉玺这会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不能打,打不着,刘宏有可能稳稳当当的坐在上面吗?!   他们想让帝王干活,结果人家当自己是个木偶。   脑壳疼,可不可以不爱了? 第3章 玉玺求组队了   大朝会开始也就两杯茶的功夫,玉玺就听不下去了。   这不怪她!任谁看了汉王刘宏那敷衍的样子也要控制不住甩袖走人的冲动。正在她下面的御史大夫都抖起来了。要不是旁边有个太尉拽着衣服,御史大夫要控制不住作死的嘴了。   虽然,汉王从小就表现得不像帝王,但是,玉玺一直自欺欺人的觉得,可能还不到时候吧,就跟刘邦一样大器晚成什么的。   可打脸来的猝不及防。   但是,隐隐约约又有一点幸灾乐祸是怎么回事?   要是刘秀的魂魄还在的话,玉玺真想用手肘捅捅他,说一句,“你后嗣真棒。”   可以说是,用尽了全力在刘秀眼前作死了。   没有帝王的询问,只有大臣们的叙述。大朝会场面一度尴尬的像是先生在念书一样,这种气氛恐怕会一直这么持续下去,并以极快的速度在一天内完成朝政交接。   玉玺不想看汉王刘宏那咸鱼般的样子,从房梁上跳下来,迈着轻快的步伐,蹦蹦哒哒的跳出了前殿。   反正她想要知道什么,只要尾随大臣去他们办公的地方呆几天,听他们说话就好。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得到点小秘密。   虽然,她也可以直接偷看文书,反正她只在谁也不会知道的晚上活动。可问题是,她认字不全——玉玺承认自己不是个好学生,当初子房教她时,她就各种耍赖用脸滚桌面,不给抱抱就不学。再加上子房真的很忙,空闲的时间并不是太多,被她这么一闹,教学大多数进行不下去。   玉玺轻轻一跃蹦上房顶,踩着前殿的瓦片,望着宫城外张府所在的方向叹息。   这几百年来,雒阳城(洛阳城)张府的痕迹早已消失贻尽,她却改不了望向那边的习惯。   尽管只在那边住了很短暂的时间,可却是她唯一能望见的地方。   玉玺忆起很多往事,那年子房助刘邦平定了天下后,就退隐了,在黄袍山修筑了良山道观,并办了一个“伐桂书院”,教孩子们读书习字。   她自然是屁颠屁颠的抱着本体跟去了,才不管刘邦找不到她得多头秃。   可惜,那段快乐的时光只持续了不到三十年。   对没有老死一说的玉玺来说,实在是太短暂了……   子房不在了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能靠闹靠耍引人注意,她以为自己会这么一直折腾下去,直到刘秀出现为止。   从这之后她就再也没离开过宫城。   孤寂与黑暗陪伴了她太久,不过现在——玉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慢的吐出来,浅色的金瞳中,黑色的瞳仁缩成了小豆状——这溃烂的汉室,这早已显现出纷乱的朝纲,这座宫城就快要关不住她了。   能再次看见她的人已经现身,天下必将动荡,玉玺必会易主。   玉玺化身螭虎,纵身一跃飞入云层中。   她就看看这个汉室还能撑多久。   昨夜的遭遇一直困扰着荀彧,可整个洛阳城中他连个能商议事情的人都没有。荀家的老宅不在洛阳,而是在颍川颍阴。不管是长辈,又或者是同辈,不是任职在外就是跑得没影的隐居,荀彧想找个谈话的对象都没有。   自祖父不在了后,他们荀家都快渐渐淡出朝政了。叔父们商议过,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宫里发生什么他们全都不知道,现在朝里这么乱,万一有人暗害荀家怎么办。所以,荀彧来了洛阳城,做了个权力不大却能时常接触到文书,又能接触到人主的守宫令。   一方面保护着荀家不被暗害,另一方面把朝内发生的事情告知在任上的叔父、兄弟们。   可如今宦官的权利大过天,一个小小黄门都敢对没背景的大臣哼气,而他作为荀家的人,还不至于沦落到要看小黄门的脸色,但是背地里的为难是真不少。   昨夜守了一个夜,今早又被唤回来上工,荀彧抬手捏了捏鼻梁,托了托手中要送去其他官署处的文书。   这种活计是轮不到他来做的,可谁叫被安排了这活计的小黄门认了个干亲,借口被贵人唤走避开了这差使。公事紧急,这活计自然落在了看似清闲的他身上。   十常侍是这宫城内权利最大的宦官,因是无法生育之身便兴起了认干亲的行动,以至于一层层认下去宦官关系盘根错节,从单一个体变成了一团不容小觑的团体。   对方势力太大,荀彧只能暂避锋芒。   一夜未眠又起了个大早,连续两天没好好休息,荀彧已经严重的睡眠不足,缺觉让他的步伐有些虚浮,只能努力拧眉瞪着眼。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不在走着走着的时候站着睡着。   只是被温暖的太阳光一晒,再加上周围人烟稀少环境安静,荀彧还是抵不住困意,身形摇摇晃晃,怀中的竹简颠颠簸簸,手臂一松,腿一软便向前扑去。在他最后的意识中,只隐约听见了一声“噗嗤”的忍笑。   玉玺一只手环住昨夜小哥哥的腰身,一只手把掉出来的竹简都塞回他的怀里,她手臂往下一拦,将还在迷迷糊糊中的人抱了起来。   用的是公主抱。   成年男子的体重在玉玺眼中不算什么,她还试着颠了颠,心道,真轻,不过比记忆中子房的重量,重那么一点。   玉玺左右看看确定真的没有人在,一跃上半空,在云层中隐去身影,按照昨夜记忆中的方位找到了小哥哥的办公处。   守宫令的办公处格外冷清,大白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刁难,把小哥哥扔在这么个偏僻的小房子里,不过,到是方便了玉玺。   毕竟,大白天看到有人飘在半空中,这得吓死多少人。   玉玺把人放在屋内设置用来守夜休息的床榻上,她把他还抱在怀里的竹简统统扔到地下,在屋里找了一圈,找到一件厚实的外衫,帮他盖在身上,忙完了才低头看着地上的竹简皱眉。   这些竹简该送去哪里都有标记。   玉玺蹲下挑捡分类,看得懂的放一边,看不懂的放一边。万幸竹简上标注的大部分字她都认识,剩下的几个打开看看也大概能分出来该送去那儿。   她把竹简往怀里一揣,看了看已经熟睡过去的小哥哥,双眼眯起露出浅笑,蹦出房间后不忘关门,纵身一跃奔着最近的投递点而去。   两天两夜没合眼,荀彧这一觉睡得夕阳渐落,才在饥饿中被饿醒,舒服的翻身一睁眼,迎面就是一张放大的带着精致妆容的大饼脸。   荀彧差点又被吓得心肌梗。   慢慢适应了有些昏暗的屋子后,荀彧想起来,眼前的人不就是昨夜来的蹊跷,走的蹊跷的小姑娘吗?再看看外面的天气,夕阳只留一条小尾巴,这个时间宫城大门恐怕正在关闭,他就算赶过去也来不及。   见荀彧眼神逐渐恢复清明,玉玺道:“小锅锅你醒了啊。”   熟悉的声音传来,荀彧下意识点了点头,玉玺微微一笑,露出了混在白齿中的两颗锐利虎牙,看着有点瘆人。   荀彧有点被吓到了。   这小姑娘的牙齿居然泛出寒光啊!   再想起她之前不太正常的行动速度,荀彧头疼,总觉得快要摸到真相的边缘了。   想罢,荀彧暗自苦笑,坐起身来笑容渐渐消失,他低头看看怀里,昏睡前的记忆逐渐苏醒,他慌忙问道:“请问可有看到彧怀中竹简?”   蹲了很久的玉玺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看着眼中还带着红血丝的小哥哥,安慰道:“放心吧,我帮你送完了。应该是没送错才对……”她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但还是被耳尖的荀彧听全了。   算了,送错了就送错了吧,也怪他自己半路没扛住困意睡着了。   白天的事情有人帮忙做了,睡了一天的荀彧面色好看了些,他站起身来作揖道:“多谢姑娘。”   “都说了,叫我小玉就好了,或者直接叫……”玉玺犹豫了一下,但是看着荀彧干净的双眸,直白道:“或者叫我玉玺。”   玉溪?荀彧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总觉得这个名字跟玉玺也太像了吧,她主子是谁啊?都不避讳的吗?   玺和溪的发音何其相似,荀彧还暗自担心的看着玉玺。   可玉玺这边,也一脸担忧的看着步伐有些沉重转身去点铜灯的荀彧。   玉玺道:“天色晚了,城门都关了,你今晚还要留在这里吗?”   “嗯。”荀彧点点头,回头看着立在床榻便没动过的玉玺,反问道:“那你呢?今夜……也跟昨夜一样要留在这里吗?”   “反正我也没地方去。”玉玺满不在乎。   她居住在长乐宫,那是一入夜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的宫殿,白天还好,夜里冷冷清清,安静的仿佛会出现什么东西似得,还不如呆在这小房子里安心舒服。   看玉玺打定主意要赖在这里,荀彧也不管她,反正侍卫巡逻也巡逻不到他门口来,不合规矩的多一个人也没事。   看荀彧又伏在案上提笔,联想他白天也在做事,玉玺皱了皱眉。   “小锅锅,你是不是被人刁难了?” 第4章 玉玺养人了(小修)   深宫内院弯弯绕绕,只需在其中摸爬滚打数十日,白面团也会变成芝麻粒,更不要说在其中生活了不下百年的玉玺了。   不过,她又不似常人,打破东西也没有人责备,做了错事也不怕处罚——没人看得见她。   只可怜了那些没有后台撑腰的小侍女、小黄门,每每遇到上面有人打破东西、办坏事,都要被拉出来顶缸,运气好被分到干粗重活的地方,运气不好就……   这样的事情玉玺没少见。   她最初在长乐宫胡闹的时候,砸毁了不少贵重物品,哪怕是做工厚实的铜灯,都被她捏成了铁团子。沉重的床榻自然不用说,直接给你颠倒各个对玉玺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时,还不是窦太后居住在长乐宫,她过得浑浑噩噩,也不记得是汉室的第几个孩子继位。在被刘秀的命令关在盒子里的日子里,绒毛的垫子和红色的裹布是她唯一的记忆,陪伴在身边的只有孤独与黑暗,根本无法得知时间的流逝。只能在即位大典被放出来的时候,才能判断出大概过了多少年。   她曾见过秦王嬴政将人关在深宫三十天,再次打开门时,人已经彻底疯了的样子。而她一关最短也要五、六年,最长有几十年……   在不知道第几次的即位大典前被放出来,她自然是疯狂的大闹特闹了一番。   帝王继位,长乐宫发生了妖异的事,必然会给新帝抹黑。   那一天,血洗长乐宫,所有看到她闹妖的侍卫、侍女、小黄门……全部被杀了。   那天起,她的玉身不再是纯粹的翠色。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伤害了那么多人,她的玉芯被染红了,再也不是晶莹剔透得可在光下见到中心墨绿的漂亮颜色了。   那天,她学会了收敛,学会了用别的方式宣告不满,不再伤害到身边无辜的人。   然而,她的变化并没有给这个巨大的皇宫带来什么,出了事情时,依然有人被拖出去杀死。哪怕不是因她而起,那让人厌恶的血腥气,仍然从角落里散发出来。   深宫内院是无声的杀戮,比文官手下的笔杆子和武将直白的落刀更可怕。   如果荀彧这时回头的话,一定能注意到玉玺眼中隐隐的红色幽光,那光转瞬即逝。可惜他转身时,玉玺已经恢复成原本双眼闪闪发亮,仿佛有用不完活力的样子。   荀彧淡淡道:“没有刁难不刁难,人主继位自然忙碌些,过些日子就好了。”   “要是那样就好了。”被人欺负的人,通常都是这么说的。   可惜隐忍带来的只会是更大的伤痕。   深知这一点的玉玺,稍微照顾了一下荀彧。   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又天生的速度快,帮忙偷偷送个文书还是没问题的。不过,接受的人面对突然出现在桌前的文书是什么表情,就不在玉玺的考虑范围内了。   连着几天,荀彧不止没有休息过,工作还出奇的多,有时候都不能安心的吃个饭。   玉玺不懂帝王继任到底需要多少东西,但是她记得,她的第一位主人秦王嬴政终于坐稳了位置时,也没让手底下的人每天每夜这么废寝忘食的工作。   哪怕是管理事物很多的丞相李斯,都能按时点卯休息。   在秦王心中位于心腹之位,管理着王出行车马、随驾事宜的赵高更不得了,光手下人就有十个之多。有什么事情时,他只需要动动嘴分配差不多的事让下属去做,安排好了工作,再跑去她主人秦王嬴政面前刷刷存在就行了。   要不是秦王嬴政不准,她每次看到赵高仗着自己长得好看谄媚的样子,都想踹他一脚。   玉玺这会完全忘记了,她面对秦王赢政比赵高还狗腿,就差趴在主人腿上汪汪两声了。   暂且不谈玉玺是怎么跟赵高比谁更受宠。   因为最近荀彧不正常的工作时段,玉玺特别照顾他,不止帮忙送文书,抽空了还去膳房,搜罗点宫城大厨们偷偷做多给自己加菜的美食给荀彧带来。   反正那些饭菜也是他们偷着做的,丢了也只能认栽。   再说了,他们胖的都要塞不进衣服里了,少吃几顿减减身上的肉,省得看起来比汉王那个小身板都春光满面,再被怀疑拖出去砍了。   玉玺相信,她是在救他们。   不过,被特别照顾的荀彧是越来越纠结了。   刻意照顾他的女子不止穿着与宫城中的侍女有明显区别,白天竟然也不需要去值班,更是能自由出入官署处,带给他的饭菜也不是寻常人家吃得起的。   荀彧吃着还冒着热气的美味饭菜,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慌成八十岁老妪,就剩下抖了。   在这宫城处,娘娘们只能在深宫走动,不可能溜达到他这偏僻的守宫令这里;侍女更不用说了,驻守宫门的侍卫就能挡回去,没有腰牌和密令她们也无法来到官署处;而最有可能,活动限制也不多的公主嘛……   汉桓帝刘志没孩子,汉王刘宏倒是有个闺女,托父亲上位的福,在之前的登基大典上已经被封为“万年公主”,可人家小公主还是个娃娃啊!小娃娃!   荀彧抬头不动声色的打量正托着下巴看窗外的女子,她说她叫玉溪,名字这么特别,证明她很受宠,说不定……还真是带着腰牌的侍女。没见她带腰牌,也可能是收起来了。   荀彧自我安慰着自己,却不知道看似欣赏外景,内则偷瞄他的玉玺也慌得一匹。   小哥哥是不是发现今天的饭是隔夜饭了?!   虽然也还算精致,但是回锅的味道肯定不如新作的好……   玉玺越想越泄气,都怪她最近拿的太多,外加自己也在偷吃,结果被大厨们抓了个现行。   那些大厨把回过锅的隔夜饭摆在桌子上,本想要抓住她这个小偷贼,结果见到她拿着饭往木盒里装的时候,吓得直接跌倒在地求爷爷告奶奶大叫着大人饶命。   大概跟荀彧相处时间长了,玉玺懵逼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普通人看不见自己。   她自然淡定的将饭装入木盒,然后扬手就把桌上的米粉袋打翻抹开,在白色的米粉面上写上“下次再敢。”她认字不多,能写出这几个字就不错了。   她写完敲了敲桌子,让那些大厨自己看,也得亏大厨里有认字的人,理解了她的意思,不过,有点理解太多了……   大厨吓得把回锅饭的事都跟她交代清楚了。   玉玺气得要命,可又不能把大厨们怎么样,毁了厨房这些大厨也不用活了,让他们重新开火动静又大。荀彧还在饿肚子,重做显然也来不及了。   玉玺扬起手掀翻了大厨的领头,才拎着食盒回去找荀彧。   荀彧倒是没嫌弃回锅饭,除了食物硬了点外,也比送到他这里都凉了的隔夜饭菜好太多了。   伺候汉王的饭菜,自然不能跟派发给官署处的饭相比。   只不过,这顿回锅饭后,荀彧发现自己的伙食竟然一天比一天好,之前都是一菜一汤,量都刚好喂饱他,回锅饭之后,是三菜一汤吃不完。   “姑娘不吃吗?”   每次都是荀彧自己在吃,人家姑娘在那边看着,要不然就是看着外面。之前是量太少的关系,玉玺推辞了。但是,现在伙食变好了,荀彧自己都吃不完,邀请便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玉玺本是物件,没有所谓的饥饿、饱腹感,平日里跑去膳房偷吃也是过过嘴瘾,最近被大厨们发现后她就装矜持了,也很久没沾这些饭菜。   说不馋是假的。   当年玉玺跟着秦王嬴政的时候,可是吃遍了天下美食,哪有现在这么可怜只有干看着的份。   忆起当年赵高奉给秦王,最终却进了她嘴里的点心,玉玺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荀彧听见了口水声,非但没嫌弃,还帮玉玺找到了正当的理由道:“彧一人用不完。”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想起秦王的教导,玉玺眼睛还有些犹豫。   见小哥哥从食盒里取出一双筷子,她终于忍不住了,“那,那我就帮帮你。”接过筷子,她的眼睛都变得闪闪发亮。   荀彧轻笑,“好,那彧仰仗姑娘帮忙了。”   尽管玉玺馋的流口水,可她进食的仪态却不粗鲁,每次夹菜的量都不大,只有进食的速度快的吓人。   荀彧都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嚼过,根本就是在直接吞菜吧?   其实还是有快速嚼两口的玉玺慢慢停下筷子,遥想当年,她要是敢这么快吃饭的话,一定会被秦王嬴政罚去当耕牛。   她的礼仪都是秦王教的,连不喜欢在腰上系挂饰的毛病都随他。   可现在……没人管她了。   见姑娘蔫蔫的表情,荀彧刚要开口问道:“突然间怎么……”   门外响起了一个略尖锐雏嫩的声音,“荀大人,唐司空有请。” 第5章 玉玺担心着   司空,位列三公之一。   玉玺不敢说自己叫的出所有朝堂职位,但是,位列前排的三公,她还是知道其职位轻重。   司空专掌水利与营建之事,可以说的上是可积攒功绩又可贪得无厌的大头位置了。在位的人品好还行,要是个人品不好的,那天下水利就不得不让人担忧了。毕竟百姓吃喝全靠水利,避免水灾,完成农田灌溉。   但凡能在这个位置上,必须是帝王信任的心腹之人。   而唐司空嘛……   玉玺也没见过他的真人,哪怕见到过恐怕也不会记得——本就没什么交集,何必去记这么个人。她对于这位的认知,全靠大殿侍女,小黄门背地里说闲话的小道消息。但凡不能正大光明说出来的话,自然不会是什么好话就是了。谁会没事平白无故念叨个安分守己的人啊。   更不用说司空也是高位,这要说闲话被抓到了妥妥的打死。   简单来讲,唐司空这个人的脾气非常不好,在他手底下干活的人,除了有底气的朝臣外,都挨过鞭子。   玉玺有些担心,小哥哥专管是帝王纸笔的工作,唐司空管的事跟他差了一个东宫的距离,他没事唤小哥哥想干嘛!   一种猜测隐隐约约在玉玺心中形成,跟着秦王嬴政久了,也算经过磨练的玉玺断定,姓唐的一定不安好心!一定是准备欺负唯一能看见她的小哥哥!   因为太担心了,玉玺暗搓搓的尾随而去,扒着司空办公处外的门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屋内背对着自己的小哥哥,生怕错过一眼对方就掉了根头发。   唐司空年纪不小了,脸上的褶子一道挨一道,眉毛和头发已经花白,可就是不长胡子。   宦官一词在玉玺心中一闪而过。   唐司空的声音柔而不尖,带着点小女子的柔和感,只是这样婉转的声音存在一个老男人身上,还真是有点吓人。   “汝便是荀彧?”唐司空说话文绉绉,打量了几眼乖巧立在身前不远作揖称是的男子,就好像挑地摊白菜一样满意的点点头,开始套交情:“吾与汝父有点交情。”   不过这关系是好是坏,就不好说了。   荀彧皱皱眉,什么也没回,只恭敬的询问道:“不知司空大人唤彧何事?”   唐衡微微一笑,“天下太平,哪有什么事。”说的好似朝堂工作如养老,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眼前男子已经数日不曾归家,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还是假装不知道。   玉玺为小哥哥抱不平,要不是她投喂,就小哥哥在守宫令处的待遇,就算没饿死也得搞出病来。饥一顿饱一顿,外加夜里不能多眠的休息时间,就算他平安熬过这段时间,不病也蜕一层皮。   玉玺气的咬牙切齿,却又不能直接冲进房内,把唐司空从位置上一脚踹下去。   会被小哥哥看见,到时候她要怎么解释唐司空看不见她?   万一小哥哥做了在普通人看来不该有的动作可怎么好。   玉玺永远忘不了,子房每每想起都觉得有点丢脸的事,他在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大意下第一次和她搭话,被后面摸不着头脑的士兵们看傻子一样注视的画面。   那时刘邦还以为子房是不是吃坏肚子,又或者太累眼睛出问题了。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玉玺已经很努力克制自己避免这种情况了!   你看她现在就乖乖扒着门,没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对唐司空下黑手,脾气已经很收敛了。当然,把门抠出洞来,忍耐力还是有待商榷的。   被这么灼热又担忧的视线盯着,哪怕是没有武艺傍身的荀彧都能察觉出来,有人在看着自己。   荀彧自然猜得到是谁,可他不敢回头去确认,他怕给那姑娘招来祸端,可又忍不住担忧。他希望背后炙热的盯视只是源自自己不安的臆想。却又忍不住扫了一眼表面平静的唐司空,他仿佛并不知道门外有人一般,继续装作与荀家熟识的样子拉家常。   唐司空微笑着,仿佛荀彧的正经长辈般道:“这人年纪大了,就难免念旧。你父如今任济南相,这洛阳城内只留你一个,若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自来寻吾这个作叔伯的吧。”   还叔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也好意思跟荀家论亲戚。   荀彧不动声色,连眉头都没皱,话语中并不接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叔伯。宫城内宦官关系盘根错节,荀彧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唐衡,以免给家里招惹事端。   “劳唐司空费心。”他的话让人挑不出错来,态度又模棱两可。   唐衡一时间竟然觉得眼前还年轻的小子滑不留手,比起他那个见风跑得飞快,直接避到济南的父亲来说,的确要强百倍。   面对强权迎难而上的确挺英雄,但是经过秦王嬴政教育的玉玺只有一个想法。   小哥哥你确定要试试自己头铁不铁吗?   他一个小小守宫令,哪里打得过人家管建造的司空啊!   如果换做别人,荀彧这样模糊的态度必然会招来对方的怨气,但是唐衡明显另有所图,非但不生气,还再次伸出了橄榄枝。   “近日新帝登基,事物难免繁多,吾听说侄儿这些日子都在做事,可莫要仗着年轻乱来。累了,便来寻吾。”唐司空说完,才认真观察了一下荀彧。   对方现在的样子可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这么长时间的不规律生活,荀彧不但没有面色苍白、黑眼圈,还一副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吃得好,喝的好,红光满面,微微发胖的迹象。   本以为会迎来一个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臭小子,结果对方却干干净净啥事没有。   唐衡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影响力不够了,手底下开始逆反违背他命令了吗?   玉玺翘起小鼻子,自豪以鼻喷气。小哥哥好歹被她开小灶喂了十来天,要是不发胖不油光,她倒立着走!   看到唐司空被噎住了的样子,聪明人自然品味出其中的阴谋。   荀彧翘起嘴角,暗暗发笑,因为压抑着笑意,他的态度软和了不少。他本来不想与唐司空有任何交集,不过,看在快要忍不住笑出来的份上,赶紧应和离开这是非之地。   “多谢司空关照,彧只能觍着脸应了。”他也的确该休息休息了。   与纠结的唐司空告别,荀彧退到大门口,离开前,把躲在门外的玉玺一把拉走。   司空的办公处人员众多,不过,荀彧不自然贴着身,像是在拉着什么的动作并没有引起注意。   荀彧走路的速度很快,像是在避开会追上来的凶猛野兽一般,玉玺被拉得踉踉跄跄,险些跟不上他的脚步。在拐弯躲进了人少的隐蔽处后,她没刹住脚步,整张脸都撞上了荀彧的后背上。   单薄的身姿被撞的也上前踉跄了一下,等荀彧站稳,回头看着正在揉着鼻子的姑娘时,攒在心里说不清的责问,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而交握的手中,那细腻的柔荑,让他一愣。   “你怎么了?”玉玺不懂握着自己小爪子的大手为何抖了一下,她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热度从那手中传来。手指间骨骼分明,有点硬邦邦,不如她肉嘟嘟的手好捏。半天也没得到荀彧的回答,她也就不问了。   以前她的主人秦王嬴政也是这样,嫌她烦的时候就不搭理,久而久之,玉玺也慢慢知道,有的时候话问一遍就够了。若是有人真想知道,会再问她的。   不去管小哥哥奇怪的态度后,玉玺发现了有趣的事,每当她忍不住用手指蹭蹭大手时,大手就抖一下,好玩极了!   荀彧的表情大致分了三个阶段。   呆愣,惊吓,害羞……   “呃……”刚才面对唐衡他还能对答如流,如今面对这种情况,他像是被锯了嘴的葫芦。   他憋了好半天,才小心的试探道:“玉溪。”   “干嘛?”玉玺闻声抬头,看着小哥哥似有话要说的样子,“怎么了?”   知道小哥哥有事要说,玉玺态度格外认真。被这么认真的盯着看,荀彧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反而先忍不住回避了那姑娘干净清澈的眼睛。   “之前,彧一直未问过,总觉得知道的少一些更好,可如今是这样的情况,彧不想给姑娘带去麻烦。”   玉玺皱皱眉,直白的问道:“小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玉溪,你到底是何人?又是属于那个宫的人?”   看着一脸认真,还小心翼翼抬起自己手的小哥哥,玉玺露出了皎洁的笑容,“我说过的。”   荀彧追问:“更具体一些。”   “我叫小玉,就住宫中,所属宫殿金碧灰黄(灰土)寻常人去不了,太后见我也要礼让三分。我的主人,是这宫中最大的那位,他可宝贝我了。”   荀彧突然间就明白,为什么唐衡对这姑娘视而不见。   因为她的主人是汉王,唐衡惹不起。 第6章 全宫城就我最弱   虽然,荀彧早就猜到玉溪姑娘不是普通的侍女,但是连窦太后都得回避的厉害劲,这就有些不合理了吧?   还是说,玉溪只是单纯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荀彧已经确定玉溪的主人是汉王,毕竟整个宫城内单论权利,只有汉王最大。但是权大压着太后,就不可能了。   汉室并没有后宫不得参政的规矩,实际上在汉王刘宏登基前的空旷期,都是窦太后垂帘听政度过没了先帝的那段日子。以前,这样例子更是数不胜数了。   如果玉溪没哄着他玩,还真能让太后礼让三分的情况只有一种。   太后倚仗的娘家哥哥,也就是窦将军。   窦氏辅佐了汉王刘宏登基,给汉王安排使唤的侍女没什么大问题,如果是由窦将军亲自给予……   汉王虽为主,但上位靠的是窦家,窦太后自然不会为难娘家哥哥给的人。而这安排人在汉王身边其中的意义,就只有窦氏自己知道了。   荀彧想通了,再看玉玺的时候,突然就有些纠结。   并不是他吓得不知道怎么跟这位,责任匹敌军机领班大臣的姑娘相处,也不是怀疑她的存在会对汉王造成威胁。说起来,汉王算是自个儿主动抱窦氏大腿的呢。   荀彧只是突然间发现小伙伴比想象中更坚韧,不可撼动……   感觉全宫城内,只有自己孤立无援。   荀彧无奈笑笑,还是忍不住嘱咐一句:“就算如此,姑娘也莫要得罪人,深宫之中难免惹人非议。”   “小哥哥你放心,我懂得。”玉玺嘴上答应着,心里满不在乎——前提是那些人得抓到她。   连道士、和尚都奈何不了她,常人就更不用说了。   “那你呢?”玉玺想起刚才唐衡跟小哥哥的对话,瞬间觉得有些郁闷,“你一会要离城吗?”   洛阳有四层城池,分别为:外城、大城、皇城、宫城。而皇城和宫城,可以统称为宫城。整个洛阳城池被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外加外边的关卡,真是相当的安全。   除去宦官会留在皇城办公,其他大臣的办公处位于大城与皇城连接的大门处,也方便帝王召见。而荀彧的职责是守宫令,因是只给帝王提供纸笔的工作,所以位置也较为靠近宫城,真计较起来,位置处在皇城地界内。   荀彧离开,在他看来是离开皇城,过城门回大城,可对于玉玺来说,这是扼杀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陪聊。   皇城与大城,仅仅一字相差,却活生生限制了她的活动地界。   以前主人秦王嬴政还在时,玉玺从不担心离不开宫城,离家出走已经是常态了。但自从主人换成了刘秀后,她的活动地界越来越小,以前能去的大城也变得望尘莫及,最后直接被关进匣子里。   虽然,现在岁月流逝,刘秀对她的束缚也变小了,可她的活动范围最远只能在皇城地界,在往外的话,总是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壁阻碍着她。   一旦荀彧回大城,她就看不见他了!   玉玺纠结着,甚至开始想把人打晕了带进深宫行不行,可是看看小哥哥的盛世美颜……   下,下不去手!   “那明……后天我还能来找你吗?”玉玺好担心,她不想再回去以前孤寂的生活了……   变成谁也看不见,谁也不会跟她说话,谁也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受够了孤独,受够了那关押着自己的黑色匣子!   荀彧看着紧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抬起头来与那有所渴望的双眼对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点了点头。   他背负着荀家的安危,而她是窦氏的人,两者本就不该继续接触下去才对,可是他却鬼使神差的同意了这不该存在的交际。也许是她的眼中透露出太多情绪,让他不忍心直接当面拒绝。   “彧会尽早回来的。”   分别时,玉溪一直站在守宫令官署处目送他乘车离开。   少女柔顺、漆黑的发丝被风高高扬起,在空中留下美丽而柔软的弧度,身上艳丽华美的翠绿衣衫在风中翻飞。荀彧不仅想起隐藏在那衣衫下,让人温柔以待的白皙柔荑。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仅仅只是远远的看着,便移不开眼,那是任何男人都没法拒绝的属于少女干净身姿的魅惑。   荀彧收回视线,捏了捏手指间,那份触碰到的柔嫩感觉还停留在他的指间。   她是窦氏送给汉王的人,不……以她的容貌姿色,说不定已经是汉王的人了。   荀彧收敛起心中那泛起来的心猿意马,不再去思考这十日相处中的点点含义。或许该让这份关系点到为止。   明明本该是这样,但心中总有一个声音跟他叫板。   如若她真是汉王的人了,为什么还能在宫城内随意走动?   如若她真是汉王的人了……为什么她还是那样干净?没有一点为人妇的感觉呢?   荀彧善于察言观色,可是面对那姑娘时,他发现自己从父亲、叔伯身上学到的待人接物全部用不上。   她太干净了,不像是生活在宫城内的人。   荀彧再次回头,透过帘子向后看时,那里早已没了少女的身影。   玉玺躲在云层中注视着渐渐远去,度过了皇城大门的官署牛车,她收回视线,一个翻身向早已无人居住的长乐宫坠去。   又只剩下她一人了。   落入长乐宫殿院的玉玺低着头,她相信小哥哥会回来,可又不想他再回来了。   今日唐衡的态度,明显对小哥哥有所图,他守宫令的官位还是太低了,根本没法与司空匹敌,不回来才是最安全的。   只要远离了这洛阳城,唐衡手再长也管不到他。   可那样的话,她又要忍受孤独了……   这次又要忍受多少年?   运气好要十几年,运气不好恐怕要百年……   可在自己的寂寞与小哥哥的安危下,玉玺选择了后者,她的第一个念头是保护这些年来再次出现,能看见自己的人才行。   唐衡,位列三公之一的司空,专管营建和水利。   其实,他在这个位置上的时间并不久,因为新帝上任的关系,才在大典之前被提拔上来补位。他个人只是半只脚踩棺材的宦官,但是手底下的势力不小,朝中人想要摆动他谈何容易。   不过,对于常人看不见的玉玺来说,要一个人的命太容易了。   可她的主人秦王嬴政不准她染血,他说过,那样的玉与剑又有何不同?她是玉玺,不是杀人的剑。   弄死唐衡的想法只在玉玺心中一闪而过,而双眼中冒出的诡异红光,也在想法消失时,一通消失了。   玉玺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间冒出了这种想法。   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曾有过这种想法,哪怕明白主人秦王嬴政最后的苦难,与丞相李斯脱不开关系,也从未想过杀死他。   她慢慢的爬上长乐宫大殿的房梁,找到自己平日里喜欢的位置,如猫一样窝下,慢慢闭上眼睛袖子。她只当刚才那想法,是孤寂了太久,想要宣泄什么才这样的。   天色慢慢暗了。   还未入夜,长乐宫般阴风惨惨,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空中落下,被风吹进了大殿门前的石阶上。   耳朵灵敏的玉玺听见了大殿外有几位侍从跑过的脚步声,口中还试探的小声喊,主子,主子。   昏暗的长乐宫大殿有光照入,玉玺低头便看见了踏入宫殿内的人,紧接着,数位侍女入内点亮了殿内的灯光。   许久未见自己居住的宫殿在夜里灯火通明,玉玺隐蔽在房梁上,盯着在下面大大咧咧坐着的人——汉王刘宏。   大半夜的他不去睡觉,没事跑来长乐宫干什么!   长乐宫好歹是太后住的地方,他个帝王大半夜来长乐宫就不怕被人非议吗?!   玉玺全然忘记,长乐宫早就名存实亡了。   汉王刘宏仿佛不知道这座宫殿邪门一样,四处看了看,还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有他身边的那些黄门和侍女都隐隐有些颤抖,不停打量四周,似乎生怕一会冒出个面目狰狞的妖怪。   “这座大殿有多久没用?”汉王问。   “回王,自太后搬去后宫就未用过了,少说也有十来年了。”黄门战战兢兢的回答着,小心翼翼的抬头打量了一眼帝王圣颜,又怕帝王不喜,又赶紧低下头去。   汉王刘宏倒是不介意,却问道:“你似是有话对朕说?”   黄门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毕竟长乐宫闹妖这事实在是不吉利,但是对他们这些底下人又不是秘密。   “你若是不说。”汉王刘宏对门外道:“来人呢。”   “主子饶命,小的怕说了冲撞圣颜。”黄门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老实交代了这些年来长乐宫闹妖的事。   汉王刘宏点了点头,“朕倒是听说过此事。”其实跟他抱怨过这事的就是窦太后。   “来人,去把放在博古架上的黑匣子给朕取来。”   不一会有侍女捧着一个黑匣子来到汉王刘宏面前,恭恭敬敬的将盒子奉上。   呆在房梁上的玉玺拧眉,眼睁睁看着刘宏打开那盒子,将里面放着的传国玉玺,也就是她的本体拿了出来。   他的指尖从她的玉身上拂过,引得房梁上的玉玺浑身一颤。   “来人传令下去,明日将长乐宫清扫干净,请太后回来居住。”汉王刘宏说完,将传国玉玺放回了匣子中,唤人来身边道:“好好给朕拿着。”   时隔百年,她再次被带回了未央宫。 第7章 小螭虎似猫似虎似舞狮   玉玺已经说不上来有多久没回未央宫了,事隔太久,太久了。自她从匠人手中诞生起,拥有了自我时起,就跟着主人秦王嬴政住在这里,就呆在博古架最中心,最方便拿到的位置上。   那个博古架是主人刻意为它们玉玺打造的,她作为老大传国玉玺居于中央,而其他兄弟姐妹则围绕在旁。那是是属于她的位置,直至刘秀成为主人后,将她送到长乐宫封存为止。   可现在,几代君王下来,她记忆中的未央宫早已变了样。陈列的器具,房间的摆设对她来说陌生不已。未央宫,未央宫……不管迁都多少次,不管重建了多少次,哪怕这里的摆设早已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但是只要这里是未央宫,那就永远是她记忆中的未央宫。   汉王刘宏将她从匣子中取出,移到了放着桌上的软垫之上,他取下了博古架最中央的铜虎摆件随处一放,双手捧起桌上的传国玉玺,将它送回了曾经的位置上。   七方玉玺再次聚首,其他六方玉玺似有所感,一波一波传来常人看不见的激荡震动。   尽管它们还无法化形,却拥有着像是幼童般对外界的反应,单纯的它们知道,自己的姐姐回来了,它终于回到了它们的身边。   汉王刘宏似乎很满意,慢慢退开后,对着博古架点点头,他扭头看到放在桌上的黑匣子,发出一声嫌弃的嗤笑声,唤了身边照顾的黄门进来,“去,把这破匣子给朕扔了,扔得越远越好,看着心烦。”   那束缚了自己大半生的黑匣子竟然就这么被扔了?   玉玺此刻看到回到桌前思索把铜虎往哪儿摆的汉王刘宏肃然起敬——可以啊!如果刘秀的皮肉还在骨头上裹着,铁定被这个后裔给气活过来。   这把祖宗脸皮打得啪啪响,玉玺在心里拍手称快。   玉玺决定不在未央宫闹妖欺负汉王刘宏了。只要是跟她一边,哪怕是无意识打了刘秀的脸,玉玺都当自己人!   此刻,继位大典那会玉玺对汉王刘宏多嫌弃,现在就有多喜欢他。   看到汉王刘宏把一堆公务扔一边,准备先回床榻休息,玉玺都没觉得恨铁不成钢,要不是怕吓到看不见她的汉王,她都想帮忙盖个被子。   未央宫偏殿熄灯,玉玺窜上了视野最好的房梁。   在最宽最硬的地方落下,她打扫了一下落下的灰尘,像是猫一样在原地绕了一圈,然后趴伏下来,视线正好能落在下方不远的床榻帘帐上。   谁也不知道汉王刘宏去一趟长乐宫带回了什么。   谁也不会知道此刻安宁的未央宫中,住上了一只前几年把长乐宫搞得乌烟瘴气的家伙。   玉玺合上眼,安心的入睡了,一时间,未央宫偏殿安静的只能听见汉王刘宏的呼吸声,还有远在房梁上,舒服的现了原形的小家伙细小的呼噜声。   少女身形的位置,已经被一只如猫般大小的小动物替代,它浑身翠色,只有一只耳朵的耳尖毛是金色。身材虽小,但身形修长如豹子般健美,长长的尾巴卷了半个圈,无声无息的拍打在房梁上。它前肢两只大爪子还很不安分,用力的扒着房梁抓了抓,就像家猫磨爪子一样。一双金色的大眼睛在夜里闭闭合合,配上如同被拍了一锅底的大狗鼻子。随着它打哈欠,上下两排尖牙,外加四棵虎齿全部露出。这不搭配的比例真像是套了舞狮头的小豹子。   房梁上的小螭虎听见下方有动静,耳朵尖抖动了几下。金色的竖瞳睁开,轻而易举的在深夜中找到从床榻上抹黑下来的人。   它看见他摸到了博古架哪里,取下了最中央的传国玉玺。   挥动着的尾巴停止了动作,分开的唇瓣像是在用力一般紧缩,螭虎金色的瞳注视着将玉玺带回床榻的人。   汉王刘宏没事不睡觉,拿它本体干嘛?   玉玺使用着小螭虎的形态,站起身来后腿蓄力,向前一跃,轻松从大房梁蹦到了小房梁上,它探下脑袋,试图透过帘帐,看看汉王刘宏这小子搞什么鬼。   突然,一股激流从它的背脊直窜脑袋顶。   玉玺浑身一颤,差点从房梁上翻下去,它哆哆嗦嗦好不容易稳住脚下,可从背脊的尾巴骨处又迎来了激流般的刺激。   玉玺整个背脊的毛都立起来了,就像是静电了一样。   这感觉……就好像是有人在撸它的背!   从本体哪里传来的像是被抚摸着的触感,它能感觉到后背贴着一股热源,那样小心的触碰,然后轻轻抚摸着,本体的感觉全部都传达到了玉玺幻化出的身体上。   玉玺感觉都要维持不住形态了,意识好像马上要被召回本体去。   激荡的感觉如同醉酒,让它晃晃悠悠分不清东南西北。   在逼近失去意识的零界点,这种刺激感才消失贻尽。   可还不等玉玺松一口气,就感觉金毛的耳朵尖带着一股湿润润的感觉。下方传来汉王刘宏小声的呢喃,“朕的传国玉玺。”   !!!   这混小子竟然亲她耳朵——!   要不是被撸的浑身无力,玉玺恨不得跳下去掀翻汉王刘宏的床榻,直接把这混小子掀进夜里的雨水中,让他体验一下被风吹雨打的感受吧!   玉玺气得咬牙切齿,连秦王嬴政都没这么对她!只有子房能对她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二天一大早,恢复了体力的玉玺就对汉王刘宏施以了,感受一下床榻底朝天的刺激吧!除了自己被抱了一晚上的本体,她直接把汉王刘宏掀翻下床了。   昨夜什么同一队的小伙伴,已经不存在了!   暂且不论汉王被自个儿的床铺砸了后,需要呜呼哀哉休息几天才能养好伤,搞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睡得被自己的床铺砸伤。   隔天回来点卯轮值的荀彧,明显感觉到了玉溪的心情不佳。   她除了帮他取了飧食外,一整天都坐在窗边托着腮,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如果有尾巴的话,一定是非常不开心的螺旋砸坐着的垫子。   荀彧不明白谁能欺负到后台背景硬如铁的玉溪身上,不过能把她气成这样,唯一的人选也只有住在未央宫中的那位了。   本来,他不该主动询问,却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彧昨日不在,宫中可有出什么事吗?”   玉玺一想起自己前天夜里的遭遇,就内心不平,不过想想汉王刘宏至今还躺着哀嚎,又感觉一阵快意。   “能有什么事,前天汉王夜里睡觉不老实,从床铺上翻下去了,不小心崴着了腿。”当然,这是未央宫对外的说词,实际上是床榻砸成了重伤。   故意说成压伤腿,其实,是汉王为了不上朝,不被百官看见此刻的惨状。想他堂堂一代汉王,竟然把床榻给睡翻了。只听过人能把床榻睡塌,还没听过谁能睡翻床榻。   刘宏觉得,他可能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第一个把床榻睡翻的皇帝。   玉玺说的轻巧,听得人却想的更多。   荀彧不自觉的攥紧的藏于袖中的手,看似平淡的在竹简上落笔,可收笔时却写歪了。   汉王怎么会跌下床?   汉王不老小了,还能在床榻上滚着玩吗?   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从荀彧脑袋蹦出来,最后拼合成了他最不想得到的结论。汉王掉下床榻是人为,而做这些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眼前人。   玉溪这一天都气鼓鼓的样子,虽然还是会吃点心,却怎么看都是一副恨不得嚼谁的肉般的表情。   如果前夜……   荀彧突然不敢想了。   不管怎样,他发现自己无法接受得出的结论来。胸口传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感觉,让他极度排除得出的那个一想到就让他有厌恶感的结论。   “今日彧会早些离宫,玉溪姑娘也早些回去吧。”荀彧声音平淡,像是在说什么寻常事一般。   在窗边坐着的玉玺一愣,看着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宫的荀彧。   “今天这么早吗?”   已经收拾好东西的荀彧点点头,带着玉玺出了守宫令官署处的房子,连牛车也没叫,自个儿往宫门口走去。   玉玺像是被扔在路边的小奶狗,注视着荀彧单薄的身姿渐渐远去,在风中感觉莫名委屈,迎风瑟瑟发抖。   荀彧走出好长一段路才停下,泄气般的叹了口气。他承认自己有些迁怒了,这明明不管玉溪的事,汉王想要她的话,她还能抗命不成?她身家性命都被捆在这深宫中,难得能在他那小房子里找到一点安慰,可这点安慰都要消失了。   荀彧突然转身,仿佛忘记了规矩般,越走越快,最后小跑起来赶回去。   万幸,那傻丫头没离开,还站在官署处外,像是个被抛弃的小奶狗一样瑟瑟发抖。   荀彧的气息一接近,玉玺立刻就察觉到了,她抬起头来,看着快喘不过气来的人歪了歪脑袋。   “小哥哥你忘记拿东西了吗?”   荀彧无语,别乱说,彧哪有!   “彧只是,只是有话要说。”荀彧平复了一下悸动的心,轻轻拉住了玉溪的衣袖道:“不管出了何事,彧都会帮玉溪。”   玉玺一愣,突然咧嘴一笑,“嗯。” 第8章 日常中撩妹是最致命的   说是要保护玉玺,可朝堂对根基浅的荀彧来说,他就像是一个奶奶不疼,舅舅不爱的小可怜。而作为他后台的荀家人——别提了,家里人还得靠他保护呢。而家里能帮忙的人,不是对朝堂不感兴趣的叔伯,就是在外早有职责的同辈人。   目前来说,荀彧能不拖玉玺的后腿就谢天谢地了,谈帮忙,真不是一星半点的困难。以他现在的情况,急需要一条粗大腿,最好是能天不怕地不怕能怼天怼地的那种。   想到这里,荀彧望向大城官署处。嗯,他已经有一个人选了。   此刻,正在考虑怎么拉拢荀家的唐司空感觉浑身一冷,鼻子一痒,一个喷嚏与眼前的小黄门打了个照面。   可怜小黄门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咽下厌恶乖巧的呈上汉王诏令,唐司空心道,晦气。   玉玺不知道最近朝堂上又要风云涌动,她只看见,最近小哥哥对自己有点不太一样了。   变得更好了。   玉玺又不是真傻,虽然她不怎么懂人世间的人情世故,但是谁对自己好,还是能感觉出来的。之前小哥哥待自己有一段距离感,他不刻意来亲近,也不表现出厌烦得罪人。只是态度偏冷淡,让你提不起劲来跟他玩罢了。   也就玉玺这个大(bai)宝(chi)贝,光注意人家小哥哥能看见自己,没去管人家刻意的疏离了。   捧着小哥哥从外面带给自己的点心,玉玺的心情别提多舒畅了。   什么甜的,咸的,还有豆花,只要是外面能买到的小食,小哥哥都买给她吃,还让她别急着回去当差,教她把事都推给手下去安排。   荀彧暗搓搓的带坏玉溪,哪能想到她压根没有差使,唯一的差使,大概就是一到晚上,本体就被迫与汉王刘宏同床共枕了。   最近汉王一直搂着传国玉玺睡。   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并没有想到自己会称帝,现在突然被好事击中,便有了一种典型暴发户的患得患失感。现在,汉王刘宏迫切的需要展现点什么,来证明自己与其他诸侯的不一样之处。   所以,唐司空的桌上摆上了营建西园的诏令书。   新帝刚上位没多久,就要开始大动土木建造宫城,而不是趁着自己刚上位,势力还不稳固的时候巩固权利,收拢军队,以防止有人趁王权不稳企图做点什么。   没办法,自刘氏整个皇家历史走向来看,他们家真的经常被小人捅刀子。   也不知道那辈祖宗得罪了什么人,净招小人了。   玉玺知道汉王刘宏想扩建花园的时候,没多大感觉。毕竟是见识过主人秦王嬴政营建阿房宫、万里长城、秦始皇陵、秦直道的玉玺。汉王刘宏只是建个花园罢了,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因为无关紧要,玉玺也没跟小哥哥说起过。她依旧保持着,守宫令官署处与未央宫偏殿两点一线的悠闲生活。   并被荀彧用食物宠爱着。   吃着小哥哥买的点心,喝着小哥哥亲手泡得茶,望着屋外天空中飘着的白云,玺生太无意义了,怎么可以就这么甘心的沉沦享受呢!   玉玺觉得自己快被养成废玺了!   不信邪的捏了捏自己的腰肉,真的感觉得到一股肉嘟嘟的感觉环绕在四周……肚子上好像都有了小赘肉——玉玺深刻反省。   虽然,她的职责只在新皇登基时展示一下就可以了,但是,那也不能仗着自己不用被拿去盖章就这么懒下去啊!秦王嬴政要是知道她懒的抬抬手就有人伺候,身为一枚玉玺,居然还长肉了!主人一定会用书本打扁她的虎脸!她鼻子本来就大,再被打一下就成平的了!   玉玺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玉溪要去做什么?”荀彧看见本来吃得好好的姑娘,突然站起来抱起自己整理好的竹简,一副要出门送东西的架势。   之前有段时间,玉玺也有帮荀彧送东西,因为没有被责怪过,所以认为这点活计由她去做也可以。可今天意外被拦下来,让想活动,顺手帮帮忙,而不是白吃白喝的玉玺有点小慌张。   荀彧看出玉玺小心翼翼眼神下的试探,叹息一声道:“这种活计无需玉溪来做。”   把怔了一下的姑娘劝下,荀彧继续道:“递送竹简的事,自有小黄门去忙。”他说到这里,扯出一个苦笑,又解释:“之前是彧钻牛角尖了,才让玉溪劳累。”   自他没拒绝唐司空递来的橄榄枝后,那些小黄门对他的态度转变迅速,之前多避开他,现在多黏着。要不是他不想玉溪被他们吵着,订了两个时间点取竹简,守宫令的官署处天天都忙乱的吵翻天。   明明活计不多,愣是被折腾出了额外的工作。   玉玺闷声摇头,她一点儿也不累,在宫城送点东西她转瞬间就能完成了,之所以每次都回来的晚,是怕回来早了吓到小哥哥。毕竟普通小姐姐的脚程,跟她这只螭虎可不一样。   不过,玉玺的否认在荀彧眼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荀彧觉得玉溪太和善了,如果她能更信任他些就好了。   只怪玉玺的人身太欺诈,一副“我长得好看,而且看着很乖,不可以欺负我哦,欺负就哭给你看哦”的柔软小姐姐样。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徒手掀翻汉王刘宏华美实木床榻的“金刚芭比”小姐姐。   被荀彧劝着又坐回了原位,玉玺郁闷的用手拖着下巴,盯着对面不远处又在提笔不知道写着什么的荀彧。   汉室朝服是深黑色红边,配上黑色的冠帽,看着很沉稳。不过,玉玺最近听到汉王刘宏说,要把朝服的颜色换成红色的,说是看着喜庆。   想想荀彧小哥哥穿红色……   玉玺晃晃脑袋,“你还是穿宝蓝色好看。”   听着玉溪莫名其妙的话,荀彧停笔,抬头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姑娘,轻声回道:“等你出宫,彧穿给你看。”   “真的?”玉玺一喜,又问:“那你有宝蓝色的衣服?”   荀彧点点头,笑答:“嗯,有。”   “翠叶绿呢?”   “有。”   “藏蓝色!”   “呵呵,也有。”   “那红色的呢?”   荀彧一愣,看着双眼闪闪发亮的玉溪,点了点头,“会有。”   “为什么是会有?”玉溪一脸懵逼。   荀彧解释道:“意思是,现在没有,但以后会有。”他说完,竟觉得有点脸红羞涩,可看玉玺还是不明所以的样子,也不知道她的那个脑瓜子里有没有明白他的暗示。   唉,丫头太傻,估计想不通他说这话的意思了。   荀彧将注意力放在眼前快写完的竹简上,想到自己刚才话中的含义,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反问道:“那玉溪呢,你可喜欢翠青色的衣服。”   玉以翠为美。   常年翠衣的玉玺嗯嗯两声,像是个小拨浪鼓一样点头。   “小玉最喜欢翠青色了!”   “呵呵。”   玉玺不太懂,为什么自己说出这句话时,小哥哥就笑起来了。   温润如水,带着一丝丝爽朗,比平日给人一脸严肃不好亲近,此刻他就像是冬季里的暖阳般,温和又灼热,给寒冷的大地带来一丝温暖。   玉玺感觉到,身体内有什么不太一样的东西正在冒出来。   如同多年前,她注视着主人嬴政那般,亦如多年前,她呆在子房身边,看着她教孩子们读书时一样。   嫩芽开始出土,经历过风雨和呵护后,逐渐长成了参天大树。   也许这一世可以,也许这一遭可以不再重复曾经的过错。   她知道,这一次一定不会再错过了。 第9章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那柔软水嫩的唇瓣贴过来的时候,荀彧僵住了。   淡淡的熏香气环绕在鼻尖,温润如玉的女子在怀,只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能……成功夺去他的理智了。   荀彧推开了怀里的人。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   若是换成寻常男子,面对这扶桑之姿又心意自己的女子,别说理智了,恐怕连脑子都得丢一边去,不计后果只想与其厮守终生。而那些不为所动的人,怕不是个木头人。   荀彧不是木头,他是个正常的男子,他也有七情六欲,可……这件事不该是这样的才对。   最起码,他们之间不该现在这样。   荀彧感受到手中捏住的双臂在微微颤抖,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做出这等逾越的事,这么彻底的跟他摊牌啊。而他却拒绝了这一切。   可现在,他也来不及去反悔了,或者该说本就不该去反悔。   他还没有能力去保护她,甚至不能把她从宫中接出来。在这样的情况下,让玉溪有所期待,在这深宫之中只会害了她。   荀彧狠了狠心,将玉玺推得更远了一些。   冲动之后冷静下来,他们之间没有两情相悦的悸动,更多的是尴尬。   玉玺的声音中都带着些颤抖,“你不喜欢我……”的样子?   她的容貌是照着主人秦王后宫佳丽,最出众的那位幻化而成,就连李斯都道,比真人还要美上七分,如真人在她旁都会被比的黯然失色。就连子房也说过,见过她的人,会先爱上她的颜,而后则是她的人。   可现在,小哥哥却拒绝了她……   一切突然变的那么不真实,像是蒙上了一层纱,脸颊有什么温润的东西滑下,玉玺慢慢后退,整个身子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一样摇摇坠坠。   委屈的情绪如冲上云霄,玉玺朝着屋内的人大喊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后夺门而出。   床榻上的人不安分的挣扎着,不等人救,一下子从床榻上脸朝下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荀彧赶紧跑来去扶,把摔得七晕八素,都摔的不认东南西北的玉溪扶起来,担忧道:“好端端躺着,怎么说翻下来就翻下来。”   玉玺从没摔得这么结结实实,感觉脸都被撞平了,捂着鼻子哭唧唧,眼泪鼻涕横流,眼角的妆都哭花了,看起来惨极了。   荀彧倒是不介意她这个花猫样,拿出手绢给她拧了拧鼻子,“鼻子还疼吗?”   “疼……鼻子好疼。”玉玺感觉她好看的鼻梁骨都撞歪了,可是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我刚才摔下床明明是额头先触地的!为什么鼻梁骨会这么疼?!”   玉玺一脸狐疑的盯着荀彧看,把人看得心虚的移开了眼。要不是小哥哥手无缚鸡之力,玉玺看他这样的态度,都要怀疑是不是他下手打了自己一闷棍。   荀彧试探道:“咳咳,玉玺不记得刚才的事了?”   “……刚才的事?”玉玺想了想,除了那个讨厌的梦,好像没什么事?就连前几天发生的事,好像也有点记不太清了……记忆有奇怪。   刚才那一下,好像把她撞懵了。   荀彧见她一脸茫然,冥思苦想也想不起来的样子,好心提醒道:“你刚才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倒了。”   结结实实摔得趴在了地上,那摔倒的回响声也把他吓得不轻。   记忆慢慢复苏,玉玺怒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她想起来了!她刚才喊完这句话,因为太生气动作又太快,脚直接撞在了门槛上,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鼻子疼就是那时候撞到的!   原来刚才的都不是梦……   刚刚回暖一些的情绪,一瞬间跌进了谷底的冷池中,玉玺自闭了,抱着膝盖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不管荀彧怎么叫,她就是不露面,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她以为自己看不见就万事大吉了,可这么大个人在床榻旁边蹲着,谁能当她不存在。   “还在生气吗?”荀彧自知错在他,他该对玉溪讲清楚才对。   “彧会拒绝是有理由。”   玉玺哼哼唧唧道:“李相说过,男人都是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荀彧不知道这个李香是谁,猜测的话,应该是跟玉溪同一处宫殿的侍女。   “彧不会。”   玉玺不信,“李相还说,通常这么说的,都是会的。”   荀彧头疼,这个李香是谁啊,能不能别来添乱了!   “彧……”荀彧本来还想说不会,但是一看到缩得更紧的玉溪,他改口道:“若是彧说谎,那就……让玉溪吃了我吧。”   这个“吃”到底是煎炒烹炸闷油熬炖,还是另一个字面上的吃,就只有荀彧一个人知道了。   不过,对玉玺来说“吃”只有一个意思。   人肉?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吃过,以前听李丞相说起过,旱涝天灾,缺粮的时候,出现过人食人的事。   玉玺抬起了头,淡色的金瞳盯着荀彧看。   她没食过人,并不是害怕,也不是因为忌口,只是单纯的觉得不该食人。也可能是跟人呆在一起时间长了,从没把他们当过食物看。就好像是秦王后宫佳丽养得小花猫,对那样可以陪着自己玩的小家伙,她怎么可能升起食欲来。   而小哥哥这个样子……玉玺突然发现,好像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她可以吃进去。而且,这个主意似乎还不错?那样的话,他就不会离开自己了。   玉玺吞咽了一下,压下心中蠢蠢欲动的想法:“这可是你说的,你敢骗我,糊弄我,我就把你吃了!”   荀彧一笑,点了点头,“好,彧若做出这些,甘愿被玉溪吃掉。”   玉玺内心一荡,说不清是该期待着这件事,还是该祈求荀彧千万不要违背诺言。   可是,一想到他会永远与自己融为一体,那种悸动,就好像是……   玉玺慢慢垂下头,藏在腿间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   “你要是骗我,我会把你吃得连骨头都不会留下。”对玉玺的兽体来说,吞一个荀彧就跟吞个糖球一样简单。   听着那低沉又压抑着情绪的警告声,与慢慢抬起头来的玉溪四目相对,被那偏淡色的瞳注视着,荀彧只觉背脊一凉,总觉得答应了一件可怕的事。   玉溪先离开了,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说自己有事,要先离开。   荀彧也不做阻拦,只道他还在闹情绪。   而离开的玉玺并没有直接回未央宫,她立在许久未回的长乐宫,遥望着伐桂书院的方向。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子房弥留之际,她为什么没有想到,只要吃掉他,那子房就永远不会与她分离了。   玉玺捧着自己的脸,如怀春的少女一般,心中想着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种种画面,她眼中诡异的红光大胜,隐隐有压过金瞳的架势。   而未央宫偏殿的博古架上,传国玉玺传出了让周围六玺惊惧的颤动。   “天子信玺”身上的光辉微微波动,试着安抚有些不一样的传国玉玺,却被异动波及,光辉慢慢黯淡了下来,而传国玉玺慢慢平静了。   其他五玺见状,缓慢移动身体,远离了有些不一样的传国玉玺。   玉玺趴在长乐宫的屋檐上闭着眼,刚才她突然觉得好累,而今天午后的阳光正好,正是个晒太阳的好日子。   改住未央宫后,玉玺有段日子没晒太阳了,干脆显出原形趴在屋檐上呼呼大睡起来。   太阳西斜,光照慢慢被树木遮挡,翠色的小螭虎暇意的晃悠着尾巴,舒服的翻了一个身——然后,她如球一样,一滚一发不可收拾,咕噜咕噜从屋顶直接滚落。   “哎哟!”正跌在屋檐下扫洒的侍女头上,“什么东西?”   被打倒的侍女跌坐在地,看着被撞了一下,还能四肢着地的小家伙,它被吓到了,呆若木鸡的弓起背部,瞪着大眼睛,像个木头摆件。   侍女噗嗤一声乐了,小声抱怨道:“可被你打死了。”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伸手抱起了浑身僵硬的小家伙,安抚的摸了摸它的背部,“也不知道是那位娘娘养的。”说着,见管着太后日常起居用品的大姐姐在,干脆找她问问。   而被侍女抱在怀里的小猫咪,此刻的心情晴天霹雳。   等等,她能看见自己?不,不对,这个把它抱起来接过去的侍女也看得见她?!   玉玺觉得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深宫,突然变得这么亲切起来!   被侍女伺候着洗干净身子,窝在太后腿上被撸的玉玺幸福的眯起了眼睛,甚至没听见窦太后对侍女说什么,它又被抱起来了,被侍女送去了未央宫。 第10章 撸猫一时爽   兜兜转转到底又被送回了未央宫。   玉玺蹲在御桌上低着头,眼睛盯着正试图伸手撸自己背脊的汉王刘宏的手。   晚上撸她本体还不够,现在连她的化身也想撸了吗!   这个沾花惹草的男人——!   她踩在绸缎上的爪子紧了又紧,最终没在那双手碰到自己背脊的时候,亮出爪子给他来几道漂亮的痕迹。   看在汉王撸自己背的手法尚且可看,就饶过他这次冒犯了。   眯起眼睛享受的玉玺,死不承认这男人撸猫的手法该死的甜美!   “这小东西哪儿来的?”汉王刘宏感觉桌前小家伙乖巧可人,干脆把它抱起来放在怀里撸,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的小黄门一脸菜色,他们的脑袋可是拴在裤腰上,真是怕那翠色的小畜生抓到了人主。主子要是出事了,他们这一殿的人都得掉层皮。   送猫来的侍女道:“回主子的话,不知是从哪儿溜进长乐宫来,窦殿下见它可爱,特送来给主子,看看是那位娘娘丢得。”   侍女口中的窦殿下,正是窦太后,这是近些年来宫内侍从对宫中主子的尊称,不过只有阶级到皇太后、皇后、太子和诸王才有被这么尊称的资格。   玉玺摇了摇身后的尾巴,安静的听着汉王刘宏对她来历的询问。   找去吧,找得到她出处算她输!   汉王刘宏也算是骑着马找马了,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怀里抱着的是自家玉玺。   由帝王直接下命令找猫主子,侍从们哪敢怠慢,立马活动起来去挨个宫殿询问。   期间,汉王刘宏还把自己与已逝宋皇后的闺女,万年公主叫了过来。   被一个口齿不清,还流口水的小丫头揪着耳朵,玉玺倒也不生气。谁叫对面是个还不懂事的奶娃娃,她也不好仗着自己懂事欺负人家,只用肉垫按了按小公主的胖手,让她轻着点揪。   还好汉王刘宏还有点良心,没让自己的宝贝闺女霍霍完玉玺浑身的毛。   小丫头见一巴掌挡在眼前,她往哪儿伸手,那巴掌就挡在那儿。自己摸猫不成,当下就不乐意了,小嘴一瘪,酝酿要哭。   汉王刘宏还未过二十,古代早婚,他十五就娶了十三的宋皇后,过了两年才得了这么一个闺女。这小宝贝才刚过一岁生辰,正是汉王刘宏登基那日。对这样生辰正合自己登基日重合的闺女,汉王刘宏只道这是个小福星,宠爱还来不及,哪里能见宝贝闺女哭。   虽然宋皇后走得早,但是平日里有奶娘照应着万年公主,汉王刘宏还真没什么机会哄闺女。如今万年公主眼睛一蓄泪,汉王刘宏手下就慌了。   这小丫头张开了嘴,看似要开始嚎啕,一带翠毛的爪子拍在了万年公主额头上,把小丫头打的一愣。   玉玺一脸严肃的盯着愣住的万年公主,爪子抬起来,又啪叽一下打在了小公主额头上。   一下一下又一下。   软绵绵带着温热的肉垫拍在同一个地方,小公主一脸呆滞,对上猫咪那双橙黄色的大眼睛,她吸了吸鼻涕,双手伸出啊啊啊的叫着,边叫还边得瑟身体。   汉王刘宏赶紧把猫往闺女怀里塞,生怕这宝贝闺女一会又要闹哭。   被塞了一嘴毛的小万年公主也不闹了,抱着猫咪,学着奶娘哄自己的样子,晃晃,然后再拍拍。   当然,孩子小不懂收力,使用的力有点大,差点把玉玺拍吐血。   一个时辰后,等侍女、黄门们从各位娘娘那里找了一圈回来,就见未央宫偏殿内,主子汉王刘宏怀里抱着公主,公主怀里抱着猫,一大一小加一只,俱是一副舒服的躺姿。   猫主子是不可能找到的,就算有人想要冒领,面对侍从询问是什么色的猫时,也歇了在汉王面前露头刷脸的心。   在宫廷内,猫也不算是稀罕物,但是普通宫妃想要弄到还是太痴心妄想了,更别提是颜色如此特别的绿色猫。   如今猫咪的种类还很少,最常见的也就是身上带花的田园猫。像玉玺这种只有耳朵尖带了金色杂毛,其他地方没有一丝杂毛,身姿修长又是短毛,实在是太少见了。   既然找不到主人,也没人来认领,汉王刘宏看这猫是越看越喜欢,干脆双手一拍,养着吧,赐名,“青青”。   玉·玉溪·青青·玺以修长娇小似猫般的身姿,再次入住了未央宫。   要不然现在是猫爪子,玉玺恨不得拿本体糊汉王刘宏一熊脸。她以前是很喜欢住在未央宫,但是以前不代表现在也是啊,然而,如今是想走走不了!未央宫是跟她有仇吗!   未央宫表示:我也不想要你啊——!鬼知道你这物闹起来,多让我伤筋动骨!   有意识,不想幻化的未央宫表示很方。   万年公主被奶娘抱走了,小公主见猫咪没自己什么事,说白了,其实就是看自家父王炫耀了一圈自己养猫了,她是一出殿门就开始嚎啕大哭。然后被奶娘狠心抱走了。   汉王刘宏相当不懂得谦让,跟自己闺女争抢铲屎官的位置,还赢了。   自从荣升上了铲屎官的位置上,汉王刘宏多了一个小爱好。   未央宫朝会抱着猫,偏殿接待大臣抱着猫,出门去看看花园溜个弯也抱着猫,吃也抱着,睡也抱着,哪怕是自己洗澡,也准备个水盆放一边给玉玺用,现在就差上茅房也抱着了!   在这么几乎要长在一起相处了三天,玉玺就不想要这个代步的人形车架了。   她跑了,趁着汉王刘宏上茅房被放下的空档,甩开殿内小黄门们,窜出了未央宫偏殿。   夭寿啊!汉王刘宏是个猫痴——!   甩开追来的小黄门,玉玺转弯就幻化成了人形,连自己的漂亮衣服也不要了,直接幻化出了侍女的装束,见到追来的小黄门,赶紧低头装作打扫门廊。小黄门问起,她就随便指了一个方向。   小黄门们连问她哪儿来的都来不及问,立马追去了。   果然,现在连人身都能被人看见了吗!   目送他们离开,玉玺立马变回去兽型,一跃上屋檐,快速逃窜。   玉玺从未想过,被所有人看见后,那份欣喜很快便沉寂下来,冷静过后,她更多感觉到的是不适应、束缚,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开始远离,所有人都捕捉得到她的存在。   如今让她焦虑的是,一旦失去了隐藏起来的能力,她还能去哪儿?   玉玺几乎是下意识向着官署处奔逃。   荀彧一直乖乖呆在办公处,尽管心里有些担忧今日没来的玉溪,但是没敢去询问其他人。   只是,人一有心事便静不下心来,做什么事情都会心不在焉,在不知道第几次下笔太重写坏了竹简,荀彧放弃了,收笔,起身,去煮水,准备泡壶新茶。   等热水的功夫,荀彧拿起了已凉的白水,走到了门外。   清凉的水顺着杯沿流出,慢慢洒在了放在门外台阶上的花盆内,水滴顺着花瓣流下,滴落在叶片上,然后顺着叶片流下,落在了地面上。   公子如玉,这样一副浇水图,若官署处内有侍女走动,怕是要羞的扭头就跑。   荀彧浑然不知自己这么一副样子要愁怀多少女儿家,他微微一笑,收起杯子,慢慢蹲下来看看自己养在官署处的花草怎么样了。   文人赢弱的背脊呈现出漂亮的弧度,虽然无肉感,却也并未过于消瘦。背线如小山坡一样,可以让人轻松攀爬上前。   此时,不远处窜出来一个黑影,速度之快如残影一般,它直冲着正背对着自己蹲着的人而来,高高跃起,啪叽一声,前爪一收趴在了对方背上。   荀彧被撞得一个踉跄,努力用手撑住身子,才免去双膝触及的悲剧。   他感觉到后背有什么东西,热乎乎,好像……还有点柔软?   后背没长着眼睛的荀彧,起身时,背后挂着的猫咪还应景的摇晃了几下。   荀彧将手伸向后背,摸了好几下,才确定背后抓着自己的大概是什么。   软绵绵又毛茸茸,摸着挺长,手感不错,就是他一摸,对方就收紧扒着他后背的爪子有点疼。   是无意间跑进城中的野猫吗?   不过,这种可能太低了,毕竟宫城的守卫严格,虫子也就罢了,猫这种不大不小的小家伙,根本通不过城门。   可能是谁养的吧。   荀彧没有急着把猫抓下来,而是背着猫进屋了,进屋关上门后,他才脱下外衫来。   看到那紧紧扒着自己官服外衫的猫咪全貌。   荀彧心想:这猫的颜色怎么是绿的?   抬手揉揉它的小脑袋,倒是不认生的让人随意摸。   荀彧家教甚严,小时根本就没时间养小动物,家里也不准他养小动物,与动物距离最近的一次,大概就是落在他院子里的麻雀群了。   长大了些,倒是有机会近距离见拉车的牛、马,然而这两种与他心中的小动物差了十万八千里。   如不是需求,很少人会直接选养牛、马当宠物的吧?   在荀彧心中,宠物就应该小巧一点可人一些。   所以,如今与一只猫的距离只隔着一件外衫,多年来隐藏在心中的想法蠢蠢欲动了。   荀彧伸出手来,慢慢的碰触到了猫咪的小脑瓜。   玉玺一愣,抬头,“嗷?”   四目相对,荀彧眯起了眼睛。   这毛色这手感真不错啊。 第11章 被命运抓住了后脊   玉玺的内心是崩溃的!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看到她小化兽身的人,总是想盘她。她又不是古玩石头。而且要盘也应该盘她的玉身,而不是这种幻化出来的兽身啊!   玉玺不明白,不过每个盘她的人,手法倒是还好。   她感受着背脊被轻抚的触感,一下一下极其温柔,骨骼分明的手指穿入毛中,宛如木梳一般再穿出来,被刮蹭着的背脊有一种颤栗的舒适感。   被暖洋洋的阳光照着,鼻尖有微风拂过,玉玺长大了嘴巴,舌头卷曲起来打了个大哈欠。她砸巴了几下嘴,像是块石雕一样老神在在的眯起了眼睛。   舒服啊,险些要睡过去了。   荀彧低头看着已经开始打瞌睡点头的小猫咪,腾出一只手来执笔,另一只手继续梳理着猫咪的背毛。   一心二用,抚摸的频率自然比不了一心揉猫的时候。但是,逐渐降低的按摩,并不影响玉玺源源不断冒出的困意,她的猫脑袋砸在了荀彧的腿上,身体自然的团成了一个球。   荀彧的揉猫的手逐渐停下,最后停在了猫咪健壮的后腿上。手底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他微微一笑,连放笔取茶杯的动作都轻了不少。   瞌睡是会传染的。   猫咪熟睡的不多一会,荀彧的上下眼皮也开始打架,清爽的风并不提神,甚至想要将他拉扯入与小猫一样的梦乡中。   集中力已经大不如之前了,他干脆放下了毛笔,单手撑起腮,闭上了眼。   午后的守宫令官署处很安静,阳光洒进室内,连吹入屋内的风都带着一股暖意,清爽而温暖,是最适合午睡的时候。腿上还像垫了暖垫一般,柔软又温暖,正好将微风中夹着的那一丝冷风挡住了。再过一段时间,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天气了。   荀彧的意识渐渐模糊,跌入梦乡前,他只感觉腿上的猫咪好像翻了个身,似乎对他露出了肚皮。   这样的信任,荀彧在睡梦中都要笑醒了。   然而,这样温馨的画面,与另一处一对比,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同样是午休的时间,汉王刘宏的心情却很不美好。他刚得到的猫丢了,侍从们找了一个上午,连根猫毛都没给他找回来!   “没用的东西!”汉王一脚踹飞了来汇报的小黄门,气得原地转了两圈,“怎么会丢了?朕不就是离开一下,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汉王想到自己的宝贝疙瘩丢了,气得又踹飞了一个小黄门。   去抓猫的小黄门哭丧着脸,谁能想到那猫会转眼间就跑没了,他们还试图用食物引它出来,结果毛也没有。   汉王刘宏没了猫,在未央宫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毛笔也摔了,砚台也扔了,椅子也倒在地上了。把去找猫回来的小黄门们吓得瑟瑟发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拖出去开刀。   直到唐司空得了干儿子的信,拿着已经获批,并准备好的文书过来,才让汉王刘宏的脸色从阴转晴。   “你的意思是,现在可以开工了?”汉王刘宏坐在扶起来的椅子上瘪着嘴,看起来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然而,在下方的唐衡却不慌,他伺候了太多刘氏的人,看惯了太多诸侯的脸色,汉王这是故意摆脸色给人看,就好像是跟家里人闹着要吃糖的孩子一样。   他笑着道:“自然,材料和人力都准备妥当了,只要人主下令,马上就能动工。”   “那就赶紧开始吧。”汉王刘宏大手一挥,扩建西园,却丝毫没注意这一次大动干戈要花费多少金银珠宝。   唐衡只是笑,心底里打着什么算盘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一阵冷风吹来,睡梦中的荀彧被冻醒了,他扶着睡多了有些疼起来的额头,低头看着腿,那只突然撞到他这里的猫咪早已没了踪影。   唉,也不知道是谁丢得。   整个宫城何其大,就算荀彧有心去找会那只猫咪,恐怕也没有那个时间。   万一这只猫是后宫那位小主人所有,他一个外臣不该与后宫有牵扯,哪怕是捡到物归还,也是不该有的。   古时规矩重,女子被人瞧见胳膊便是失节。寻常百姓家还好,贫富差距问题女子不得不抛头露面。但是,凡是言情书网家族,对女子保护的滴水不漏,要不然那么多有才的大臣,怎么听不见一点他们闺女才女遍天下的话来。说大臣们一点无能也不可能,哪怕本身是个草包,也总能请得起女先生教闺女吧,哪怕女儿愚笨,熏陶熏陶总能开三窍吧。   然鹅,现在并没有才女遍天下的佳话传来,显然证明了,但凡有身份的人,都没让不该有的话外传出去。   而那些有的话,也是外嫁妇在夫家时被传出去的话。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一只猫丢了而已,想来那些贵人也只会恼怒一会,很快便会被身边人奉承的忘记这茬。   没猫可撸的荀彧,心里有了主意。   只要没人来找,他昧下也就昧下了。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做这么不君子的事,想想还有点小紧张。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守宫令官署处的窗户边,总是有小碟子装得小鱼干放在那里,等着某个可能会回来找人肉垫侍寝的小家伙,而食物每隔一天会换一次则是后话。   要说跑掉的玉玺去哪儿了。   失去了隐藏身形的能力后,她也就没了往日哪儿都能去的自由。现在连去后宫爬墙,都得等侍卫走后才敢爬。   以前见到侍女和小黄门,她还会偶尔做个恶作剧,现在见着他们跑得比兔子都快,就怕被看见了又抓回未央宫去。   还好宫城种了些树,她藏在树冠里怎么也糊弄过去了。   几百年来,她都没像现在这么狼狈过,以前跟着秦王嬴政的时候,虽然也有过,但是绝对不是这种!   她成精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很多事情都闹不明白,怎么突然间就能被所有人看得见了?   玉玺实在是摸不到头脑,抓秃头都想不通原因。   所以,她决定找一个有些经验的精怪问问。   是的,这世间并非她一只精怪在浪,还有很多隐藏在人群中,也有些隐在山间生存着。   只是这些年来,她因刘秀的命令,不得离开宫城,所以见着的魍魉精怪也少了。毕竟皇家的地盘,多少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庇护,除非改朝换代,否则皇城是不会出精怪的。   说起来,她以前还帮秦王嬴政揍过旱魃,所谓的旱魃,是人尸所化,再变则为犼。   变成犼的话,她就不一定揍得过对方了。   她以前听其他精怪说过,一犼可斗三龙二蛟,她是螭虎也属龙种,但是,有精怪居然说她跟犼互殴打不过人家!这么丢面子的事情她当然气不过,但是至今为止也没什么机会遇到犼,也就没什么机会证明自己能不能打过人家了。   她以前还揍过蛇精、狐狸精,还有蚰蜒精,对,这些都是女的,而且都是冲着子房去的。   鬼知道她当年守着子房的时候,到底揍了多少小妖精。   说了这么多,也只是想说,这世间精怪还是不少的,只不过她的活动范围只在宫城内,见到的机会太少。   而这宫城中,自然也不完全只有她一个精怪。   虽然,宫城有股说不明道不清的力量让精怪不得靠近,但是,宫城中成精的精怪,却并不被这股气影响。   单看她另外六个兄弟姐妹就行了,虽然还没成精怪,但是也离着那个时候不远了。   所以,只要是年头到了,成精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洛阳城宫城的年龄也不算小了,其中早早就有的物件中,自然有跟她一样成精怪的,像是城楼、护城河、各殿就不说了,他们就算成精也离不开地,平时除了看看远方的风景外,更偏爱沉睡。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对成精怪的夫妇在。   那就是守着城门的蒲牢,与她一样也属龙种,不过他们代表了吉祥,被汉室皇帝们拿来当了看门。   皇城门前自然是成对的蒲牢,一共两对。当初发现他们竟然是成双入对,玉玺的表情可精彩了,不过,也很快就不在意了。因为他们公的朝门外,母的朝门内,两对夫妇长期处在分居状态下,尽管玉玺见不到他们,但是这两对夫妻吵架的时候,她是次次能听见。   知道他们这么惨,玉玺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安慰,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想跟蒲牢谈话也容易,直接靠吼的就好了。   反正蒲牢的声音也大,而精怪的听力本来就好。   不过,玉玺忘记了,她现在能被人看到,这表示她的声音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想隐藏就隐藏,想发出来就发出来。   玉玺以小螭虎的身形发出传遍皇城内外震耳欲聋的一吼,不止把不知道皇城内竟然也有龙子的蒲牢夫妇们吼愣了,还把整个皇城的人都给吼懵了。   “嗷——!(蒲牢夫妇,你们知道被人看见怎么办吗?)”   两对蒲牢夫妇:“……”你怎么叫的像是螭虎? 第12章 整个宫城闹妖了   夭寿啊!整个宫城都在闹妖了!   以前范围还只在长乐宫,现在居然闹到整个宫城都能听见它的吼声。之前在长乐宫闹得时候,就已经让人受不了了,如今看看那才是小打小闹。   正在未央宫的汉王感觉到头疼了,一方面痛,该怎么跟听见的大臣们解释这怪吼,总不能还用找几个人做法,祈福求平安这破理由搪塞吧!谁信啊!而且,也没见着皇家祈求平安不在祭台上做法,在宫城里做法的呀!   汉王挥挥手道:“赶紧去找个道士,最近不是和尚也挺多的吗?找几个来。”   知道长乐宫闹妖的侍从们一阵无语,找几个是准备用他们喂精怪吗?   汉王不管,哪怕真拿去喂了,也得给他把这事压下去!谁能忍受自己在位时,宫城闹妖的事。要是真不介意,心也忒宽了。   而另一件事,他的猫还没找着。   ——我怕不是个傻子。   玉玺蹲在墙头,俯视着下方找梯子,嘴里还念叨着“别动小祖宗”的小黄门们,可是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能让他们在短时间搬来合适的梯子,寻找无果后,小黄门们只能搭人梯。   看着小黄门苦着脸一个背一个,渐渐接近自己蹲着的高度,玉玺明白了,他们这是当她下不来吗?   作为只成了精的精怪,她上得了天,游得了水,不怕火烧,不怕大锤,除非本体有损,否则连道士都拿她没辙,她这么了不起怎么可能下不去墙头。   玉玺猫腰作势要蹦,下面的小黄门见着了,简直像被捅了马蜂窝一样混乱,没塔上人梯的连忙撑开自己衣服下摆,塔上人梯的一慌乱,直接后仰摔下去了。上头的人往下一摔,下面来不及躲得人就被砸了个正着,就这么一个撞一个的都躺在地上了。   看着下面的小黄门们摔成一团,玉玺又不动了。   她也没法动了,只要她一动下面就乱成一团,直接跑的话,背后一定追着一堆人,这样声势浩大她也没处藏去。   做玉玺做成她这样也是前无古玉了。   玉玺头疼,上哪儿藏啊,总不能藏回未央宫吧?她刚有这想法,就听一尖嗓子喊道:“圣驾到!”   正主汉王刘宏来了。   汉王一到,如一把分水剑,还躺在地上的黄门们立马翻身跪地,让出一条大道,让人主的轿子可以进来。   汉王的轿子不是车架,不靠马拉,靠人力,样子有些像现代的滑竿,但是比滑竿更大更宽更长,要八个人到十个人才能抬起来的实木。上面有椅子有保暖的毛皮毯子,总之很舒适。   汉王一来,玉玺的心情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因为她又要回未央宫了……   她想去找小哥哥玩,不想回未央宫猫着。   汉王刘宏从轿子上下来,发现他的猫还蹲在墙头,直接一脚踢翻了最近跪着的黄门,“我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汉王生气,挨个踹翻出来找猫的黄门,一路踹到玉玺墙头下,小心唤道:“乖乖快来,上面高,别摔着你。”这声音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可墙头的翠猫很高冷,瞅了汉王一眼,再看看倒地不起想嚎不敢嚎的小黄门……   算了,她还是回未央宫吧,省得让其他人受罪。   玉玺起身,在汉王焦急的呼喊下,从墙头蹦到最近的树杈上,再顺着树干溜下来,索性抛开面子当了只小乖猫,咪咪叫着走向汉王,内心还唾弃着自己的毫无尊严,一边蹭着主人的裤腿,腆着脸卖着萌。   汉王开心了,抱起翠猫道:“乖宝,跟爹爹回宫。”   玉玺苦着一张猫脸,强装坚强学猫“咪”了一声。   她堂堂龙子,面子是什么……可以吃吗?   坐上圣驾,窝在汉王腿上的玉玺忘了,苦难的岁月才刚刚开始。她那传遍了宫城的一声吼,如今还不知道会引发出怎么样的事。   不过,汉王刘宏也是有办法,也是好巧,那声怪吼传出时,正好是西园开建时,大臣问起,汉王就以西园扩建的关系含糊过去了。   问题是,人家大臣又不是傻子,真当他们三岁小孩啊,那么好糊弄!   这茬还没完,宫城又迎来了大和尚和道士,这下就连不想掺和,也不好奇的那一小波大臣,看汉王的眼神都不对了。   人主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惹了什么玩意回来?   在汉王刘宏腿上打瞌睡的玉·玩意·玺张开嘴,卷起小粉舌打了个大哈欠,她眯起眼睛,继续将爪子踹在怀里,趴在汉王腿上睡觉。努力当空气,静静听着汉王刘宏与大臣们打太极。   声音还算好糊弄,可汉王没事请和尚,道士要怎么解释?   “朕想让他们看看风水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您老人家就算突然想把未央宫倒着盖都没问题。看风水更没问题,可问题是,看风水道士就够了吧?还是说和尚也能看风水了?   大臣们哪里敢直接问,只敢在心里犯嘀咕。   一时间,大臣们私下里只道,汉王又折腾些有的没的,上次是看不中院子想改改,这次大概是觉得院子得做个法事什么的,也给其他宫里顺道作做法。   大和尚和道士来后,自然先去了太后的长乐宫作法。   蹲在桌上的玉玺看着大和尚坐蒲团念着一些,她都听不懂的经书,又是烧香,又是敲木鱼的,总之除了让人觉得这和尚嘴碎了点外,法力可没他说的那么无边。   总之,他的做法对玉玺一点儿伤害都没有。   第二位选手,道士带着小徒弟先装神弄鬼了一番,烧香啊,烧纸啊,拿着个破木剑扎着纸,晃悠的像是羊癫疯啊。   玉玺淡定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与怀疑成不成功的汉王刘宏组成冷漠脸。   “成不成啊?”汉王单手撑着下巴,手指敲打着桌面,一脸不耐烦的看着晃悠了一阵也没降服精怪的俩人。   还自称法力无边呢,到现在他都没见着那精怪的本身。   汉王刘宏就跟在看戏一样,也不怕精怪出来,先给他一爪子拍死算完。   玉·精怪·玺猫嘴一翘,偷笑得双眼眯起。能降服得了算她输,连本体都没找着,还谈什么降服不降服。   大和尚和道士一脸尴尬,宫城的买卖不好做啊。   在长乐宫折腾一圈,也没见着这俩“法力无边”折腾出什么来。最后,他们俩竟然厚着脸皮以长乐宫已无妖怪,可能跑到其他宫为理由,在宫城地毯式搜索起精怪来了。   跟了这俩一路的玉玺笑了,她就看看这俩“法力无边”到底什么时候发现自己。   整个宫城何其大,这俩“法力无边”折腾了整整一天,才将将看完了主要使用的几个大宫殿,而那些早已成精的宫殿,醒来也只笑看这俩人的表演。最后,眼看着要入夜了,终于到了玉玺期待已久的未央宫。   成精的未央宫表示压力好大啊,周围成精的宫殿只笑不语。   玉玺窜入偏殿,一跃而起,飞扑向正在未央宫偏殿内盘自己宝贝玉玺的汉王腿上。   汉王刘宏知道那俩一会会被他下令拖出去斩了的“法力无边”来了。   道士与大和尚很恭敬的进入偏殿,摆上一切应用用具,然后开始神神叨叨起来。   玉玺打着哈欠看他们折腾,做的还是在长乐宫的那套,只不过……   看到他们俩拿出来黑乎乎带腥味的液体,这东西拿出来,整个未央宫都颤动了起来。   玉玺抬头看向宫殿房梁,今天的未央宫怎么这么不稳重?你怎么回事小老弟?   出不了声的未央宫是真想提醒资质尚轻的玉玺,小心黑狗血啊!   宫殿一颤,简直是摆明了这里有毛病。   那道士和大和尚眼睛都亮了,一个取那腥臭的液体写符咒,另一个解开了一个裹着严实的布包,一股恶臭从之中发出,把坐得老远的汉王刘宏熏得两眼发黑。   汉王捏着鼻子爆怒道:“什么东西!”   和尚恭敬道:“回圣人,是屎。”   玉玺:“……”   未央宫:“……”   心里有一万句打死你不知当讲不当讲。   汉王刘宏恨不得直接下令把这俩来搞事的拖出去斩了算了,可那东西太臭了,他怎么也开不了这口,只觉身体内一股股翻滚的浪潮,要呕出来了。   旁边的小黄门已经忍不住做出了呕的动作,侍女更是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   “拿出去拿出去!”   手拿俩凶器的和尚被赶出了大殿,同时,写完字的道士收笔,他直接将符咒奉上。   小黄门闭着气,接过符咒后,连忙离开道士,生怕道士身上再有那宝贝。   汉王刘宏看着奉上来的符咒一脸嫌弃,两指捏住一个边角,提起了符咒……   未央宫心道:完蛋喽。   汉王接触到符咒的这一瞬间,玉玺感觉身上的龙鳞都要被剥下来了。浑身仿佛要着起火来一般滚烫,逼得她恨不得在冰上滚上两圈,在水里翻腾一番。   收入肉垫的爪子都控制不住,直接露出穿透了汉王身上华美的衣服。只听汉王“哎哟”一声站起身来,把玉玺摔在地上滚了两圈。   在意识炸开前,玉玺注意到,汉王在盘她的本体! 第13章 玉玺跑的飞快   如果未央宫有手有脚,一定把这俩搅事精打成伤残人士。如果宫城能谢绝往来户,那这一僧一道绝对在他的黑名单上,永不下来。   在看到自己的地上滴落的那些脏污,未央宫整个宫城都不好了,心里只有一句话,要了亲命了。   这俩货也不嫌脏啊!拿着……那东西挥舞来挥舞去,这是可以随便扔着玩的吗?!人的喜好他们精怪真不懂!可看看趴在地上不动了的玉玺,未央宫心疼一波这个住在自己肚子里的小邻居。   而趴在地上吐着舌头的玉玺,她现在要是能起来,一定暴揍这个害她浑身无力,仿佛拔掉她鳞毛的道士!   夭寿了,汉王拿着那么血糊糊的东西,还摸她的身子!   虽然,不是直接接触到了黑狗血,可龙的嗅觉好啊!她隔着老远的距离能闻到这个味道,这味冲的她脑袋发晕,难受的眼角蓄泪,想呕但是呕不出来。   自己的爱猫一摔,汉王也顾不得未央宫莫名晃动,也顾不得怀里的玉玺了,他眼中全心全意都是自己的爱猫。   “我的宝贝儿唉!”手中玉玺往桌上一放,黄符随手一扔,就要伸手来抱玉玺。   玉玺大惊,连忙翻滚避开汉王刚才握黄符的手。   她翻身后的那一瞬间,未央宫好似看见一道闪电从汉王手底下窜过,那影窜上了桌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能刁起桌上沉重的传国玉玺窜出大殿。   玉玺竟然被一只猫叼走了!   先不论人们看见一只猫叼得起被吓得跌坐在地,汉王的传国玉玺丢了可是大事件!   一瞬间,未央宫乱成了一锅粥,这可比汉王丢了猫事都大,搞不好他们这些在场的都得翘辫子,黄门和侍女吓坏了,嗷嗷得追出去抓猫。比还保持着抱猫手势懵逼中的汉王反应快多了。   那一道士也追了出来,出门一把揪住就站在门口的和尚衣服,和尚被揪的一个踉跄,手上两坨大宝贝直接甩了出去,他被揪着跑的时候还纳闷,刚才从殿里跑出来的是个什么玩意?   玉玺速度极快,灵巧的闪避开了扔过来的两坨大宝贝,飞快的跃上屋顶,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只有站得高望的远的未央宫注意到,那从空中滑落在地上的点点水珠。   这是吓哭了?   玉玺哭得撕心裂肺,不是因为玉身被汉王盘了个痛快哭,而是被那两坨大宝贝吓得。   这要扔在她身上了,她能立马撞墙去死。   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下,玉玺立马找地方把自己的本体藏起来了,她受不了天天被汉王盘了,他爱盘谁盘谁去吧!她不伺候了!   这些年玉玺活动自由,对宫城熟悉的很,想要找个人少又冷清的地方藏自己的本体,简直不要太简单。   玉玺聪明的找了一口井,将玉身扔下去,让它慢慢沉入了水井地下的淤泥里。   反正,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沉入淤泥了,除了总觉得幻化出的皮肤冷冰冰的外,没什么不能适应的。等她想出来的时候,大不了钻进水井里再把本体挖出来。   身体是藏起来了,现在的问题是……她又该藏到哪儿去?   玉玺默默的看向了守宫令官署处,也就只有那里可以收留自己了。   自上次莫名其妙又让人感觉惊悚的保证后,他们已经有几天没见着了,正确的说,是荀彧未见过人身的玉溪。   他心里担忧着,身为一名外臣,他也不可能知道玉溪在宫城里怎么样了,又不敢去打听,生怕声张反而给玉溪添麻烦,只能在心里祈求着,在汉王最近不知道折腾什么的时候,玉溪可千万别有事。   小憩时,荀彧叹息一声,有感的抬头望向窗外,远远的看见一个小黑影发了疯般狂奔而来。仿佛在躲避着什么凶神恶煞似得,它速度极快,如电光一般窜进了屋子里,眨眼间,就钻进了他用的桌子下,顺着搭在垫子边的衣服下摆,钻进了他的衣服里……   盘坐的腿中央多了一块暖物,荀彧一脸无奈,伸手按按,藏在衣服底下的小身子瑟瑟发抖。   不多一会,有黄门敲门,“打扰守宫令大人,小的想问,大人可有见着一只绿油油的翠猫?”   荀彧听着,不动声色的将双手指间交叉搭在腿上,用广袖遮住了腿上莫名鼓起的一团,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未曾见到。”   平日他都是一副君子相,一看就是好家教,黄门也没怀疑,谁都不会想到,荀彧这次会因为一只猫破了先例。   黄门得不到消息也未再追问,只能道:“劳烦守宫令大人留意一下,若是见着了,烦您知会小的一声。”   “嗯。”荀彧点点头,将急得脑门冒汗的黄门送出了门。   目送黄门离去,荀彧感受着腿中瑟瑟发抖的一团心道:看来宫城内的贵人又丢了猫。   这次黄门找来,描述猫的毛色跟他之前抓到的那只一样,不出意外,他腿间的这只应该就是前几天那只和黄门口里这只,看来是同一只了。都走丢了两天才派人跑到这里找猫。这猫是上次丢了被找回去现在又走丢了?还是一直这么丢着了?   荀彧无奈摇摇头,这猫得多傻啊,都不认得自己住的殿吗?心想着,抬手揉了揉还躲在自己腿间的猫儿。   玉·缺心眼又走丢·玺在荀彧腿间瑟瑟发抖,她感觉到黄门的气息远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再来这里询问,这才安心的从荀彧衣服的下摆中露头,抬起小脑袋瓜,一双金灿灿的美目无辜的盯着没出卖自己的荀彧。   “快些出来,躲在衣服底下成何体统。”荀彧也不管这猫听不听得懂,说完将衣服下摆掀起,单手将翠猫抓了过来。   后脊肉被抓住,玉玺悬在半空中像是布娃娃一样晃悠了两下,她猫眼睁得大大,乖巧的没有挣扎,还装乖的圈起小爪爪,作了一个揖。   荀彧笑道:“你啊。”   虽然他口里责怪着,实际上也只是嘴上说说,到最后还不是把玉玺放在腿上揉搓,还把藏起来的小鱼干拿出来喂给了玉玺。   玉玺开心的露着肚皮抱着鱼干啃,心道:哼,男人。   荀彧单手处理公务,腾出来的手揉搓着玉玺的肚子,偶尔抬头看看窗外,防止黄门再来询问,正把瘫在他腿间的小家伙逮个正着。   玉玺全然不顾男人抚摸自己肚子的动作,对她来说没什么好羞耻的,毕竟她是精怪,就没几个人教过她人的伦理观。而且被盘的是兽身,又不是人身,李斯丞相提到的那些男女大防根本用不上。满嘴歪理的玉玺啃完了鱼干后,舒服的直打哈欠,太困了就干脆就地取材,瘫软在荀彧腿间睡着了。   夜幕慢慢降临,今夜大概又要留守的荀彧放下了笔,他活动了有些僵硬的胳膊,低头看着还在自己腿间呼呼大睡的小猫笑了笑,将它从腿间托起,起身将猫儿留在了热乎乎的坐垫上。   荀彧铺好了床铺,正准备洗漱休息,守宫令官署处的门被敲响了。   他看了眼还在坐垫上呼呼大睡的猫,将外衫脱下罩在了它身上,这才去打开了门。今日白天来过的那位小黄门又来了,他面上有些苍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受过罚,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的。   小黄门道:“打扰守宫令大人了,今日宫城大门提早落锁了,所有在宫城内的大臣,侍卫都不得离宫。”   荀彧皱皱眉,“今日落锁比平日早些,本想今日回去,看来是赶不上了。”   见守宫令大人一副为难样,小黄门忆起自己认的干爹说过,这位守宫令大人如今与唐司空有交际,要好好伺候着,他看看四下没人,才偷偷对荀彧道:“大人不知,是宫里出了点事,这才提早落锁。大人无需着急,明早城门也开得早。”   荀彧问:“还是丢猫?”   小黄门摇摇头,“比丢猫的事还大……”丢得可是玉玺。可这事他哪里敢跟荀彧这个外臣讲,他们这些内臣都被禁言了,敢谈论这事就格杀勿论,宫城里的那些碎嘴子都遭了殃,他敢提醒荀彧,已经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了。   还有那一僧一道……唉,不提也罢。   “大人别问了,问了只会惹麻烦上身,只当不知道吧。”小黄门提醒完,不敢多做停留,赶紧去下一位大人哪儿解释宫城提早落锁。   再次送走小黄门,荀彧想了半天也想不通。   比丢猫还大的事是什么?   是哪位贵人又丢了什么贵重物品?   宫城最近是不是招贼了?不是猫丢,就是丢贵重物品……   他是相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丢得是玉玺,而脏污的其中一半,就躺在他的坐垫上睡得昏天昏地。   荀彧想不到,索性将问题扔到一边去不管了,反正明早总有定论,就算搞不明白他还可以去试探的问问唐司空。近些日子,唐司空对他也算是有问必答,态度好的让荀彧觉得诡异。   睡前,黄门来送了次水给荀彧洗漱,还拿出了门和窗用的锁,以防止有人夜深闯门,伤到了现在在唐司空心尖上的守宫令大人。   最近生活很滋润顺心的荀彧抽空看了看坐垫方向,那猫儿还在他衣服下睡着,安安静静的没有动静,黄门在屋外递来水盆和锁,也看不见桌后鼓起的那一团。   洗漱后,荀彧落了锁,将罩在坐垫上的衣服掀开了。   这只猫儿睡得四仰八叉,就好像是煮熟的皮皮虾,卷成了一个圈。尾巴还因为保暖的衣服突然掀开,有些不满的砸在垫子上几下。   荀彧笑笑,将猫儿抱起来,走向了床榻。 第14章 玉玺找到了长期饭票   怀抱着毛球睡觉是一种极致的享受,因为它会自热,而柔软的皮毛触感,可以让人欲罢不能,它露出肚皮的信任,能让你得到极大的满足感。唯一的问题是,每天早上起床,你总会有胸闷、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别担心,那并不是什么隐藏疾病,只是你的爱宠压在了你身上。这也可以算得上是被主子临幸了。   而荀彧正在享受着这种极致体验。   这感觉,就像是有谁故意在他身上压了块大石头一样,清醒时,半边身子都麻木的没有知觉了,胳膊仿佛不是自己的,抬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动动指尖了。古时,人们都称呼这种现象为鬼压床,而医学上的解释,只是血液不流通而已。   荀彧并非现代人,医疗知识也仅仅是从书本和生活经验中得到的。现在半边身子像是被谁啃去了似得,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实在是让他觉得很难受。   他挣扎着,慢慢睁开了眼。   预料之中占据了视野的毛茸茸并不存在,故意压在唇上的肉垫也不存在,身边似乎就没有睡前那团毛茸茸的球体,取而代之的是比之更庞大的物体。   触碰到的温度比想象中低,柔软度比印象中要更软,最重要的是……很大、很长……   荀彧垂目,入眼的画面差点让他心肌梗。   那是不能用香艳,也不能用妖魅来称呼的画面。是信任,是仿佛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的舒适和自然。   只是微亮的房间里,女子的一只手自然而然的搭在他胸口,与他指尖只有一根指尖的距离,仿佛是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妇般自然的距离。她墨色的发丝覆盖在了他的胳膊上,长度一直铺向身后,延续到床铺边。她半个身子处于弯月般的弧度,腹部紧贴在他侧腰,腿自然的压在他的腿上,另一条腿则后撤的几乎要靠近墙面了。   柔韧度好到吓人的豪放睡姿。可怕的是,他竟然也自然的环抱着她的细腰,将她搂在怀里睡。   荀彧抬起还有知觉的手捏了捏鼻梁,努力回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他怎么就跟玉溪睡在一起了?   如果可以用一句现代话,荀彧一定会觉得自己起床的方式不太对。   睡前,他明明记得怀里抱着的是一只猫儿啊,怎么就变成人了?   难道是还没睡醒吗?   荀彧都要怀疑人生了,闭上眼努力再睡过去,说不定他真的还在梦里,所以才跟玉溪睡在了一起,实际上他还是抱着猫睡的,一定是这样。   不知不觉间,逃避的荀彧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他睡着没一会,在他怀里的人便动了动。   平日里雷打不动懒床的玉玺醒了,她爬起来,还当自己是猫身,攥起手来当猫爪用,舔了舔手背,摸了摸脸,迷迷糊糊中也没觉得没舔着毛有什么不对,打了个吓死人的大哈欠,慢慢伸展开身体,伸了个懒腰……   动作做到一半,玉玺感觉爪子跟后腿的感觉不太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瞬间清醒了,如没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从人形干瘪成了兽身。一双漂亮的金瞳瞪着,死死盯着单手盖着脸睡着的人。   等了半天也没见人醒,玉玺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发现她变成人形了。   还以为自己隐藏很不错的玉玺漫步到床头,她宛如一头巡视着领地的狮子一样,绕着还在睡着的人走了三圈,然后等不及的漫步到了人胸口,然后蹲坐下。   玉玺盯着眼前还在睡的人,用爪子扒拉了几下,将荀彧盖住脸的手移了移位置。   小哥哥果然好看得紧。   看这细皮嫩肉的下巴,看这长长的睫毛,看这笔挺的鼻梁。   颜控的玉玺开心的眯起眼睛,用小爪子轻轻触碰了一下荀彧的下巴……唔,有点扎肉垫子。毛茸茸的猫爪子悬空着抖动了几下,一下子又按在了荀彧鼻子上,阻挡了一部分空气的流入。   胸腔被压住,鼻子被人恶意堵住一半,荀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多一会,如同缺水的鱼一般,挣扎着醒了。   使坏的小爪子被荀彧捏住抬起,玉玺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坏事,她恶意卖萌的喵叫了一声,然后挣脱了荀彧的手,蹦下了床。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朝着还没起的人喵叫着,简直像是在说:“赶紧起来铲屎啦!铲屎官。”   自家养的猫,就算被它烦死了也得忍下来,当铲屎官上工的第一天,荀彧已经没脾气了。   只是,醒来思绪逐渐清晰起来,回想梦中发生的种种,荀彧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红了脸。果然,刚才那都是梦啊,他怎么就梦间……越想越觉得太羞耻了,荀彧抬手拽了拽被子盖了盖腿,依靠在床榻边,让躁动的身体慢慢冷静下来。   他毕竟是个未娶妻的年轻人啊!有一点小冲动是可以理解的吧!对吧?!   更不要说,梦里的那人还是他中意的类型……   越想反而越冷静不下来,荀彧干脆蒙上被子,也不管猫听不听得懂,说道:“彧再睡会。”   猫儿蹦到了桌子上,金瞳盯着又卧回被子的人。   果然,男人都这么喜欢懒床的吗?   玉玺依稀记得,秦王嬴政每次不在未央宫偏殿休息时,第二天总是踩着朝会开始的时辰到场的。命令不准她跟着不说,每次被她打趣懒床时,还看着她略有所思的笑几声,那笑声,怎么听都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   子房也是,开办了书院后,偶尔也会懒床,每次要懒床的时候,还都把她推到门外,也不准她进屋子里不说,睡足了出来时,脸色都比往日要红润。偶尔几次抓着她一起懒床,也要抱着她才能睡着。   如果是她刚跟着秦王那会,玉玺可能还会懵懂不知是什么情况,然而现在……   在各个皇帝后宫混迹多年,玉玺早已不是曾经那般单纯,她眯起猫瞳,一个起跃就蹦回了床榻。她低头看着正皱眉根本没入睡的荀彧,四目相对时,他一愣,竟从那漂亮的猫眼中看出了贼兮兮的意味,猫儿像是在撒娇一样,用背部去蹭着他的脸。   一副要碰瓷的样子,在荀彧的手碰触到她时,立马摔倒在了床榻上,然后,四肢爪子一起扒上了荀彧的脸。   柔软的肚子一贴近自己的脸,荀彧差点以为自己要被闷死在这柔软的毛皮中。   猫儿像是要理顺毛发一样在舔他的额头,粉嫩的肉垫按压着他的头发,后爪还在蹬着他的下巴。它并未使用太大的力气,连保护自己的爪子都没从肉垫里伸出来,就是不满的时候,一个劲的踢着他的下巴。   被踹了两脚下巴,荀彧干脆就埋进了猫肚子里,被猫毛掩埋。   玉玺看着呼吸逐渐平稳的人,翻动着挪了挪位置,不让自己的毛堵住荀彧的呼吸,这才满足的眯起了眼睛,趴下没一会与荀彧一起坠入了梦乡中。   天完全亮起时,荀彧和玉玺才再次醒来。   洗漱吃过饭后,荀彧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早上的飧食,是昨夜来过的小黄门送来的,还顺便带来了宫城大门解禁的消息,荀彧接待了他,而玉玺则躲在了大殿的房梁上。   她听到那黄门道:“大人也可今日回去休息,守宫令处自然有黄门来忙,司空大人那边已经打了招呼了。”   唐衡倒是照顾荀彧,昨日宫城提早封门,他好像就已经帮荀彧打点好了一切,不管是照顾他的人,还是昨夜累着了,今日想要回去休息却苦于找不到替班,这些都被唐衡安排好了。   玉玺听着,眉毛皱皱,她呆在宫城百年来,也算是见识过宫中的一些勾心斗角,虽然她看到的都是后宫的明争暗斗,但是,有时候一些事情并不分前后。像是唐衡这样,在高位却关心着一个小小守宫令,也太奇怪了吧!   唐衡是小锅锅的亲戚吗?   玉玺怎么记得唐衡是内臣,他们不是不能生育之体吗?哪来的亲戚啊?   不只是她这么想,实际上连被关心的荀彧和听从命令的小黄门都这么想。   唐司空也太会照顾人了,能受这种待遇的,怎么说也得是皇亲国戚级别的吧。荀彧虽然家世好,可撑死了也只是位世家子弟。为人努力些的话,倒是能成为身份和学识都拿得出手的好苗子,可问题是……哪怕是这样前途无量,也不至于对人这么照顾吧?   总有一种唐司空不安好心的感觉……   想法同步的三人,心道:   玉玺在想,她要不要帮荀彧偷听看看唐司空要做什么?   荀彧在想,唐司空这么明目张胆,他要不要再多走一步?   黄门在想,爹啊,你说咱是不是要抱紧守宫令大人大腿了?   荀彧在唐司空的比重越大,黄门越是对他献媚,就连曾经对他趾高气昂的小黄门,如今来送文书都恭敬客气了不少,荀彧说一,对方绝不说二,说不定还能比出两个一来,让打哪儿就打哪儿,别提多听话了。   所以,当荀彧准备接受唐司空的建议,收拾一下回家休息时,黄门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连宫城大门那边都打点了一番。   就连平日里荀彧坐的牛车,都多了一个遮阳的顶棚。   窝在荀彧袖子里藏着的玉玺很紧张,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去,万一到了门前,她突然被弹出去了可怎么好?!   感受到袖子下的一团正在瑟瑟发抖,荀彧在袖子的掩盖下,安慰的捏了捏猫儿的背脊。   守门的蒲牢夫妇猛然间嗅到了什么味,交头接耳道:“你闻到了吗?”   “闻到了,你闻到了?”   “像是龙身上才有的味道。”   玉玺不知道龙身上是什么味,不过,蒲牢夫妇交谈的声音逐渐远去了。 第15章 玉玺的成米虫之路(小修)   她这是出来了吗?   曾经不知盼望了多少岁月,希望有一天可以离开这束缚着自己的宫城,期盼着获得自由,可结果,她反而被关入了匣子中,被封存了起来,被放入了更深的深处不见天日。如今,她想要离去的想法已经不如往昔那般执着,结果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被带出来了?   太过平凡的结果,反而让玉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肉垫接触到了荀家院子的地面时,这种不真实感,依旧围绕着她,让她不知道该如何迈步,出了宫城的地界后,她仿佛连走路都不会走了。   玉玺的犹豫,在荀彧看来就是另一种意思了——小家伙对新地方还不熟悉,戒备而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玉玺的确好奇,却一点儿也不怕这里。   这世上能打得过她的太少了,除非世道不好僵尸化的犼遍地是,否则她就是山头大王。   荀彧看着还在原地的猫儿,唤道:“来……”他轻轻拍了拍手,猛然间想起,还没给这小家伙起过名字,看看它那少见的翠色毛,铜铃般金灿灿的大眼睛。   “金银玉石?”荀彧在心里摇了摇头,有点俗气,随后又道:“翡翠?”   玉玺不知道小哥哥在哪儿瞎嘀咕什么,不多一会,他蹲下来,像是唤狗一样对她“滋滋”两声,试探道:“翡?”   刚才还四腿站立的玉玺干脆坐下了。   荀彧从那猫儿的那张满是毛的猫脸上,竟然看出了鄙夷的意思来。   “看来是不喜欢这个名字。”荀彧苦笑一声,认真想过后,又试探唤道:“翠翠?”   玉玺想,眼刀要是能杀人的话,小哥哥怕是早就千疮百孔了。   你连续起的这两个单字,跟之前那“翡翠”有什么区别吗?!给我认真想啊!   尽管现在是她被人圈养了,生活质量下降她可以忍受,但是,不能因为她不是人,就随便起个名字敷衍了事啊!当她傻吗!   玉玺生气了,听见荀彧连“翡髭”这个名字都用上了时,干脆挪动位置,屁股对向了他。   妃子什么……谁是你妃子啊!   要不是荀彧拿小木棍在沙土地上写出来,玉玺差点就被糊弄过去了。   ……哼唧,一点儿也不开心。   荀彧见猫儿在耍小脾气了,无奈的掏了掏衣袖,从袖子里找出了从守宫令官署处里带出来的小零食——小鱼干。   馋鬼玉玺的鼻子耸动几下,坚强的不为所动。   荀彧晃悠了几下鱼干,“不要了吗?不要了彧就喂给外面的野猫了。”   “……”玉玺依旧不为所动,忍耐的绷紧了背部,闭住了气,就是不闻已经晃动到鼻尖前的鱼干。   那晾晒到脱水,被腌制过后的油亮外表,带着丝丝咸味肉身,每一个都刚好是一口的大小,有嚼劲,软硬适中……   猫儿微张的猫嘴留下了口水,铜铃般大的圆瞳竖成了一条线,如在捕捉麻雀一样弓背,前爪在地上踩了几下,猛扑过去!   馋鬼最中在食物之下败北。   荀彧看着蹬着自己手,抱着自己拳头,急切咬住鱼干的猫儿,手指轻轻揉弄着它的脑袋道:“要不然,叫玉溪好了。”说着,连自己都忍不住为这个名字笑出了声。   他竟然会思慕到连养的猫都要起思慕之人的名字吗?   啃着鱼干的玉玺晃动了几下尾巴,对比之前那几个名字,果然还是跟了自己百年的本体名字最好听。   不过,荀彧却误会了。   “看来你也喜欢这个名字。”他抱起猫儿来,思索了一番道:“不如,就叫小玉如何?……就算被人听见,也不至于太过尴尬。”最后这句话荀彧的声音很轻,不过逃不过耳尖的玉玺。   玉玺想,大概是为了避讳“玉玺”吧,毕竟当年孝廉,为了避讳刘秀的秀字,秀才都改称为茂才。   位于洛阳城的荀家算不上大,在众多大臣中,顶多算是中等级别。不过,小而精致,不管是院子,还是房间,都被住在这里的人们搭理的极好。扫洒照顾房子的仆人不多,但是,并未出现过有些职位空缺的情况。   与又大又辉煌的宫城比起来,玉玺竟然觉得荀家的房子住起来更舒服。   她被荀彧带回来后,就没再回宫城去了,宫城里因为玉玺丢了发生了多乱的事,她也不清楚。   玉玺过上了当米虫养肉的日子,每日除了啃荀家的仆从们投喂给她的零食,就是躺在小哥哥书房外的椅子上晒着太阳打盹,等着他从宫城回来,再被小哥哥投喂。不过,自她来了后,荀彧很少会留在宫城官署处过夜了。   在这么悠闲又自在的生活了不到半个月时间,玉玺的肚子上已经有了一层松垮垮的小肉肉。连偶尔路过荀家屋顶的野猫,也在考虑要不要去追隔壁街那只流浪的小白猫。   在不知道第几次用猫爪子打飞了来打扰自己晒太阳的野猫,玉玺舔着爪子,远远就看见荀彧回家的身影。   他今日回来的更早了,只是眉毛皱起,看起来遇到了不顺心的事。   玉玺一跃下屋顶,装乖的喵喵叫着,被荀彧从地上捞起来,窝在他的怀里,然后继续卖萌的扭动身躯,一副“大爷来摸我啊”的诱惑样。   荀彧无奈笑笑,伸手捏了捏怀里的猫肚皮,“你是不是比之前胖了?”   完全不自知的玉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皮,再抬头看看荀彧,一副“有吗?”的疑惑样,她可从没听说过精怪也会变胖。   精怪对于自己的胖瘦并没有人那么矫情。对动物来说,胖而灵活的话,反而是一种资本。肥肉就跟人身上穿着衣服一样,算是一种防御了。   好久没变回人样了,玉玺也有点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走形了。   作为一位被教育的有品位的玉玺,玉玺觉得自己应该注意一下形象问题,最起码不能给已逝主子秦王嬴政丢面子!   玉玺决定,今晚就找个地方幻化成人形看看。   她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被心事重重的荀彧抱回了书房中。   回到书房,荀彧连喝茶的心情都没有,往日的话,他一回来必定要泡茶看书,然而今天却盯着桌面,慢悠悠撸着她的肚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玉玺蹬了蹬抚摸自己肚子的手,翻身站起来,在反应过来的荀彧惊慌失措的动作下,一下子蹦到了他肩膀上,如毛绒围脖一样,挂在了他脖子上。   荀彧任由猫儿闹腾,抬手又撸起了它的后腿,轻叹道:“小玉,乖乖的别乱动,小心摔着。”   玉玺可不管,毛茸茸的尾巴一甩一甩,故意逗弄荀彧的往他的俊脸上甩。   他倒也不生气,一次一次抓下骚扰自己的尾巴,然后安放在锁骨处轻拍拍,再继续发自己的呆。   被忽视了半天,玉玺不满意了,变成了磨人小妖精,一下一下啃噬着荀彧的耳朵,临了还用带倒刺的舌头舔他耳垂,再磨人的小小用力咬一口。   “唉!小玉!”   猫儿的舔舐瘙痒中带着轻微的刺痛,可不管荀彧怎么挣扎,都躲不开已经抱着自己脑袋,开始啃起来的猫儿了。   “小玉!”一声严厉的警告后,玉玺被荀彧从肩膀上抄起来,卡住腋下的抓住了。   看着小哥哥那都被自己啃红了的那只耳朵,玉玺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还煞风景的用舌头舔了舔唇,一副还没啃够的表情。   面对猫儿纯净的大眼睛,荀彧泄气了,根本气不起来,连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来。   他单手托着猫的胸口,扶了扶有些歪了的帽子,才把捣蛋鬼放在了地上,随后取出了鱼干,喂给了这个看起来,应该是饿了的贪吃鬼。   看着小玉终于安静的开始吃鱼干,荀彧非但没觉得自己把小玉给喂胖了,还托着腮叹息一声,羡慕道:“真想跟小玉一样,无忧无郁的活着,就没有那么多烦恼的事了。”   玉玺抬头,她就知道小哥哥遇到事了,说吧,是谁欺负你,本玉玺去给你打回来。   荀彧轻轻点了点似乎是在听自己说话的猫儿,反正这里也没人,干脆就对猫吐露出了最近让他疲惫的事。   “唐司空有意与荀家结亲,你说,彧该不该接受?”   玉玺的猫眼瞪圆,吓得连嘴里的鱼干都掉了。   荀彧还当她没咬住,拾起来再送到她嘴边,然后继续道:“彧托人打听过,那位唐姑娘倒是个好姑娘,只可惜了她家认了这么个干亲,本能好好找个合适的夫家,如今却被当成联姻的棋子。”   唐姑娘跟唐衡并非是有血缘的亲戚,只是唐姑娘父亲为了朝中势力认得干亲,她本家的家底并不是很丰厚,嫁入寻常人家的话可以保一生无忧无虑,但是,嫁入像是荀家这种大家族里,单薄的家底实在是有点勉强了。哪怕姑娘是好姑娘,也架不住大家族族人们的七嘴八舌。   荀彧承认,荀家里不全是他叔叔们那样悠闲懒得管事的样,谁家没有个惹人烦的亲戚存在,荀家自然也逃不开这种命运。   玉玺的猫胡子哆嗦了几下,本能的咬住送到嘴边的鱼干,一个不留神,小牙齿还咬了荀彧的肉一口,虽然不是很疼,但也足够让人皱皱眉。   荀彧却满不在乎,继续道:“彧虽然以家父不在身边暂时推辞了一下,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只要唐衡想,他完全可以借着自己司空的职务,直接向呆在济南的荀彧之父施压,司空的职位可是实权,掌管着营建的事,只要他掐住了济南那边呈上来有关治水的文书,那荀彧之父早晚得亲自来书信询问,早晚会被逼着有松口的一天。   这才是荀彧担忧的事,他本是来洛阳帮家里人,如今自己也深陷泥潭了,更不要说,他还有……   玉玺看着忧心忡忡的荀彧,垂下头来,心情恹恹,连鱼干都不能引起她的兴趣了。   要不是荀彧说起,她都要忘记了,人到了年纪便会有人说亲。秦王那被塞满了佳丽的后宫,……子房的伐桂书院门槛被媒人踏破。   现在连……   “若是能再见见玉溪就好了,让彧一诉衷肠。”   玉玺一个激灵,瞪圆了猫眼盯着刚才似乎说了什么不得了话的人,然而,释放了阴郁心情的荀彧爽快了,起身去泡茶了!独留下玉玺在桌子上难受的扭动,她好想知道小哥哥是什么意思啊!   一诉衷肠这四个词子房也说过来着!   是什么意思来着?!   子房没有教过她啊!   玉玺痛苦了,非常悔恨当初的自己为啥不好好跟着子房学读书!她现在跑去问问未央宫那个懒鬼来得及不?长乐宫会知道不? 第16章 玉玺的幸福小生活   作为跟了几代皇帝的玉玺,她应该有所追求。   所以,她做贼似得偷偷溜进了小哥哥的书房,借着比猫还要优秀的夜视力,大晚上摸黑找答案。   因为,她实在太好奇心,太想知道“一诉衷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能问的人都不在身边,直接去问小哥哥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玉玺总觉得那样太丢面子了。她好歹也是跟过秦王嬴政和子房的玉玺,一看就应该是饱读诗书的样子啊!结果却是个空有架子的草包。她自己丢脸就罢了,这样不是带着主人秦王和子房一起丢人吗!   玉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只不过她是用兽身摸进了书房,猫咪的样子是很可爱,可是蹲在书架下,不知道还以为它想刀乱才一个劲的盯着博古架,让人怀疑它是不是在考虑该从哪儿开始破坏。   认真盯着博古架的玉玺,完全没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多么让人误会。   小哥哥的房间很整洁,博古架上的竹简按照高矮胖瘦罗列起来,排列起来就好像是侧看未央宫的阶梯似得,一层一层,一阶一阶,尽管还是有一点参差,但并不影响它排列的美感。   玉玺眯起眼睛,认真盯着竹简的底部,没有任何标注表明这是讲什么的。她一跃上博古架最顶层,用爪子扒了几下放在顶端的竹简。   最顶上的竹简顺着猫爪子的力道滚开,顺着阶梯样的斜着滚落开,玉玺松开了按住边缘的爪子,小心的从最顶端爬到最低端,蹲下认真阅读。   说实话。   ……完全看不懂。   不,应该说可以读出来,但是完全不理解其意。   看着竹简上这笔漂亮的字迹,她只有一种丈二和尚头好秃的感觉。   唔……   是不是太多年了,朝代不同字也不一样了的关系啊?   玉玺毕竟是见证过秦国统一天下的玉玺,尽管她拥有自己的意识时,秦王嬴政早已灭了其他国家,其他国家的字自然也被统一,天下只剩下秦国的字。不过,宫城的藏书阁内,多少还是残留着些别国的书,正等待大臣们将它们著成秦国字的版本。可惜,其中并没有诗书,有的只是一些医学、养家畜等实用高的书籍。   跟着子房的日子里,她倒是学了韩国的字,并接触过儒家的诗书,但是很可惜……她一本也看不懂。   跟了刘秀后,别说学习了,能看得到书都是不可能的事。   这么多年来玉玺可以自豪的承认,她把之前跟着子房学到的东西,全部都还给他了!   子房的魂魄还在的话,大概会用小竹板打她手心吧。   玉玺垂着猫头险些哭出来,再看看竹简上完全看不懂的文字,干脆从博古架上一跃而下,垂头丧气的溜出书房,趁着月色正好,在房顶学狼嚎叫。   “嗷——!”我怕不是个傻子哟。   “嗷——!”子房,我对不起你,身为玉玺我竟然是个傻子。   “嗷——……”   “小玉,大晚上你在屋顶做什么?”   听见熟悉的唤声,玉玺委屈巴巴的低下头。   屋檐下,早该去睡的人正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站在那儿,明亮的月光自带柔光,照得他身上的白衣发亮。而那平日乖乖呆在帽中的黑色发丝,正因微风浮动。   “过来了。”唤声起,玉玺起,从屋顶蹦到地上,再被穿着单薄的人抱婴儿般抱进怀里。   粉色的鼻尖被指尖温柔的轻点了点,责备的声音传入了抖动的耳朵中,“淘气,大晚上这么叫,如何让邸里的人休息?”   玉玺瘪瘪猫嘴,用翘起的后退蹬着荀彧的手。   “嗷嗷嗷!”她是有控制声音的!再吵也是把你吵醒而已,宫城的事情来一次就好了,她还没那么傻再来第二次。当然了,吓到隔壁耳目灵敏的阿猫阿狗就不是她考虑的事了,玉玺坏心眼的想着。   “嗷嗷!”谁叫她是龙种,就跟狗见了老虎会怂一样,虎见了龙也会退避。而阿猫阿狗见过螭虎的真身,怕是会吓破胆。   “嗷!”要不然,你以为最近邸里没有蚊虫是谁的功劳哟!   驱蚊小能手就差抱胸表示自己很能干了。   荀彧笑了,“怎么了,彧说错了吗?”   粉鼻头又被两指轻轻捏了捏,还被捏住摇晃了几下脑袋,玉玺在心里摔了荀彧书房里的宝贝砚台,你让我兽身该怎么跟你讲清楚又不吓到你!   玉玺翻了个大白眼,在荀彧的逗弄下,被抱进了屋内。   在跟汉王刘宏睡了几日后,玉玺如今又被迫跟荀彧睡在一张床上。在他们看来,她可能只是物件,或者一只可爱的小宠物。但是,玉玺自己知道,她是个超大龄少女啊!   玉玺蹲在荀彧枕边,盯着他一遍遍唤着自己进被窝睡,她的身体纹丝未动,只是顺着拉自己的力道,身子晃动了几下。   温暖的被窝,温柔轻抚她下巴的手,还有时不时凑到自己脖间的高挺鼻梁。脱了外衫后,小哥哥身上的衣服看着更单薄了,隐隐约约能看透肤色,散开的长发挡住了他那有些粗的眉毛。只看脸的话,小哥哥真是一脸文弱样呢。   见惯了霸气冷漠,见惯了皎洁开朗,猛然间来个文弱温柔的还有些受不住。   美色挡道啊,……她该不该听话呢?   被拽着小爪子,顺着温柔的力道被拽进被窝的玉玺内心挣扎着,然后窝到小哥哥怀里。   对不起!我给主人丢脸了!   ……玉玺羞得用双爪抱住脑袋,试图埋起自己来,就当这丢人现眼的事情没发生吧!她不想承认输给了美色!她又不是听戚夫人几句话就想改立太子的刘邦!   一想到刘邦,玉玺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不喜欢刘邦,就是单纯看他这个人不爽。子房以前说起过,她这是刻板偏见,不管刘邦做了什么,哪怕挽救万民于水火她也会不喜欢。   刘家这几代人,她只对刘盈的感官不错,虽然,这孩子最后还是废了……   刘盈是个性格很温和仔细懂礼的孩子,尽管看不见她,但是,对她这个秦国传下来的玉玺不错,她的玺身被供在博古架最好的位置,而其他兄弟姐妹们虽然被时常用到,但是每每用完都会好好做擦拭清理。   大概接触到的人都是仔细人,所以她才看不上豁达到粗枝大叶的刘邦吧。   想着想着,玉玺打了个大大的哈气,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梦中,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咸阳宫。   她坐在地上擦拭着其他兄弟姐妹,秦王嬴政正在与李斯丞相商讨着什么事,时不时把目光投在她身上,又收回视线装作没在看似得。   那个时候赵高还妄想跟她争宠呢!结果被她用沾满了点心渣子的手糊了一脸。   最初他还吓了一跳,不过,后来几次好像习惯了,哪怕迎面一盆水,或者是飞来一盏砚台也是一脸平静的躲开,当什么都没看到。也不知道是不是秦王私下里对他说过什么。   不过,自从被秦王惩罚正午站在未央宫外罚站日晒过,她就没怎么欺负过赵高了。   梦境中,大家好像都能看见她一般,李斯丞对她的作恶多端摇头叹息,公子扶苏会刻意送甜的点心来未央宫中,明面是给父亲,实际上都是给她的。赵高路过她身边还挑衅的“呵呵”笑了两声,让她恨不得立马化身为原型,直接把他按在地上刨。   主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皱着眉,感觉下一句就是制止她欺负赵高的话。   “小玉,过来。”   哪怕那时正在对他生气,只要是听到了主人的唤声,她立马屁颠屁颠跑过去,然后享受着被主人抚摸着自己脑袋的感觉,幸福的眯起眼睛。   我的王……玉玺好想你。   或许是出生时第一眼就是主人,比起子房来,她对主人的思念更深。   荀彧看着怀中缩成一团的猫儿,它接近鼻子的眼角处有些湿润。绒毛阻隔了泪水的流动,乍一看还以为是猫儿吃盐吃多了才流泪。   实际养猫经验稀少的荀彧并没有太在意,他用手撸了撸猫儿的鼻梁,软软短短的绒毛从指尖下擦过,带着刺刺的感觉,摸起来手感贼棒。   第二天一早,一直懒到午间的玉玺睁开了眼,床铺外侧的温度早已冰凉,昨晚抱着她睡了一晚上的人,已经回宫城点卯继续上工了。   玉玺起床,前倾后绷又前绷后翘的伸了个大懒腰,她抬起爪子来,像是猫一样舔着爪子开始洗脸。   唔咦?为什么感觉鼻子上面的毛有点秃?   玉玺又扒拉了两爪子,果然还是觉得有点秃,她放下爪蹦到地上,在荀彧的房间找了一圈,也只找到一面并不清晰的铜镜子。   镜面倒是很光滑,可是照出来的影像凹凸不平,她感觉镜子中的猫脸好胖!   猛然间,玉玺想起来荀家邸里是有小池塘的!   奔出荀彧的房间,借着院子小池塘的水面,玉玺总算是看清自己鼻梁位置是什么情况了。   居然秃了一块毛!   什么时候秃的!她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秃的都露出白嫩嫩的肉了……   玉玺用爪子挡住了秃斑的位置,那一瞬间她感觉秃了的自己好丑啊!尤其是秃在鼻子中间尴尬的位置,靠近点粉鼻尖还强些,她可以认为是自己舔鼻子的时候,顺势就舔秃了,可是中间的位置秃了是什么情况!她舌头没这么长舔到过这里啊!   玉玺哭撩,委屈的缩成了一个球。   荀家的侍从路过,还以为主子带回来的猫儿在抓鱼,还在想,要不要从外面买回些小鱼苗让它抓着玩,谁会知道它在为秃了而哭啊。   而当事人之一,在宫城中的荀彧还在想,回邸前,一定得去买点小零食喂猫。   谁知道,他回家里后,面对的是一只自闭了的猫儿。   侍从拿它也没办法,主子养的小宠物,得当小祖宗供起来,这要是丢了,主子该多伤心。可玉玺自闭了,躲在树上藏在树叶中就是不肯下来,一天没吃饭不说,不管树下轮换到那位侍从用食物诱哄,都不动摇不露头。   荀彧回来,侍从们都哭撩,主子快去看看小祖宗吧,小祖宗呆树上一天没下来了,他们搭梯子上去接,还被挠了一爪子。   荀彧看见侍从里有人被抓得血淋淋的爪子,赶紧让管家带他去看大夫。   安排好了这个可怜侍从歇息几天的事,再看从树叶中垂下来的一条猫尾巴。   荀彧唤道:“小玉。”   猫尾闻声欢快的甩动了几下,然后不动了。   荀彧疑惑,又唤了一声,“小玉?”   猫尾巴又闻声晃动了几下,然后不动了。   荀彧明白了,感情甩几下尾巴就当是迎接自己的意思了?   平日里回家总是被嗷嗷叫着迎接的荀彧不满了,他最近被猫儿惯坏了,回家不撸它几下浑身不舒服,这会撸不到格外难受。   “小玉,下来。”   猫尾巴无力甚至可以说是应付的晃动了几下,然后就不动了。   荀彧见此法没用,干脆甩出了百试百灵的方法,“彧买了小鱼干,新的小鱼干。”说着,晃动了几下手下包着的布包。   熏鱼的香味飘逸出来,连荀彧都觉得这味道很好。   猫尾巴开心的勾起,然后放下……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只小吃货竟然不为鱼干而动了?   平日里也不知道是那只,见了鱼干跑的飞快来着。   荀彧纳闷,但是小玉连屋顶都来去自如,应该不至于被捆于树上,想罢,唤人道:“来人,搭梯子。”   侍从给树搭上梯子,扶着荀彧,送他上了树上。   爬上梯子的荀彧拨开了树叶,找到了这只抱着脑袋躲起来的小家伙,他用手指戳了戳这团几乎与树叶融为一体的翠球,见它不动,又用手盖住它的后背,轻轻摇晃了几下。   玉玺被缓的露出了两只金色的大眼睛。   “小玉。”荀彧见它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把它的小脸从爪子下挖出来感叹道:“果然秃了啊,小玉这里的毛也太不扛摸了。”   “嗷?”合着是你撸秃了我! 第17章 被撸秃也变强了   自从被荀彧撸秃了后,玉玺的性格就孤高了起来。   曾经嗷嗷叫着迎接你回家的小可爱不见了,巡视领地的狮子会在荀彧回来的时候盯他一阵,然后转身甩尾离去,动作缓慢悠哉却优雅。   还妄想摸一把的荀彧呆在原地苦笑着,只能收起小零食跟上去,现在连小鱼干都挽救不了他和小玉的关系了。看来小玉非常的介意自己的鼻梁毛毛被撸秃了的事。   若是哄姑娘还好些,无非就是买花、首饰哄哄,可不要小鱼干的猫要怎么哄才好呢?   荀彧的视线,慢慢的移向了正在池塘里吐着水泡泡的鱼。   玉玺蹲在石头上,看着被捧到眼前,不停叫嚣着不要啊的大肥鱼,内心高冷,甚至不想与想收买自己的人同流合污。   大肥鱼哭道:“主人,我不要被这只猫吃掉!我想被主人吃掉啊!”   玉玺冷笑,一爪子按在鱼身上,这鱼瞬间被吓哭出来了,双眼瞪大,煽动着自己短小的鱼鳍,然而不管怎么滑,它也逃不出荀彧的掌心。   荀彧道:“别气了。”   玉玺低头看看鱼,冷漠:“……”   肥鱼:“不要啊!!!”   “这个给你吃啊。”   “……”   “求求你,我肥是肥,但是肉一点儿也不好吃的!”   在这肥鱼介绍池子里那条抢了自己女人的花斑鱼更好吃时,玉玺就有些坚持不住高冷的姿态了。   因为,这鱼硬是让她这个多年接触宫城八卦的人,都忍不住同情。   “我和我女人从小在一起,过了几天,池子里来了条花斑,我女人看上他了,硬是嫌弃我不够伟岸,踹了我跟了花斑,几个月后,他们俩生了个闺女,就是我现在的女人……”   要是现在不是兽身,玉玺差点没绷住。妈呀,鱼的世界这么乱的吗?曾经的情敌,现在的岳父?   玉玺一爪子把鱼拍进了水池里,让这可怜蛋回池子里去吧。   看着那条可怜的肥鱼欢快的去跟他女人团聚,玉玺突然间发现,池子里就四条鱼……   你可怜个鬼哦!明明是你自己抵抗不了诱惑活得掉辈分的吧!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被骗了后,玉玺气愤的一爪子拍在水面上,吓得池子里的大肥鱼潜入了深处藏起来了。   荀彧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当猫儿闹脾气了。   虽然,自己养的鱼免遭入锅上桌的危机,可自己养的猫还是要哄好的。   “鱼干也不吃,鱼肉也不爱,你到底想吃什么?”荀彧偷偷用手撸了一把猫儿的尾巴,敏捷的闪避开了挥过来的猫爪子。   玉玺气呼呼的盯着偷摸自己的人,尾巴很不开心的甩来甩去。   再摸,下一爪子就给你手背开个花。从猫儿这张脸上看出这样的警告,荀彧苦笑着,不敢再轻举妄动。   “好好,彧不摸就是了。”   听到荀彧的保证,看着他站起来准备回书房了,玉玺放下心来,扭头看了看甩来甩去的尾巴。应该不会再被撸秃了吧?   然而,第二天一早起来,玉玺低头看着地上的猫毛,再看看自己秃了的尾巴尖……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又秃了啊!!!   玉玺委屈了,不过,这次是抱着尾巴缩成了球,她用身体挡住了秃了的尾巴尖,硬是当自己没秃过。   荀彧见此,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粘的毛,恍然大悟道:“这是换毛时候到了吗?”他趁着猫儿缩成球的时候,又用手撸了撸猫背,还揪了揪,揪下来的毛很轻松的团出了一个球。   捏着毛球团,荀彧放心了,看来是掉毛的时间到了。   玉玺耳朵抖动几下,她是知道动物有换毛期,但是龙也换毛吗?!换的时候掉的是啥?龙鳞吗?不,她是螭虎掉也只会掉毛。可是,她这么多年来从没掉过毛,怎么突然间……还是说,她换毛期维持的是人形的关系,所以就没掉毛了?   玉玺闹不懂,因为她这几百年时间用兽身的时间很短,大部分时候都是人身在闲逛,对于兽身会像是其他动物一样换毛,也不是太清楚。不过,按照时间算,她的确是进入了动物的换毛期,要把过冬的厚毛换掉了。   说起来,螭虎换毛后是什么样子?   玉玺从没照过镜子认真观察自己冬季与夏季有什么区别,她只知道自己身体冬暖夏凉,就算下大雪,也感觉不到冷,哪怕被烈阳摧残,也不会被晒伤,连点红印子都不会有。   可以说是后宫女人们最羡慕的肌肤强韧度了。   不管怎么折腾,顶多就是沾点灰,沾点泥土。只要冲洗过后,又是闪亮亮让人爱不择手的传国玉玺。   自豪状的玉玺忽然想到,她现在换毛的话,会不会像是隔壁的小白猫一样全秃?   全……秃……   晴!天!霹!雳——!   “嗷——!”玉玺抬头发出凄惨的哀嚎声,吓得荀彧还以为自己撸毛的手劲用大了。   感觉到背疼的玉玺回头,一眼就看见了荀彧满手都是自己的毛。   毛……   “嗷——!”我的毛啊!我要变成只秃螭虎了啊——!   荀彧眼疾手快的按住了想拔腿就跑的猫儿,“小玉别动。”   “嗷!”你想干嘛!   “你换毛了,不梳的话,满院子都是你的飞毛。帮你梳理顺了,就不用担心飞毛了。”荀彧说的好有道理,玉玺有一瞬间根本不想反驳。然而,三秒愣神的功夫后,还是爱美之心占据了主导。   “嗷嗷嗷!”我不听!你只管不想飞毛,根本不考虑我!   玉玺用力扒着石头,使劲往前爬去,想要从荀彧的压制下逃跑。然而,螭虎的力气再大,力量和体积还是呈现正比,也就是说,玉玺哪怕变成了猫儿,也不可能一下子举起大石头,更何况荀彧这般的成年男人。   玉玺被压制住了,在荀彧的衣服下,如同待宰的羔羊,努力扭动着身体想要逃离,然而,头被衣服盖住了,视觉黑暗,她只能像是出了土的蚯蚓,被人捏住后,做着无用功的扭动身躯。   荀彧捏住了那命运的后脊,然后迅速撸了玉玺的后背好几把。   当年在宫城叱诧风云百年的玉玺,兽身背毛肉眼可见的在减少着,不多一会,就露出了毛皮下粉嫩嫩,让人恨不得想要咬一口的柔嫩肌肤。   玉玺感觉到背后有凉风袭来,慢慢停止了挣扎……   已经来不及挽救毛毛了……   她,她,她已经秃了。   感觉到猫儿的挣扎越来越轻,荀彧还当它习惯了除毛,高兴道:“你看,顺了毛后舒服多了吧。”   玉玺默默抱住自己的脑袋,护住了最后的净土。   要不是你长得好看,就在你脸上开花了。   毛已经被撸掉了,撸完了还被梳子梳过,背后已经秃的不能再秃了,连时常跑来找茬的野猫都嘲笑她掉毛的尴尬期也太厉害了,隔壁的小白猫那次见她那次浑身发抖。   如果放在现代的话,这就是最时尚的露背“毛”衣。   然而,放在古代猫咪们的圈子里……   哈哈哈,对不起,它们实在是不理解人类的审美观!   只剩下圆滚滚毛茸茸围脖的玉玺,怨念的盯着荀彧,他还把自己的毛收进小荷包里呢!哼唧!男人!   玉玺低头看着也开始秃了的四肢,为啥她换毛就先秃再长?人家换毛就是边换边长?现在她都不敢舔毛了,一舔就是一嘴毛,想吐毛球又吐不出来……   玺生太艰苦,她想回博古架呆着。   玉玺换毛的尴尬期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实际上也就慢慢全秃了半个月,新的毛毛就开始重新长回来了。速度之快,隔壁家的猫还在掉毛,玉玺这边已经完全替换完了。   荀彧还以为可能是体质不同,就像小玉最初全秃然后长一样,可能这样的就会快一些?   正在舔着自己新毛的玉玺不想搭理好奇心旺盛的人,顺便对他自觉摸上自己背部的手摔了一尾巴。   哼,男人!别以为你趁着我掉毛,没毛撸,直接撸背肉这事结束了!   谁知道背部没毛了后,小哥哥对撸她更执着了!   甚至对秃了的那块粉嫩的肌肤赞不绝口。   “我还以为毛下的肉会硬一些,没想到这么柔软。”荀彧摸上感觉的时候,甚至会轻轻捏一捏玉玺兽身的背肉,那低脂肪的柔嫩感觉,那只需要轻轻用力就能捏起来的小肉皮,尤其是大腿与身连接处蹲坐时的褶肉,软嫩,比玉石还要光滑,从指尖上缓缓传来暖呼呼的热度。   玉玺换毛期,荀彧就跟着了魔一样,从天天撸毛,到天天撸背肉。   呵呵,玉玺能怎么办,反正都已经被撸秃了,不忍着还能拿爪子糊他一熊脸吗?看看荀彧那张精致的脸……   下,下不去爪子……   还好毛长出来的速度快,要不然玉玺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纵观玉玺跟着的男人们,荀彧算是里面待遇最好的了,她连主人秦王嬴政都敢甩脸色,想摸她猫身,都得看她愿不愿意幻化兽身,虽然秦王从没要求她变,都是她自己主动变得……   而子房就更不用说了,他对她可好了!从不要求她做什么!反而还怕自己照顾不好她,吃什么,去哪儿玩,都会问她!   刘秀……算了,这个男人不提也罢。   前面有三个男人做对比,玉玺觉得自己对小哥哥够好了!在宫城照顾他,出城也守在邸里看护家,然而,这个男人只想撸自己!   玉玺气呼呼的想到,完全忘记了,荀彧根本就不知道前、后这一人一猫都是一个玺。   若是知道了,胆子大还好,小一点恐怕会被直接吓死过去。   谁能想到,前一秒还对自己微笑的姑娘,后一秒还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猫,都是由传国玉玺所幻化,关键是……传国玉玺竟然成精了。   虽然,汉朝还没到精怪遍地走的情况,但是,精怪也不是什么见不到的稀罕物。   能化形的精怪混迹在人群中生活,而那些大个头不会幻化的,可是直接晚上来掠夺牛、马、羊等家畜,一口吞掉再逃跑,百姓们年年挨饿,也与这群只吃不给钱的精怪脱不开关系。再多的粮食,也不够他们这么抢得。   说起来,荀彧小时候还见过蛟,发大水的时候,多是它们搞的鬼。   荀彧不知道眼前蹲着个了不起的龙子,还给它嘴边送鱼干道:“毛重新长出来后,果然又变好看了。”   听到夸奖,玉玺哼哼唧唧,猫尾巴甩来甩去在荀彧手腕上拍打了几下下。   好吧,即便他对自己这样,玉玺还是觉得……   这个男人该死的甜美啊——! 第18章 交流一下养宠心得啊   天气开始慢慢回暖,隔壁家的小白开始大半夜叫猫了。   汉王刘宏的西园已经大部分竣工,只差移种上花花草草装饰一番。在人工运花草的时候,玉玺就蹲在荀家大门的屋顶上,远远的眺望着那一批又一批,被人力背去宫城大门的花草。   汉王一个西园,人力用了五天,再完全移种好用了小半个月时间才完全竣工。   那之后,只听说过汉王很满意,却未听到他大肆赏给出力的人,玉玺只听荀彧念叨过,被封赏的人只有唐衡,而他手底下的人就没什么动静了。   玉玺蹲在屋顶上,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看着这汉室衰败的迹象越来越盛。   最开始,必然是从内部阴奉阳违的溃烂,帝王浑然不觉,依旧被蒙在鼓里,享受着周围人的阿谀奉承。然后,奸臣的贪婪影响到了民生,民急必反,帝以兵镇压。可臣子阴奉阳违,直至敌军攻入城中,帝王才惊觉,唤人,周身空无一人。   玉玺虽然没有学过治国之道,但是,这么多年来她见过太多了。   跟着主人秦王嬴政的时候,他也教过她一些。民从不会在意谁是他们的主人,只要能吃饱喝足,生活安逸,谁都可以是他们的主人。无法给予他们这些的人会被推翻,而能给予他们这些的人,则能让王权继续传承下去。   是时代在抛弃无能的帝王,而帝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让这大片江山变得美好。   玉玺记得,主人秦王在位时,从未听过农民起义,即便是有,也是自家人搞出来的内乱,以及被灭国的人们,为了实行报复进行的刺杀。   自从主人的王权稳固了后,别说刺杀了,连战乱时出来作妖的精怪都少了很多。直到秦衰败被汉取代时,世间有些混乱,才有精怪趁机出来作乱。   不过,自子房不在了后,她就回到了宫城,之后,再听到有关于外界的消息,多是下臣为了讨帝王欢心的谎言。   直到刘秀成帝,在封起来前,见过他办事,她才渐渐明白曾经的自己多么的天真。   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那除了自己之外,所有的人都是不可信的。哪怕你牢牢攥住了权利,也防不住背地里的小人,唯一能做的,只有看到苗头前,就把它连根拔起来。   曾经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秦王嬴政,是不是也是这么如履薄冰?   玉玺一直都在揣摩这件事,她想明白了,更加悔恨当初没能保护好主人秦王嬴政。活在这份悔恨下,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都是她的任性妄为,才给主人造成那样不可磨灭的伤害。   那之后,她没能阻止胡亥对兄弟姐妹的自相残杀,也没能保护好子婴……   那时被刘邦带走的她,只能诅咒杀死主人最后一丝血脉的人,暗暗助刘邦,让那人在乌江自刎。   复仇成功后,她并不觉得快意,内心平静的如同碾死了一只小虫一样,也不曾有过任何负罪感。   也是从这时起,她的玉芯中带着一丝丝红。   玉玺低头看向正在书房里看书的人,这一次她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了,一定会保护好小哥哥。   唐衡是嘛,都那么老了,是不是该去跟阎君聊聊了?   玉玺的金瞳中红光乍现,猫样的身姿上隐隐带出些妖形,她又看了看书房中的人,一个起跃蹦出了荀家的宅邸,在小道内迈开爪子,悠闲的散起步来,心里却想着极为恐怖的事情。   谢爷该来上工了。   洛阳城集市上,来来往往许多人,其中有位面如冠玉一脸笑意的白面书生在闲逛,一会去书摊看看,买书基本闲书,一会又跑去挑挑女子所用的簪子、胭脂。   猛然间,他见到有只猫蹲在人家放置在小道内的水缸上,拎着买的东西笑嘻嘻的走过去,也不怕被猫爪,将猫儿抱进怀里轻点它的鼻子,带猫进了小道深处,无人烟后,才说道:“没想到见着你了。”   那猫舔舔粉鼻头,又用爪子摸了摸鼻子,尾巴在背后晃动了几下,小声答道:“见过谢爷。”   那书生一笑,掐住猫儿腮肉,“小东西,他人尊我七爷,就你没大没小,龙子了不起吗?”   猫儿自豪道:“了不起。”   书生见猫一副小儿得志样,也不与她争辩,颇有些无奈道:“好好,你了不起,你厉害。你这么厉害了,想必有事也无需我帮忙。”说着,扔下猫就要跑。   “等等!”   见书生要跑,玉玺赶紧用爪子抱住他的大腿。   书生见腿上吊了只猫,赶紧拎起了它的后脊肉,“小祖宗,你可仔细我这身衣服,你当我求夫人做身衣服容易吗?”   玉玺收回爪子,还小心给书生抚平了抠出来的小洞,讨好的裂开猫嘴,笑得那叫一个瘆人。   “谢七爷,求您点事行不?”   书生看看猫,试探的问道:“你想干嘛?”   “那什么,您老人家在洛阳,那范八爷肯定也在吧?怎么没见着他人呐?”   书生明白了,笑道:“哦,合着你这小东西又想打我范兄的注意,上次差点让你抢了魂,我范兄知你长居宫城不懂人情世故,未曾怪罪,如今你又打他主意!”   书生一厉声,玉玺立马怂了,慌忙摇头道:“谢七爷别生气,我那时候小不懂事,给范八爷添麻烦了。”   书生笑道:“都小一百岁了,也不算不小了。”   “那什么,要不然我跟范八爷求求情,让他多替你几天班?让你多陪陪夫人?”   书生无语了,这不是邀请他搭伙去坑自家兄弟吗?看来这小螭虎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傻乎乎的。   “小机灵鬼,我可不是你,就指着我范兄一个人坑。”   玉玺笑着,内心却道,要怪就怪你弟弟外表严肃,内心是个铲屎官,可世间小毛球见他跑得飞快,也就她这龙子不怕他的煞气,能让他抱着撸了。   想明白了后,玉玺贼贼道:“才不是,那是我跟八爷关系好。”   书生翻了个白眼,他怎么就这么不爱信呢?   “再说了,我能让八爷撸啊,你总不能让他去撸精怪吧?上次他不是按着只蛟撸,都把人家鳞片撸掉了大半。那蛟跑去跟阎君告状,听说阎君助纣……那什么应许,让八爷把人家圈养起来了?”   书生想到那只从蛟龙就头疼,得亏后来范兄放跑了他,要不然天天在地府翻滚哭闹,吵得整个地府不安宁,这蛟跑了后,他们是得到了安宁,可怜他兄弟,没夫人不说,唯一担得起陪伴的蛟也被他亲自放跑了,孤零零怪可怜的。   然而,现在再看看眼前这只猫,书生怎么看它都顺眼了。   “我兄弟是有差事的,你可别再扰了办事,要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玉玺应道:“知道了知道了,谢爷放心!”   书生抬手指了指宫城方向,“归家找他去吧。”说完转身走了,如一缕青烟般在道中消失无踪。   确定这难伺候的家伙走了,玉玺翻了个大白眼,“听你的大头鬼。”欢快的跑向宫城,像曾经翻咸阳宫城墙一样,轻松飞跃翻过宫城墙进去了,速度之快,连周围巡逻的士兵连她的影都没抓到。   进入宫城后,玉玺就幻化成了一名小黄门,唇红齿白看起来年纪尚小,身上挂着的是长乐宫的腰牌。   太后身边的人,侍卫见了也不敢多问,谁知道太后让个小黄门去办什么事。现在窦氏在朝中横着走,万一触了霉头就不好了。所以侍卫见她,都当她不存在,该干嘛干嘛去。   玉玺畅通无阻的在宫城中转了一圈,天都快黑了,她才在外城官属处找到范八爷。   姓谢的,你是故意给我乱指路的吧!什么家里,这不是在家门口吗!亏的你还读书人,内外不分。   正在给夫人买玩意的谢七爷打了个喷嚏。   门外有人,范八爷早就感觉到了那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只是他有公务在身,没时间与旧友寒暄。   范八爷对工作很认真,不过在玉玺看来,八爷有点认真的吓人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阴魂,人家走到哪儿,他就直勾勾盯着人家跟到哪儿,配上他那严肃的脸和平日里穿得黑布衣,帽子上写着的四个大字“正在捉你”……   玉玺抖了一下,不管看几次,她都觉得平日里最好说话的八爷,工作时候比笑面虎七爷还吓人。   因为之前答应了七爷不打扰八爷办事,玉玺就躲在一边,直到官员陆陆续续离去,官属处关灯,八爷才从屋内出来。   玉玺可乖了,见人立马作揖:“见过八爷。”   范八爷先是一愣,后立马回礼,“玉姑娘。”见过礼,才抬头看看宫城又看看眼前的小黄门,“你不是被关在宫城里?”   “哦,最近跑出来了。”   范八爷听了,沉默许久叹息一声,“看来这天下又要大乱了。”   刘秀的命令对玉玺无效了,代表着汉室衰弱,朝代交替起战乱,天下一乱,精怪纵横,将会有无数伤亡。   玉玺知道范无咎在为天下百姓担心,他身为无常,其实是最见不得无辜人死的。   “我的主人曾说,坏的会被丢弃,留下来的只会是好的。”   范八爷点点头,“还是你的主人看的通透,身为无常,我不该妇人之仁。”   玉玺尴尬的抓抓鼻子,“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子房就很关心百姓安危,她也很喜欢这样的子房。   “呵。”范八爷噗嗤笑出来,抬手揉了揉玉玺的脑袋瓜,“好了,你跑出来见我,想来不光是和我叙旧,说吧,找我什么事。”   玉玺嘿嘿一笑,“那个什么……我可以看看八爷的小册子吗?”   范无咎沉默了,“……”沉默一会,抬起了胳膊,在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卷竹简来,他解开绳子摊开竹简道:“说吧,你想知道谁的寿命。”   玉玺想了想,“想知道一个叫荀彧的人,大概二十左右,生辰不知道能查到吗?”   范无咎又掏出一支笔,舔了舔毛笔,在竹简上落字。“荀彧”两字落下,后面很快就出现了几行字——荀彧,字文若,命六二。   这个意思就是,荀彧可以活到六十二岁。也就是还有四十年活头。   范无咎道:“与寻常人比起来已经算不错了。”   玉玺还是觉得这时间太短了,可也不敢奢求太多,又给范无咎添麻烦。   上次她抢子房的魂魄时,可是差点被姓谢的打残,要不是范无咎拦着,她怕是要再破个角,范无咎还不怪她抢魂,还保子房能投一个好胎,这份人情下,玉玺真不好意思再麻烦范无咎。   然鹅,脸皮这东西,真的是越磨越厚。   “说起来,八爷平时不都抓坏人吗?突然来宫城,是宫里有人要被拿魂吗?谁呀?”   范无咎叹息一声,他就知道这姑娘又打他拿魂的主意。   可范无咎还是告诉了玉玺,“我来,是为取唐衡的魂。” 第19章 俩鬼一猫组团了   唐衡,年六十二,命六十三。   范无咎的小册子不会出错,阎君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现在天气暖和了,唐衡撑死也就几个月活头,运气好,说不定隔天八爷就能收工了。   若是平时,没有大恶大善一辈子平淡的寻常人,死后多会由本地城隍爷接引,而像是唐衡这般贪暴,作恶多端之人,是由范无咎亲自接引。谢必安则接引大善大德、可怜之人。   当然,他这样贪暴之人也不会有好下场,去了地府可就没有什么权贵一说,阎君和他们这些差爷是最大的,所有的魂魄则是平等的,到时候,那些被唐衡害死的人,和因他而死的人,想要怎么组团殴打他,阎君和差爷们都不会去管,只要不打得魂飞魄散就没事。   地府的魂魄就没有寿命一说了,赎完了生前的罪孽,等到再转世投胎不知道要多少年,唐衡这样的被关个百八十年算好的。   大晚上,范无咎和玉玺俩个就蹲在官署处的屋顶,望着灯火通明的宫城发呆。不是他们不想进宫城,而无常虽厉害,但也不能扰乱这世间规则,没有腰牌,那两对蒲牢夫妇是不会放他过去的。   若是谁都能穿墙而进宫城,那这两对蒲牢夫妇放在大门处还有什么用,也就玉玺这本就属于宫城之物,才能不被这套规则束缚。   而且宫城中,最是能让各方天神天将聚集的地方。范无咎可不想给自家阎君添麻烦。虽然自家阎君也不差,打他们能一人打俩,要不然关在地府里的那些厉鬼魁魉早跑出来害人了。   而唐衡万一死在宫里怎么办?   这也无须担心,他的尸首总得运到外面来,到时候范无咎就能拘他尸首旁边的魂魄了。人死后,魂魄通常不会离尸太远,除非是身首异处,魂魄不知道该找脑袋,还是找身子,才会瞎跑。正常情况死亡,也不会有烧尸出现。   玉玺没有陪着范无咎蹲一晚,宫城大门关闭落锁了后,她就把人领回荀家了,反正普通人又看不见八爷,让他晚上暂时住在荀彧书房里,也比在外风吹雨打强。   本来还想去打扰一下自家兄弟的范无咎答应了,乖乖跟着玉玺回了家。倒是谢必安,一个人在酒家里等了半天也不见自家兄弟回来。怪就怪他没跟范无咎讲清楚,让八爷一定回酒家找他。   到了荀家,范无咎看到玉玺欢快的跑向院中的男子,那人面容俊秀,一股子书卷气,不管是气质还是涵养都是一等一,范无咎对读书人的好感一向很高。只是……这是玉姑娘的新主人?可他并无帝王之相。   做鬼差做久了,范无咎自然而然懂得看人面相,而他们这些鬼差看人面相,比那些相面先生还要准。   毕竟他们想看,连人的寿命都看得一清二楚。   看他们相处不错,那男子对玉姑娘不打不骂,即使她在外面玩到这么晚回来,也只是自己生气的点点她的粉鼻子,一边用软布为她擦脚,一边叫人端上饭菜。   范无咎见玉玺回头看自己,抬起手来轻轻摆动几下,“无需管我。”他们这些鬼差虽然能吃东西,却并没有口腹之欲,也就是嘴馋填填嘴罢了。   玉玺见范无咎不来,乖乖啃着自己的小鱼干,只不过她特意留下一份藏了起来,准备一会趁着荀彧不注意,就丢给在后面站着竟然也不觉得累的八爷。   荀彧觉得,今日的猫儿比平日里更加多动,虽然平日里她也很多动,但是,从没在吃饭的时候小动作不断过。以前都是抱着鱼干生怕别人抢了去,今天怎么满地扔?   在荀彧不知道第几次捡起被扔到地上的小鱼干后,他终于忍不住捏住了那命运的后脊肉。玉玺被抓住后,立马浑身僵直,然后,荀彧在她的眼前,齐刷刷摆上一条条惨死在地上不能吃了的小鱼干。   “再这么吃一个扔一个,彧的那些俸禄怕是供不起小玉了。”荀彧说着,责备的拍了拍猫儿的脑袋瓜,“这些脏了就罢了,彧拿去喂池子里的鱼。”   范无咎看着那些小鱼干被扔进池子,池里的大鱼看见鱼干还颇为嫌弃,但还是吞了同类。鱼吃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现在的文人喂鱼都这么随便吗?   等荀彧喂完鱼回来,跟出来看鱼的范无咎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人了。   是该说他不会养鱼好呢?还是该说他不拘小节好呢?   可看看池子里,一条条鱼肥的可以下锅了,若是不会养的话,怎么会把鱼养得这么肥啊。   蹲在池边的范无咎开始反思,是不是他养鱼的方式不太好?所以之前养的那只蛟才哭喊着要离开?   池子里的肥鱼可不认识无常官,只要不是猫蹲在眼前,它就敢往前凑,还不吝啬的夸赞道:“小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   听得懂的范无咎羞红了脸,这世间的小生灵总是这么天真无邪,万一他是要抓它们的可怎么好,这不就入了虎口吗?他这样想着,手却伸进了水里。   正蹲在窗边,连鱼干都吃不下的玉玺被吓得都炸毛了。   范八爷可高抬您的贵手!鲤鱼的鳞可没蛟的硬,可扛不住你一撸到底,你下手能撸掉人家一条命!   玉玺已经来不及扑过去救荀彧养得鲤了,范无咎的手已经完全伸进水里去了,那肥鲤怕是凶多吉少哟!   荀彧回屋就见自己的猫扒在窗边,正一脸紧张的盯着水池。他跟着回头去看,也没看出什么吸引猫儿的东西在外面,不过转念一想,“小玉,你这是想吃活鱼?”   对,你的鱼经过八爷手,已经可以直接上桌了。   “小哥哥,摸我啦!你觉得我跟池子里哪条花斑比起来怎么样?还是我更好看吧。”   你跟哪条花斑的世仇就不能放下吗?玉玺想罢,猛地一惊,八爷竟然没把人家撸死吗?然而下一秒,那鱼亲口告诉她,姜还是老的辣。   那傻鱼奇怪道:“怎么突然腰疼?”   玉玺一惊,一跃而起蹦出窗,落地立马翻滚到了八爷脚边,摆出了妖娆的侧躺姿势,“八爷,鱼鳞多难摸,还是有毛皮的好。”   范无咎低头,伸入水池的手慢慢拿出,满水的鳞片在光下泛着银光,玉玺再看看池子里那条倒霉蛋肥鱼,正反应过来哀嚎着钻进了深水区,鱼尾后面还散开了一丝丝红水。   没个几斤几两重还往鬼差身上蹭,得亏时间段,要不然小哥哥养得鱼会被当场摸死!   范无咎一手水和鱼鳞,玉玺趁着他犹豫时,赶紧嫌弃道:“洗了手才能摸!”   “哦。”范无咎又把手伸进了水池,洗干劲取了手帕擦干,才把手落在了玉玺背脊上撸了几把。   荀彧跑出来找猫时,猫儿正眯着眼像是在晒月亮,只不过她的腹部一抖一抖,就像是平日里被他撸的时候,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毛皮会顺着抚摸的力道,像是波浪一样鼓起一个小坡向下走,抬起手来时,鼓起来的小坡又回到了原位。   荀彧唤道:“小玉,吃饱了吗?”   玉玺摇摇尾巴,并不移动,荀彧当她已经吃好了,便不再管她,回屋收拾后,有人来撤下了饭菜,他则继续看之前未看完的书。   不知不觉间,玉玺已经从池边消失,转而呆在了屋顶上望着天空,范无咎就坐在她旁边,一边抱着她摸背,搔下巴,一边看着洛阳城夜间的市井。   “这洛阳城表面倒也繁华。”   声音到人未到,范无咎和玉玺齐齐看向落在瓦片上的人,谢必安正穿着白衣,头上戴着顶写着“你也来了”四个字,正是白无常的官服。   范无咎连忙起来,“谢兄,你怎么也来了?”   谢必安一到,就看见了范无咎怀里那只小螭虎,“我就知道你一晚上不回来,一定是来找这只螭虎了。”这话说得,好像范无咎瞒着他去见老相好一样,一副正经当家夫人的架势。   “怎会……我,我们只是赶巧碰到。”范无咎这话也不算说谎,在他看来是刚巧碰到,不过,玉玺这边是故意去找。   谢必安都要气笑了,低头看着在自家兄弟怀里甩着尾巴的螭虎,都怪着小东西,他兄弟都学会袒护外人了。   “算了,你们俩的事我可不掺和。”谢必安摆摆手,收起了不耐烦,笑嘻嘻道:“今夜你还去不去找那冤大头了?”   范无咎摇摇头,“那好歹是宫城,不是我等能随便出入的地方,还是少给阎君徒增烦恼。”   谢必安笑嘻嘻,抬起握住的手,手一松,一块小腰牌从他手心中坠下,被绳子拴住吊在半空中迎风摆动着,“你瞧,这是什么?”   “你怎么拿得到长乐宫的腰牌?”玉玺震惊了。   谢必安跟范无咎一样,也是进不去宫城,而窦太后身边有腰牌的人,也不是天天往外跑,他从哪儿弄来的腰牌啊?!   谢必安把到手的腰牌放在手里颠了颠,显摆道:“我也不知道是那个粗心大意的小丫头,幻化成小黄门的时候,连宫里的腰牌都能幻化出来,我只是画下来,找了个手艺人帮忙。”   “……”玉玺沉默了,感情是她出卖了宫城。   谢必安又颠了颠腰牌,“怎么样,去是不去。”   “这……能行吗?”范无咎有些犹豫,但是架不住谢必安的劝,“没事,我们又不是进去捣乱,只是公事所迫,想来那些门将也不会太为难于我等。”   范无咎想了想,也差不多是这个道理,也就默认同意了。   不过,他们俩这一趟,外带了一个小尾巴。   玉玺被范无咎藏在怀里,有了八爷的衣服做遮挡,寻常人也见不着她了。在她的指路下,俩鬼一猫轻松找到了唐衡。   唐衡虽然是大臣,不过属于内臣,是可以居住在宫城内的,当然他外城也有官邸的,不过为了方便办公,才在宫城中住着的时间多过自己在外城的官邸。   他们找来时,唐衡刚洗漱完,正由小黄门伺候着,捏捏脚,捏捏肩,捶捶腿什么的。手边放着小食,又泡着茶,感觉这生活过得比喝茶还要唤人来泡的汉王刘宏要舒服多了。   谢必安道:“这天下就是这样的人多了,才会有衰败之相。天下大乱,诸侯起,精怪危害一方,苦的也是他们自己。”   范无咎抬手摸了摸怀里猫儿的脑袋,“咎由自取。”说着,翻开了自己的小册子,上面记录了所有属于唐衡的罪证。   “骄横贪暴,欺君,知情不报,营建以次充好,灭外戚,弄权等。”   谢必安问:“这等人要遭受什么惩罚?”   范无咎答:“一人只错引数万人之灾,心不正挖心,眼不瞎挖眼,舌不残拔舌,人性灭尽斩手断足。”   玉玺试着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她一点儿也不同情眼前的唐衡。要是换作她主人那时,敢这么折腾,刮完了,分尸还得把你拖出来鞭尸。   谢必安从袖子里掏出了铁链,“什么时候动手?”   “不等他死了后在执行吗?”   “这等渣还等什么。”要不是这工作属于范无咎的,谢必安能先甩唐衡一铁链。还躺在那儿哼小曲,你真当没人治得了你吗!   玉玺很赞同谢必安,“对对,赶紧把这搅事精弄走。”省得他天天打她家小哥哥的主意。   范无咎叹息一声,吸了一口气,吹熄了屋内的铜灯。 第20章 我送你下地狱你感动吗(小修)   阴风起,大门被左右吹开,伺候唐司空的小黄门因邪风倒地昏迷不醒,唐司空一愣,刚要训斥就见门口立着俩个年轻人。   白衣的对他笑脸相迎,黑衣的则一脸严肃,只不过,这黑衣怀里还钻出个猫头,又被他不动声色的按进了衣服里。   这么一出,唐司空不觉得害怕不说,甚至认为被冒犯了。   “你二人从哪里来!可知道这里是谁的地方!”唐衡怒气冲冲的指着门口俩人,气得只唤士兵,但是许久也见人应他。   谢必安看看范无咎,笑看他从怀里掏出册子,看这老实人有问必答道:“唐衡,颍川郾县人,今六十二,位列司空,父母早丧,家有一兄一弟,兄单字玹,弟单字珍……”   不等范无咎念完,唐衡气的手抖道:“你到底是何人!”   范无咎合上了册子,答道:“在下范无咎。”   “吾名谢必安。”   “奉阎君之命,特来人世走一遭拿你回地府。”   唐衡坐不住了,椅子一歪,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范无咎、谢必安即便第一次听这个名字,但是,阎君这称呼绝对是如雷贯耳。坏事做多了,临到死了,唐衡也慌乱了。   人恐惧到了极点,便会更加愤怒。   唐衡嘴巴都抖索起来,却比刚才更加暴怒了,“笑话!你们也不怕风大折了舌头!这世间没有鬼!来人呢,来人呐,人都死哪儿去了!平日无事整天往眼前凑,需要的时候都死哪儿去了!”   谢必安笑道:“别叫了,你就是喊破了喉咙,那些人也听不见。”   唐衡不信,发了疯般怒吼道:“难道你们是窦武派来的!是的,一定是他!他早就想除掉我等!”   范无咎摇摇头,打开了自己的小册子,不再去跟已经处在半疯边缘的人解释什么。   “唐衡,你作恶多端,今后将在地府受尽折磨。”范无咎说着,用毛笔勾画了唐衡的名字,谢必安手中的铁链如蛇一般,缠绕住了唐衡的身姿,并狠狠的咬住了他的琵琶骨。   阴风阵阵的宫城,只听一曲低沉的叹息传来。   “铁链锁罪魂,三魂归地府,七魄归阎王。”   玉玺目送着谢必安锁着披头散发的唐衡往前走,她身旁的范无咎将唐衡的身姿摆好,做出一副自然死亡的假想,他回头作揖道:“多谢玉姑娘相助,我兄弟二人可以回去与阎君交差了。”   “别这么说,我也就帮忙带个路。”玉玺觉得很不好意思,范无咎帮她解决了个大麻烦,到头来还被人家说谢。   范无咎摇摇头,“玉姑娘接受我这一谢,也好让我不那么自责。”   玉玺纳闷,“你有什么好自责的?”   范无咎解释道:“唐衡不在了,宫内便缺了一角,如同三足的鼎被砍掉一足变为两足,到时候……宫城内必定会动荡一番。”更不要说唐衡临死前的那些话,让范无咎总觉得唐衡这一死会牵连出很多事情。   玉玺无所谓的摇摇尾巴,“宫城乱就乱吧,反正不碍着我家的小……荀彧就好。”   范无咎见玉玺铁了心不想管宫城的烂事,也不再继续劝,干脆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铃铛,直接给玉玺系在了脖子上,“玉姑娘带着这个金铃铛,日后有事,自去城隍庙里寻我。”   “好好好。”玉玺开心都来不及,她靠山是阎君手下得用的无常官!看以后谁敢小瞧欺负她!   与范无咎道了别后,玉玺开心的甩着小尾巴回了荀家,一路上铃铛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玉玺还刻意拨动摇晃了几下,也不见它发出响声来。   范八爷是不是拿错了?怎么给了她个哑铃铛?   玉玺听不见这铃铛声,不代表路边的孤魂野鬼听不见。   糟心的铃铛声!谁没事大晚上拿赶鬼的铃铛摇着玩啊!催魂呢!还让不让魂魄睡觉了!   这一路上,野鬼见了玉玺躲开来不及,哪里还敢跟上她。   第二天一,宫城内就乱了套了。   唐司空昨日回宫后,就在自己住的屋里睡死过去了,其中与唐衡交际最密切的侯览、曹节、王甫三位宦官最先知道,等汉王刘宏知道的时候,宫内已经开始准备给唐司空下葬了。   汉王还道:“好好一个人怎么没了呢,朕昨日还去了西园,本想再召见唐衡夸夸他呢,人说没就没了。”   旁边的小黄门还让汉王宽心道:“主子别难过,人老必有这一遭,小的听说,司空没受罪,睡着没的。”   汉王还点点头,“那就好。”   谁能知道,此刻在地府里,才刚开始受鞭刑的唐衡,早已叫的没了人声。   唐衡一死,宫内四巨头相当于坍塌了一角,剩下三位齐聚首,上朝时看看在朝堂上春风得意的窦武窦将军,那叫一个气不打一处来,下朝就私底下商议事情去了。   反观今日休息的人。   荀彧的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不是因为找不到拒绝亲事的理由,而是因为他睡着睡着,突然觉得胸闷。   被压得实在是难受,荀彧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入眼就是一只猫头。   小玉正趴在他胸口,眯着眼睛在假寐。它看起来睡得很舒服,背后的尾巴还一下一下的砸在他的侧腹位置。   荀彧抬手撸了撸胸前的猫头,小玉立马就睁开了眼,金色的瞳盯着他,像是在问:你起来了吗?   看着眼前毛茸茸的小家伙,一大早就被反吸的荀彧很开心,刚想给爱猫一个亲亲,就被她用爪子按住了嘴,猫眼中嫌弃的目光仿佛是在说:洗漱了没,就动手动脚的。   “彧被嫌弃了啊。”荀彧一脸难怪,责怪似得双手捏住了眼前的猫头,夹着猫腮,又按着猫耳,本来平日里就立着的小三角耳朵,一下子变成了圆滚滚的小耳朵。   玉玺一脸冷漠的看着这个刚睡醒了,就来折腾她的男人,这男人还笑着说:“变成小兔子了。”   你才是小兔子!   唇肉被翻上去的时候,玉玺的小尖牙也露了出来,向正对自己上下其手的人展示出了它的凶狠劲。   “小玉,你这样看着好凶啊。”   是不是想让本螭虎咬你一口试试?   “小玉你连牙都长得的这么好看。”   哼,男人!   荀彧感觉慢慢琢磨透了自家猫的性格,你说它不好的时候可凶了,一夸就翘起小尾巴来欢快的摇摆起来。   其实,他养的不是猫,……是狗吧?   等荀彧探究的摸到猫舌头的时候,玉玺故意舔了他指间几口,刺刺的猫舌舔的人发痒。   “等等,小玉别舔,好痒!”   玉玺不停,手舔完了,又舔脸,脸舔完了就啃鼻子,啃耳朵。   直到被荀彧用架住腋下的方式抱起来,她才停止了这小吸血鬼般的啃噬,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和粉鼻子。   被躺在床榻上的荀彧举高高,玉玺居高临下的看着不知道在看什么的男人。   他好像是平日里看书一般专注,突然唇启道:“原来小玉你是女……”   玉玺一爪子踩在了荀彧的嘴上,制止了他之后要说出来的话,第二爪子踩在他眼皮上,让他哀嚎着放开了自己。   落在地上的玉玺盯着抱着脑袋的人。   哼,大猪蹄子。   她如同抢地盘赢了的猛虎,转身,尾巴向后一甩,丢下惨败的弱者,昂首挺胸迈步向前,身后是荀彧责怪的喊声做陪衬,“小玉!”   荀彧的眼睛被踩了,难受了半个时辰才好转,而他的猫……   得了,小姑娘猫因为被冒犯生气了,还得他亲自去哄回来。   “来,小玉,来吃啊。”   玉玺盯着送到眼前的鱼肉,非但不觉得饿,还觉得被小瞧了。   这男人以为看了人家下三路就能用一顿鱼肉收买了吗?!你也太瞧不起玉玺了吧!   她挪动了几下,就是不往送到眼前的鱼肉上去。   一次、两次被躲开还能当是她不爱吃,可是又换了几个花样还是被照样躲开了,荀彧看着眼前这只贪吃鬼,开始深刻反思早上的事情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的确,平日里小玉都不准他一撸到低,哪怕是摸肚子,也就仅限于肚子,并不能一下子摸到后腿大腿根处,一旦摸到了她就会挣扎起来。从那时起,他就敢明白这是一个警告,然而,他并没有认真对待,到头来还是犯错了……   荀彧没有养过其他动物,也不知道其他动物是不是也跟猫这么敏感,不过,他的猫儿生气了,知道错在哪儿就道歉吧。   “怪彧,今早彧不该看你肚子下面。”荀彧说着,试探的碰碰猫儿爪子,“小玉别气了,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   玉玺被调动起了好奇心,扭头看着正犹豫不决的人,这个男人又想干嘛了?   荀彧轻轻勾了勾猫儿的耳朵尖,小声道:“彧让你看回来。”   “???”玉玺愣住了,下意识往荀彧下三路走,然而,不等她盯穿了桌子,便被抱了起来。身子仿佛有劲道般被拉长,前腿离开了桌子,后腿还维持着站立。   玉玺听到耳边传来荀彧的声音,他道“说起来,你也该洗澡了。对了,你脖子上的铃铛哪儿来的?”   “!!!”玉玺惊了。 第21章 你对玉玺的力量一无所知   身为龙,没有怕水的道理,他们天生就会游泳,然而问题是……龙也有个别不爱游泳,也不爱在水边呆着,玉玺就是其中之一。   以前她也不是那么讨厌水,但是,自从被秦王嬴政祭过湖后,她就对水没什么好感了。淤泥太厚,水里又太闷,本体泡在水里,她的人身都没有温度了,水里哪有陆地好看,有风有景还有漂亮小哥哥看。   虽然她不喜欢水,但是也有擦拭本体保证干净,连子房都没嫌弃过她脏了,小锅锅居然说她脏了?!   玉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毛,翠色的毛皮覆盖在身上,还真的有点分辨不出来到底脏不脏。难道真的脏了?不对啊,汉王天天擦拭她的本体怎么会……。玉玺猛然间想起,自己的本体被她自己扔进井里了……   所以说,井里的淤泥把她弄脏了?   作为一枚有品位的玉玺,她受不了在别人眼中是脏的!尤其是小哥哥眼中,她要当美美的玉玺!   洗澡!必须洗澡!   然而,当玉玺看到送到眼前的盆子时,她又开始挣扎起来。   等等,我可以自己洗!你别碰我!   荀彧感觉怀里的猫儿挣扎的厉害,几乎快要按不住了,“小玉,玉儿,乖一点别乱动,你整日往外跑身上都是灰,洗干净了才能漂漂亮亮出门玩。”   “嗷!”大猪蹄子,你别想糊弄本玉玺!   荀彧吓唬道:“你要是不洗干净,小心隔壁的小白猫不找你玩了。”   “嗷嗷!”我才不稀罕它呢!它爱找谁玩找谁玩!你个大猪蹄子赶紧放开我,黄花大玉玺的大腿是你能摸的吗!   荀彧被连续蹬了两脚,手下一个不稳,猫儿就踩着他肩膀当垫脚,一跃上了房梁上,他看着在上面缩成一团藏起来的毛球,头疼道:“看来你是铁了心不想洗了。”   他也不认输,走到门边关上了门,抬头看向正在上面望风的小家伙道:“你下不下来。”   玉玺头往房梁里一缩,一副“不下去,就不下去,有本事你上来抓我”的架势。   荀彧在下面气得要命,可看看周围,他的确没什么东西能垫脚抓它,真是拿自家的猫儿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再开门,关好门出去找梯子进来。   玉玺见人走了,赶紧从房梁上溜下来,看看放在地上的热水盆,再看看房门。   反正到最后也得洗,不如她自己洗了?   这想法刚冒出来玉玺慌忙摇摇头,不行不行,洗完了是干净了,可小哥哥会怎么想?哪儿有猫会自己给自己洗澡的!别说是养过猫的,就是没养过的也要被吓一跳啊,万一露馅了可怎么办。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越发不敢让小哥哥发现她的人身模样了。   澡是一定要洗的,但是,没说一定要在这里洗,她可以去宫城里蹭汉王的浴池啊!   玉玺蹦上了靠窗户的桌子,推开了窗,最后看一眼荀彧的房间,蹦出窗户逃跑了。也不管荀彧拿梯子回来,见窗户大开,猫儿逃了要气成什么样。   宫城里汉王的浴池待遇还不错,天天都烧着热水供汉王洗漱。木盆也特别的大,虽然没大到可以伸展开游泳,不过躺平是绝对没问题的。   只不过……   玉玺溜进这历代皇帝洗澡的地方,突然间发现自己看不懂这里了。   以前这殿内刻意放着一个方形的大木盆,盆里每日都被刷的干干净净给汉王洗澡用,然而现在……   越过高墙后,光秃秃的院子变了个样,里面种满了花草,开辟出的一条石子路一直通向殿门。推开大殿的门,里面本只有一个木盆才对,如今全变样了。地上铺着整齐的木条做地面,曾经的大木盆被镶嵌在了地上,搭在房梁上的红纱因风浮动着。   玉玺又关上了门,默默的回忆她记忆中这座大殿该有什么样。   好像不是这种装饰的吧?以前没这么好看……   玉玺再次打开门,确定自己没眼花才敢走进去,她打量着大变样的大殿,都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来。   真是奢侈啊,竟然用红纱当帘幕用。这纱虽然不是很透明,只是薄的能透出一个人的大体轮廓来,可是,这种的遮与不遮也没什么区别啊。   玉玺不是很懂人的审美,就好像秦王以前也在殿里挂布装饰一样,她只觉得这纱挂着是好看,但是洗澡的时候有点碍事。想给它拽下来吧,一会洗完了还得给它挂回去,怪麻烦的。   玉玺趁着小黄门不注意,搬了桶水回来,将热水和冷水调和在一起,然后脱衣蹦进了木盆里。   白玉般的肌肤沉入水中,在红纱后若影若现,墨玉色的头发披散开,一些散落在地上,一些滑进了水池里,慢慢贴在了女子身上。即便是铁石心肠,都要为这画面软和三分了。   汉王刘宏只是一时新血来潮来看看新建的浴池,没想到偷偷跑来看见这殿内亮着灯,还以为是谁抢先自己一步,没想到他想偷偷抓到这小贼,却被眼前的景色惊得呆在原地失了魂。   红纱遮挡了她大半容颜,可当风拂起红纱时,那惊鸿一瞥就足以让人心猿意马。刘宏从未见过这位女子,即便是先王的佳丽中,也不曾有过这等姿色的女子。   艳丽而不妖,面上露出不问外事的天真无邪,让人担心生怕她被谁骗了去。   她似有察觉,慢慢扭头看来,四目相对时,汉王感觉心都漏跳了一拍,然而不等他喊住那女子,只觉眼前一花,额头一疼,耳边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   “叫你看!”   汉王被敲晕了过去,好久才被找来的小黄门喊醒,那时早已没了那女子的身影。   自这时起,汉王如同失了魂,平日里过得稀里糊涂,上朝都比之前更加没有劲头了,整日唉声叹息残害着西园里的花朵,有时候动不动就盯着侍女们看,看后又失望的摇摇头。   侍女们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怕自己哪儿做的不好,被拉出去开刀。也怕被这位汉王拉上床榻,进了这后宫的狼虎窝。   而另一边。   玉玺打死都不会再去宫城蹭浴池了。   被荀彧抓住按在澡盆里洗她也认了,总比人身被汉王看光要好,比起讨厌和中意的,傻子都知道要选中意的啊!   荀彧却觉得今天要变天了,“你今天怎么这么乖?”   前天还一副洗澡就等于杀了她的表现,跑出去一天,大半夜才跑回找他,今天就让抬脚抬脚,让抬下巴抬下巴,坐在小澡盆里乖的不得了。   玉玺打掉了荀彧摸向自己肚子下方的手,站起身来疯狂甩动身体,水珠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甩了荀彧一身。   荀彧像是被定身了一样,举着手半天没动弹,身前湿了一大片,水痕也明显已经从外衫渗透进了内衣。他看着从澡盆里走出来,自己走到布上摔倒翻滚擦身的猫儿,无奈道:“小玉啊,不能提前打声招呼吗?”   正在抖爪子的玉玺憋了一眼荀彧,她才不说是恶意的呢!   衣服湿掉了要换掉,舔着爪子的玉玺一抬头,入眼便是某荀姓男子正在脱衣的画面,湿掉的长衫落在了她旁边的桌上,接下来是腰带,中间的白衣,然后是……   “嗷?”玉玺愣住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男子换衣了,但是傻孩子时候的自己,和开窍时候的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玉玺呆呆的看着荀彧,他只披了件外衣走来,还揉了揉她湿漉漉的脑袋说:“现在公平了吧。”说着,才随意的系上带子,去找里面要穿的衣服。   一览无余这真空风景后,玉玺一下子砸在了布上,自闭了。   荀彧的身子真的有点瘦弱了,甚至不如子房的好,自从子房开了书院后,便拾起了剑术,每日清晨在院子里练练剑,大概有两、三年的时间,有一次她无意间瞥见过,子房的身材相当好。到没武将那么壮实,不过,与以前比起来身体的线条要好看不少。   而荀彧明显缺乏锻炼,弱的感觉一个指头就能戳倒在地。   玉玺觉得,是时候把锻炼荀彧提上日程了。   虽然,八爷告诉她荀彧的寿命还很长,但是,保不齐飞来横祸啊。以前她也不是没听八爷说起过,有些人就没能活到寿终正寝……。这种倒霉蛋,不是因为被恶人连累早死,就是碰到了天灾因为一点小事没能躲过,也有生病没熬过去死的,反正死法各种各样。总之,外界的一切都会影响到一个人的寿命。   玉玺简直不敢想象,有她看护的荀彧会因为这些她没能预料到的事情早死!   最重要的是,她又不是绝顶聪明,不能像秦王、子房和八爷他们一下子就想通很多事,想要保护好荀彧,对她来说真的是有些束手无策的焦虑。   荀彧就算是死,也必须给她死在床榻上!   正穿好衣服的荀彧,大概不会想要知道,自家养的猫现在就担心起他的阳寿了,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第22章 被玉玺宠爱你怕了吗   自家的猫突然像是看护雏猫一样看护自己怎么办?   荀彧表示,直接上手撸到它受不了逃跑就好了。   再不知道第几次被猫把住了后背,荀彧都被弄得没脾气了,“小玉,你趴在彧背上,让彧如何写字?”   固执玉玺的扒在荀彧背上的不为所动,她害怕自己一个不留神,眼前这个瘦弱的男人就没有了!   她好不容易开窍有了喜欢的人,绝对不能再一时大意让他没有了。   玉玺的小爪子扒着荀彧更紧了,尖锐的指甲都穿透了衣服,刺在了荀彧的背上。   “小玉,你抓疼彧了。”此话一出,玉玺立马收回爪子,没了着力点,她像是一片羽毛,直接顺着荀彧的后背滑下去了……   荀彧快速捞过这只不省心的猫儿,看它缩在自己怀里可怜巴巴的样子,责备的话如蒲公英一般,风一吹就只剩下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了。再次败北的荀彧,只能妥协的抱着猫继续工作。   自己宠坏的猫,就算是苦也继续宠下去。   他一边苦笑着自己活该,一边继续处理从宫中带出来的事物。   自从唐衡人没了,荀彧已经有好几日不曾回守宫令的职位上工作了,并不是因为司空没有了,大家内心悲痛跟着放大假,祭奠这位在汉王眼中兢兢业业的司空。而是,唐衡没有了,宫城内现在势力瓜分风云暗涌,荀彧暗地里也算是半个唐衡这边的人了,尽管唐衡的势力在被迅速瓜分着,但是,剩下坚守的人还尚有些人情,有什么事情都派人告知,倒比唐衡在时更团结了。   而荀彧,干脆就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大长假,所谓的工作也不过是一些需要抄写留存的事物。全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清晨直到午间,天气一直很明媚温暖,玉玺睡着时,隐约听见院外很远的地方有士兵的喊声传来,紧接着是连续不断的马蹄声音。迷迷糊糊间,她察觉到荀家的管家来了,跟小哥哥说起刚才外面的骚乱,好像是贵人的车架要出城玩去。她听见小哥哥说:“去把出去的人都找回来,紧闭大门,谁叫也别开。”   “是。”管家应声退了出去,不知过了多久,玉玺听见一声叹息,慢慢抚摸着自己后背的手,隐隐约约向她传递着内心的不安。   “要变天了……”小哥哥的声音很轻,然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玉玺睡意全无,“也不知道在宫中的玉溪如何了。”   玉玺闻声抬头,看着望向窗外的人,肉肉的猫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敢说出那句“我就在你身边”的话来。   午间一过,天气突然就阴沉了下来,空气中夹杂着一丝水汽,玉玺隐约听见空中传来龙鸣声(打雷声)。不只整个荀家,连院外都慢慢听不见人声,隔壁家的小白猫爬上屋顶朝着她咪咪地叫着,然后窝在屋顶不动了。   荀家的侍从们默契的聚集在了荀彧的书房外,手中都拿着防身的棍棒,在厨房的大婶还拿着两把大菜刀。   玉玺不知道怎么也跟着开始害怕起来,她缩在荀彧怀里,时不时抬头看看他,不管外面的气氛多么紧张,他看起来都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可是玉玺知道,那频繁抚摸着自己后脊的手,还是出卖了荀彧内心的不安。   他在紧张,在为马上要发生的事情而紧张。   院外很远的地方隐约传来嘈杂,听力极好的玉玺立马立起了耳朵,她耳朵动了动,努力分辨那声音的产生的源头是什么。像是无数人一起前进的脚步,里面还混着马蹄子重重踩踏着地面的声音,还有另一种声音她记不起来了。   荀彧低头看着脑袋和耳朵不停在动的猫儿,那毛茸茸的耳朵一会向前,一会向后,然后慢慢的,它的动作变小了。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玉玺的猫瞳缩起,她认出了那个声音,这是盔甲片碰撞到一起才会有的摩擦声。   玉玺是见识过秦王的精锐骑兵,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士兵穿着盔甲骑在马上,那些马儿被压得脚步沉重的声音。   秦王曾经问过她,“玉玺你怕这些骑兵吗?”   她摇摇头,“不怕啊,寻常马儿见我都要下跪,它们怕我还差不多。”那时她还很洋洋得意,认为自己是秦王手底下最好的助力。   然而,秦王微微一笑,看着那些精锐骑兵说:“可是这天底下的人却害怕他们。”   那时候她还不懂,天真的询问:“为什么?”   秦王笑容下,那双皎洁的双眸她至今记忆犹新。   “因为人的脚力,终究赢不过这些畜生。”   对,逃不掉,纵使你拼命的跑,也未必能赢过身背盔甲士兵的马。在你拼命逃跑的时候,马儿只需要瞬间的爆发力就能追上你,而它背上的士兵会用枪穿透你。   人是跑不赢马的。   玉玺突然变得慌张了起来,像是预料到了某种要发生,却无法说出口的事情后,内心不安的慌张起来。   “小玉?”荀彧连忙按住站起来的猫儿,轻轻抚摸着它的后背安抚道:“别怕,没事的,那些士兵的目的不在这里。”   玉玺还是很不安,收入肉垫的爪子都露出来,刺穿了荀彧的衣服,他没有责备她的不小心,而是耐心的揉捏着她的耳朵,安慰的亲亲她的额头道:“好了,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玉玺不安的拱了拱荀彧的脖子,她明明是担心他有事啊!   那些骑兵很快就路过了荀家,然后,向着宫城的方向去了。   造反?!   玉玺几乎本能的蹦出了荀彧的怀里,不理背后焦急呼喊着:“小玉!”的声音,一跃上屋顶,窜过躲在屋顶上的小白猫身边,狂奔向了宫城。   她曾经讨厌宫城,因为哪里曾经像是一个牢笼,将她关押起来。   可她又爱着宫城,因为她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玉玺,从出生起就呆在宫城中,她最爱的主人就是这宫城的主人,他的主人爱着宫城,所以她也爱着宫城。   她最爱的咸阳宫早已被某项姓的男人烧毁了,而这承载了她对子房记忆未央宫,绝对不能再出事!   玉玺从未这么急切过,她希望自己再快点,更快一些,将消息早早传递给在宫城里睡大觉的未央宫。   不要出事,求你不要跟咸阳宫一样出事!   玉玺在房顶间奔跑跃起,不知不觉间,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幼小的猫儿逐渐膨胀,化形成了脑袋大,身体细长的螭虎。   躲在屋中的人透过窗户看到这么个庞然大物从屋顶跑过,大半吓厥过去,胆子大点的也被吓尿。   精怪攻入了宫城,除了懵了一瞬就认出那是什么的蒲牢夫妇外,只有未央宫站得高望的远,冷眼看着这只扑进宫城的螭虎,瞬间被士兵围起来。   这玉玺又搞什么啊?   在宫城内以螭虎的形态出现,是嫌弃宫城事不够大吗?   未央宫要是能动,只想用手捂着脸当不认识这个住在自己肚子里的邻居。   这么一只足有守门蒲牢石高的精怪入城,拦住这庞然大物的士兵手都在发抖,他们不敢贸然上前,因为这精怪的大爪子能一爪子拍飞他们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它这个样子怎么越看越眼熟,他们好像在宫城的什么地方见过一模一样的形象。   士兵不上前,这精怪也不上前,只是焦躁的左右走动着,似乎想要无伤突破人群。   两方僵持着,城门前渐渐聚集起来被叫来帮忙的士兵,紧接着,城门出传来了更多的脚步声,甚至是马蹄的声音。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三方四目相对,同时懵逼。   城内的士兵不懂,外面的士兵是来帮忙的吗?可是装备精良看着不像啊。   中间的精怪眼睛一亮,发现两边人员打起来也可以解决问题,眼珠子转转,想抓准时机逃跑。   而城门外的士兵,内心慌乱无比,他们是奉命来攻城的,但是城门里怎么这么多士兵啊?有人通风报信吗?还有那是个什么玩意啊?!怎么这么大呀,现在的大虫都长这种样了吗?   在两边士兵谁都看不懂是什么情况时,那精怪突然向上一跃,整个身子腾空而起,然后消失在了云层间。   城内城外的士兵望着天空,还是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荀彧在家着急的没等多久,他家的猫儿就叼着个竹简回来了。   看着猫儿回来了,荀彧悬着的心才放下,上下打量,确定它身上一点儿事没有,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他才注意到了猫儿带回来的竹简,接过,拆开了线打开。   “你这是从哪儿带回来的。”荀彧疑惑的问道,看着打开的竹简愣住了。   这并不是一册普通的竹简,而是一册盖了汉王信印的空竹简。   “小玉,你从哪里得到了这个?”荀彧急切的询问道,而玉玺只是用爪子把竹简往前推了推,意思很明显,让他写点东西在上面。   以荀彧现在的官位,只要能得到汉王的信印,他想写什么子虚乌有的任命,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登记在册。 第23章 恋爱经验为零怎么办   窦武死了。   被十常侍使计诱进了宫城中, 杀死在了未央宫殿内。   玉玺知道这件事来龙去脉的时候,所有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因为窦武是趁着汉王出门调动的兵马,直接被十常侍扣了一顶反叛的帽子, 汉王当天就知道了这件事,并且很生气, 哪怕是窦氏辅佐自己上位,但是谁又能忍得住有人窥探自己的位置,他挥挥手让十常侍去处理了这些事。   情况自然是相当惨烈, 当晚, 那些企图灭掉宦官的大臣们全部被镇压,其中窦武和陈蕃两个领头人, 连大牢都没下,直接原地斩首, 家里的人也被一一处决, 未处死的人则被流放了交州。事后, 窦太后则被迁徙至南宫云台居住。   窦武这一倒,他手底下的人全部都赔进去了, 那些空缺的位置很快被十常侍换上了自己的人。   宫城内已经乱了,成了十常侍的天下。   荀彧已经连续请了好几日的假, 不是他不想去宫城,而是他在等待着,等待更多有关于窦氏的消息。   他看见了窦氏的妻女被拖出官邸,也看见了那些窦氏侍从被一一流放, 但是始终没有看见玉溪在其列。   按理说,她是窦氏的人, 会被连坐才对。   可是荀彧等了三天, 窦家的官邸都被封死了, 人都被赶出了洛阳城,也不曾见到过玉溪的身影在其中。本还想贿赂一下官员,去拦人的荀彧仿佛被打了一闷棍。   她不会还在宫城内吧?   汉王是有多喜欢她?竟然能忍得住玉溪是窦氏的人也要把她留下来吗?不过,想想玉溪那精致的容貌,汉王想要刻意把她留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带着这样的心思,荀彧再次回到了守宫令官署处工作。   实话说,自从唐衡死了后,荀彧的地位又一落千丈了,倒不是回到了原来那种冷菜冷饭的地步,只是大家都在站队中,只能自己顾自己,荀彧这种独苗苗就被扔在一边没人管了。   若是放在以前,荀彧还乐得清闲,可问题是他回来是想打听人的,然而,现在居然没人来守宫令处晃悠,他自己出去打听目标又太明显。   荀彧有点头疼,烦躁下,连续两天未曾归家。   玉玺蹲在窗户外,看着这个有她了还抛弃家在宫城过夜的男人,他是多喜欢守宫令的活计啊,竟然又天天宿在这里不回去。   玉玺气得要命,尾巴摔在地上打的地面啪啪响。   猛然间,玉玺想到了曾经扒墙角的时候,听到跟黄门好的侍女小姐姐们,因为喜欢一个黄门而争风吃醋的对话。说起来,这男人该不会是在宫城里有别的人了吧!宫城里那么多漂亮小姐姐,很有这种可能啊!   胡思乱想的玉玺不开心了,尾巴拍打着地面的力气更大了些。   她要看看到底是那个小精怪勾搭她的小哥哥!   玉玺是个行动派,确定了目标后,直接去扒未央宫的瓦片去了。谁叫他站得高看得远来着。   “未央宫未央宫,你最近有没有看见好看的小姐姐。”   “……”未央宫没有理会在脑袋顶上扒自己瓦片(头发)的猫,他只知道,在他们这些精怪的审美中,目前还没有一个能赢得过玉玺的人身容貌。   没有得到未央宫的回答,玉玺一爪子一爪子拍在瓦片上,说道:“大懒虫起床了,整日就知道睡觉。”   “……”未央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不睡觉还能怎么办,翻一个身的话,整个宫城就地动山摇了,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会被他吓死过去。   玉玺并不气馁,爪子一用力拍碎了未央宫上大片瓦片。   “行了。”未央宫出声了,声音细小如风般传入了玉玺耳朵,“你去找长乐宫问问去。”目送玉玺去祸害长乐宫,未央宫心疼的感受着头顶上突突而过的风,可算是把这捣蛋鬼踢出去了。   又空置的长乐宫正在呼呼大睡,突然间感觉骨头一疼,睁眼就感觉到了那熟悉的气息。   “玉玺?”他的声音与未央宫一样,如风般细小。   玉玺扒着长乐宫的房梁,问道:“长乐宫,你最近有看到好看的小姐姐吗?”   长乐宫笑道:“有呀。”   玉玺连忙问:“在哪儿!”   “正在我骨头上扒着呢。”   玉玺不好意思的嘻嘻笑着,用爪子按着通红的脸,她无比庆幸现在用的是兽身,要不然非得高兴的浑身通红不可。她用肉垫按了按长乐宫的房梁,“油嘴滑舌,问你话你老实回答,有没有看见。”   长乐宫笑了笑,“哪有,除了你之外,又能有谁?”说罢,突然反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玉玺解释道:“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好看的吗?”   我们男人?长乐宫差点笑死,他们这些宫殿根本没有性别之分,说是男人,也仅仅是因为人身没有女人的柔美,建造的好一些,人身就漂亮点,建造的稍微差一点就长得又方又正的,并没有男女之分。   长乐宫好歹是后宫大殿,虽然能住在这里的都是太后级别,但是他也听到,见过不少。   见玉玺焦躁的扒着他的房梁,他比未央宫那个直殿看的通透。   “玉玺,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长乐宫依稀记得,他刚与玉玺一同生活时,这丫头无时无刻不在好奇他长什么样子,见过他的人身后,竟说他长得不如子房好看。   唉,他一处宫殿,哪里有张相厉害。   自那之后,每每有新人来这长乐宫,她总要与他讨论那人年轻时的容貌有多好看,时间长了,长乐宫知道玉玺是个美人控,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直到她被刘秀关入匣子为止,他们俩个相处的都很愉快。   而像他这种长得不如未央宫,算是长得不惹人嫌,在玉玺眼中就靠边站了。   被长乐宫看透了心事,玉玺竟扭捏起来,“你怎么看出来的?”   “噗嗤,我见到的人还少吗?”长乐宫笑道。但凡能进入长乐宫的人,都是从这后宫中胜出的厉害角色,长乐宫见识过的那些女人们的争斗,或许比未央宫见识过的战事一样残酷。   作为过来人,长乐宫建议道:“你要是看中了那个,就赶紧去跟人家摊牌,俗话说的好,晚了就没了。等等,你不是喜欢未央宫那个傻蛋吧?”   玉玺冷眼盯着长乐宫的房梁,“我在你眼中就这么没有品位吗?”   “不是那傻蛋啊?”长乐宫暗自庆幸,得亏不是那个傻蛋,然而下一秒就更加不安了,“你不会是喜欢上无常官了吧?那还不如去喜欢未央宫那傻蛋呢,最起码知根知底。”   在他的记忆中,现在还跟玉玺有交集的,只有这俩雄的了,人的寿命太短了,根本不在他的考虑内。   “你管我喜欢谁了。”玉玺扒着长乐宫的房梁磨爪子,继续道:“你就跟我说,如果你喜欢的人有别的女人了,要怎么办?”   长乐宫道:“不烧了留着过年啊。”   “你这也太狠了,你下得去手烧吗!”玉玺压根不考虑这办法,她哪里舍得烧荀彧,咬都是小小的啃噬。   “烧又不能烧,那你让我怎么办?”长乐宫叹息一声,心思滴溜一转,“等等,你看见他跟别的女人幽会了没?”   玉玺摇摇头,“我只是怀疑。”   “我的姑奶奶哟,你都没见着,自己吓唬自己干嘛。”长乐宫觉得,得亏玉玺不是宫内的女人,要不然被这狼虎窝吞了还得感谢人家,“你与其跟我在这儿胡思乱想,不如直接去问问他,他若是告诉你就罢了,若是不说,你再想别的办法如何?”   玉玺顿开茅塞,“还是长乐宫你有办法。”   长乐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我只是比你这傻姑娘有经验。   目送玉玺离开,长乐宫叹息一声,又再次陷入沉睡,只是睡前他也没闹明白,玉玺到底喜欢的是谁啊?   而另一边。   荀彧是人在殿中坐,祸从天上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守宫令官署处的大门就被推开了,他整个被人提着衣领子拎了起来。然后,对方哭唧唧劈头盖脸就质问他。   “你说,你是不是外面有别的人了!”   荀彧维持着双手撑着桌子,才能保持不前倾的动作,欣喜的看着眼前委屈巴巴的人。   “玉溪。”荀彧开心极了,她果然没事,全然没顾虑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怎么把他拎起来的。   “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玉玺拽着荀彧的衣领子晃了晃,“你不准打岔,回答我……”   所有的质问没入唇间,玉玺呆呆的看着已经撤身回去的人。   “你……”这一瞬间她像是被人拔掉了舌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荀彧像是孩子般笑起来,然而,很快苦着脸说:“玉溪你先松开,彧要支持不住了。”他撑着身体的时间太长了,胳膊早就撑不住的颤抖起来。   “唉?”玉玺一愣,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放手,缺乏锻炼的荀彧已经撑不住了。   守宫令的官署处内,传出一声咚响。 第24章 玉玺在线亲手扒马甲   沉重的男子之身压过来的时候, 玉玺以为自己会被压坏,但实际上,她一点儿事都没有, 倒是荀彧闷吭了一声,不知道是磕着了腿, 还是磕着了胳膊。   这男人现在就近在咫尺,近到,她可以看到自己映在对方眼中的样子, 他反应过来的错愕, 因羞涩而下移回避了她的视线。玉玺感觉自己的鼻尖满满都是这男人的香气,人身上才有的温暖正在源源不断传递给她, 让她的本体都不再因井水的寒冷。   “荀彧。”温柔的唤声近在咫尺,荀彧诚实的颤栗着, 她双臂环过他的脖间, 更加贴近的距离, 让他瞬间僵硬了。   这一瞬间,他们几乎忘记了, 那沉重的桌子还半压着他们。   女子之香像是无形的手慢慢缠绕上了荀彧的身体,怀中柔软的身躯是那上乘的绸缎, 让人沉沦其中。他的眼前仿佛被谁蒙了一层薄纱,让玉溪变得朦朦胧胧,越发让人移不开眼的娇媚。   “玉溪,彧……”   玉玺看着眼前傻了的男人, 小心翼翼问道:“你喜欢我吗?”   她眼前的男人太诚实了,耳朵立马通红一片, 甚至羞怯的闪躲着她的目光。   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唇间露出一声“嗯。”的回答。可他立马又觉得这样回答太模棱两可, 抬起头来看着她。四目相对,她听见荀彧说:“彧不才,对玉溪姑娘有意,不知姑娘可……可愿与彧结为……连理。”   玉玺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惊喜的看着眼前第一个对她这么说的男人,差点高兴的笑出声来。   “你,你想娶我?”她努力使得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激动颤抖,可还是有一瞬磕巴了一下。   他看着她的眼睛,笑着点了点头,“嗯。还请……姑娘垂怜。”   玉玺抿着唇,真想对眼前这个大宝贝亲一口,可她又怕吓坏了他。   “说什么垂怜,你可知道我是能随意垂怜你的人吗?”玉玺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荀彧她到底是什么,她真怕吓到他,怕把这来之不易的短暂幸福给吓跑了。   荀彧沉默了,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彧想过,也考虑过,但是,不管玉溪是什么人,彧都不会改变心意。”   “人啊。”玉玺难得聪明一会,她终于抓到了荀彧心中对她的定位。原来他就没考虑过她是不是精怪之类的啊。也不知道他长得这么好看是怎么长这么大,竟然没有精怪打他注意吗?   玉玺看着这个还不知道自己被啥相中的男人,提醒道:“那一直以来你以为我是谁的人?”   荀彧不明白玉溪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并未多想,只是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以玉溪在宫中不受束缚的样子,你的地位必定不低,想来该是在汉王身边做事,可你说,连太后都要让你三分,那彧只能想到一个人,窦氏。”   玉玺笑了,摇了摇头,“你只猜中了一半,我的确在汉王身边做事,可与窦氏却毫无关系。”   “你并非窦氏的人?”荀彧诧异,连忙问道:“那玉溪你到底是?”   玉玺看着这追求着真实,却忽略了此刻暧昧的男人,她觉得,是时候引出她到底是什么了,哪怕是让他自己想到也好。   “我曾长居在长乐宫中,自见过你后,才被汉王迎回未央宫中。”她看着荀彧再次陷入思索,她知道,他总会想到的,所以她发问道:“你说,是什么能让汉王亲自去迎接?”   她说完,慢慢挪出了荀彧的怀中,并把压住他半边身子的桌子挪开了。   获得了自由后,荀彧从趴改坐,再看蹲在一边看着他的玉溪时,他其实已经慢慢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你……”   “既然知道了我是什么,那你还敢要我的垂怜吗?”玉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那么颤抖,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因害怕而轻颤的身体。   荀彧看着玉溪,希望从她的眼中看到些与他不一样的特征,他一直都注意得到,却故意忽视了她与人之间的区别。那与常人有差异的琥珀色的瞳目,正是最好的证明。   “原来是彧一直以来误会了。”荀彧叹息一声,他一直以来都以为她是被送给汉王的身边人,却没想过,她根本就属于汉王。   可知道这些时,他非但不害怕,竟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荀彧,你不怕我吗?”   世人对精怪只存有惧怕,哪怕对方并未对他做过什么,也会怕的不得了。   荀彧摇摇头,“彧不知道。而且玉……玉玺也并未害过彧。”   “可你还是介意。”玉玺站起身来,轻轻拍打了几下裙子,“算了,我要回去了,这宫城里早已不是子房他们在时的样子,你也早些离了这狼虎窝吧,省得这里乱起来,被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是跟他说,日后再也不见的意思了吗?   “等等!”荀彧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竟然拉住了玉玺的衣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挽留她,他连忙掩饰道:“那你呢,你让彧走,那留在这宫城中的你呢?”   玉玺低头看着这个男人,声音冷淡道:“荀彧荀守宫令,我是汉王的玉玺,你觉得我还有其他可去的地方吗?”   你可以来彧这里……   滚到嘴边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口,荀彧知道,他不做点什么,可能真的无法挽留什么了。   可玉玺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时间,她轻轻挣开了被拉住的衣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天色已不早,我便返回未央宫中了。”   “等等,玉溪!”   翠色的衣袖从指尖消失,荀彧呆呆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官署处,渐渐有了自己喜爱之人是精怪的实感。   另一处。   长乐宫很苦恼,听了他意见的玉玺回来了,趴在他的房梁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以前她曾多么注重自己的妆容,如今妆被泪水晕花了,再被她用手一抹简直没法看。   未央宫看见的话,大概都要被吓得厥过去。   “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呜呜呜。”   “好好好,我们都是大猪蹄子。”满大街都是大猪蹄子,那得多有意思。长乐宫自娱自乐的想着,看着趴在自己骨头上哭着哭着,还磨爪子的女子。   “指甲本来就不长,何故再磨的更短。”长乐宫一边心疼完失恋的玉玺,还得心疼心疼自己骨头上又多了六条凹槽。   “这世间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有很多,你何必吊死在一颗树上,不如去旁边那颗多试几次?”   要不是长乐宫太大了,玉玺真想糊他一熊脸。   “长乐宫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我去上吊吗?你觉得把我吊在树上吊的死吗?”顶多把化身掉晕眩过去,不许太久,她的意识就会回到本体中,到时候恢复过来又能化成人形,而吊玉玺……   那些痴男怨女交换玉佩,还吊在腰上当装饰,也没见过哪块玉被吊死的。   长乐宫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他还真没见过哪块玉上吊死了的,它们顶多被摔得稀碎,毁了玉中那一丝灵性。   “吊吊吊就知道吊,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长乐宫看玉玺那可怜样子,连忙应道:“好好好,是我错了。那男人看不上你,是他眼瞎,是他没品位……”   “什么眼瞎,什么没品位,你在说一句我打死你。”   长乐宫觉得这人没法劝了,帮你骂他,你还不乐意了,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啊!   半天也没再听见长乐宫有动静,玉玺抱着腿缩在房梁上抽泣,“长乐宫,为什么这世间的人都不喜欢精怪?”   长乐宫沉默了许久,幻化出的人身落在了玉玺身旁坐下,他看着哭得惨兮兮的玉玺,说道:“可能是,我等与他们终究无法打破岁月吧。人,总是刻意回避对自己不利的情况。”   玉玺道:“我……想成为人。”   长乐宫露出苦笑,“若是那么容易的话,这世间怕是没有精怪存在了。”   他们拼命苦修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像是人一样自在的生活,融入他们,去尝这世间的一切。   “长乐宫,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有。”长乐宫露出怀念的表情,“我们活了这么久,久到连自己都忘记了到底活了多少年,看见的,碰见了那么多人,入我殿内的人不知凡几,总会有一、两个看得上眼的。”   玉玺还是第一次听长乐宫提起这些旧事,她小心问道:“那你喜欢的人,最后怎么了?”   “死了。”长乐宫说着,合上了眼,“这吃人的后宫,进来容易,可又有多少人能齐整的出去?”   “那你从没帮过吗?”   长乐宫摇摇头,“我只是一座有了意识的宫殿,而她……只是在这后宫随处可见的侍女,你觉得我又能帮她些什么?”   长乐宫抬手摸了摸玉玺的头,劝道:“玉玺,我们是精怪,能做到的事也是有限的,我们可以上天入地,却无法改变人对我们的偏见,你若是真的放不下,那便暗暗守着他吧。”   长乐宫的人形渐渐消散,玉玺听见他轻轻的叹息声,“玉玺,我只求你别像我,生活在无尽的悔意中。” 第25章 暗地里观察你的玉溪   窦武一死, 整个宫城成了宦官的天下。   汉王就是个不管事的,只要自己的要求被满足了,不招惹到他头上来, 任凭周围人随便闹,闹出人命他来帮忙平。   真不知道他是权利大了, 心越发宽了,还是本身就是这种性格。   玉玺冷眼看着这一切,她还没从失去荀彧的事中走出来, 就得接受着来自汉王的暴锤。   汉王正在做的事情狠狠在她的心上戳了一刀。   他在宠爱后宫, 并不是单纯的回寝宫那种,而是带着他那新上任的宋皇后, 在建造好的西园中悠闲散步。   蹲在树上的玉溪冷着脸,看着下面这对夫妻唧唧我我的样子, 要不是他还是自己主人的份上, 玉玺真想给他一巴掌。更可气的是, 她这个主人软的没有骨头了,全程往女子身上靠, 吃东西竟然还要人来喂,你是没有腿看, 还是没有手了?!不会自己起来站好,吃东西自己扒拉着吃吗!   在西园中的古树看来,这成精的玉玺根本就是在嫉妒人家夫妻关系好啊。   玉玺的爪子都在古树上留下很深的凹槽了,才有人来西园打破这对最尊贵夫妇的宁静。   小黄门跪于地上禀报道:“主子, 中常侍王甫大人求见。”   本来汉王刘宏被打扰就一阵不舒爽,一听是中常侍才纾解了眉头, “让他进来吧。”   “是。”小黄门退下, 不多一会中常侍便到了, 拜见汉王的礼节都做的特别足,只不过带来的消息就不怎么让人开心了。   “禀告人主,勃海王刘悝听到窦武被杀,正企图谋反。”   “什么?!”汉王刘宏被吓了一跳,差点没坐住滑坐到地上,“窦武的事情刚完,怎么又有人要谋反!”   王甫笑笑,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说:“说来,这也不是渤海王第一次闹出这等事,先帝还在世时,勃海王就闹过一次谋反,先帝不忍心伤亲弟,只把勃海王贬为廮(ying)陶王,从渤海国贬为只有廮陶县的封邑。先帝死后,才又复为渤海王。”   说来,这事在刘家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毕竟勃海王刘悝是先帝的亲弟弟,如果没有太后立刘悝为勃海王,去延续下渤海的香火,现再世的刘悝才是汉王。   汉王刘宏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毕竟谁也没发忍受自己以为自己是正牌的,其实人家那才是正八经的正牌,自己才是冒牌这样的事情。   汉王刘宏心里很别扭,“那他这是对先帝的惩罚不满吗?想要谋反了?”   王甫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他不知道汉王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大帽子给人家扣的,违背兄长遗愿也算不孝,可以说是往刘悝嘴巴子上抽了。反正王甫也跟刘悝结怨已久,巴不得赶紧弄死他,今儿个汉王这一出口,可真是给他锦上添花。   王甫安抚道:“人主莫急,勃海王好歹是先帝亲弟,想来也是有误传。”   中常侍王甫这个人精,刚才还信誓旦旦的口气说勃海王要谋反,现在又说可能有误传。他是动动嘴皮子就完事了,可给汉王刘宏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毕竟,刘悝上位并不是空穴来风,在刘宏上位前,宫城内就有过传闻,说先帝驾崩该立刘悝为帝,不过最后这事不知道被谁压下去了,再加上刘宏已返回洛阳,宫城内就没人敢继续议论此事。   玉玺蹲在树上听着他们的话,隐隐担心起来,以帝王的性子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轻轻放下。   “去给朕查,必须查清楚了!快去查!”汉王刘宏还是惧怕刘悝的,赶了王甫去查这事,只不过到底最后结果是否真实,就不知道了。   天气渐渐又转冷的时候,汉王下诏,勃海王刘悝被冀州刺史抓住,将其家人也一通关入大狱中查办案情。   ……只不过,等玉玺得到消息的时候,刘悝一家老小全部死于狱中,她听后宫的人议论,说是勃海王经不住拷打,被迫自裁。   玉玺蹲在房顶上,看着醉死在温柔乡的汉王,和他旁边掐媚的宦官,瘪瘪嘴,一跃下房顶离开了。   这乌烟瘴气的宫城内,只有还空置着的长乐宫是最后的净土了。   自从太后移居他处,长乐宫就被封了起来,玉玺自己住这里倒是自由自在,只是空旷的大殿内到底是冷清了一些,长乐宫又常常陷入沉眠中,没人陪她说话,玉玺大半时间就趴在院子的地上,瘫成猫饼晒太阳,偶尔抬头看看飞过头顶的小鸟。   一连好几天,玉玺都呆在长乐宫中不曾挪动过,她想过再去见见荀彧,只偷偷去看看。可是一下定决心她就迈不出去腿,要不然就是走到半路,突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玉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那么记仇吧,可是就是不想看到荀彧的脸,一看到就觉得来气……明明荀彧什么也没做。   玉玺就这么纠结又生无可恋的瘫着,直到有鸟儿大喊着,“宋皇后!宋皇后!”的飞过长乐宫。   长乐宫立马惊醒,低头就看见了站在院子中望着天空的玉玺,他问道:“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我去看看。”   刘悝死了之后还没半个月,宋皇后又怎么了?   玉玺赶到的时候,宋皇后正被拖出去了,只有喊着“冤枉啊!”的声音在这殿中回荡着。   她蹲在树上,目送宋皇后被带走,带去了暴室(染坊、冷宫)的方向,确定她暂时无性命之忧,才跟落在树上的鸟儿们一起,盯着大殿内气呼呼摔杯摔娃娃的汉王刘宏。   汉王这次是真的气的不轻,脸色都涨红了,指着地上的娃娃道:“朕也算对她敬爱有佳了,她竟如此对朕!”   大殿内宋皇后的侍从们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生怕汉王想起他们一起拉出去处决了。   “太中大夫,你来说,朕对她可有一点儿不尊重。”   太中大夫程□□摇摇头,“回人主,主子对皇后敬爱有佳,不曾有一点不尊重。”   一旁的人赶紧来劝,“人主莫气,这世间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只要主子没事便是万幸了。”   玉玺看到那安慰汉王的人翻了个白眼,怎么哪儿都有你中常侍王甫。   唐衡把自己蹦跶死了,现在你又出来想蹦跶死自己吗?   汉王刘宏哼哼两声,觉得这话还算中听,可看见扔在地上的娃娃,又气得上前跺了两脚,随便指了一个侍女道:“赶紧给朕把这东西烧了。”   “……是,是。”侍女颤抖的捧起那娃娃,扔进火盆里烧了。   事毕,汉王气哼哼的带人走了。   玉玺听得稀里糊涂,向旁边的鸟儿们打听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这么大脾气?”   鸟儿答:“宋皇后宋皇后。”另一只鸟附和道:“巫蛊巫蛊。”又有一只鸟补充道:“汉王汉王。”   宋皇后巫蛊汉王?   难怪汉王刘宏这么大脾气,谁论到这事也得气个半死。   话是这么说,玉玺想不明白,“宋皇后怎么突然间要咒死汉王?之前在院子里不是好好的吗?”   小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答道:“新欢新欢。”   这是汉王自己作死自己?   不对。等等!   玉玺看着这群羽毛蓬松,在宫城内随处可见的小鸟,突然肃然起敬,心里有了个注意。她猫脸列出一个可怕的笑容,吓得鸟儿们齐飞。   “唉,等等,别跑啊,我又不是要吃了你们。我就想求你们办点事!”   玉玺嗷嗷的叫着,周围的人听见了,还当是什么阿猫阿狗跑进了宫城中。又或许是汉王之前宠爱的那只猫又跑回来了?可惜他们翻找一番也并未找到任何猫儿的踪迹。   汉王的后宫鸡飞狗跳,官署处依然如往常一样风平浪静。   只不过……   荀彧抬头看看窗外,这官署处外,只有落在道上啄着地面石头的鸟儿们在,可他为什么总有一种被谁监视着的感觉?   可能是最近太累,事情太多太烦躁的关系吧。   他捏捏鼻梁,放下手中抄写用的毛笔,喝了一口茶。   一只肥肥圆滚滚的鸟儿落在了窗户上,正歪着脑袋看着他喝茶。   荀彧一愣,放下茶杯看着那不怕生的小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宫中能捡到好的伙食,这小东西胖成了球,只有两只小翅膀贴在身侧,真让人怀疑它那对小翅膀是怎么带起这么庞大的身体飞起来的。   肥肥的小白鸟蹦蹦跳跳来到桌子上,啄啄竹简,抬头看看不动的荀彧,蹦蹦两下,啄啄毛笔,再抬头看看荀彧。   荀彧笑道:“你啊。”他试探的伸出手揉了揉鸟头,这小东西也让它揉,只是等手全盖上来前,像是被惊吓到了,撑开翅膀飞了出去。   荀彧叹息一声,失落的将手收回去。   他不知道,在背着官署处的大树上,一只猫正盯着落在自己脚边的小肥鸟,对它发问道:“怎么样?”   那小肥鸟蹦蹦跳跳,“写字写字。”说着,又闪着翅膀道:“累了累了。”   “好看好看!”   猫儿一爪子拍在了肥鸟身上吼道:“那是我的!”   “我的我的。”   “我的!” 第26章 我玉玺就把话撂在这里了   虽然, 玉玺听从了长乐宫的话,抓了只小肥鸟当自己的眼线,这样就算她不呆在荀彧身边, 也能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了,只不过, 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这只肥鸟想造反呢——!   “我的我的。”   “什么你的!”要不是自己一爪子下去会拍废了这个胖鸟,玉玺真想把它按在地上搓成鸟饼饼。   “整天就知道冲着小哥哥的脸叫我的我的,要不是你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精怪的灵气, 我都要怀疑你装傻充愣呢!”玉玺气得吐血, 又不能把这傻不愣登的小肥鸟怎么样,“话说, 你不是公的吗?”动物现在都这么不挑嘴了?   “啾?”小肥鸟歪歪头,明显不明白玉玺在说什么。   玉玺叹息一声, “算了, 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普通动物与精怪的差别, 就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继续守着。”将指令简化传达给小肥鸟,玉玺垂头丧气的蹲在树上, 扒拉着已经被自己抓秃的树叶子。   最近,宫城里的气氛越发让玉玺厌恶, 她本身因为赵高的关系,就对内臣没什么好感。可如今汉王身边的宦官们一支独大,哄着汉王无法无天的在宫城作天作地。   连她这个总呆在后宫的玉玺,都能感觉到宫城中, 那压过了外臣一大截的不好气氛。更别提在做守宫令的荀彧了,他几乎天天与小黄门们打照面, 不过, 碍于唐衡的势力还没完全被瓦解, 所以他现在还未受到影响。   玉玺在这宫城之中混迹百年了,这宫城人们见风使舵的能力,她早已见识过了。   只要荀彧一天不离开这宫城,玉玺就一天不放心。   天色慢慢暗下来了,后宫方向灯火通明,玉玺灵敏的耳朵,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从那传出的欢声笑语。   一天一天又一天下去,汉王的堕落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玉玺趴伏在树干上,打算今夜就不回长乐宫,在这里就地休息。   天转凉了,入夜便冷了很多,夜风吹得树枝沙沙作响,玉玺卷成了一个团,脖子下柔软的皮毛中,还藏着那早已监视完荀彧的小肥鸟。它的头扎进了玉玺脖间的毛中,屁股却露在外面,尾巴上的毛正迎风而立。   玉玺睁开眼,眼睛扫过那肥鸟的尾巴,她看见了守宫令官署处还亮着灯火,看来荀彧今夜又没回去。   自从他们不欢而散后,他似乎就没回过官邸,一直留在宫城中住着。   她明明已经警告过他了,他却还是执明不悟。   真当这宫城是那么好相与的吗!   玉玺的尾巴不爽的拍打着树干,越看越烦,越烦就越是拍打着树干啪啪响。   小肥鸟终于受不了从她毛里钻出来,一脸“毛病啊”的表情,煽动翅膀飞起来,落在了另一块避风的地方把脑袋扎进羽毛里继续睡。   玉玺忍住了没挥出猫爪子,让这肥鸟体验一下,极速升空是什么感觉。   她站起身来,几步便蹦跳到了房顶上,然后,顺着房檐跳到了地上。   明亮的官署处,只有人影印在布窗上,玉玺漫步上前,用爪子挠了挠门。   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门被左右打开,荀彧低头看着蹲在自己眼前的猫儿吓了一跳。   “小玉?你怎么……”他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发现,赶紧把自家的猫抱进屋内。   怀抱着本该在家里的猫儿,荀彧有点头疼,他倒是没怀疑过猫儿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毕竟小玉在荀邸时,也经常跑到外面去玩,从没有哪次跑丢过。   “该不是彧几日不归家,你才找来的?”荀彧想想自己离家好多日不曾回去,自娱自乐的想到这种猜测。   猫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一双漂亮的金瞳盯着荀彧一个劲的看。   “小玉?”直到再次听见荀彧的呼唤,它才发出软绵的“喵”叫声,小脑袋抵住荀彧的胸膛蹭了蹭。   要知道,它平日里只会“嗷嗷”叫,学猫叫是多么难得。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荀彧好笑的安抚着今日格外黏人的爱猫,想想晚间放它自己回荀邸又不放心,干脆把猫放在了床榻上,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道:“今夜留在这里可别乱跑了。”   猫儿回应的发出一声“喵”叫,低头舔起了爪子,直到荀彧去打水洗漱,它才放下爪子不再装成猫。   再次与荀彧面对面,玉玺的心情很复杂。   喜与哀交织在一起,都快把她拧成麻花了,感觉再跟荀彧对视一会,她就能汪的一声哭出来,然后幻化人形把他扑倒,然后拽着他的衣领子问他,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直烦到他答应自己喜欢她为止。   然而,她也知道,越是这样黏人反而会惹怒他。她以前也这么对主人秦王嬴政撒泼,结果就被绑在柱子上吊着去了。   不行,想想自己曾经在主人秦王哪里碰的壁,绝对不能再老路重走了!   所以绝对不能矫情!不能耍赖撒泼!   玉玺瘪瘪嘴,就好像是做错了事还死不承认的熊孩子一样,在床榻上磨磨唧唧,想法在离去与留下中反复跳跃,最终原地趴下砸进被褥中自闭了。   不多一会,有脚步声由远到近,玉玺如同一团软绵的泥,被荀彧捞起来时,头和尾巴都要流下去了,然后,她被送入了被褥中。周围一片漆黑,被褥里就如同她此刻的身心一样微凉。   被褥再次掀开,进来了一个暖烘烘的身体。   玉玺躲在被褥中感受着身旁人调整着睡姿,她看到被褥被掀开,一丝烛火照了进来,她看到那目若朗星的双眸竟是温柔,他唇启,像是怕惊动了什么般柔声道:“来。”   玉玺看着他,犹豫了片刻,慢慢向前攀爬着,然后从被褥里露出了毛茸茸的小脑袋,她抬头看着正在笑的人,慢慢垂下头来,无精打采的再次趴下了。   荀彧揉着今日乖巧了不少的猫儿,心想它找到宫城里可能是一路太累了,并未太在意,熄了灯,拦着猫儿闭上了眼。   半盏茶的功夫,床铺上的男人已经睡去,被窝里的玉玺却睁开了眼。   她金色的瞳在夜里闪过诡异的红光,柔软迁细的身子轻松脱离男人的臂弯,她钻出了被窝,漫步踏上了对方的胸前,然后蹲坐下来。   玉玺低头看着被自己压得有些呼吸困难的人,她上前,轻轻嗅了嗅他的下巴,然后是鼻尖,锋利的爪子越来越靠前,渐渐压在了荀彧的脖子上。   睡梦中的荀彧感觉呼吸越发的困难,在他发出低吟的那一瞬间,翠色的猫儿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身着翠衣的少女。   她双手撑在荀彧的枕边,金瞳直勾勾的盯着他,唇启,露出了隐藏在唇下的尖锐利齿,她慢慢靠近荀彧的脖子,就好像是要给予猎物最后一击的老虎,只要她狠狠咬住,不许一刻钟,她身下的男人就会断气。   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吹得整个官署处的窗户呼呼作响,玉玺猛地抬头,身影瞬间消失无踪,而被松开的荀彧面色渐渐好转。   谢必安低头看着手里提溜着的猫,责备道:“他还不到死期,你竟然想吞吃了他?你可知他是谁吗?可知你这一吞会改了多少人的命格吗?”   面对白无常七爷的炮仗问,玉玺不知,刚才发生的事情她完全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就好像是临时起意一般,她竟然想要吃了荀彧?   虽然,她以前对荀彧说过,他敢骗她就吃了他,可玉玺从没想过要真正实现这件事。可是,她刚才差一点就……   谢必安看这猫儿一脸傻样,摇摇头,“你啊,得亏我路过此地,顺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要不然你要闯下大祸,范兄都救不了你的那种。”说是路过,实际上谢七爷是来收走窦武一家老小的魂魄。可怜这些人,虽有私心却并无叛乱之心,竟都被宦官害死了。   猫脑袋被戳了戳,玉玺一点脾气都没有,乖乖让谢七爷骂。   “你本能呆在帝王身边积攒大功绩,如今却越发堕落了。”谢必安好歹是个阴官,他自然看得出玉玺有些不同寻常。   寻常的皇家之物,都或多或少的带些灵气,而玉玺如今的灵气中,竟然夹杂着一丝煞气。   很明显,她沾染了人命,或者是间接造成了谁的死亡,又或者……本体见了血。   太多的理由可以把这本该是天地间最纯净的玉染红了。   想想自家那个宠玉玺无边的兄弟,谢必安给玉玺指了条明路,“你在这么下去,早晚有一日沦落到那山野间,你若是不愿意成为那野物,就该好好的尽忠职守。”   回到玉玺中,不再化形出现在人前,任由这世间皇朝更替,任由人生人亡,不再管这世间万事。   这似乎是对玉玺来说最好的安排了……   玉玺垂着头,低声感激道:“多谢七爷指路。”然而,她不愿这么碌碌无为下去,只做一枚传国玉玺。   “玉玺明白。”她想与荀彧在一起。 第27章 荀家盛产铲屎官吗?   被谢七爷教训了一通, 玉玺也死不悔改。   她既然已经决定吊死在名为荀彧的这颗树上了,就绝对不会去旁边那颗多试几次。   不过,她想吃掉荀彧的想法也是真的, 而且绝对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想法……   只要一想到谢七爷没有路过宫城,来阻止自己, 玉玺就一阵后怕,她那瞬间真的会下嘴咬死荀彧的。   现在别说是人身了,连兽身时, 玉玺都不太敢靠近荀彧。尤其是晚上的时候, 她会趁着荀彧睡着后,跑到屋外的树上休息, 尽量离荀彧远一些,以防止自己突然临时起意伤到他。   夜里避开, 白天时, 玉玺就装作晒太阳的躺在屋顶上, 这样她既看不见荀彧,也不会被路过的侍卫发现。   这样相处了十来天, 荀彧也没察觉到猫儿突然不亲近自己就爱晒太阳是为什么,而那危机他性命的事也再没发生。   玉玺渐渐松懈下来, 不再白日里都躲着荀彧,偶尔也会靠过去让他摸一摸,但是也仅仅是摸几下,又很快与他分开。   当然, 荀彧又不傻,也不是不知道, 毕竟掐痕还是很好的留下来了, 只是他没有往妖异上想, 甚至不曾怀疑过玉玺。他唯一怀疑的是这宫城中有人想要他的性命,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没有痛下杀手。自这之后,荀彧也有注意周围人的态度,并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这事也就暂时搁在了一旁。   很快十日一轮的休沐日又到了。   只不过这一次离开宫城,就不能像之前那样借着唐衡的势力弄一辆遮蔽好的车架,玉玺只能自己蹦出宫城,再跑回荀家去。   单论速度来说,玉玺要比普通牛车快得多。   等她回了荀家,荀彧才刚出宫城大门。   今日的荀家与往日不同,院子里摆了些箱子,像是在收拾旧物,可打开的箱子里的东西又都是新的。   玉玺沿着房檐溜了两圈,也不明白平日里照顾自己的仆从们,兴高采烈搬进搬出这些箱子要做什么。   这是要搬家吗?可她也没听说荀彧要升迁啊。   玉玺歪着脑袋纳闷的盯着院子,一点没察觉到有人在看她。   在屋檐下抱着孩子的妇人笑道:“夫君你看,那屋檐上蹲着一只猫儿。”   男子笑答道:“这应该就是小叔叔信里提到过的那只猫了。”   玉玺闻声耳朵竖起来,这才注意到在对面屋檐下还站着一男一女,女子怀中还抱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   哦素!   这是哪儿来的人啊?难道她走错房子了?!   可玉玺低头看看院子里忙碌的仆从,一个个都是她记忆中荀家的仆从,虽然其中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玉玺不相信自己走错了房子!这院子里还能闻到荀彧的气息呢!怎么可能走错!   可玉玺纳了闷的盯着那对夫妇看,愣是闹不明白这俩人到底从哪儿来的。   对面的女子却笑着说,“你猜,它现在是不是正好奇我们从哪儿来?”   “家里突然多了这么多陌生人,换做是谁也要奇怪。”男子说着,竟然从袖子里翻出了小鱼干,还逗弄的朝着猫儿所在的屋檐方向晃了晃。   玉玺一脸冷漠的看着这个试图逗弄自己的人。   干嘛啊,真当她时吃货不认人就认吃的吗?!   玉玺高冷的背对着那对夫妇,还扭头威吓的对他们呲了呲牙。   女子一愣,笑道:“夫君,人家嫌弃你呢。”   “不应该啊,猫不都喜欢鱼吗?”男子还纳闷呢,拿起手中的鱼干嗅了嗅,“味道也没有变啊。”   玉玺听到翻了个大白眼。   哼,她时那么随便的螭虎吗!你给就吃多没面子。   见鱼干也逗不下来那只猫,旁边的仆从看见了,在一旁解释道:“这猫儿被主子养刁了嘴,小人们给的食物也都不吃。”   听人这么一解释,男子也不那么在意了,只是略微可惜道:“吾本想着撸上它一把。”   女子宽慰道:“等族叔回来了,让族叔抱来给你摸摸就是了。”   男子晃了晃手中的鱼干,再抬头看看屋檐上的猫,眼神中带着些委屈的意味,叹息一声道:“吾就怕把它抱下来也不一定摸得到,这猫傲,它不让你摸的时候,你费尽心思也摸不到,得让它主动过来才行。”   “那你自个儿想法子去吧,妾可进屋去了。”女子说着,抱着孩子去了内屋,留男子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廊下,看着真是格外可怜。   可玉玺才不会同情他呢。   荀彧还没回来,她就趴在屋檐上,晒着太阳打个哈欠,砸吧几下嘴趴下睡觉,甭管廊下的人换什么招,她就是不搭理对方。   荀彧不知道在路上被什么人绊住了,耽误了半个时辰才回到官邸,他一进院子就看见了在廊下喝茶赏猫的男子。   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趴在屋檐上的玉玺睁开了眼,她看见一进院子就直奔那男子而去的荀彧,都不理她的!   玉玺有点小情绪的甩了甩尾巴,抖抖耳朵,安静的偷听正在寒暄的俩人在讲什么。   “彧以为还要再等些时日才能见着你们,这一路上可还顺利?”荀彧关切的询问着,引着男子去了书房。   “劳彧叔挂念,这一路上没什么大事。”   俩人说着,一前一后进了房间,不等玉玺跟上去,房门就关上了。玉玺本想跟进去听听,结果刚抵达窗户边,窗户也关上了,还好她后退的速度够快,要不然就被窗户夹着鼻子了。   玉玺不开心的甩了甩尾巴,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听不见屋里的人在聊什么。   你们不会用笔谈吧?   以前主人秦王嬴政为了避开她灵敏的耳朵,也这么做过,反正写完了烧掉就好了,作为这个秦国最富有的人,她的主人不缺那点布。   可玉玺没想过,荀彧也不缺这点布钱!   感情她家的小哥哥还是有钱人喽?   荀彧是不是笔谈玉玺不太清楚,只是他书房的火盆里的确有写布和竹简烧毁的残骸是真的。   她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是书房大门打开后,荀彧的表情变得轻松了许多,不再是之前那样皱着眉头,仿佛对不上帐目一样的烦躁着。   而那个给荀彧带来了好心情的男人……   他现在还在试图拿鱼干逗弄她。   “叔叔养得猫还真是认生。”   玉玺一脸冷漠的无视了扫到自己鼻子尖的鱼干,继续挪挪位置,今天宁可饿死!她也绝对不咬这鱼干一口!   看见自家的猫儿今日如此倔强,荀彧笑道:“小玉平时可贪吃了,谁知道它今日又改了脾气。”说着,还伸手揉了揉猫儿耳朵后的毛。   男子可怜巴巴的盯着能揉猫的荀彧,询问道:“叔叔你说,它让别人摸吗?”   荀彧想了想,“这倒是不清楚,平日里也只有彧摸它,要不然,侄儿试试看?”   听到自己要被别人摸了,玉玺的毛都炸开了,可惜她没能跑了,被荀彧抓住了那命运的后脊提了起来,送到了陌生男子的怀中。   送过去还不忘记警告她,“小玉,可不要抓公达。”   你这个男人坏得狠!你都不让我自卫吗!   一个俩个抱着她就不撒手了,你们荀家人难道都是隐形铲屎官吗?!   玉玺乖巧的躺在男子的怀里,连爪子都没敢露出来,完美的遵照了荀彧的要求,只不过她用后腿蹬着男子企图摸她肚子的手,让他无处下手撸她!   哼!我们很熟吗,就动手动脚的!   男子试了两次,也没能成功摸到猫肚子。   荀彧想起自己平日里也摸不到几下猫肚子,提议道:“试试耳朵吧。”   只要不是敏感的地带,玉玺这只螭虎品种的猫还是很好撸的。   正在被搔着下巴的玉玺抿着猫嘴一脸别扭,抬头看看在一旁盯着她,生怕她出爪子的荀彧,简直气死个猫。   你这样迟早要失去本玉玺的!   撸到猫的男子却开心道:“攸还担心,它会比野猫难摸。”   荀彧摇摇头,相当自豪道:“小玉性格温和,不管是洗澡还是剪指甲都很听话,偶尔几次露出爪子,也没伤着人。”   玉玺甩了甩尾巴,装模作样的喵了几声。   哼哼,知道她的好了吧,快快,再来夸夸。   荀彧见猫儿尾巴摇来摇去,就知道她心情极好,乘胜追击道:“小玉还能看护家园,识得回家的路,前段时间还跑进了宫城内,夜里陪在彧身边。”   猫儿的尾巴甩的更开心了。   男子见状奇怪道:“这猫是听懂了叔叔在夸她了?竟会这么聪明吗?”   玉玺摇动的尾巴突然一僵,她抬头看看正抱着自己的人,那双深色的眼睛里,有某种探究的神色。就好像秦王嬴政初见她时,想搞明白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时的眼神一样。   玉玺开始反思起来,她是不是装得太聪明了点?会不会露馅啊?   可是装都装下来了,突然装作听不懂的话,且不是更加暴露自己了?   玉玺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尾巴,决定以后绕着这人走。   然而,对方显然并不想放弃她。   “小东西可记着,吾名荀攸。” 第28章 多功能玉玺了解一下   自从荀家多了三个人住, 荀彧不仅不忙了,还多了很多空闲,以前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书房里。后来她才知道, 荀彧把家里的产业进出帐目都给了荀攸妻室管着,所以才空下了大把的时间不用跟这些账本较劲。   不过, 他一闲下了,也不是没事做,没事干有心情了就抱着她去找荀攸下棋, 要不然就去院子喝茶, 或者带孩子。   通常情况下,是他们俩下棋, 她在带孩子。   玉玺摇晃着猫尾巴,一脸怨念的盯着正下得起劲的俩人, 她的背后就是坐在垫子上的小孩, 小不点正在试探的抓着她的尾巴撸。   你们荀家的是不是都那么爱撸猫啊——!   这小孩力气倒是轻, 好像顺着摸一把就满足了,不会像是隔壁家的孩子, 还会拽着猫尾巴做甩的动作。   玉玺扭头看看还在专注的盯着自己尾巴的孩子,她一会把尾巴摆到左边, 他就往左伸手,摆到右边,他又回过身来往右边,好不容易抓到了她的尾巴捧在手里, 她又翘起尾巴来扫在他脸上。这孩子脾气也是好,一点儿不气还咯咯笑的很开心, 抱住她的尾巴像是抱着什么珍宝一样开心的晃一晃。   算了, 哄孩子就哄孩子吧, 以前也不是没哄过。   然而,再看看俩个竟然把看孩子的活扔过来的大男人,玉玺恨不得一爪子上去拍飞了他们的棋盘!   她只是个可爱的会卖乖的小猫咪,你们竟然让只猫看孩子!良心过得去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玉玺的怨念,又或者是明白了她这只猫为这个家操碎了心,荀彧抽空伸手揉了揉她的猫脑瓜,不忘记提醒道:“缉儿,莫要用力抓它,猫儿会疼。”   一个走路还不硬实的孩子似乎听懂了一般,小孩儿咧嘴笑笑,嘴巴流下口水会自己用袖子擦擦,小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在保证会小心不用力一样。   玉玺的尾巴摇的像是狗一样欢快,尾巴尖扫过缉儿的鼻尖,引得他打了个大喷嚏。   荀彧点了点猫脑瓜笑道:“你也别欺负他,缉儿乖巧可经不起你闹腾。”   玉玺脑袋一歪,爪子抬起来啪啪啪打了荀彧手指三下,嗷嗷的叫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这个男人坏得很,把她当什么了!   “叔叔再这么玩下去,攸要赢了。”   荀彧听到自己要输掉了也不着急,慢悠悠回头看了眼棋盘,再下子,像是根本不在乎棋盘上的输赢一样,随手下完又来逗猫。   结果,自然是惨烈的败北了。   毕竟三心二意一边逗猫一边下子,荀彧能嬴才奇怪呢,不过,让玉玺吃惊的是,陪同荀彧玩的荀攸是个好脾气,竟然不生气,赢了还很开心的要了彩头。   说是要求荀彧带他去逛逛洛阳城的夜间集市。   洛阳城是有宵禁的规矩,不过,是在天完全黑下来才开始。而所谓夜间集市,其实在天还亮着的时候就开始了,会一直持续到入夜后一个时辰左右才结束,也算是寻常百姓家少有的娱乐活动。   能出去逛逛是好事,别说荀攸这一家三口,荀彧都在考虑要不要带着猫一起。   玉玺是很想去的,但是……   “嗷?”你确定要把我当成小孩一样系在胸前吗?我又不是荀缉还需要人抱着。   最后,她妥协了。   在被夹着还是被抱着,她选择被系在胸前的布袋。   玉玺趴在月牙样的挎包边耷拉着耳朵,嫉妒看着被荀攸扛在肩上开心的手舞足蹈的荀缉。她也想占领荀彧的脑袋顶!虽然有帽子很碍事,但是她可以扒住帽子的!可荀彧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   呆在布口袋里也可以,荀彧给她铺了一层垫子很柔软,就是人一多了,哪怕荀彧护着她,还是会感觉很拥挤。   荀家的壮丁多半护在荀攸妻室身旁,她一只猫而已,被无视掉了。   嘤嘤嘤!   在被挤的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玉玺怒了,顺着荀彧的衣袖往上爬。   “小玉?!”   荀彧来不及护着突然闹腾起来的猫,僵立在原地,用手护着她的尾骨处托着,生怕自己动一下猫儿抓不住就滚到地上,再让人踩着。   玉玺的小爪子伸出来,勾着荀彧的衣服爬上了他的肩头挂上,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总算是能喘动气了。   “小玉回包里。”   “嗷嗷!”不回不回!你想得美!   玉玺嗷嗷叫着,眼看要被抓住后脊时,急了还吓唬的要咬荀彧。   荀彧连忙收回手来,看着趴在自己肩头的猫儿头疼了,“你要呆在这里能抓住吗?”他现在就跑她掉下去,一旦滚到地上,他也难救它。   玉玺摇晃着尾巴眯着猫眼点点头,“嗷嗷。”在这里挂着也比呆在布包里,直接被挤的憋死强啊,再说了,我会飞啊,根本不会给你增加多少负担!   “算了,你爱在这里就呆在这里吧。”荀彧懒得管了,一会自己多注意点就好了。   看到荀彧妥协,玉玺开心了。   不过,有人的注意点不太一样。   “叔叔这只猫,当真是聪明啊。”   听见荀攸淡淡的声音响起,玉玺的毛都炸开了,这人还有完没完啊!不去看着你儿子观察我做什么!——又被抓到了!玉玺只能继续装傻,再朝着荀彧叫几声,总之驴唇不对马嘴就对了!   如果有人知道昔日单纯的玉玺,在几天之内学坏到这种程度,大概会很心痛吧。   玉玺甩着尾巴懒得搭理又在观察自己的荀攸,就让荀缉把你脑袋瓜子拍碎吧!   “滴滴,滴滴——”   “是爹爹。”   荀缉的口吃还不是很利索,发音奇怪的很,因为年纪还太小,不是很懂得控制力道,看到好玩一着急就一个劲的拍着荀攸的额头,让他带他去看看。   玉玺都能听见啪啪的响声,然而,她一点儿也不会心疼被打的荀攸,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荀攸的妻室也在一旁乐坏了,不过,她上前拉住了孩子的手道:“乖缉儿,可轻着点拍,小心把爹爹拍坏了。”   “不打紧。”荀攸倒是一脸不在意,带着孩子继续逛,时不时的帮一旁的妻子挡挡人流。   同样都是弱不经风,玉玺一尾巴拍在荀彧的后背上,你怎么就让我呆在口袋里呢!   玉玺好气啊,可是自己挑的人不忍着还能怎么样!   荀彧莫名其妙挨了这一下,“怎么突然间生气了?”因为相处的时间长了,他都能从自家猫的猫脸上,看出它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吾给你买小鱼干好不好?”   玉玺好气啊,又一尾巴甩在荀彧后背上,“嗷嗷”的叫着。   你看看人家去挑首饰了——!   她这会完全忘记了,一只猫需要什么首饰,最多也就是个猫铃铛。   荀彧完全不懂猫的意思啊,“鱼干也不要,那小玉想吃什么?”   吃吃吃就知道吃,就不会买点好看的东西哄哄人家嘛!   玉玺更气了,甩了荀彧后背两尾巴。   后背一直在挨打,虽然也不是很疼,但是让荀彧很无奈,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读不懂小玉想要表达什么。   “要不然……给你买个砚台?”   “嗷嗷嗷!”我要那玩意有什么用啊!用来砸刘宏吗!   正在宫城里心心念念想去夜市的汉王打了个喷嚏。   “朕不管,赶紧去安排,朕今夜要去夜市看看。”   汉王突发奇想想要外出,听见这件事的侍卫脸都绿了,这会夜市早开始半个时辰了,人流很多,赶人会很麻烦,可汉王要去有什么招啊。   一旁被唤来哄汉王的王甫很聪明,“要不然,就在宫城里办个夜市如何?”   汉王不乐意,“那能有意思吗?”   “当然也有意思,可以让侍女、黄门来扮商贩,主子当客。”王甫对身边黄门使了个眼色,小黄门激灵的抽空退出大殿,去安排这场闹剧去了。   看汉王还是不乐意,王甫继续劝道:“再说,宫城外人多太乱,还是城内秩序谨然,主子可以给他们安排位置,收租,不是别有一番乐趣了。”   听到可以支配别人,汉王有点被说动了,“听起来到是还可以。”他挥了挥手,“你去办吧,朕要半个时辰……不,一盏茶的功夫就要去夜市收租。”   早有安排的王甫笑道:“是,臣这就去安排。”   宫城内的汉王又开始胡来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大臣暗地里为这事摇头叹息。   汉王刘宏在治理国家上不行,玩倒是一把好手,还把自己的传国玉玺给玩丢了,现在摆在博古架最中心,被所有玉玺嫌弃的“传国玉玺”,还是十常侍不知道从哪儿为了哄他给他弄回来的假货。   这“传国玉玺”假到,除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是对的外,不管是玉身的颜色不对,连太后怒抛后的伤耳,和王莽篡权时刻上的“汉传新王莽”的字样都没有!   可怕的是,天天与传国玉玺呆在一起的汉王刘宏竟然没觉得不对!   其他六玺都要怀疑,他们的主人可能真的是个傻得…… 第29章 论用瓦片拍死主人的可行性   真没想到, 荀彧还真给她买了个砚台,回来后,就拿她的爪子, 在布上印了一个爪印。   看着他一脸开心的捧着布准备裱起来,找个风水好的地方挂上, 玉玺甩动了几下尾巴——哼,别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满足她了!首饰还是要的,不过, 可以以后送给人身。   玉玺也逃不过真香定律, 甩动着尾巴跟在荀彧后面,到底看看他得把这爪印挂到哪儿去。   最后, 他选了书房靠桌子的墙上,把长竹片缝制在布的四周做了个方形框架, 然后挂在了打了个凸木头的墙上。   玉玺看着自己一爪子下去的大作, 再看看荀彧闲来无事在布上作的画——院中池塘的莲蓬荷叶栩栩如生, 不不,还是她的爪子印好看。   荀彧见自家的猫儿盯着那“画作”直摇尾巴, 就知道她对这幅作品是满意的,抬手揉了揉它的小脑瓜子, 去忙别的了。   近日荀邸很忙,因为荀攸入城为官了,官拜黄门侍郎。是已故唐衡当初为了拉拢荀家,一方面照顾了荀彧, 一方面给荀攸开了个后门,让他立马跳级直升到现在的位置。   因为路上车马劳顿花了不少时间, 唐衡没能等到荀攸进宫城就翘辫子了。   唐衡的势力虽然已被其他十常侍瓜分, 但是, 并不妨碍他投出去的任命书继续执行。   而且,黄门侍郎这个官职说的好听,实际上跟跑腿的小黄门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荀攸跑腿的对象是汉帝罢了,平日里很清闲,只需要念念诏令就好。   荀攸入职只是水池里一个小小的波纹,更大的波浪遮盖了他这点小事。   而之前一直因为种种事情空着的皇后和大将军的位置,终于有人上位了。   汉帝刘宏立了新的皇后,名何皇后,并给寄养在道士家的长子取名辩。而新皇后的兄长何进,直接升为大将军,顶了叛乱的窦大人的位置。   何皇后册封的大典上,玉玺蹲在未央宫的脑袋顶,看着那美丽动人的女子一步步走上台阶接受册封。她长得很美,不过与玉玺记忆中那些帝王后宫的女子比起来就略有逊色了。女子身本就单薄,她看着又太柔美了,好看是好看但是显得不那么稳重,没有那种皇后该有的帝后之气,只能说刘宏你这届后宫不行啊。   玉玺摇摇脑瓜子,她虽然讨厌刘秀,但是不得不说,他选内人的的眼光比他家族其他人好多了。   新后上位,整个宫城都喜气洋洋,也仅仅只是从外表上看而已。   “最近大臣们递上来不少赈灾的请求,有一些还压在帝王的桌上没有批阅。”   这是未央宫对她说的话,夏季怕旱,秋季怕涝,冬季又担心粮食和大雪压倒房屋伤人。   几乎每年都要出这么几次事,死上个百、千的人。   实际上听得多,像是玉玺这种天天蹲朝堂的精怪早麻木了,不过对于有良心的人和忙于亡者的地府来说,就是十万火急的大事了。   玉玺蹲在屋顶看着一个个入未央宫开朝会的大臣们,屋内只有小黄门的喊声,根本听不见刘宏询问的声音。   玉玺皱皱眉,问道:“君王多久没有来朝会了?”   未央宫无奈的答道:“自你搬走后,他就不怎么来过了,整日混迹后宫,有事都让十常侍去办。”   嗬,刘宏这小子的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居然君王不早朝了!   看来荀彧买给她的砚台有用武之地了。   玉玺撸了撸毛,捡了块瓦,准备先去砸刘宏一顿,让这小子不来早朝办赈灾的事!   “你快别去掺合了,揍一顿你出了气,可你这一拳下去怕是要送他去见阎君。”未央宫说完,又提议道:“你不如去看看灾区,如果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地方,帮帮忙也好。”   玉玺晃了晃尾巴,“你以为我没去过吗?!”她以前也奉秦王的命令去过灾区,可问题是,她只是负责暗地里护送物资过去,别让人把赈灾的物资贪走,或者劫走,预见旱魃就殴打旱魃。   “我只是枚玉玺啊,既不能生米,也不能生肉,就算亲自去抓野物也喂不饱那么多灾民。”   未央宫哼了一声,“那你说,你除了大典出来亮亮相,做这玉玺的还有什么用?”   气得玉玺用爪子拍打着未央宫的脑袋瓜,“你这个做宫殿也好不到哪儿去好嘛!我好歹还能动弹动弹,你干脆立在这里整日睡大觉!”   被踩到痛处了,未央宫干脆装哑巴,不再搭理玉玺。   他要是真起来了,怕是能把整个宫城的人都吓死过去。   虽然俩精怪不欢而散,但是赈灾的事一直压在玉玺心里,她回荀邸第一件事,就是拨动荀彧的毛笔,把能摔在地上的都给拨到地上去,包括荀彧私藏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张小疆域图。   荀彧见它弄乱了书房只是默默收拾,看到她屁股地下压着的图纸时,皱着眉陷入了沉默。   玉玺知道,自己的目地达到了。   以前跟着秦王时,玉玺就见过不少败国绘制的疆域图,秦王教过她该怎么看,她虽然认字不全,但是图上绘制的图案代表着什么意思,她都懂。   虽然,玉玺看不懂上奏的竹简中赈灾的地点在哪儿,但是,这次赈灾有好几位大臣上奏,朝内朝外都知道,荀彧是守宫令的职位,接触帝王的笔墨,对这些消息更敏感。   赈灾的事虽然排在末尾,甚至在必要的守护疆土时被舍弃不予安排,但是,在和平时期,它还是会被优先处理的。   荀彧和荀攸也在为这事烦恼,开阔人脉时,也暗地里询问了其他大臣们情况如何。   汉帝刘宏一直没有处理这些事,也不知道是因为十常侍并未上报帝王不知情,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压着不予答复。   上奏的竹简一批又一批送来,但是,均变成了投入湖水的石子,除了荡出了收下的波纹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然而,近几日都会偷偷溜进宫城后宫的玉玺,却得到了不一样的消息。   刘宏变本加厉了。   最初他要扩建西园动用国库,给自己增添些无伤大雅的小福利,并没什么。然而现在……他竟然在后宫跟十常侍说,他觉得钱不够花了。十常侍提议以买卖官爵赚钱,供帝王吃喝玩乐。   汉帝很高兴,却不曾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将严重影响到阶级制度。   到时候,真是一个卖肉的屠夫都能当侯了。   玉玺心说,她才没有特指某个大将军呢。   这事起来就要遭,十常侍这妖作下去,怕是要出大事了。   赈灾的事到最后也只是走了个过场。   汉帝被扰得烦了,就随便签了个允许,只是拨过去的钱款粮食少得可怜,米水都得用水稀了再稀,才能撑过去七天,钱更别说了,一层层剥下来,当地的官再扣一半,连建房子的一根木材都买不到,就可以想象才多少钱了。   有些良心的大臣,比如先王的老臣,其中包括荀家都自己送了银钱和粮食过去,总算是能应付一段时间。   然而,即便是这样依旧有人冻饿而死,甚至没能顾及到的地方,出现了人食人,父母食子的可怕景象。   玉玺蹲坐在荀邸书房的房顶上,望着天空上的星辰皱着眉头。   阴风阵阵袭来,一声叹息传入她的耳朵中,“帝星马上要陨落了。”   玉玺抬头,看着落在身旁的人连忙打招呼,“范八爷您怎么来了?”   范无咎席地而坐,抬手揉了揉玉玺的猫脑瓜道:“吾来收魂。”   听他这么说,吓得玉玺背脊都僵硬了,“荀,荀家有人……”   “不是,吾为宫城内的贵人而来。”   只要不是荀家人,玉玺就放心了,“可八爷说为了贵人……”她想起刚才范无咎提起的帝星,猛然间明白了什么。   “是汉帝?可他还那么年轻……”玉玺记忆中的汉帝虽然有些瘦弱,但是看着还是一脸活力,根本没有死相啊。   范无咎摇摇头,“整日饮酒作乐,他早晚会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若是能悔改,还是有足够的阳寿。”   可范无咎见了多少罪人了,一百个罪人中能有一个人悔改,那就是大善人了,可惜啊,这样的人少之又少,通常只有真正去地府受罚,他们才会在痛苦中喊着知错了。   “八爷是来教汉帝悔改的?”玉玺以前也听说过,无常官看见不公也会出手帮忙,只不过他们也挑人。   范无咎摇摇头,他可担不起教帝王做人的重任,他敢做,宫城内那一堆守门神第一个不乐意。   蚁多咬死象。   范无咎虽为阎君手下得力助手,但是遇到那么多守门神也头疼,打是能打过,但是会被他们烦死。   “小玉你且看着吧,于你来说,他的阳寿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玉玺摇摇尾巴,对新旧交替早已麻木了。   只是,范八爷临走时的话,让她有点在意。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八爷这是什么意思? 第30章 第一次听说“做官费”   范八爷留下的这番话, 像是在预示着要发生些不好的事,玉玺对他留下的警告格外注意。平日里荀彧去宫城当值的时候,她也会溜去, 偶尔陪着他呆在守宫令处,但是, 更多的时候,玉玺会呆在未央宫内藏着。   汉帝刘宏还是一如既往,对朝堂的事情不闻不问, 甚至直接扔给十常侍去办。平日里, 他不是在后宫与美人们玩耍,就是呆在未央宫偏殿书房写辞赋, 极少时候亲自处理朝政。   前些时候,他宠爱的美人为他诞下了个男孩, 出了百日起名为“协”。   玉玺去看过那孩子, 毕竟是个男孩, 指不定下一个帝王就轮到他坐了。虽然年纪还小,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不过,比他那个沉迷道术无法自拔的兄长“史侯”来比, 眼睛中带着些灵动。   想起汉帝唯一活着,眼瞅着要成年的皇子,玉玺就一阵头疼。这个叫刘辩,在道士家长大的孩子被养歪了, 整天夜观星象,手里耍着几枚铜钱, 一副要得道升天的样子, 可怕的是, 小小年纪居然不学好,学什么不好,跟道士学喝酒!看见她从屋顶路过,还大喊着不吉利!   不吉利你个大头鬼!   不知道猫镇……螭虎镇宅吗!   气得玉玺逮着机会拍下一块瓦片,正砸在刘辩的脚边,吓得他哇哇大叫,要喊黄门逮猫,还拿石头扔她。   不过,玉玺好歹也当过一阵汉帝身边的宠猫,黄门看见她都痛哭流涕了,哪里敢帮刘辩,拿石头反过来扔她。而被发现的玉玺又被黄门们追着跑了多久,就暂且不提了。   日子还是这么浑浑噩噩,打打闹闹的度过了。   不知不觉间,汉帝的小儿子到了能下地走路的时候,而汉帝身边唯一的闺女,万年公主也从小豆芽菜,变成了婷婷玉立的小姑娘。再加上平日里瞎胡搞的刘辩,整个宫城内遍布了三个孩子乱跑的身影。   玉玺立在未央宫顶上,耳朵便传来大臣们讨论朝政的声音。   这段时间来,臣子们也习惯了汉帝不怎么理朝政,他们就自己丰衣足食的日子,虽然十常侍把持着朝政,但是一直也没怎么做的太过,顶多就是在钱财方面贪得无厌了些,所以遇到需要钱财的地方,大臣们就干脆把钱改成粮食,这样就算十常侍克扣,也扣不了多少粮食,而刻意写的钱,就当是喂狗了。   可哪怕是这样,本就不富裕的国库没能经住折腾,终于被彻底掏空了。又遇天灾,要支援去旱灾地区的钱粮,是一枚一粒也拿不出来了。   平日里还有争论声的朝堂安静如鸡,大臣们难得能静下心来讨论如何解决灾情。   有人提出,“可以把分下来的粮食再分,富裕一些的多拿出一些来,留下足够度过半年的就可以了。”   也有人不赞同,“此法只能救一时,万一别的地方也有灾情,再分,挨饿的人只多不少。”   也有同意的,“就算是分出来的足够,也不知道能否平安运过去。”   大臣们一时间沉默以对,他们都心知肚明。不怕神一般的敌方,就怕猪一样的我方。贪得无厌的人真是太拖后腿了!   “要不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也不能出此下策了。”年老的大臣叹息一声,说道:“让灾民迁移吧,去最近的大城池,再派人说一声,让粮仓放粮。也比咱们白帖进去粮食强。”   这法子是好,只是……   玉玺明白,事情远没有大臣说的这么容易,这一路上谁敢保证不遇到些事,谁又能保证灾民能找到吃得坚持到城池。   这是一场博弈,筹码是百姓的毅力和运气。   然而,大臣们都输的很惨。   从灾区到大城池的一路上,伏尸百万,直至千里。   除去老弱病残,一个村落不到百人,最后只有零零散散几人抵达,多为男子,大地方就更不用说了,几百人居住的小城池都走空了,能有几十人抵达就算不错。更有没有出村口就饿死在路上的人。   起初,宫城内还有人核算伤亡人数,最后干脆就来一个点一个名核对,等了十来天都没有再出现的,就干脆在核实竹简上划去名字。到最后,抵达的灾民再重新制成一则新竹简,也就一卷一米,一共四卷,记录了大约几百人的名字。   得救的只有一些身体健康强壮的年轻人,整个收留帐篷里见不到老人和小孩,连女人都少之又少。   没人敢想因为什么,所有人对此沉默不敢提及。   身体上的伤痕可以在时间中被治愈,但是,这一次灾难却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不管是亲人,还是一生努力而来的家业都付诸于东水。这份灭顶之灾如同一根带着倒勾的刺,深深的扎入灾民们的身体内,让他们从此一跌不振。   他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的振作起来,也未试图在大城池中找些事情来做养活自己,而是更多的指望着粮仓分下来的粮食,凑付着过日子。   灾民在绝望中浑浑噩噩的度过,也给收留他们的城池带去了压力。平日里,城池中的粮仓也只是在自给自足上,勉强宽裕的保持着正常运转,在接收了几百个吃白饭的灾民后,出得多入的少,粮仓里的粮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最后不得已,粮仓减少了给予灾民的粮食量。   最初,自然是让领取了粮食,却发现粮食明显变少的灾民们哀怨,当然也有闹事要挣一挣口粮的人,不过都被守城的将士镇压了下去。   守城的将领早已受够了这群灾民,巴不得他们闹出点事来,这样就有理由抓人,然后就地处决了事了。这样不止能打压这些刁民,还能减少点分口粮的嘴,何乐而不为。   对于管理着城池的官员来说,爱心泛滥拯救灾民于水火那是大善人该做的事,他们不在灾民耽误自己工作时,看着亏空的粮仓,气得落进下石就算不错了。   对于还在发展中的城池来说,灾民简直就是飞来横祸。   天灾本就难免,接手了灾民的官员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只不过,这群灾民逗留不干活的时间越长,官员就越烦他们。   毕竟都收留了你们,给了你们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了,还能温饱过日子,结果每一个上进的自己努力养活自己,都指着粮仓分下来的那点食物,吃饱了还给人闹事。   说实话,没有直接把人都赶走,已经是官员心善了。   粮仓给予灾民的粮食一天天减少,眼瞅着就要出事了,不过,守城将领们并没有得到粮仓被袭击的消息。   又去了灾民收留处才知道,有个道士在给灾民们讲道,并鼓励他们走出这场灾难的阴影,积极向上的去生活。   守备士兵见道士也只是开导灾民,没乱给人喂符水之类的事,也就给顶头将领回报一声,就没再管了。而灾民们听过了道士的话后,也渐渐的开始为城池做事,久而久之,连官员都没再去管那各处为人讲道的道士。   谁也没成想,这道士会把他的道法发扬光大。   正趴在守宫令屋顶晒太阳的玉玺打了个哈欠,砸巴了几下嘴,看着疾步而来的荀攸甩了甩尾巴。   他进屋没多久,玉玺隐约听见他说:“今日要上任和升迁的官员都没有来点卯。”   她听见荀彧问道:“怎么了?”   “攸听说,是因为要上任,需先支付官位所在二十五年以上的合法收入才能上任,许多官吏交不起这“做官费”才弃官走了。”   屋内沉默了许久,玉玺才听见荀彧带着怒气的小声道:“胡闹,真是……。”要不是这是宫城中,有荀攸拉住了他,怕是还要再多念叨几句。   玉玺不是很会算账,不过,四百石叠加二十五次的话,就很有画面感了。   真黑啊,刘宏你这个臭小子跟谁学的做生意啊!   你这不是卖官而是卖别的,恐怕会直接饿死自己的吧!   不只是玉玺这么想,知道这件事的其他官员也这么想。   这就相当于俸一千石的官,需要支付一千万钱,年俸两百石的官,就要付二百万,除了世家、诸侯拿得出这笔钱,寻常人家哪儿能凑到。   人主啊人主,这笔买卖你是赚发了,可是坑死他们了。   一时间,不少官员因为交不起这笔升迁费用,干脆就辞官不做,回家种地去了。   更有的官吏交得起,但是看看汉王那个熊样子,算了,还是回家种地去吧,开个书院都比在这儿强。   平日里还热热闹闹的朝堂上,一下子就被清空了不少。   只有还未到升迁时候的官员们,还呆在朝堂上屹立不倒,而能办事的几个,早就收拾好铺盖走人了。   本来荀攸也想走,不过被荀彧拦下来了。   “你是唐衡送上来的,他们暂时不敢动你。”   像是守宫令这种挪窝都没地方挪,升迁困难户与“做官费”没缘分。荀彧只要交出荀攸的钱就够了。   而挂着唐衡旧部身份的荀攸,念在唐衡对自己尽心尽力上,汉帝也没有多为难,把本该二十五年一起交的官费,改成了一年交一次。还因为荀攸是唐衡推荐的人,爱屋及乌,经常使唤荀攸。   只不过,荀攸并不开心,捏着玉玺的爪子闷闷道:“还不如让攸走呢。”   玉玺翻了个白眼:那你也让我走啊! 第31章 听说玉玺要搬家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 汉室的腐败已经由内而外了,谁也挡不住它腐烂的速度,谁也拯救不了它必然衰败的事实。   玉玺已经记不清第几次从荀彧的书房里, 听见他们在讨论着劝阻皇帝的事。然而,每次他们说完, 也决定好了如何去劝阻皇帝,可实践的效果,远不如他们想象中那么成功。   十常侍垄断了所有给汉帝的消息, 只将部分美好的事物上报, 大部分事都被压下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让汉帝知道。   打着体谅汉帝辛苦的旗号, 十常侍做着独揽大权的美梦。   其中有几次太过严重,十常侍也被大臣们联合弹劾, 然而, 这也只能拔掉他们几根毛而已, 宦官太多,总有合适的人替补上十常侍空缺的位置。   只有将他们连根拔起, 才能永绝后患。   窦家曾想这么做,结果惨败到全族赔进去了, 现在,何进也想除掉碍眼又拖后腿的十常侍。只不过,他现在并没有那么多空闲这么做。   因为朝廷对难民以及灾祸的不作为,终于让农户爆发了。   大军清点出城时, 玉玺正窝在城门上打哈欠。最近荀攸逮着机会就想撸她,太烦人了。实在受不了他的紧迫盯猫, 玉玺就逃家跑出来晒太阳了。   守城将士对她还算不错, 没有驱赶也没伤她的意思, 吃饭时,还顺带给她留点面饼吃,当然她不可能吃面饼,顺爪就都送给荀家隔壁院子里的小白猫了。   玉玺瘫在城楼屋顶晃晃尾巴,仗着自己视力好,一个劲的盯着领兵的将士看。她是只记性一般般的精怪。对于汉帝手底下的人是不怎么在意的,也从没主动记过他们的名字和容貌。   除了荀彧和荀攸家那几口子外,玉玺看谁都是一个鼻子俩眼,懒得去分辨他们有什么区别。就像人分不出同色的牛和牛之间有什么区别一样,动物看人也是一样。你若是不长的夸张一点,根本就不好分辨。   玉玺虽然还不至于瞎到这种程度,但也好不到哪儿去。靠着气味和百年混迹在人中累积的经验,她分辨人的能力还算不错,最起码审美是正常的!要不然也不会纠缠着好看的荀彧了。   所以,她对领兵出城的将士还是有点印象,那是何皇后的娘家哥哥,名叫何进。   他因何皇后平步青云,如今在朝中小有名头。   据她所知,何家的出身一般般,说好听点算是小地主,不好听的也就是普通寒门,生活只比平民百姓好一点。因何皇后入宫了,这才算是挤入了士族中。不过,名门望族对他们家是看不上眼的,明面上对何进恭敬,可是转身后,便是一张冷漠的脸了,要不是还有汉帝宠着,他们根本不把何氏当回事。   玉玺摇晃着尾巴,看着事业平步青云的男人清点士兵,他留着须,看着年纪比正在年华的何皇后大多了,俩人站一起,说是父女也有人相信。   何进这次带兵出去,好像要去镇压寿春附近的匪盗。   她是从未央宫哪里知道的这事,未央宫说起这件事时,还笑那些匪类没有脑子,选哪儿落草不好,偏偏选中了寿春附近。   玉玺不是很精通军事上的事,不过跟着秦王久了,又听未央宫叨叨,她是想不会点都难。   寿春啊……被建业,庐江,小沛,汝南,许昌包围着。   这些土匪是多想不开啊,居然选择寿春这个被围绕疼爱的地方落草。   玉玺都不知道该不该可怜那些匪类了。一旦洛阳重视这件事,派兵出城围剿,其他几座城池也会或多或少安排人接应,以表明态度。人数一多,别说是剿匪了,哪怕是去攻打一座小城池人也够了。   据未央宫说,何进这次带出去有小五千的人马了,虽然都是步兵,但是带了自己的副将,还带了个幕僚军师。   只是剿灭个贼窝,你至于这么折腾吗?!   洛阳城内的将军们又都不是傻子,未央宫说未必真是剿匪,说不定是另有别的事要做,只是借助着剿匪这个名头罢了。   观汉室如今的现状,玉玺伸了个懒腰,转身蹦下城楼顶子,晃晃悠悠的往荀邸走。   这刘氏折腾没了就没了吧,反正玉玺也受够了这个家族,巴不得这天下换个主子。   反正换了谁,也比不过主人秦王嬴政。   等玉玺晃悠回荀邸时,荀彧已经点卯回来了。   荀彧今日回来的格外早,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份信件读完后,眉毛就一直皱褶没放开过。   玉玺蹲在屋檐上,看到侍从将荀攸带了来,叔侄俩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谈论起了信件的内容。   这封信是从荀彧和荀攸老家颍川颍阴寄来的,荀攸称呼寄信人为叔公,而荀彧则称呼对方叔父。   “叔公平日里隐居不闻外事,怎么突然间送来信了?”荀攸为荀彧倒上茶水,再看看那信的字里行间中只有问候。平日里他辈分小,与叔公们往来不算多,实在是不明白叔父想干嘛。   在各位叔公盯视下长大的荀彧就不一样了,“平日里也没收着过叔父的信。”荀彧隐约感觉到心里有话,但是怎么想,都不觉得叔父带来的是好事,“叔父最烦那些弯弯绕绕的事,只要没人来烦,他老人家能在草棚种一辈子花。能让这位出来写信的事,想来是有关于荀家的大事了。”   荀家里能请动这位大佛的人太少了,除非是荀家租屋塌了这种大事。   “叔公信里也不明着说出了什么事,这让人怎么猜啊。”荀攸苦着脸,展开信再次看了遍,哪怕是可以读首字,也找不到叔公这信里的藏头话。   叔公啊叔公你到底是要小辈做什么事啊。   家里头有这么一个有事不明说,就是要让你猜的家长,真是让人头秃。   荀彧太了解他这位叔父了,如果安排侍从去询问的话,怕是连草棚院子的栅栏门都进不去。   “不如吾回去看看?”荀彧说着,从怀里又掏出了另一册竹简,“反正吾也到了上任期,守宫令的官职不去也行。”   但是,离了这洛阳城,他怕是没什么机会能再见着玉……玉玺了。   荀彧皱着眉,心里纠结了半会儿,提起笔来在那册给他续职的竹简上勾画了一下。   “吾明日去递上这册竹简。”   荀攸点点头,心里却好奇叔父刚才那份犹豫源自什么,他无意间抬头,正看到坐在房顶上的翠猫,它两只金灿灿的猫眼直直地盯着叔父,像是要在人身上盯出个洞来。   明明没有风,荀攸却莫名觉得有点冷。   而反观荀彧,像是习惯了一样,一点儿都没被影响到。   从头听到尾的玉玺很不开心,这小子是想干嘛?!不任守宫令了?!怎么不当守宫令了!这是要走了吗?这小子想上那儿?!   玉玺这会都忘记,之前是谁想荀彧赶紧离开乱成一锅的洛阳城。   第二天一大早,荀邸就开始了忙碌。   荀彧在洛阳城也住了不少时候,攒下来的东西只多不少,规整了必要带走的东西,竟然比荀攸夫妇来时还多了一口箱子。箱子里的东西,多半都是攒下来的书册,以及一些布上所作的画卷,其中被好好裹住收起来的就是玉玺猫身的那幅画了。   还有玉玺的各种猫用器具。吃饭的小盘子啊,喝水的铜碗啊,荀彧让人拔鸡毛做的逗猫棒啊等等。光猫的用品就装了一箱子。   玉玺蹲在房顶上,看着侍从们忙忙碌碌,荀彧去宫城了,因为只需要交接一下工作内容给新的守宫令,不到正午人就回来了。检查过了搬到廊下的东西都有什么,屋内有无落下的物件。忙完了,才如往日一样去书房。   玉玺从房顶上跃下,又蹦到书房的窗户上,屋内的荀彧正在从博物架上取下竹简,他回过头来看到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小玉可有期待随彧回颍川?”   玉玺皱着眉,心里说不出的苦闷。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出洛阳城,跟荀彧回家有什么可期待的?   玉玺愁死了,万一出不去城可怎么办。   “小玉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荀彧只觉好笑,捏捏猫儿的小肉脸,将它从窗台上抱下来,坐在椅子上,将猫儿放在腿上打开了竹简。   荀彧一边撸着今天格外安静的猫儿,一边想着该怎么把昨天写好的竹简递出去。想起今日没能见到玉玺,荀彧就一阵烦闷,他想把自己要离开洛阳的事与她说说,哪怕以及无法将心意告知,也想再见见她,可对方显然是不想见他,到他离开宫城,也没见着人影。   被抚摸着的当事人正迷迷糊糊,昨日她光想自己能不能出城的事了,也跑去城池哪里试了试,跟在宫城内一样,城池上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阻隔了她。   一想到自己可能出不去城,玉玺一晚上也没睡好,被荀彧撸了几把,浑浑噩噩的趴了下来,不知不觉就呼噜上了。   这书房中,不管是猫还是人,心里都压着事。 第32章 番外篇——七方玺   自从玉玺的身份暴露后, 荀彧有一件事一直压在心底。那就是,他们龙族到底有多少品种?   俗话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但是仔细算算,龙族品种好像不只是九种吧!   “龙族真是好胸襟, 竟然也能与蜈蚣相配。”看过话本的荀彧合上书,喝了一口茶压下心中的惊愕。不过转头一想,自家娘子不也被蚰蜒, 蛇纠缠过吗!   本来这俩是准备纠缠他, 结果见了玉溪后,竟然妄想全都要。   荀彧至今还记得, 玉溪呆愣过后,一拳锤断这俩的画面。   有点血腥, 但是真刺激!   事后典韦可开心了, 转头就把这俩泡了酒, 还说精怪泡的酒还真没喝过,一定要带给阿瞒尝尝, 还蹿腾玉溪去抓只蛟龙回来。   荀彧头疼,你当蛟龙是那好抓的吗?   奉孝还想趁机偷喝, 被他一巴掌打在蠢蠢欲动的爪子上。   对上典韦,主公还能四两拨千斤的回绝,奉孝遇上酒,那就是没救了, 这要喝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打扰最近身体不好的戏志才,不如看住郭嘉不让他乱来, 他上次喝醉摸错了房间上错了床铺, 把来送东西的玉溪吓到了。   玉溪还当他最近怎么被曹主公折腾了瘦了那么多, 也没看清睡在床榻上的人真容,只看一个背影就哭着去给他做了一大桌子饭,当然最后自然是便宜了同在一处官属处工作的几人。   “文若!”   听到门外熟悉的唤声,荀彧眼睛一眯,嘴角一翘,开心的起身去迎,一天三趟来给他送饭送东西的娘子。   人身的玉溪不管多久都美貌依旧,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即便早已嫁为人妇,也依旧美丽动人。   看着跟在她身后如同尾巴的几个孩子,荀彧道:“夫人的小尾巴可够长的。”   玉玺闻声停住脚步,疑惑的回头,跟在她身后的那几只小尾巴,一溜全都撞了上来。   玉玺被撞纹丝没动,几个孩子倒是龇牙咧嘴,其中被夹在中间的曹植最惨,被几个男孩挤得小脸通红。曹昂和曹丕离得远,完美回避了伤害。   “你们几个小子整天毛毛躁躁的,看把子健撞得!还不道歉!”玉玺气急,直接揪住其中最大男孩的耳朵,想当年她也毛毛躁躁,如今竟反过来能教训别人了。   不过,最惨的还是被玉玺揪住耳朵的帝之玺,在皇帝玺和天子玺中,他总是被先念名字,被大姐姐排在老大的位置上,每到需要顶缸的人,他就会被几个弟弟妹妹推出去。   帝之玺很不开心,让跟他同一时间化身的天之玺当老大行不行!除了占了长幼的优势外,他就剩下给这几个丫头小子顶黑锅了!   问题是,他们精怪什么时候伦理根这么清晰了!六方玺虽然都属于皇帝,可他们的做工玉料都不是一块玉。只是巧合一天化身,他们知道有个大姐不就够了,还分什么先后化身排辈!排什么亲戚关系!   帝行玺和天行玺见帝之玺一脸苦相,这长得一模一样的俩姐妹嘻嘻笑着,作为两边夹在中间的三姐和四姐,她们对哥哥与弟弟就是能折腾就尽情的折腾,大姐夫可说了,男子该对女子礼让三分。所以,她们两姐妹也就欺负到三分就收手。   帝信玺和天信玺排行最小,也不知道是谁给这俩灌输的哥哥礼让弟弟的思想,也是整日欺压帝之玺。   帝之玺心里苦,只能趴在天之玺身上哭。   荀彧隐约看见抱着帝之玺的天之玺勾起了得意的嘴角。   这计划通——!   玉玺还不知道这几个小的背着她做了什么,只有荀彧头疼的盯着天之玺,想想,他就不该答应这小子,把他送去给奉孝打下手。   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一定是奉孝带孩子不够认真。   可怜郭嘉好好待在官属处,没事去军营溜溜,不止得给主公带孩子,还得给荀家带。   “嘉到底是那点看着像是个教书先生了。”郭嘉心里苦,倚在荀彧官属处的门上愁的要命,他得顾着工作还得看着曹家和荀家的这几个长大的熊孩子。文若你就不能自己带吗?   看见郭嘉露出怨念的眼神,荀彧咳嗽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玉玺见郭嘉脸色不好,担忧道:“郭先生最近没休息好吗,眼圈好重啊。”   如果不是太不文雅了,郭嘉真想翻个白眼。   “托玉夫人的福气,嘉已经几日未午睡过了。”他平日里觉浅,只能靠午睡补觉,如今看着孩子哪有时间午睡。   “啊?”玉玺是知道郭嘉有午睡的习惯,不过她最近太忙了,东奔西走传递探查消息,没想到几日没管几个娃,他们竟然折腾的郭嘉连午睡都睡不了。   玉玺低头看了看在身旁环绕的六个小的,左手右手各揪住一只耳朵问道:“我记得我离开前,嘱咐过你们要午睡!”   被揪住耳朵的帝之玺和天之玺苦着脸,天之玺还有脸反驳呢,“吾有睡的。”   “睡哪儿了!”玉玺凶巴巴的追问。   “在在……在典韦哪里!”   谁都知道典韦整日跟着曹主公,主公上哪儿他就守在外面,去个茅房也会跟着,除了晚上会回家外,一天到头跟着曹操跑,他连自个儿儿子今年多大了都不清楚,却清楚的记住了有关曹操的每一句叮嘱。   玉玺冷着脸,掐的更用力了,“你是陪着典将军睡在了院子里吗!”   天之玺刚想反驳说是去找典满了,结果对上大姐姐冷冰冰的视线,瞬间撒气了。   “没……我是去找典满来着。”   “好啊,你小子胆子大了,竟然敢对姐姐撒谎,明明找的是典满,干嘛把说是典将军!”玉玺怒上心头,松开手,轮起拳头就要爆锤身前的小子。   寻常男人可拉不住玉玺,在荀彧的官属处的院子里,直接上演了全武行。   玉玺是能扛起大石头,被典韦称赞过的女子,而她又是精怪,真想下手打人,那力道贼疼。   天之玺被揍的嗷嗷叫,连原型都要被揍出来了,要不是声音太大,引来了几位将军,玉玺能把天之玺打成大锅。   夏侯惇,典韦几个将军夹着蹬着腿的玉溪,再看被揍的鼻青脸肿的男孩,玉夫人下手可真黑啊,好好一个俊俏的郎儿愣是给揍成了猪头。   再看苦笑着的文若,其实娶个能生又漂亮的老婆也不是什么好事。   血淋淋的现实啊,快看看荀家这四子两女,俩闺女以后被哪家混小子惦记上先不说了,主公这边怕是都不够分的,这四个小子简直浪上天。   谛之能一遍哭着,一边把人往死里捶。   天之就是个腐黑,把奉孝那点底子学了个十成十。   谛信和天信倒是好的,只要别凑在一起。这俩孩子别看一高一矮,年纪差着两,三岁,套路是一样的,一脸无辜的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你,仿佛你不给点好处就是对不起他们。   听说李典没抵抗住,被这俩小子坑去好几本手抄的孤本,虽然孤本还在,但是他平日里看的手抄没了,还得再抄才行。   乐进也一样,刚托人打造好的匕首,转眼进了荀家这俩小子的口袋里。   虽然这四个小子“上天入地”闷声作大业,可作为伯伯的他们,完全没想拦着不说,其实还挺看好这四个小子的。   日后曹主公的旗下,必定会有这四个小子的身影。   然鹅,再看看自家的混小子……   不行啊!怎么能被文若家的比下去!必须比人家强!   先不谈后辈几个可怜的小子怎么被其父亲往死里练,看着玩闹在一起的几个小子。   玉玺还是欣慰的,尽管他们是精怪不该混迹在人群中,可文若接受了他们,主公接受了他们……日后,说不定也能被更多的人接受。   “小玉。”   听见荀彧的唤声,玉玺闻声侧头,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夫君,她笑了,抬手按着他的肩,将唇凑到他耳边道:“我有事告诉你。”   “嗯?”荀彧回应,微微侧头,文若的目光落在撤回身的夫人身上,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温柔的悄悄拉住她软嫩嫩的小爪子,“什么?”   “我有孕了。” 第33章 自家的白菜总是最好看的   车架摇摇晃晃, 车内垫子上的小猫团成一团,在摇晃中慢慢抬起脑袋来,它的脑袋随着车一起摇晃, 睡眼惺忪的样子十分可爱。   玉玺一觉醒来,就明白自己离开了那座困了自己百年多的城池了。心底说不出的高兴, 想一蹦三丈高表达一下兴奋的情绪,可身子骨又懒,最后只翻了个身团成月牙样, 长尾巴晃晃悠悠一下下打在软绵绵的垫子上。   荀彧拿着书, 听见拍击声,低头一看, 便见猫儿睁着带困意的猫眼看着他,抬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 揉到它舒服的眯起眼睛又要迷糊过去, 才轻声道:“这一路上你倒是雷打不动睡得舒服。”心里觉得好笑又可爱, 又揉了一会才收手继续看书。   玉玺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又趴在了垫子上睡着了, 她这一睡倒好,一直睡到了荀彧老家。   这一路上车马劳顿, 它又好几日沉睡不起,还不吃不喝。玉玺是精怪自己是没事的,倒把荀彧吓得够呛,生怕猫儿路上出了毛病。   “猫冬日也冬眠吗?”抵达目的地荀彧下车, 抱起瘫成一滩的猫,一边疑惑, 一边走进荀宅大门。   荀家老宅这边有人打理, 荀彧一路往自己院子走, 院中每处的景致都与他离开时一样,只是接近入冬的时候,院中的花草难免有些斑秃。   回了自己的家便没有那么多束缚,荀彧也放松下来,也比平日里精致的时候带了些懒散。   每每到出门的时候,才又变回那精致的荀家子弟。   荀彧休息了一夜,离家时还特意嘱咐过仆从,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带回来的猫儿,它要是醒了,就赶紧准备温水和温食,它要是还睡着,就给它盖个布保暖。   这些玉玺都不知,她一直睡到黑夜将近,才睁开猫眼,在温暖的垫子上伸展开四肢,一边打着露出利齿的大哈欠,一边甩了甩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蹲坐在了垫子上。   清醒过来入眼的是不熟悉的景色,要不是能嗅到那熏香掩盖下属于荀彧身上的气味,在陌生的环境里,玉玺能瞬间炸毛来个一蹦三丈高。   这是哪儿啊?   心里带着这样的疑问,玉玺抬起后爪搔了搔有点痒痒的耳朵,舒服了后,舔着爪子开始洗脸。没一会,听见屋内动静的仆从便给玉玺送来温食,温水,看着她食用了后,才放心的收起吃干净的碗,又加了点温水才离开。   荀彧入夜才从叔伯那边回来,一回来便问自己的猫儿怎么样了,听见已经醒了,也吃了食喝了水,这才放松脚步轻快的往自己院子走去。   玉玺听见房门被从外打开,那熟悉的气味直冲她鼻尖中,她也没管,继续梳理着自己的毛发,争取在心上人见到自己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就好像人无法分辨鸭子与鸭子之间的区别,在荀彧眼中,自家的猫儿就算是炸毛了,也是好看的。   就像临街卖瓜的王二,见人就说自家的瓜是最好看的。   “小玉你可算醒了。”   许久没见着活蹦乱跳的爱猫了,一时间,荀彧有些失了往日的冷静,抱着爱猫蹭了又蹭,亲了又亲,一直把玉玺折腾的炸毛了才放手。   刚梳理的毛发又被弄乱了,玉玺跳出荀彧的怀抱,用猫眼瞅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梳理毛发。   从一直猫眼中看到了怨念,荀彧只觉好笑,趁着猫儿背对着自己,用手指逆向摸它背脊毛。   玉玺被气得一爪子拍在荀彧手上,气呼呼的挪了挪屁股。   这男人缠起人来真讨厌,毛又乱了。   玉玺赶紧舔了两口后背,可惜的是,尾端这一小块位置,甭管是成了精的,还是没成精的,想靠自己舔到难如登天。就像抓痒的时候总是抓不到,只能靠外力蹭着解痒一样。   玉玺心里这个气呀。   猫儿气得用嘴去咬荀彧的手,像是在无声的跟他说,你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是人干的事吗!   虽然毛被弄乱气得要命,可她也没下口狠狠的咬,只是叼着荀彧的指头,郁闷的盯着他。   荀彧也知道自己做错了,赶紧道歉:“是彧的不是,不该一时高兴弄乱了你的毛。”   玉玺这才放下嘴里叼着的指头,赶紧梳理自己的毛,又用后腿踢了踢荀彧的胳膊,让他帮忙顺顺尾端够不到的哪块。   猫儿这身光滑的毛皮,晚饭前也没能整理完,吃过饭后,荀彧还拿木梳帮它梳,又整理了半个时辰,玉玺才对这一身顺滑油亮的毛皮满意了,放过荀彧,赶着他去休息。   夜色越来越深,蹲在桌上的玉玺,瞪着猫眼如同一盏绿幽幽的灯,在屋内看着格外的渗人。床铺上的荀彧已经熟睡了,他是文人,一路赶回老家只歇了一晚根本不解乏,第二夜又是沉沉睡去,连房内有异响都未听到。   玉玺蹲在桌上一动不动,唯有耳朵在轻轻抖动,像是在倾听着什么。   寻常人听不见的细小响动,对听力惊人的动物,甚至成精的精怪来说,那声音与在耳边没什么两样。   仿佛有几百条腿在地上磨蹭着似得,沙沙声不绝于耳,玉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一只有一尺长的大虫子从阴影处爬了出来,爬出阴影一半时,它还抬起脑袋左右瞅了瞅,似乎是没看见蹲在桌上的玉玺,确定没有危险后,直径向荀彧的床铺爬去。   哦素!这是什么东西?!   玉玺是皇宫里的,虽说跟着张良在外面住过一段时候,可也没见着过这种虫。   腰那么细,脚那么多……毛毛虫的亲戚吗?   玉玺以前爬树逮过毛毛虫,猫嘴碰上那东西,那感觉真的是终身难忘,她嘴痒痒了十几天才舒坦。   用猫嘴叼这种事,她是决计不会再犯的,可没说不能用爪子按住。   玉玺想罢,一跃腾空,在半空中弯了一道漂亮的弧线,一爪子按在了虫子的腰中间。   突然被人按住腰,虫子吓得弯成了一个直角,扭头就看见眼前一只毛茸茸的庞然大物。再仔细瞅瞅,这家伙好像跟自己一样是成精的,亮晶晶的眼睛,毛茸茸的皮毛,还……还挺好看的。   色胆包天这四个字也是壮胆。   虫子有些扭捏,对着玉玺竟吐露出人言,声音还有些温柔婉转,“小生……”只是话还没说完,他只觉脖子一疼,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玉玺低头看着被自己压住脖子的虫子,又抬头看了看床铺,荀彧睡得太熟了,听见了声音也没抗住困意,翻了个身睁开眼大体瞄了一眼,又闭上眼睡过去了。   玉玺气结,这么没有警惕心,这要不是她在这里,荀彧还指不定被这虫子怎么欺负呢。   越想越气,玉玺垂目,对着虫子凶狠的呲了呲牙,用爪子把对方团成了个球,直接顺着窗户扔出去,扔完还不忘记对窗外放狠话,“再来折了你。”她也不敢太大声,生怕吵醒荀彧,只用了能让精怪听得清的嘶吼。   虫子在地上滚了三滚,百脚朝天瘫在树丛里大半夜,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才翻过身来匆匆逃跑。只是逃跑前,他还不忘偷偷瞅了瞅那窗边闭目养神的猫精。   真是好看,他还是第一次见浑身翠毛的猫呢。   要不是碍于天快亮了,他不能在白天烈日下呆着,真想在花丛里看到天荒地老。想罢,趁着天色还暗,匆匆逃出荀彧的院子,边跑边感叹未能与小郎君亲昵,一边感叹着,那猫精的毛皮可真好看。   第二天,天亮能视物看清楚东西了,玉玺就在荀彧屋里子转悠。   一大早就听见又抓又挠的声音,荀彧颤巍巍的从床铺上爬起来,眼球里布满了没睡好的血丝,幽幽的转头看着像是得了狂躁症的爱猫。   “小玉你这是做什么呢?”   荀彧话落,玉玺刚巧钻进了他的床铺底下,没一会钻出来,又钻进了柜子的角落。   咔哧咔哧,哗啦哗啦。像是木墙被凿穿了一样的声音。   荀彧头疼,赶紧掀开被子起来,伸手去够柜子后面闯祸的猫,“小玉,这木头的东西可经不起你挠,抓板不是给你放在屋内了吗。”   家用的木柜何其大,想够到娇小的玉玺根本不可能。   荀彧无奈,赶紧穿戴好,叫了几个年轻力壮的仆从进屋,让他们把柜子挪开好抓猫。   沉重的实木柜子一挪位置,便露出了早已被虫蛀空了的角落。   荀彧的家虽然有人打理,但是一些边边角角也难免年久失修,木头被虫蛀空了也实属正常,只是……没想到蛀空的地方漏了个大洞,漏风不说,再大点都能钻进来个成年人。   得亏后面还有个后院,蛀空的位置刚好有树丛挡着,倒是没出什么事。荀家的管事知道了,赶紧叫人来修正,用石墩子砌好,又用整块木板平和起来,这处修好,又检查了其他的地方,被猫儿抓过的位置,大大小小都漏风了,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虫蛀的。   小功臣玉玺舔着锋利的爪子,窝在荀彧怀里,跟着他搬去了前年才修正过的书房。   徒留下某位在是墙角边暗自神伤,叹息自己凿的地道和家没了。 第34章 夭寿呀,玉玺要在线掉马了!   本以为解决掉一只窥探荀彧的玩意, 就能继续当一只废猫,谁能想到还没清闲几天,竟然有人得到了荀彧回家的消息, 亲自上门拜访。   与那戳在大门口人高马大的壮汉面面相觑时,玉玺感觉到了猫生的艰难。对方沙包大的拳头一摊开就把自己撑起来了, 只留她的两条后腿悬空在外晃动着。尽管她本体与壮汉比更大,但是,以猫身看世界什么都是巨大的, 被吓一下还是会有点怂怂。早知道她就不从屋檐上直接跳下来了, 谁能想到对方能接住自己啊!!!   玉玺内心惊涛骇浪,僵在那儿像个小雕像, 而拖着她的壮汉也一脸纠结。刚才看见黑影的时候,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了, 谁能想到手里是一团热乎乎又软乎乎的毛玩意, 看它脖子上还系着发带, 像是有人饲养的样子。   大汉一脸凶神恶煞的拍了拍脑袋,他向来不受这些小东西的喜欢, 不管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见着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除了经过训练的马,寻常马见了他更是吓得贴着墙走。难得摸到一只猫,自然是……   玉玺感觉到肚子趴着的地方微妙的变窄了?!   一定不是最近荀彧喂的太好变胖了对吧!!   精怪怎么会变胖呢?一定不是变胖!   大汉收紧掌,感受了一下家养宠物柔软毛茸茸的毛皮, 这家主人养这只猫养得极好,毛皮顺滑光亮又柔软, 除了肚子意外的有点肥之外。   “你这小不点哪来的?”大汉笑着问道, 还顺手颠了颠猫的重量。   “恶来怎么了?”   屋内叙旧的俩人听见声音打开了窗, 门外的大汉闻声回头,对着窗内留有一撮小胡须的男子展示了一下手中的猫,“阿瞒你看,不知道谁家的猫跑到这院子中了。”   名为阿瞒的男人面露惊讶,“也是难得,这只猫竟然不怕你。”   “可不是。”大汉又笑着颠了颠手里的猫,把手里的猫晃得都要吐出来了。   屋内的荀彧为难的皱起眉头,抬起手准备去接,并说道:“劳烦典将军放下彧的猫。”   大汉一愣,却下意识的把猫送了上去,“这只猫是荀先生养的吗?”   “正是彧的猫,名小玉。”荀彧抱过自己的猫,安抚的摸着浑身僵硬的小玉,“它平日里喜欢跑出去玩,回来就喜欢从屋檐往下跳,倒是惊扰到了典将军。”   大汉用无所谓的口气回道:“俺惊不惊没多大事,就是怕……”他诡异的顿了一下,说出了吓了所有人一跳的话,“反手把它甩出去摔坏了。”   以你那个手劲只可能直接摔死吧!   荀彧的心都凉了半截,紧紧地抱着自己的猫,警惕的看着抓着后脑勺,憨厚笑着,在伙伴头疼的警告下,连连与自己道歉的典韦。   想到以后可能要与这样的人共事,荀彧在要不要接受邀请中摇摆了起来。   抡起辅佐明主与自己的猫,抱歉,现在还是他的猫比较重要一些。   玉玺则躲在荀彧怀里瑟瑟发抖,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可怕,动不动就反手把玺……不对,把猫扔出去。她猛然地想起了曾经扔过自己的太后,还有碎掉的那只耳朵,害怕的迅速抱住脑袋盘成一团球抖抖抖,试图护住自己仅剩下的那只完好的耳朵。   那位名为阿瞒的男人苦笑着,看看典韦又看看荀彧。看荀彧那么宝贝这只猫,这事怕是没完。   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谁也不能帮啊。   典韦也知道自己弄坏了事,临走时还一个劲跟荀彧说,自己下次绝对不会伤到小猫了。   荀彧的心颤了颤,怎么可能让你有下次的机会。   尽管他嘴上没说,恭敬客气的送走了现在身上有职位的曹操和典韦,但心里的想法就是另一种了。   一连几日,荀彧依旧能收到曹操的邀约,只不过每次不是曹操带着典韦来拜访,猫被荀彧关在另外的院落;就是约在外面喝酒见面。   被忽视的玉玺很无聊,每次看着一身酒气从外面回来的荀彧就不开心的把尾巴甩在桌面上一个劲的响。好几天了,你都不理理人家嘛!你个臭男人,得到人家就不关心了!   看着荀彧只敷衍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紧接着就去睡觉了,玉玺心里那个气呀!   甩动着尾巴盯着爬上床榻的荀彧,耳边还传来其他人的声音,其中一个大嗓门最为熟悉,在她耳边大舌头的一个劲说:“俺得守着阿瞒。”烦的玉玺抱着脑袋用爪子捂着耳朵,好半天这声音才被是仆从们劝下消停了。   荀宅灭了灯,玉玺变回了人身模样。   站在荀彧床榻前心里这个气,臭男人喝完酒,回家居然不洗澡!   她的鼻子是最灵的,受不了顶鼻子的酒味。既然眼前人没劲注意了,那她就帮个忙吧,玉玺嘿嘿笑着,扒了荀彧身上味道最大的外衣,又找了热毛巾帮他擦了擦脸,然后给他盖好被子。做完这些,她还在床榻边摆了个桌子准备好了一壶凉茶怕,生怕荀彧口渴够不到水。   伺候好了荀彧,看着他一脸舒坦的样子。保持着人身样子的玉玺坐在了床榻边,伸手戳了几下荀彧的脸。   “唉……真是个冤家。”玉玺低声喃喃,又伸手戳了几下荀彧的腮,守在他身边,以防不时之需。   夜慢慢深了,临近冬日了,院内连虫鸣蛙叫都听不到,干枯的树叶被狂风吹落,大风咻咻的刮着,连窗户都开始抖动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   深夜之中,突然想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小公子,你在吗?”这声音低回婉转,哪怕是没见面,也能想象到是位多情人的声音。   听见声音,玉玺连眉毛也没抬,只盯着荀彧看,见他完全没有要醒,一副早早睡死过去的样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最起码一会她收拾门外那家伙的时候,应该不会吵醒文若。   咚咚咚。   “小公子,在下深夜前来拜访,是有要事与小公子商议。”门外的声音还在持续的说着,口气也隐隐带上了些许的急躁,仿佛真有什么国家大事要跟荀彧说似得。   玉玺心里一阵阵冷笑,一只精怪有什么和人聊的大事,精怪不通人情世故,即便修成人形有了智力,活着也不过是吃喝拉撒睡这点东西。   因修成人形了,越发看不上还遵循着本能生活的同类,所以连找伴也不找同类,而是带着试探去与人相处相处。   玉玺听见外面哄骗自己开门的声音,突然觉得自己自己膝盖疼。   子房以前是不是也跟自己此刻一个想法?   玉玺记得,子房当时把她哄在门口呆了三天三夜,就是不给开房门,最后还是他饿极扛不住了,才不跟自己猜谜,自己打开了房门。   玉玺想罢,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漫步走向房门口,她看着门外被月光印下来的成年男子轮廓,温柔细语的问道:“小哥哥你是哪儿来的,为何深夜来奴的房间?”   门外一瞬间安静了,玉玺耳尖,清楚的听到了男子突然变急促的呼吸,他还深吸了几口气,似乎确定了什么般,又开口了。   “小娘子?你可是那日坐在桌上的小娘子?”   “奴说是的话,小哥哥当如何?”论起哄骗人的计量,跟了子房大半辈子的玉玺不敢说自己是第一了,但也算是能排的上号的。   这玩意前几日窥探荀彧被她打翻扔出去了,好了伤疤忘了疼,今日竟然敢主动来敲荀彧房门。看来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玉玺摩拳擦掌,准备再等门外的哄骗开门,就开门给他的脸一巴掌。   可门外的精怪却不着急了,反而带上了读书人的涵养,“前几日见小娘子初来宝地,小生本想与你见上一面,不料想让小娘子有所误会。”   你那是要拜访的意思吗?!明明是馋文若身子!   “小生姓游,名衍镜,家住后院西南潮石角,与你家还是邻居,小娘子如何称呼?”   玉玺一愣,最近她逛遍了荀家祖宅所有地方,这周围住的都是姓荀的,没有姓游的人家啊……   就像玉玺以前跟着嬴政姓赵,她以为其他精怪也跟着寄住的人家一个姓。这会听着精怪自报姓名,竟然想不通这是个什么东西。   反正也不能一直把人家关在放门外,玉玺自认这世上除了吼她打不过外,其他精怪都是渣渣。   玉玺索性打开了门,只见门外站了一位翩翩少年郎,眉宇间长得有些男子气概,只是举手投足又软乎乎的柔和,太温和了。尤其月光打下来,照的他整个人朦朦胧胧,这要是换做寻常姑娘,怕是要被这厮哄骗了去。   然鹅,这精怪面对的是玉玺。   玉玺只是略微一愣,紧接着一圈揍了上去,“你个泼皮竟敢用我家文若的脸——!”   她这一嗓子,荀家灯火通明。 第35章 猫儿玉等于玉玺或玉溪   大半夜被吵醒, 闻声赶来就看见一位年轻貌美的陌生姑娘,正坐在“荀彧”身上,凶狠的勒住了他的脖子, 一副跟他势不两立的架势。而被勒住的正呼疼告饶。   荀家的仆从们傻掉了,因为他们没见过这个姑娘啊, 主人什么时候在家里藏了这么个大美人?!他们见“荀彧”除了呼疼,也不呼救,根本不敢贸然上前拉开俩人。万一拉错了, 再得罪人家姑娘就不好了。   另一边, 作为客人留宿的俩人,看向“荀彧”的神情就有点飘忽了。   曹操心道:感情文若惧内啊。想罢, 他猛然间想起了在家中等待自己的夫人,先别说别人了, 他自家也有一位不能逆撸毛的彪悍夫人, 这一想看向“荀彧”的眼睛中充满了同病相怜。   典韦就比较直白了, “荀先生这老婆厉害啊,出去喝杯酒晚点回来就动手。”他无比庆幸自家老婆温柔贤淑, 从不跟自己动手动脚,当然动也打不过他。   而作为被压住挨揍的当事人, 正想看看是谁在他屋前吵闹的荀彧,刚打开门,入眼的画面让他的表情发生了多次的变化。   先是看见本应该在宫内的玉玺,心中震惊又惊喜, 紧接着看着“自己”正被她坐在背上,向后勒住脖子, 险些折起来。   荀彧的表情渐渐冷漠, 满脑袋都是问号。   什么情况?!   荀彧呆愣住, 院内廊下的曹操和典韦听见开门声抬头,看见站在站在门内的荀彧也呆住了。连一边不知道该拉架还是该围观的仆从们也傻了。   等等,俩个荀彧?!   怎么有俩个荀彧!?   也没听说过荀彧有同胞兄弟,也没听说过他家族里有与他长得像的亲戚啊。既然不是亲人,那陌生人长的再像,也没有照镜子这种,一个模子刻出来这么像的吧?!   反常必有妖!   曹操反应快,“恶来,快抓住那……厄,那男人。”一时间他也不好称呼那假冒的为荀彧,只能粗略找了个代称。   典韦听话,只是刚伸手准备上去帮忙,猛地回头问道:“阿瞒你指的哪个?”   院子里有俩,一时间典韦也不知道是该抓在挨揍的那个,还是该抓刚打开门的那个。因为这俩都长的一个样,他想法与常人有点不一样。按理说,挨揍的应该是真的,因为他们今天喝酒归家晚了,那荀先生媳妇肯定揍的是自己夫君,那开门这个肯定是假的吧。   典韦的脑回路与寻常人有点不一样,也不能说他这么想不对,细思下去也是恐极。   但是,以寻常人来说,肯定是先抓院子的这位,因为荀彧是从自己书房出来的,那肯定书房这位是真的啊。   曹操还不知道典韦想法不一样,只是下意识指了指院中的道:“帮荀夫人抓他。”   荀夫人?谁啊!   玉玺按住乱动的精怪时,还有闲情打量周围人几眼,也没看见小胡子嘴里说的荀夫人,回过头来,就见之前吓到她的那位大汉正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伸手就要揪起被她按住的精怪。   玉玺赶紧双手持球一般紧紧扣住精怪的脑瓜,也不管不小心戳着了精怪的眼,害的精怪疼的嗷嗷叫,连忙向典韦发问:“你做什么?”   “抓他啊。”典韦回答,也不管眼前姑娘乐意不乐意,伸手就抢。   他抢一下,玉玺就揪着精怪脑袋挪一下,一时间俩人竟然争了个不相上下。可怜那精怪被争来抢去,脖子都要被扭断了。   没挣过一个看似弱不经风的姑娘家,典韦不开心了,“你稀罕你夫君就稀罕吧,整日抱着有啥意思!”   “谁是他媳妇!”玉玺连忙反驳,低头就看被她制住的精怪一脸通红,气得锤了他脑袋一拳,“你害什么羞!”   “哎哟……”精怪疼呼一声,抬头瞅了瞅压住自己沉如石墩般的姑娘,“小生只是……”他还想表一表自己的忠心,结果话还没说完又被锤了一下。   “他们俩没关系!”门内的荀彧连忙迈出一步解释,“小玉,快放开这位阁下。”   “不行,放开他扭头就跑了。”玉玺连连摇头,就是不肯松开压住的精怪。今天他被这么多人看到了,这要是放开了,再想抓他就难了吧。放走了指不定又要去祸害谁家的小子和姑娘。   一时间,场面僵局化。   半个时辰后,回屋收拾妥当的三人再次在书房外的院子聚首。   时间一长仆从们也淡定了,在院中搭上桌椅还上了茶点,该去休息的都走了,只留值夜的陪着坐在廊下的三人,迎着月光观赏着在园中僵持的一男一女,商议着怎么破解这局。   外围的人忙着的时候,玉玺也没闲着,逼问了坐下精怪祖宗十八代,连他成精的地点都问出来了。   羞得精怪以为小姑娘要去提亲。   “其实,小生嫁……”   “你说啥?”玉玺亮出自己上下四颗泛出寒光的虎牙,话还没说完的精怪立马就禁声了,实物者为俊杰,他绝对不是怂打不过小娘子。   精怪苦着脸,他都感觉不到自己腰还在不在了,逃跑什么的想法早已死心了。   “小娘子你到底是何物怎会这般厉害?”精怪又不是没见过世面,普通的猫儿没这种能耐!   玉玺盘腿坐在精怪身上,早在荀彧他们坐下喝茶前,她就松开了对精怪的牵制。倒不是因为这精怪逃不了,而是她本体太大了,与这精怪的本体比起来,那重量对比一个天一个地。即便对方粗的像是麻绳,也只是她吧唧一脚踩折的事。   精怪还在那儿想呢,“小娘子这般貌美,想来也不该是锅瓦瓢盆成精。”他想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小娘子是……房梁木成精吗?”   玉玺一爪子拍在精怪脑袋上,“你见过这么迁细的房梁木精吗!?”   玉玺手腕子细的感觉一捏就会碎,身体纤细又玲珑有致,怎么看都不该是个金刚芭比,乍看下怎么都该是个病弱美人。   “是没见过。”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梁木,“房梁木都长得方方正正或者又圆又粗,哪有小娘子一表人材之貌。”精怪话落,脑袋又挨了一下。   “抄词都抄错了,这是形容男子的!”现在在玉玺眼里,这精怪就是个仿版荀彧,真是假的不能再假,看着就让人觉得难受又恶心。拿他与荀彧比,都怕脏了荀彧这两个字。   廊下那三人还没商量个所以然,玉玺这边杀心已起。   “留着你也是给精怪丢脸,不如就折在这里吧。”   “等……”精怪话还没完,只觉眼前一黑,再睁眼就见着一黑一白俩位样貌各有所长的俊男,“俩位阁下真是风流倜傥,不知如何称呼?”   谢七爷笑疯了,“这精怪怕不是个傻的。”一边笑着,一边拿锁链锁住了还想打听打听他娶没娶妻的精怪,“小妖精你可歇了心吧,七爷已是有家室之人,那边那位范黑脸你可以考虑一下。”   范八爷皱皱眉,没理会乱搭红线打趣自己的谢必安,扭头看了看刚收起铃铛的玉玺,他收回视线,晃动着赶妖幡抽打着被谢必安迷惑了心智的精怪往前走。   另一边,还不等三人做出决定,玉玺这边就解决了这事。   她将那精怪的身体拎起来,直接扔在了廊下明亮处道:“看清楚了,这要是放走了可就麻烦了。”   “哦哟!”曹操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本以为那盘在地上的东西是条蛇,可仔细瞅瞅似乎还有像是小树枝般的小细腿。   典韦胆子大,上前拎起那东西左右看了看,“阿瞒,你快来看,就是条大长虫。”   “什么大长虫,这是条百足虫。”曹操抬手揉了揉额头,“看它这般大难怪成了精,还好制住了。”放下手后,再看向月下掐腰站着的姑娘多了份欣赏。   能制住精怪,荀彧这夫人不得了啊。   院中俩人想法各异,只有一旁不动声色的荀彧一直看着月下人。   月光拂面,宛如深谷幽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四目相对,她却突然收回了掐腰的手,眼神变得哀怨,唇起道:“君还知相思苦,怎忍抛奴去。”   荀彧叹息,这句话该由他来说才对吧。   在宫城被抛弃的人是他,先被推开的也是他,即便他再努力靠近,被避开的也是他。然而,如今相思之人近在眼前,就尽在垂手可得的地方。   原因呢?为何她离自己如此近?   荀彧何等聪明,仔细想想也能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猫不见了,这么大的吵闹声,它都没有出来看看……   “一会再说。”荀彧说罢,看向了一副看好戏样子的俩人,“之前事忙还未来得及介绍,这位是玉儿。”说完,又将曹操和典韦引荐给玉玺,三人见过礼后,才各自回屋。   在曹操和典韦暧昧的眼神下,玉玺被荀彧拉进了书房。   房门被荀彧倚住紧闭,玉玺回头看着垂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人,突然觉得紧张起来。她连忙后退两步,试图解释什么,“我,我只是刚好路过。”   “路过?”荀彧的声音低沉,又有股阴沉沉的味道,口气是全然不信玉玺这只小骗子的。   “既然路过,那你脖间又为何系着彧的发带。”   那是属于猫儿小玉的发带。   玉玺呆立在当场,现在再去解发带早来不及了。 第36章 师承伐桂书院张师山   “那么, 就来说说你正好会在此处的原因吧。”   面对荀彧的紧逼,一步步的贴近,玉玺瑟瑟发抖慢慢后退贴到墙上。   不好啊, 大事不好了啊!文若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霸道样子的?他不是温文尔雅的吗?!玉玺尚且不知,逼急的兔子都能咬人, 何况是被逼急的人。   被逼到死角的时候,玉玺嘴里“啊,这个嘛……”还试图找借口来解释这一切。   荀彧说道:“你的鞋子都是新的, 未曾沾上泥土。”   泥土肯定沾不上, 因为荀家屋内的地面铺着木板,而院子里人走的路又铺了石子路, 又没下过雨,路面干干净净的怎么可能鞋子沾灰粘土。除非是从外面来才会沾上灰。   玉玺解释道:“因为我会飞啊。”飞来飞去肯定沾不上灰土, 除了飞快了头发会乱糟糟的。   “会飞?”荀彧皱皱眉, 他还没听过玉玺会飞。不过, 第一次见到玉玺成精,这倒是真的。联想之前在宫城时, 小玉说自己会飞也不算是骗人,因为她总是来无影去无踪, 把这个解释成飞也说得通。   “你说你是飞来的,那就飞来的好了,那你飞到这里的原因呢?”   荀彧又不傻,宫城离着他老家颍(yǐng)川颍阴远着呢, 玉玺专职是登基用,她没事怎么会跑到颍川颍阴来。路过这种解释, 他是全然不信的。   “这个……”玉玺已经慌了, 她的脑容量还不够跟文臣斗嘴, 实在是想不出理由来了!   子房说得对,千万不能说谎,一个谎要有千千万万个慌来圆。   玉玺都要哭了,她老实说自己就是一直跟着荀彧的猫又不会死,现在死要面子活受罪吧,承认怎么了,她就是馋他怎么了,顶多就是被打出荀家去。   心里门清的玉玺只能硬撑下去,毕竟谎话都说出口了。   “我要是说,我就是来打精怪的你信不信?”玉玺已经豁出去了,闭着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你砍的动你就砍啊!   死皮赖脸的最高境界,大概就是仗着自己脖子硬,梗着脖子等着挨刀。   荀彧的叹息近在耳边,玉玺却吓得像是石头雕像一样,过了许久也不见他说话、动作,只有他衣服上的熏香一直缠绕在玉玺的鼻尖,是她所熟悉的,那股淡淡的,有一丝甜味和土质的香气。   “唉,小玉。”这一叹,包含了太多的情绪,这一声唤,唤的玉玺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玉玺看到的不是责备;荀彧也不再听见解释,他们看到的是充满了孤独;却宽容原谅了所有做一切的眼睛。   四季轮转,冷暖自知;伊人在旁,相依相牵。   “小玉,留在彧身旁吧。”   手中传来的热度让玉玺颤了一下,他们双手交握,她张了张嘴,那句“你怕我吗?”的话,最终还是没有再问出口,因为她看到了,如同曾经从子房眼中看到的一样,荀彧的眼中倒映着她的容颜,眼眸温柔似水,静静的注视着……她。   “好。”   这一夜,荀宅一切安宁,只有荀彧的身侧多了一处暖源。   一夜无梦,迎来晨光。   荀家的仆从们一个个起床工作,他们一边整理着宅中的一切,一边迎接昨日吵闹的客人醒来,主事的几个凑在一起,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还躺在院子当中的那只巨大的长虫。等待着,又迟迟没听见唤声的主人书房打开门。   典韦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可这是在别人家做客,他又不能明目张胆要酒喝解闷,只能来到荀彧书房外,在院中拎起那条长虫摆弄来摆弄去。   曹操怕典韦闹事,一路不好意思的跟来,在廊下一边等荀彧起床,一边看着典韦,生怕恶来在人家做客的时候,做了不合时宜的事惹恼了荀彧。   虽说曹操管住了典韦的手脚,但是他管不了人家那张要命的嘴啊!   “阿瞒,你说当初那位大夫怎么说的,泡酒可用长虫?”典韦拎着这条大虫子,看上去对它相当中意。   只有曹操很头疼,“恶来,那是百足虫不是长虫。”长虫没有腿。   虽然,人总喜欢把厉害的东西用弱小的东西代称,但是,虫子终归是虫子,长得再大也不能成为蛇啊!   院子里,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把屋里睡眠不够的吵起来了。   难得以人身与荀彧同床共枕,可惜睡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可以说刚刚睡沉,就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了。   玉玺双手撑起身子爬起来,阴沉沉的看了看睡在外侧还没醒的荀彧,迈过他,穿上鞋穿上昨日被脱的一干二净的青衣,顶着一脑袋睡乱的头发开了房门。   典韦见房门打开,还以为荀彧终于醒了,结果就见个小姑娘披头散发的看着自己,“哟,这不是荀先生的小媳妇嘛。”   以常人看,谁又能想到站在哪儿,好似及笄之年的漂亮姑娘,会是个都能当自己祖宗的精怪。   玉玺眯起眼睛,打量了那院中大汉几眼,问道:“你叫什么?”   “俺叫典韦,昨日是俺带你汉子去喝酒吃肉来着,怎么,跟你汉子打完了,还要找俺算账吗?”典韦只是开个玩笑,寻常姑娘听见他这话早就羞臊的关门,转身去叫家里的起床了,可他偏偏遇到的是玉玺。   玉玺轻笑,好似春风般,即便是顶着一头乱发,也带着起床的朦胧美。然而,大美人却说:“哦,来年怕是你的忌日了。”   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   不过,片刻呆愣的功夫,曹操就知道这句话该用在谁身上了。   荀彧被屋外的巨响和哀嚎吵起来,打开门看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见昨日刚成自己媳妇的姑娘,把以后是共事者的客人打成了单乌青眼的凄惨样子。   连都被打肿了,打得连自家人都要认不出来了。   “小玉快住手!”   要不是荀彧出声喊停,典韦的单青烟得变成双青烟。   就连上桌吃饭时,典韦都不敢相信,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居然力气那么大,能把自个儿按在地下揍。果然,阿瞒说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对的。   撕,真疼。   只有曹操双眼发亮,怎么看对荀彧嘘寒问暖,就担心他吃不饱的姑娘顺眼。啊,不对,荀彧介绍过,这是他夫人。   “玉夫人好能耐,世人常说三分练七分勤,不知夫人拜了那位高人学的这般武艺?”   荀彧嘴里那口饭差点吐出来。   世人说没说过这句话他不知道,但是,曹大人管小玉那一顿捶叫武艺?快别欺负人家真正学武的了,小玉那叫蛮力。   “世人?”玉玺不认识这个人,不过拜师的问题她犹豫了,“师承啊……”她要说出子房的名字来,会不会把眼前俩位都吓死?不过,子房只教了她一点读书写字,武艺……剑术?她看过一阵子算学吗?   玉玺看了看荀彧,见他对此也很有兴趣的样子,细细思考了一下答道:“我师承伐桂书院,师父姓张,名……师山。”   不好明言子房的名字,不过,伐桂书院背靠相师山,子房隐居在此山上她这么说也不算说谎。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但凡是读过百书,熟读历史的人都要因为玉玺的话抖三抖。   就连早已有所准备的荀彧都吓了一跳,他不动声色的放下筷子看了看玉玺,再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曹操时,看到他脸色不太好。这一刻,荀彧只觉大事不好。   “原来玉夫人曾在伐桂书院读过书……”曹操面色发青,时不时抬眼在荀彧与玉玺之间打量。   这顿早饭他急匆匆的吃完,拉着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典韦,与荀彧告别离开了,临走也没像之前那样留下过几日再见的约定。只有一头疑惑的典韦,临走时要走了那条百足虫,说是要用来泡酒。   荀彧送完曹操回来,看见玉玺没心没肺还在啃点心的样子,头疼。   “小玉。”   一听荀彧唤自己的声音充满了无奈,玉玺就知道又有事了,“怎么了?出事了?”   “嗯,你把曹大人吓得不轻。”荀彧叹息一声,见玉玺还没明白,提醒道:“你说你师承伐桂书院张师山?”   “……那个,他认识伐桂书院的教书先生啊?”玉玺只道完蛋了,“那位曹大人一定觉得我要面子在胡侃!”   荀彧摇了摇头,“他知道你不是在胡侃,他只会一夜辗转反侧,想着是怎样的人物,能在此朝代师承开朝宰相的张相。”   “……”玉玺吓得嘴里的点心都掉了,“他,他,文,文若,他怎么知道……”   荀彧解释道:“早在张相亡故后,相师山就改名为张师山了。”   玉玺呆住,“原来……是这样啊。”   被关起来的时间长了,她竟然想不起来还有这件事了……   “小玉,你别担心。”荀彧见玉玺皱着眉,以为她担心曹操的为难,安抚道:“一个张师山而已,荀家想要这个人在伐桂书院,他就会在哪里。”   可是……真正的却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文若就不好奇,我怎么会师承子房?”   荀彧因为玉玺对张相的称呼皱了皱眉,他伸手轻轻触碰玉玺的脸,温柔道:“昨夜彧就明白。”   “吾是你的第一个枕边人。” 第37章 番外篇——张良   相师山的清晨, 清新的空气中带着一丝丝寒冷,枯干的落叶散在院中的石子路上,偌大的庭院中, 翠色的倩影正在扫动着地上的枯叶,她穿得并不多, 翠色的薄衣随风调皮的乱飞,墨色的发丝更是时不时的阻碍她的工作。   这是她在相师山张府的第一个冬季,山中凌冽的风对精怪来说不算什么, 只身着夏季的衣服, 玉玺也不觉得冷。她毕竟是精怪,与屋内频频咳嗽的人比起来, 要皮糙肉厚的多。   “天这么冷,就乖乖呆在屋里不好吗?”玉玺手中的活计不停, 责怪着将窗户打开的某前宰相。   刚入冬便不小心感染了风寒的张良咳嗽了几声, 平日他看着就柔柔弱弱, 这次病了,显得越发摇摇欲坠。   玉玺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就连脚边扫好的枯叶都看的不顺眼了。   “咳咳,良也没有出屋。”他还敢找理由狡辩。   “可你打开窗户了。”   天这么冷, 病人还自己打开窗户了,谁知道他的病会不会像之前大夫说的那样,反反复复,拖拖拉拉的不见好。   玉玺盯着脚边的枯叶, 手中攥着的竹竿都要被捏断了,“是屋里的书不好看了, 还是裹着的精怪貂皮太暖和了?”   窗后, 张良身上裹着的那身巨大的毛绒貂皮, 还是入冬前,山中突然窜出来的黄鼠狼精,去山下村子作祟时留下的。   而能把人家这身暖和的毛皮和小命收下的,只有玉玺这位小英雄了。   张良摸了摸身上这身暖和到,都能遮风挡雨,躺在雪地御寒的毛皮。回想那耗子哀嚎的凄惨样子,一边可惜着,一边喜爱的摸着这好皮子,“可惜了那小耗子,因为入冬山中的食物少了,才被逼得跑到山下偷鸡。”   鸡没偷成不说,还撞上了在暗处护送张良去看病回来的玉玺,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玉玺手中的竹竿都裂开了条缝,她愤愤不平道:“可惜什么。”   冬日最难熬,尤其是平民百姓,食不果腹,大雪压塌房屋,山林中的野兽,因为山中食物减少下山袭击人。这么多危险,人想平安度过一个冬季要做相当多的准备。就连张府,在入冬前都加固了房屋。   想到此处,张良庆幸道:“若是它偷成了,山下又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家在这冬日饿死。”说完又摸了摸身上的毛皮,“只是,它身上这层毛皮,倒便宜了良。”   张良感叹着,却没有听见回应声,抬头去看,只见玉玺沉默的扫着枯叶,面上是难以掩盖的抑郁之色。张良暗道,怪他提起那只小耗子,又把玉玺对嬴政亡故的情绪给勾起来了。   张良动了动唇,想要安抚玉玺几句,没想到一阵突来的狂风吹眯了他的眼,再睁开眼的时候,院内早已没了玉玺的身影,只有那根枯枝与竹竿绑在一起的大扫帚躺在地上。   “唉。”张良叹息一声,嗓子奇痒难忍,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这风寒来的突然,去的慢,如果往后一到冬日就这么难熬,他就算平日里身体健康,这么折腾下去也能要命。他才刚来这山中隐居不久,还没打算这么早去见祖父、父亲他们呢。   “咳咳。”   张府主卧院落里的咳嗽声不断,躲在屋顶抱腿窝着的玉玺看着又拿起书卷看起来的张良,她抬头看了看相师山的方向,风卷落叶而过时,她人已经从屋顶消失了。   一整天,张良都没再见着玉玺。   就连他喝药时,她都没来监督,只有这院落唯一照顾后厨的小书童端着汤药来过,临走时看着躺在院中的扫帚愣了会,想了半会,他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昨日扫落在院中的枯叶忘记了收拾。跟张良告了罪,收拾后离开。   天色渐渐暗了,空气中带了份潮湿的水汽,没多久天上下起雨来,空中雷声阵阵,小雨渐渐变成了漂泊大雨,冲刷着院中的石子路。   雨太大了,就连院中种的花草都被雨水冲刷的露出了根,下山路上竹子做的小桥都被冲散。期间书童来过,提到山上的石堆被水冲了下来,掩埋了下山的路上。虽然,张良为了方便只带了书童住在这院落里,不过,此处离着道观很近,有事时可以找道长帮忙,而伐桂书院也在不远处,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找住在书院里的侍从们。   屋内已点上了灯,却仍不见玉玺回来。   张良捧着手中的竹简,之前看的津津有味的书突然变得乏味无趣,他频频抬头看向窗外,就连来上菜的书童都能看出他心里有事。   “大人有事吩咐?”   这书童平日里一股傻劲,难得有眼色一次,可张良摇了摇头。玉玺的事情他瞒都来不及,哪里能跟个半大孩子说,别再吓着他。   张良吩咐道:“你去休息吧,碗筷明早再收。”   “是。”   小书童离开,张良合上了竹简,视线落在不远处桌上的饭食,竟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唉。”他怕是魔怔了,竟然担心一只……不归家来的精怪。   “……不归家吗?”张良喃喃着,细长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捏着手中竹简咯咯响。不知不觉一年多了,他起初邀她的本意不是这样,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她归到了自己身边来。   “家?”对精怪来说,有家的概念吗?   第一次养精怪的张良也不知道。既然她也不知道,那就该让她明白明白“家”便是她的归处。   张良起身,披着暖和的毛绒貂皮来到门前,打开门。   乌云密布的天空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明明已感觉不到风了,天空的云却比平日更快的移动着,像是一种预兆,它们盘旋在相师山上形成漩涡的形状。雷声小了,雨也停了,只有盘旋在山上的云还在。   张良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家的小精怪该不会去大闹相师山了吧?   这座山虽然不是他老师住的那座,但是此山连绵不绝在那深山老林里,谁知道有没有另一只黄大仙。   黄仙有没有玉玺不知道,但是柳仙倒是有一只。   “小丫头,这赤芝我可守了一年了,没有你这样劈头盖脸就要拿的。”这只把赤芝藏在身子当中的竹叶青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蛇,身子如弹簧一样拱起,随时能窜出去咬上不远处立着的玉玺。   几乎翻遍小半个相师山,双手空空如也的玉玺,哪里能放过好不容易遇到的药材赤芝。   “我需要它治病救人。”   张良整日咳嗽,赤芝可以止咳,这是她唯一认得出能止咳的药材。以前在主人嬴政身边时,她曾见过有官员奉上赤芝,主人说这是好东西,她便记住了。   然而,这竹叶青却没那么好说话,“治病?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独吞了。”   若是放在以前,这竹叶青非得断成三节,可是玉玺不想跟他动手。   脾气收敛不少的玉玺好言相劝道:“只要你让出一点便好,我只救一个人,要不了那么多。”   竹叶青的竖瞳盯着没有进一步抢夺赤芝的姑娘,问道:“你可知这些赤芝可救多少人?”   玉玺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但是看那赤芝从柳仙身下铺开了一片,有大有小,想来是能救不少人。见那竹叶青没有要让出一点的意思,反正还有大半个相师山,总会再找到的。   见玉玺转身要走,竹叶青开口道:“你去相师山对面的山沟,那里也有赤芝,只比这小一点,足够你救一个人命,只是……”他顿了顿,“那里住着个难缠的老头子。”   她知道柳仙说的地方,那是张良老师住的山。   玉玺感激道:“谢谢。”   黄石公,那是张良的恩师,她来相师山时就听张良提过,他还嘱咐过,不让她去那边打扰老师修行。可现在她不得不去打扰一下了。   自张良得了《太公兵法》后,就再没见过这位恩师。有人说黄石公早已不在山中,常上山打柴的人说,隐约看见有老者的身影在山路上走着,嘴里还哼哼着曲子。   这么想,黄石公是真的在隐居,不想理会外面世人的事。虽然常人看不见黄石公隐居处,但是精怪却不在这行列中。   张良在门外坐了大半夜,才看见一个身影窜上院墙,轻盈的落在地面上。   月光正在头顶,他在廊下的暗处,她在光秃秃围墙边的明处。月光下,那精怪丫头一身狼狈,不管是脸还是身上轻薄的翠衣都沾满了泥点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泥地里滚了一圈又甩了甩。   她怀里还宝贝的抱着什么,疾步向这边走来,然而,在看到廊下的人影时,猛地停住了脚步。她本就不是普通的精怪,那发亮的瞳在月下好似上等透亮的琥珀,带着诡异的明亮却又吸引人注视着。   “张良,你还没睡吗?”她平静的询问,没有一丝晚归家的自觉。   张良起身,一步步走向院中疑惑歪头的女子,他抬手抹掉她脸上脏脏的痕迹,唇启道:“良在这里枯坐了一夜,在等位忘了路,连家都回不来的小姑娘。”她却不知去哪儿滚了一圈弄了一身脏。   “小姑娘?”在皇宫时,几乎没人看得见她,唯二能见到她的人称呼她为大人,而主人嬴政则唤她小玉或是玉玺。她竟然没反应过来,这是张良对她的称呼。   她还好奇的问道:“谁?那她回去了吗?不赶快回去,会有人担心的……”   张良轻笑出声,伸手拂过她乱糟糟的头发答道:“难得她明白有人担心,已经回来了。”   玉玺放心的点点头,“那就好。”   张良一阵无语,他当初怎么就觉得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会为害一方?这明明就是个被娇养在深宫中,任性又单纯,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的傻丫头。   “唉。”张良叹息一声,低头问道:“刚才良看见,你怀里抱着什么?”   玉玺闻声张开双臂,将怀里的东西露了出来,“是赤芝,能帮你止咳。”   看着那被保存的完好无损的灵芝躺在玉玺怀抱里,听着玉玺平静的话语,张良一愣,收在后背藏在袖中的手指颤了颤,“你……出去了你整天就为了这个?”   在这种大雨天一个人上山……   “相师山上有,虽然有只竹叶青守着。”她没敢说她取的不是相师山上的赤芝,而是对山上,某老人院外不远处的赤芝。   白日漂泊大雨,山体滚石滑落,她却提都没提,好像只是上山走一圈就轻松挖到了赤芝一般轻松。她话中提到的竹叶青,怕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吧。张良误会了,不过也不算完全误会,毕竟他那位恩师与竹叶青比起来,也不算是太好相与的角色。   张良沉默了半饷,才有一声叹息传来,“下次万不可在这样的天气下出去了,再出门记得与良说。”   头顶上源源不断传来暖意,玉玺见张良收了手,转身要回屋去,她连忙抱着赤芝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她突然问道:“张良,你刚才说你在等个小姑娘,是不是这院子里又能多一个人了?”   真不知道她的脑袋是怎么长得。   张良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姑娘,“没有。”有一个你在,哪里还敢让别人进这院子,是嫌他们命太长了吗。想罢,摇了摇头,不知怎么只觉好笑的抬脚继续往前走。   打开门入了屋,玉玺却留在了门外。   张良记得,他没准她进屋,没想到她真的听话的没有再踏进来,而是低着头站在门口,看着怀里的赤芝向他轻声问道:“张良,你一会怎么跟人解释这个。”   平白无故屋内多了赤芝,看来这丫头还有点自觉。   “张良?”张良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只是即转而逝的冷意,让玉玺回想起了曾经在皇宫跟主人嬴政叫板落败的时候,都是一样的严肃,都是一样让人喘不动气的沉默。   “良不喜欢你这样的称呼。”   玉玺眼中的光辉逐渐暗淡,她抱着灵芝缩着肩,哪里还有曾在皇宫耀武扬威的样子。   “以后,你就唤良,子房吧。”   “子房?”就连主人都不让她直接唤字,她最多只敢唤名字,“子房……”嘴里喃喃着这个字,一直无处可归的心,仿佛一下子有了期盼和着落。   “子房!”   “良在。” 第38章 大卫左慈菲尔   一连好几日不见曹操来找荀彧, 不用想,八成是被玉玺吓跑了。这位现在不是在找和尚的路上,也得在找老道降妖捉怪的路上。这会还不去把人拦住, 要不了几天,荀家宅子里有精怪就世人皆知了!   荀彧忧愁了好几天, 天天跑去外面,为了给小玉安排个适合的身份,他都掉头发了。   反观玉玺, 天天吃得好, 睡得好,像个没事人一样。   她是不怕这些所谓的降妖捉怪人, 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就打一双, 在她手底下败北的道士、和尚不知凡几。从主人嬴政在位时就凶名远扬, 道家和阴阳家的记录册子还有她一笔呢。   这世上也就只有吼能制得住龙种, 普通人哪能斗得过龙种,更不要说她可是传国玉玺!就这名头, 这世间万物都要对她礼让三分呢!   玉玺的背景又硬又嚣张,能撼动她的人, 不是皇家,那就是祖上积了八辈子德的至善人家。能积攒一辈子德已经很厉害了,一个家族攒八辈子德,那就是海水里的一滴水。   因为这一滴水能碰见的概率太低了, 所以玉玺至今还能横着走。   无人压制的玉玺就如同那从笼中放飞的鸟,霸占名为荀彧书房的树枝, 在院落里拿着水盆霍霍廊下那几盆只剩干枝的花草。   工作被抢的荀家花匠对此很有怨念, 那花本来就半死不活了, 再浇就救不回来了,可他不敢说,谁叫拿水盆的是传说中的大夫人呢。   荀邸里一片祥和,而比在宫城时还忙的荀彧急得上火了。   自曹操离开那天,他已经连续几天往几位叔伯家跑,商议了一些有关荀家以后的事,顺便把玉玺的身份在几位叔伯眼前过了明面,虽然家世含糊了一些,不过,这也好过等曹操来口供对不上。当然,玉玺的真实身份他是不敢说的,生怕把年纪都不小的几位叔伯吓晕过去。   谁敢想当今人主的玉玺是自家侄媳,更不要说这玉玺的身份往上翻翻,还能翻到秦王在世说起。   只是略微想想,荀彧自己都有些遭不住,更不要说几位年纪大了的叔伯。   媳妇辈分太大,单论都不知道该叫她什么好。   几位叔伯有心再打听打听小玉的身份,到底是宫城那边哪家的闺女,荀彧都用唐司空做解释给含糊过去了,已亡故人做的媒,谁还能上他哪儿打听人。   几位叔伯心里跟明镜一样,唐司空那个斯文败类在位时就想拉着荀家一起作死,硬塞个闺女过来搭交情一点儿也不奇怪。心下了然也不再多问,只觉委屈了荀彧这好孩子。   可荀彧这好孩子却觉得委屈了小玉。   可现下他也变不出另一个身份高贵的人家,为了让小玉上族谱,只有借用姓唐的名义了。   只是拿出族谱填个名字的事,除去派人通知没到场的几位叔伯、在外任职的人外,当天“赵氏”便被填在了“荀彧”的身旁。   本来叔伯想写唐氏,不过在荀彧意见下,改成了赵。   追溯玉玺的身世,她该跟着秦王姓赵才对。   把这件事办妥当了,荀彧心里的大石头也总算是放下了,告别几位叔伯回到家中,就见女郎活得比想象中还舒服。   廊下,小玉嘴角含笑,水流顺着她白皙细长的指尖,洒落在书房外几株冬植的叶片上。潺潺流水,美人笑颜,多好的美人浇花图啊,作画欲又大涨的荀彧却又苦笑起来。   自己忙的这几日,小玉却像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思给花草浇水。   最近一直维持着人形的玉玺自然察觉到了荀彧的气息,他一进大门,身上那股醉人的熏香便飘进了她鼻子里。一回头,就见到了荀彧这几日忙来忙去,略有些憔悴的脸。   这几日荀彧一回家,俩人便黏在一起。自家人都欣慰,只当荀家这辈终于又有一个开窍了,不再光读圣贤书,也懂得醉死温柔乡开枝散叶的重要性。   可只有当事人很无奈。进了屋里,指不定是谁压谁。   与最近被折腾得厉害的荀彧比起来,玉玺小脸红扑扑,一看就过得相当滋润。   如果说,之前她宛如一朵待开的花般娇嫩,那么现在便是在朦胧夜间绽放的昙花,素净淡雅,月下美人。一瞥一笑都是那么的让人心颤。   “文若你回来啦。”玉玺迎接的笑容,让荀彧的心都暖和起来了。   在这寒风中奔走算的了什么,回到这家中看到玉玺对自己一笑,荀彧就感觉浑身都是干劲。   “吾回来了。”   玉玺放下水盆跟着荀彧一起进入书房,接过他脱下的外袍,叠起来,又看着他自己沏茶,给她也倒了一杯。   他们这样的相处看上去与寻常夫妻又有什么不同,有时候连玉玺自己都要忘记了,她非人这件事。   不过,哪怕这幸福只是短暂的瞬间,玉玺也觉得十分满足了。   她笑着转身,将荀彧脱下的外袍收入柜中。这会荀家的家仆送来了一封请帖,是曾同荀彧一起读过书的同族送来的。   收到这封请帖,荀彧面露难色,要说“去”,他刚从外面回来,可是“不去”……难免折了这些年来的情谊。   “去吧。”   外袍被送来眼前,荀彧苦笑着,接过衣服穿上,“吾去去就回。”临走时,他对家仆交代了一些家里事,才急匆匆的又出了门。   玉玺目送着那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院中,眼底的温柔彻底消失,抬头望向天空的眼中只剩冷意。   阴沉沉的天空,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而她身旁的家仆像是毫无所觉,大门外隐约有铃铛的响声一下下传来,而那浓烈的臭味也越来越近。   玉玺抬手,用袖子掩住了鼻子。   在味道最浓烈的时候,那铃铛声停在了荀家家门口。   不多一会,有一年纪略小的家仆来到她面前道:“禀报夫人,外面有一位道士求见。”   玉玺笑着问道:“他是不是说府内阴云密布可能有妖物?”   “……回夫人,是说过。”那小家仆可能觉得自家夫人料事如神,真是厉害得紧,看着玉玺满眼都是崇拜。   他要是知道,玉玺成精这些年,听到最多的就是“有妖物”这句话。眼中的就不是崇拜,而是惊恐了。   精怪夫人拿开掩鼻的衣袖,那张精致柔美的脸上,露出了魅惑三界的笑容。那小家仆被这笑晃的满脸通红,赶紧垂目不敢再看。   荀彧前脚刚走,这道士后脚就来了。   要说这其中没有荀彧那位同族的手笔,玉玺可不信。她呆在宫城那几年又不是光吃白饭。   玉玺笑得花枝乱颤,直起身来,抬指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珠,唇启道:“去,将道长请去偏厅。”   荀彧不在家,玉玺就是这荀家最大的主人,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即便是坐在主位上,待客的点心果子一律没有,只开了壶酒放在眼前,也不敢有人说什么。   屏退家仆,玉玺看着拿摇铃浑身臭味的道士走了进来。   得亏开了壶酒在眼前,酒香勉强盖住了那道士身上恶心人的腥气,否则玉玺在这厅内一刻也呆不了。   那腥臭味让玉玺记忆尤深,往前翻翻记忆,还有未央宫咒骂和尚老道不讲究,乱带东西进宫城的声音呢,其中还带着他埋汰侍卫不尽心,也不搜查搜查这俩人身上的埋怨声。   这年头这些降妖捉怪的人,怎么都以为带黑狗血和那东西就能降住他们?不过,降也是能降住,不过不是他们心目中那个“降”吧。   降妖人心中的降,八成是直接弄死他们,而他们被降,也就只是灵敏的鼻子被迫害而已。   玉玺轻声问道:“听闻道长说吾家中有异,不知异在何处?”   那看似年轻的道长闻声抬头,初见她浑身一震,又连忙低下头去掩住了眼中的惊慌,他回道:“后院西南。”   玉玺差点笑出声,“阁下所说那位姓游名衍镜的后生,他早已归去了。”   早跟着七爷八爷去地府了,连留下的身子都被泡酒了。   “阁下来的不是时候。”   道长摇了摇头,“夫人误会了,后院西南并非指的潮湿角。”   荀家西南方位房舍不算多,毕竟比较靠近大门方向了,而其中就有荀彧的书房。   玉玺攥了攥手,静下心来打量了那道长几眼,年轻,真的是很年轻,估计比荀彧大不了几岁。比她曾经见到过的那些和尚老道也年轻多了。   他知道潮湿角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道士若是说起百足虫的事,她还能把他挂在认识曹操那家伙身上,可他直接提起了潮湿角。   玉玺只觉浑身难受,那时的对话,她可以肯定只有她和那只精怪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越想越觉得心慌,玉玺笑着问道:“说起来,还未请教道长如何称呼?”   道长同样笑答道:“在下没什么大名头,赏识在下之人,便称一声乌角先生。再多,就不便告知汝等精怪了。”   玉玺脸上的笑意渐渐冷漠,看着依旧笑嘻嘻的道长,手下压着的桌角都要被掰断了。   “你倒是沉得住气。”寻常和尚老道知道她的真面目,早就直接掀桌挥剑刺上来了,可这道长竟能沉得住气不对她动手。   道长笑着回道:“帝王玉玺毕竟不是寻常精怪。” 第39章 曹操问:“外面的野花它不香吗!”   与此同时, 正在与人会面的荀彧这边。   同族相见却刻意约在了外面的酒家单间内,就算是为了接风洗尘,也难免让人觉得奇怪。自家又不是耗不起这点饭菜钱, 酒家里也不是山珍海味,对比下, 酒家怎么可能赢得过自家贴心。而且他们小辈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可这毕竟是与自家人见面,荀彧心底的那点纳闷,很快就被即将见到伙伴的愉快取代了。   他抵达约好见面的酒家, 只是才刚与亲人打了个罩面, 亲人就摆了摆手,一副要离开的样子退出了单间, 留荀彧一个在屋内一脸茫然。   片刻的怔愣后,荀彧懂了, 看来是有人想邀他出门相聚, 只是不好自己出面, 才刻意找来他的同族出面相邀。   虽然被自家人坑了一下,让荀彧略有些不自在, 但毕竟对他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外加又是自家人不可能下狠心真的要害自己, 他的那点不自在也很快烟消云散消散。只是心底隐隐约约还存在着一点不祥的预感。   荀彧坐了下来,安静的等待那位神秘的相邀人。只是,当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他差点蹦起来冲出门去掐死自己的同族。   邀请的人是曹□□倒是提前打声招呼啊!   荀彧的内心气得直跺脚, 可面上仍是一张冷淡的表情,他起身作揖, “曹大人。”   “……文若, 许久未见了。”曹操尴尬的回礼, 与冷淡的荀彧面对面坐下,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为什么文若一副不想看见自己的样子,之前见面明明还很热情的。   并没有曹操印象里热情的荀彧沉默着,他还是如之前那样审视着曹操这个人,想这个人会给荀家带来什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给……小玉带来什么。如果荀彧的眼神是箭,曹操这会怕是千疮百孔浑身扎满箭矢了。   曹操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他又不傻,自然看出来荀彧一副‘就等你来’的样子代表了什么,为了‘这件事’能顺利解决,他今天可是刻意把典韦安排的明明白白,让他没时间来霍霍了他的计划。   聪明人无需多言,荀彧收起自己过于炙热的眼神,亲自沏茶,给曹操倒了一杯,“不知道曹大人今日这般大费周章唤彧前来,是有何事?”   今天不管是对不在场的小玉,还是荀彧自己,以及隐约知晓了一些事的曹操,都是一场命运的决断。   没有典韦在身边,也没有那位不知道是什么的玉夫人在这里,只带了几个随从护卫就敢出门的曹操丝毫不慌,他有底牌在手,哪怕这张底牌又如前几次那样坑自己,那对方也得能从自己给他挖的坑里跑出来才行。   短时间内,曹操认为自己没有性命之忧,看着深陷其中还不自知,仍有心情夸赞酒家的茶水还可以的荀彧。   曹操斗志满满,他一定可以劝文若脱离苦海。   可是直接跟荀彧说,你老婆是精怪魁魉变得,怕不是要逼读书人掀翻桌子。曹操很聪明,他先用之前谈论的黄巾贼的事切入,因为黄巾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人员越来越多,实际上在前段时间,荀彧有意跟随曹操的小部队搬离,避开黄巾,搬去冀州。   因为是让荀家整个家族迁移,其中繁琐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之前荀家的几位叔伯还在讨论,是临时离开等事平了再回来,还是整个都搬过去。乍看下都是搬家,可前者比后者轻快多了。一个是处理一些不好带的贵重物品就好,一个是有能力怕是要把房子都一起搬过去。   因为这件事一直在商讨,所以前段时间曹操才会频繁来找荀彧,问问他们家的打算,顺便在荀家这位在长辈们口中不断夸奖的人面前刷刷脸。   “还是前段时间的事情。”曹操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讲道:“不知道文若的叔伯们可有定论了?最晚后天,操就得回去。”   曹操还身带任务,虽然并不是需要急着回去交付的事,可留在颍川颍阴的时间的确太长了。   荀彧拿起茶杯的手轻轻一抖,滚烫的感觉从指尖传来,他忙放下杯子,淡淡道:“这么急嘛。”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已经想好了几份说辞,准备回去劝说几位仍拿不定主意的叔伯。   “一直劳烦曹大人,彧会准备好一切,到时只要大人安排随从来知会一下出发时间便好。”   曹操不主动谈小玉的事,荀彧便不开口,看谁耗得过谁。   事实证明,曹操耗不过荀彧。   正事谈论完了,曹操便试探着问道:“……文若,不知你最近可还好?”说完,仔细看了看荀彧的面色,除了看起来文弱苍白了些外,也没看出来被鬼怪害得印堂发黑的样子啊。   曹操忍不住想,那个姓左的是不是又骗自己。   被坑怕了,曹操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荀彧被害到什么程度了。想起之前见他对那位玉夫人那么在乎,就算还没有生命危险,也得病入膏肓。   “多谢曹大人关心,彧安好。”好的不得了。   除了搬家的一些事情让他头疼外,天天都能枕着柔软的云朵睡着,与喜欢的人迎着晨光醒来,这日子过得简直不能再好了!要不是还有家业要奋斗,荀彧都想就这么干脆归隐山林废了得了。   这几日,荀彧突然就明白为什么有叔伯就爱蹲在湖边钓鱼了,哪怕是空着篓子回来,还天天去玩。以前荀彧不懂这有什么瘾,可现在他明白了!   养老般的生活,不需要动那么多脑子,每天都能傻乎乎的放空脑袋的日子太好了。没有勾心斗角,也不需要思考每一步的棋该如何走,这对于思虑过重的人来说,到底是怎样的神仙生活啊!   这份呆在一个小天地里的稳妥与安逸,仅仅只是一瞬间也让人十分舒服。荀彧整个人都佛了,回想这几日过得多么舒适,整个人在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下,仿佛撒发着淡淡的光芒。   “……”可在曹操眼中‘文若病入膏肓了啊!’,他慌得不得了!   “文,文若,天下有更多好的,何必单恋一枝花……”你老婆是魁魉鬼怪啊!你这样沉迷下去是会要人命的!   曹操面上的担忧已经盖不住了,可这些跟他荀彧有什么关系?   想回家,现在就想回家见夫人。   心灵上已经废了的荀彧不想呆在这里了,最近事情太多,他的确太累了,每日比小玉睡的早,可每天还是比小玉起的晚,尽管平日只是固定出去一、两个时辰,可一到夜里他一沾枕头就睡沉,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就是很容易疲惫。   “多谢曹大人费心,彧不爱野花。”家里的够艳丽了,艳丽的他都担心自己驾驭不住,哪有心思去管外面的野花香不香。   “可,可你夫人她,她……”压根不是人啊!   荀彧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曹操的话,他意有所指道:“花香如茶,需要细细品味,初饮虽然苦了些,可后来会变的甘甜,细品才能明其意境。”   茶需细品才能品出滋味,与人交际何尝不是一样的道理。   曹操看着荀彧告罪离去,突然间有些茫然了,他这番前来到底是对是错,文若看起来像是被魁魉鬼怪迷惑,可是思路清晰,一点儿也不像是盲目深陷其中的样子,他显然是明白他夫人身份有问题,甚至是心甘情愿被迷惑……   魁魉鬼怪……和人?   曹操疯狂摇头,两者根本就是不同的!怎么可能在一起生活!可荀彧不听劝阻,曹操也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这等事情还是先远这点吧。尽管没能拉荀彧入伙有点可惜了,可曹操现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黄巾贼的事更重要些。   与曹操分别,荀彧直奔家的方向。   归心似箭,说的正是他现在的心情,他越走越快,渐渐跑起来了,不安在心中跳动着,咕咚咕咚的声音让他喘不过气来。   直到看到家门口,荀彧才感觉到了一丝安慰。   敲开大门回到家中,看到在廊下喂鸟的人,他才放下心中的大石,缓和了一下呼吸,才缓慢走过去。   “小玉,吾回来了。”   玉玺未动,“嗯。”了一声,继续将饼渣撒向地面,感觉到肩上多了份重量,她才抬头问道:“累了就回屋去睡觉。”说着,继续喂着她的小眼线们。   鸟儿们叽叽喳喳的汇报着荀彧外出的情况,虽然每一只只会喊出几个字,可零零散散的话语组合在一起就能拼成一句话了。所以荀彧外出的所作所为,所说所看,她全都知道。   荀彧依靠着小玉的肩膀闭着眼,那柔和的女儿香环绕在鼻尖,让他心中升起一股道不明的安心感,他就这么靠着小玉闭着眼,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连自己怎么回的屋子,睡在床榻上都毫无所觉。   坐在窗边缝着什么的小玉起身,以额头试了一下荀彧的额头,“有点发热。”她趁机用鼻尖蹭了蹭荀彧的鼻尖,小声抱怨道:“都说了要回屋睡了。”   荀彧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这样贴近小玉让他觉得分外舒服,出手阻拦住她的离去,拉住她的胳膊,更加贴近过来小声道:“别走,多留一会……”   玉玺低头看着埋在自己怀里,大概想闷死自己的人,好奇道:“文若,你……这是在撒娇吗?”她曾经见过后宫夫人对帝王撒娇,也曾见过孩童对母亲撒娇,男子对女子撒娇还是头一回见。而且这还来自文若。   大概是身体不舒服的关系,荀彧有些口是心非,“……玉儿听错了。”   “是这样吗?”玉玺嘴上说着,身子却未动。没办法,谁叫箍住自己腰肢的手臂渐渐用上力了。   玉玺想挣脱这样的束缚轻而易举,可她不想伤着荀彧,只能无奈的留下,娇嫩的指尖轻轻顺了几下在床榻上铺开的墨色发丝,安抚道:“那我想再多陪文若一会,睡吧,等你睡熟了我再去请大夫。”   在这样一下又一下的安抚下,荀彧睡着了。 第40章 荀彧:媳妇比我撩怎么办   虚假的当家人, 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搬点重东西走三步就喘, 每日夜里活动一下,早上就起不来了。就连自己房里的那点东西, 都耗了半日才清点完。   而真正的当家人——扛箱子跟玩一样,一箱叠一箱,要不是门框不够高, 箱子能叠到顶天立地。稍微教一教, 连牛车都能套好。井井有条的指挥手底下的仆从收拾细软,没有丝毫凌乱。   看着小玉跑来跑去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 谁能想到他们俩人的睡眠时间是一样的。荀彧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假的当家人,他光整理自己的那些东西就累的不行, 更不要说去帮其他人整理。   “这个箱子要搬到车上去吗?”看似娇弱的玉玺嘴上问着, 像是拿一张纸样将巨大的实木箱子举了起来, 脚步轻快的跑向外面停放的牛车。   要不是看见牛车的车轮子下陷了,还以为夫人搬的是个空箱子……不, 不对!空箱子也没有这么轻飘飘举过头顶的啊!   ——夫人真是力大无穷。   反观自家的老爷,现在还脸色苍白坐在箱子上歇着呢。   谁才是真正的当家人真是一目了然, 见此情况,已经忙完手头工作的仆从也不敢去打扰老爷休息,干脆去找夫人汇报工作。一时间,手头没了工作, 也不用指挥的荀彧,空闲的发起了呆。   ——难得的清闲……天可真蓝啊。   荀彧放弃了思考, 闭上了眼睛。   “文若。”轻轻的唤声让荀彧的睫毛颤了颤, 他微微睁眼, 模糊的看见一双如白玉般的小手在眼前晃悠了几下,这双手的主人,此刻正蹲在他面前单手撑着下巴,见他醒了,面上露出了欣喜的色彩。   “你累了?”她关切的询问道,仿佛下一秒看见人点头,就直接上手将累了的人抱起来送回屋内。   荀彧相信,小玉做得出来这事,而且很轻松就能办到,就像前几天他身子不适时一样。   “不累。”他答道。   他身上不累,累的是心。   回想前几日生病的日子,浑浑噩噩几乎没有记忆的日子,只有断断续续的几副画面在脑中模糊的回放着,那些是他平日里绝做不出来的事,怎么一到生病就这么不稳重了呢。胡搅蛮缠已经足以让他羞愧难当,最可怕的是他手脚不听使唤。   夜里,他渴醒了时,都忘记了身边还躺着个人,还以为自己睡在外侧,结果被绊了一下,差点脑袋磕在床柱上英年早逝。   虽然小玉及时出手拯救,不过勒住了衣领的手劲,也差点送他英年早逝。   这么看来,他与小玉比起来,还真是柔弱不堪呢。荀彧从未想过,这个词汇居然会放在自己身上,还那么合适。   柔弱的当家人,强健的夫人,这样的组合带着稀少愿意一同走的同乡,向着冀州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别说黄巾了,连飞禽猛兽、寇盗都没见到过,顺利的不可思议。荀彧心里纳闷,这一路上也太顺利了。虽说顺利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可荀彧总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可就是想不出来问题在哪儿。   他是没想多注意,问题就在身边。   坐在牛车上的玉玺,悄悄地在车板上磨了磨爪子,不动声色的将磨好的指甲收了回去。   她这枚精致玉玺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队伍抵达冀州的时候,看着人群来来往往热闹的城门,那一丝不真实的感觉仍旧环绕着荀彧。然而,没有时间让他沉浸在这一丝奇怪的气氛里,为了安顿跟着他一路走来的人,他还需要亲自去拜访有权势的人,上下打点一下,尽快找到合适落脚的地方。   病刚好就出发来冀州,如今还没能歇一歇又要去拜访别人。对于缺乏锻炼的荀彧来说,还是有些辛苦。   忙完这些回到落脚暂住的地方,荀彧坐下来,沏上茶,再也不想动一下了。   在有鸟鸣陪伴的房间内,茶叶的香气飘荡在屋中,迎着清冷的风饮上一杯热茶,真是风雅又舒服。   只是……平日里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没有了,荀彧抬头去寻找,那抹幽兰色的身影靠在窗边上,总在夜间轻抚过自己脸颊的白皙指尖上,落了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鸟雀,它蹦蹦跳跳着,叽叽喳喳着向眼前的美人献上歌喉。   可美人没有笑,那总是带着笑颜的脸上是少见的漠然,她用指尖戳着毛绒团子,粉唇抿着,轻皱娥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玉。”   轻唤声在身后响起,惊飞了落在指尖的鸟雀,玉玺一愣,嗅到背后飘来熟悉的熏香味,她的腰肢被环住了。玉玺回过头来道:“文若,你回来了。”嘴上这样说着,面上没有丝毫刚才冷漠又不搭理人的样子。   荀彧无奈道:“吾回来有一阵子了。”可是你光喂鸟,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从荀彧的话语中听出了委屈的意思,玉玺尴尬的笑笑,“怎么会,你回来我就闻到你的味道了。”   “味道?”荀彧下意识的抬起袖子嗅了嗅,是他所熟悉的清雅熏香味,“这熏香?”   玉玺摇摇头,竖起指头来点着自己的鼻子,甚是可爱的说道:“是熏香下,属于文若的味道。”   那独一无二的味道,是她这辈子都不会认错的。   荀彧呆呆的听着怀中人如此坦荡的言语,看着她认真的神色,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直冲上面,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荀彧忙抬起头来看向房梁,面上升上的燥热,让他不敢低头去小玉的脸。他无比庆幸今天出门带了帽子,回来也没摘,否则怀中的人一定会问,‘文若,你的耳尖怎么红了?’   会红,还不是因为你的话在撩拨人的心弦。   有着能让你记住的味道,那么就算很久很久的以后没有他的相伴了,小玉也不会遗忘掉他了吧。   怅叹人命如烛火,不能与君长相知。   荀彧轻轻梳理着怀中人墨玉般的长丝,轻声问道:“那吾在小玉的心中,是怎样的味道呢?”他太好奇了,太想知道了。   能在喜爱之人心中留下浓墨的一笔,是人都会激动欣喜吧。   小玉闭上眼,将脸埋进了荀彧的衣领间,鼻尖环绕着的熏香下,是独属于荀彧的味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文若一样文雅的味道。”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经闻到过相似的味道,只是时间太长久了,虽然还是会觉得那味道熟悉,却已经记不太清具体的气味了。   “淡淡的竹香,或许带着些清凉,但是,细细的闻却又觉得有一股暖意。”这或许已经不是味道了,而是他给人的感觉吧,“像是三月里的山峰,风还很凉,可阳光却很暖,泥土和昙花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像是……子房一样的味道。   玉玺浑身一震,缓缓抬头,对上了荀彧温柔的眸子,他的瞳中倒映着她吃惊的样子,惯用握着竹简的指尖轻轻点在了她的鼻尖上,“小玉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了……”或者该说,是她想起来了。   子房……也曾经这样点过她的鼻尖,也问过她,在想什么……   可,可她为什么忘记了这件事?是因为时间太长久了,她不记得了,还是说……她从未有真正记得过,每一个本该留在她记忆里的人。   “我得好好记住文若的味道。”不能再遗忘了,“即便时间过得再长久,我也不会忘记文若的味道。”   小玉突然认真起来,荀彧也只能舍命陪君子,奉陪到底了。谁叫他先起的头,总不能临阵脱逃,只是一直被搂着脖子闻,果然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要不,吾先去洗一洗?”   这种时候了,他才想起了自己刚从外面回来没多久,一路上不知道流了多少汗,是不是留下什么不好的味道。荀彧可不想在小玉的记忆里,留下个汗味的印象。就算把自己扔进花瓣堆里,也得留个文雅的印象!   小玉却不答应了,“不行,洗了又会混进皂角的味道进去。”光是剥离熏香已经很让她为难了,再加上乱七八糟的皂角味,她一定会鼻子痒打喷嚏。   时至今日,小玉也没敢跟荀彧说,她是不怎么喜欢他洗完澡后的味道,因为用过皂角后,又用熏香,那个味道对她这种嗅觉灵敏的精怪来说真的很刺鼻,会忍不住一个劲的打喷嚏。   所以每次荀彧洗完澡,她都会等香味散的差不多了才凑过去。   而现在,荀彧身上的味道中和的刚刚好,既没有太过刺鼻的香味,也不会天气太热出汗太多,身上冒出的污秽影响了本来的味道。   玉玺太喜欢荀彧身上的气味了,平日里都是她被吸,今天也终于轮到她吸一次荀彧了。   吸到精神舒畅,吸到神清气爽!   因为太痛快了,晚上还多给荀彧加了一碗饭。   可怜荀彧被喂吃撑了,大半夜还在院子里溜达消食,看着丝毫不觉得自己喂多了的小玉叹息无语。   娘子总觉得吾没吃饱怎么办。 第41章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先帝创业未半, 而中道崩殂。》   灵帝刘宏还没那么伟大用得上‘创业’二字,他整日沉迷辞赋,要不然就摆酒设宴, 日夜享乐,从不问朝政。朝堂上被宦官搅成一缸污水, 他也不管不问只顾自己,唾骂一句昏君也不为过。   可帝王崩殂,历来是大事。   只是这事发生正值冬日, 因路途不便, 等人将消息送来,已经有一月多了。各地诸侯也收到了先王留下的‘遗诏’。   柩前继帝位者, 少帝刘辩。   灵帝办丧那日,正是少帝登基之日。身为传国玉玺, 小玉自然要回去, 不过她不会把自己的本体拿出来让这继位仪式顺利进行, 她只是回来看看,看这朝代更替前汉室最后的挣扎。   汉室颓落已无药可救, 登基的少帝无有帝相,而灵帝的另一个儿子刘协——玉玺身为传国玉玺, 回到宫城的当天,就去见过这位如今不过九岁大的孩子——帝相衰弱,忽隐忽现。   想罢,幻化为猫型的玉玺蹲在未央宫顶垂目, 听着宰相宣读那不伦不类都挑不出夸奖之词也无恶名的‘遗诏’。   百官朝拜,内侍手捧红漆托盘, 将‘暂代品’的玉玺送上。除了站于帝王下首位的宰相一脸荒唐的表情外, 无一位官员看到, 那本该代代传承的传国玉玺,只是帝王六方玺中的一玺罢了。   玉玺只觉好笑,那可怜被拿来顶缸的玺,正是她那六个兄弟中,长得与她颇为相似,颜色却完全不一样的‘皇帝之玺’。即使不用刻意去感受,玉玺也能知道,皇帝之玺那浑身难受哭丧着脸的表情。   浑身翠色没有一丝杂质的玉玺送到少帝眼前,别说皇帝之玺一脸尴尬,连后方的未央宫都一脸嫌弃。他并不是嫌弃住在自己身子里的皇帝之玺,而是嫌弃这不伦不类的继任礼。   以皇帝之玺暂代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传国玉玺,如此荒唐的行径,断了祖上留下的传承,也斩断了这汉室最后的坚持。   少帝刘辩也不想,可他并非是父皇心中的继位者,根本就不知道父皇将传国玉玺放在哪儿了,即便是掀翻了整个宫内,也未能找到传国玉玺。甚至连现在发出的遗诏,也不是出自父皇之手。是母后,现在该称为何太后,和母舅大将军何进,重新拟定的假遗诏。   而那真正的遗诏,如今还未来得及销毁,正藏于未央宫的牌匾后面。而这帝位真正的继位者,该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刘协。   因为父皇没有属意他,所以父皇到死都未将他立为太子。   少帝刘辩自小被养在道人家中,更相信天道命数。这由母后和母舅强夺来的帝位,真的属于他吗?如果真的属于他,为何他的继位礼上没有传国玉玺?   回想自己那养在董太后身边谦逊端庄的弟弟,少帝刘辩接过玉玺的手轻颤了一下。   这不伦不类的继承如一根刺一样,深深扎入了少帝刘辩的心中。   除去占了‘长’的便宜,他刘辩根本就不是本该在这里登基的人。可是他又无法反抗这份命运,一旦露出一点不愿,他的母后会哭,会埋怨他的不争气,他的母舅何将军会逼他上位,就为了成为从龙功臣。   刘辩虽然自小在道家长大,但他不傻,何家所求什么,他比谁都清楚。无非就是又一个想要破除‘白马之盟’的吕太后。   在母后以他年幼,要帮他临朝称制时,刘辩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   母舅手握兵权,母后又试图干预他来执政,他二人不过屠户家出身,哪里能执政。天可见,不是他刘辩在这里诋毁母家,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他的母舅被权利迷了眼,他的母后却安于现状,同一家人心中各有所想不在一条心上,早晚会发生悲剧。   刘辩上位短短四个多月,就经历了惊天巨变。   何大将军想诛杀宦官,结果反而被杀,他可能并不知道,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坟头草都九尺长了。   谋反,逃亡,追兵,母舅被杀,母后不知所踪,在快要饿死时,闵贡带着骑兵赶来,逼得挟持他的张让等人投河自尽,这时,他的身边居然只剩下被封为陈留王的弟弟刘协。   看见公卿大军赶来,刘辩哭了,梗咽着向董卓诉说这一路的苦,可他哭得口齿不清,反而让努力辨认话语意思的董卓十分苦恼,不得已,求助的看向浑身脏兮兮一脸无辜的陈留王刘协。   陈留王刘协年幼,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他甚至都没理解发生了什么,面对董卓的询问,也只是被问什么回答什么。帝王家可没教过子嗣,什么是被拐。在刘协眼中,这一路颠簸可能只是出去玩,只不过路上太坎坷死了好多人。   可在董卓的眼中,陈留王沉稳可当大事。再看梗咽不止的少帝刘辩,眼中的嫌弃一闪而过。   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理所当然,少帝在位不过四个多月,便被废黜。因为未央宫牌匾跌下,露出了其中真正的先帝遗诏。这把最锋锐的刀被塞进了董卓的手中,他助还未年满九岁的陈留王刘协继位,成为献帝。   献帝刘协的继位大典时,冬日的积雪才刚化没多久,天气仍然寒冷,因为灵帝早已下葬,也就没了继位前的繁琐丧礼,又因天气太冷,朝拜便简单了许多,也去掉了官员必须在门外叩拜的礼节。   未央宫大殿足以装下所有来叩拜的官员,而殿内,再一次回到宫城的玉玺,正窝在大殿最粗的房梁上趴着。   玉玺的猫眼看着,文武百官跪伏于地,朝拜着新上任的帝皇,与她记忆中,刘宏那场继任大典的画面渐渐融合。   只可惜,这场继任仪式仍然没有传国玉玺加入,被交于献帝手中的仍旧是‘皇帝之玺’。   荒唐至极,无聊透顶。   玉玺顺着房梁走到了大殿门口,一跃蹦出了殿内,背后是‘皇帝之玺’哭泣着喊‘姐姐救命’的细语,回望那群朝拜者,她的猫嘴列出了一个诡异而满是嘲讽的表情来。   会去救你才有鬼呢,救了你被迫害的不就是其他弟弟妹妹了嘛。   没有一点姐弟情谊的玉玺摇晃着尾巴,一扭头就看见在阶梯下守着的人,眯了眯猫眼。   除去当值守门的士兵与帝王本人,在宫城内是不能配备武器,哪怕是文人只用做装饰的剑也不行,盔甲自不必说,除非战事紧急,否则面见帝王必须洗漱,卸盔卸甲再去。   而阶梯下的那群人中,竟然有人带着佩剑,虽然身着外袍做遮挡,可半敞开的衣领下,仍能看见露出的护胸甲。盔甲厚重,他又长得十分高大,呆在一群侍从中几乎鹤立鸡群般的高,披上外袍往哪儿一站,宛如一座大山立着。   能在宫城内带剑,那身份肯定不一般。可玉玺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号人……是她离开宫城太久,宫城内变天了?   然而在阶梯下的人看来,一只浑身翠色的猫脑袋露出来盯着你,位置大概正好在大殿门口。不只是当事人早就发觉了,连他身边的小兵们都频频偷看,好奇这怪颜色的猫儿在这宫城是什么来头。   而被看的人却丝毫没有被影响,甚至瞪了一眼在当值时走神的手下,接到上司的禁告,分神的小兵立马收回视线站好。   殿内正在进行新帝的继任仪式,容不得半点闪失。   不管这只颜色奇怪的猫看了多久,那高大的将领也纹丝未动,垂目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柔软的猫垫轻轻踩过石阶,那翠猫走近了些,位置正在只需微微一抬头,便能数清它有几根胡子的顶层,这一下彻底能看清它的全貌了。   它浑身翠色不带一丝杂毛,金色的眼睛像是蜜糖一样晶莹剔透好看,瞳中竖起的猫瞳细如一根针般,那样蹲在高处俯视人的样子,真像是藐视一切孤傲的王。   就像那位秦王政一样,毕竟这是他的猫,他的玉玺。   只可惜,有幸见到这只猫这样神态的样子,只有不知道这猫来历的眼前人。   这只猫真有灵性,像是故意得那般,所呆的位置只需他微微动眼便能看清的斜上方,它的神态他不喜欢,可又因这只是一只畜生没有多想什么。而这猫也并未呆的太久,发现他们很无趣后,便起身,摇晃着细长的尾巴慢悠悠的离去,猫爪踩上石柱一跃而上屋顶的身姿十分敏捷,然后消失在了屋顶上。   这只猫给人的印象十分深刻,大典结束后,男子也去询问过,才得知那是先王灵帝养得猫,只因它自理捕食能力非凡,动作又十分敏捷难以捕捉,才如此散养在宫城内,渐渐成了宫城内少见的一道风景线。   更有传闻说,如果能见到拜一拜,便能求得一年顺遂。   男子听后笑了笑,向给自己解答的侍女道了谢,心里却觉得可笑。   他疑惑,难道就没人发觉,自这只猫出现后,宫城就开始动荡不安了吗?这帝王更替速度都快赶上换衣服了。   而当事猫,此刻正在照顾季节交替生病的荀彧。 第42章 天下‘奇才’董卓   季节交替, 冷风侵骨,是最容易生病的时候。荀彧一个读书人,整日闷在屋子里不活动, 明显缺乏锻炼的身子骨,换季的时候病倒一点也不稀奇。   不过, 让玉玺更在意的不只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风寒。   荀彧现在已经应亲属与熟人的邀约,入了袁绍的帐幕。本想以此为起点大展身手,可自从他入了袁绍帐幕后, 整日臭着脸拧着眉, 都拧老了十多岁,一副郁结于心不痛快的样子。   荀彧初露这种状态时, 玉玺还以为只是公务上不顺意,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谁又能顺风顺水过一辈子。子房辞官后, 有那么多事等着他, 也没见他烦得用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图清闲。   再加上荀彧很少在家谈论公务, 所以玉玺也没有去问过,就这么放任了。   谁能想到, 整,整, 七,天啊!荀彧都是这么一副像是爆碳一样,能随时从火堆里蹦出来的样子,也就面对家里人时, 脸色好一些。   玉玺开始担忧起来,荀彧这太反常了, 虽然他平日里也会这样, 但大多数时候还是笑容盈盈, 温文尔雅的文弱样。然而现在……感觉下一秒就能拔出文官佩剑跟武将上战场,奋勇杀敌不在话下。   玉玺化了猫形,偷偷跟着荀彧的牛车去了袁绍府邸,怕被荀彧认出来她也不敢露面,跃上屋顶远远跟着。看着荀彧步入了像是议事厅样的大房间,不久,一些玉玺认得出的人也陆陆续续进入房间,人人都跟先到的荀彧点头打了招呼,关系不错的还上前说了几句话,等人都坐满了后,袁绍才出现。   玉玺窝在了屋顶上,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议会内容。   袁绍帐下现在的议题,对玉玺来说,都是一些过时的消息了,有关于‘董卓私自实行废立大事,自署相国,又放纵手下四处搜刮。’   从洛阳到冀州怎么说也要二十来天的路程,等袁绍这边得到了消息,董卓在洛阳早浪的没边飞上天了。   玉玺眯了眯眼,对现下发生的事情早预料到了,只可惜了洛阳的百姓们,还有那位被拥护上位的小皇帝,在这段时间里,都会成为那位在向王莽看齐的人手中的玩物,不知道城里仅剩的那点油脂油膏够不够填上这人的胃口。   说实话,被董卓针对的袁绍早对他不满了,若不是他自己当时少带了兵将,见董卓兵强马壮,不敢轻举妄动,早在救回弘农王的时候,就该把居心叵测的董卓杀了。   袁绍心里悔不听陈琳之劝,又爱面子不愿意承认是自己棋差一步。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董卓占了最好的地势,想拿下他很难。万幸,这个人可能没脑子,居然想要废长立幼,读书人最注重长幼有序,弟弟白一眼哥哥都要挨板子,董卓竟然想要废掉还没做出大错事的少帝。   董卓这么做,无疑是碰触了读书人们的底线。   起兵讨董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就算袁绍心里仍然有所抗拒,并不想当这个出头鸟,但是以他的身份来讲,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这只出头鸟。在这场议会中,不管袁绍乐意不乐意,他都得做出个表率来。   既然要讨伐董卓,屯兵先不提,得拉拢一些帮手。可不等袁绍这边给各路诸侯发檄文,就有人先送来了书信,表明了自己支持讨伐董卓。   本来袁绍还奇怪,他还没说什么,怎么这么多人盼着他当出头鸟。这时得到消息的董卓又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他杀了袁绍叔父袁隗,以及在洛阳城内的所有袁氏宗族,杀完了,还派使臣来劝解袁绍退兵。   真不明白董卓怎么想的,是当人家都是瞎子消息不灵通吗?   反正就算袁绍得不到消息,玉玺也不介意给他送把刀在手上,袁家宗族祠堂里随便找个沾满血的物件送上,就足够点爆袁绍了。   董卓这一招,让整个袁家只剩下袁绍和袁术俩了,本来这俩兄弟还因为嫡庶问题很不和睦,如今一致对外。   因为董卓的这一妙招,派来劝和的几人也全被杀了。全程目睹事件发生的玉玺都傻了,排除异己还能这么玩吗?这些来送死的人中,只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免于一死,就这样袁绍和袁术还觉得不解恨呢,誓死也要送董卓上天,一时间人人感叹袁家的不幸,无一人不打着袁氏旗号起兵。   不过得说,董卓一个人站对立面,团结起了所有安于现状不管事的诸侯们!   要不是玉玺不适合出面,真想给董卓庆贺一下,感谢你最后还让汉室团结一下,所以,拜托你赶紧去死吧,好解放了我的几个兄弟姐妹。   自正式决定起兵这天起,荀彧的表情才总算是好转了。   玉玺本以为荀彧高兴了,好日子又回来了,谁能想到他主动请命随军出征,袁绍还答应了!   讨伐董卓又不是一瞬间就能做好的事,让个刚开荤的就这么独守空房。玉玺不乐意了,凭什么不带着她去啊!就算不能带着猫去,带个随从去总可以吧!   幻化对于玉玺来说如呼吸般简单!   所以,当荀彧收拾好行囊,出门去喊侍从驾车,打开房门就看见院子中站着位温文尔雅的年轻人时,他神情恍惚了一下,“汝是……”一时间,他竟然没能认出面前看着略有些眼熟,好似在哪儿见过的人是谁。   年轻人微微一笑,作揖道:“一早不见,文若竟不识玉了?”   “小玉?!”荀彧一惊,表情如打翻了的染盘,盯着年轻人上下打量,“你怎么……”看着小玉这成年男子样,是他熟悉的青衣金簪的打扮,那双灵动的眼睛变得细长,粉唇变薄唇,轻轻一笑不知道要勾去多少少女的心意。   少年郎妖惑人间啊。   荀彧头疼的揉了揉额头,“你这是要做什么?”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实在是不敢脱口而出。   玉玺大手一背,悠哉的晃悠了一下,一副浪荡子的样子回答:“这还看不出来吗,我要跟你随军啊。”   “胡闹!”哪有带妻室随军的!   荀彧连忙上前,拉住玉玺的胳膊往屋里带,“军营都是些糙人,你去做什么。又不能上阵杀敌,又不能料理后方。”   “我怎么不能上阵杀敌了?”她在荀彧不知道的时候,都把周边的山贼窝剿灭完了,数量太多了指头都数不过来,打上瘾来了,上次手有点痒还特意出去找了一家,那一窝强盗被她打得哭爹喊娘,最后有一个叫张什么的,还要拜她为师。   玉玺心里话没敢说出口,但是说出口的这话把荀彧问的哑口无言。   对啊,她怎么就不能上阵杀敌了。   精怪的体魄跟人不一样啊,重的三足鼎啊,一头健壮的公牛啊,小玉举过头顶绷直胳膊简直跟玩一样,曹操手底下的典韦都被她打败了。   荀彧松开了手,扭头盯着玉玺皱起眉头,“是可以。”很可以!   小玉能飞能打,对能不能攻破洛阳城外的关卡至关重要啊!也不需要她真的加入进义军中,只要暗中帮几个无伤大雅的忙就很可以了!   说实话,就算荀彧现在要小玉直接去干掉董卓,她也能立马飞去洛阳干掉对方,以前秦王就是这么把小玉利用到极致的。   这么一大利器掌握手中,不是荀彧不想这么用,而是现在诸侯难得团结起来,董卓突然暴毙了的话,好好的结盟变成了一盘散沙。最起码在团结一心的现阶段下,董卓得当个靶子立着。   临走前,荀彧还刻意让小玉换了普通的布衣,虽然劝了很长时间,才让小玉换下那件好看的青衣。可这也比让她穿得像个公子哥一样当随从好啊。虽然,荀彧也可以对外称小玉为侄子,但是,一旦冠上荀家的名字,那小玉以后做了什么出彩的事情,就不是那么好隐瞒的了。有一个主人在上面压着,就算小玉不小心做了出彩的事,有的人也要考虑考虑他这个主人。   荀彧带着个随从来随军不算什么,被刻意带上的主簿陈琳也带着随从,还带了俩个健壮的小伙子,另几位跟随的文官也有带侍从,只不过别人家的侍从都自己立着小帐睡,只有荀彧跟自己侍从挤在一个小帐内。   私底下,自然是有舌头长的嚼荀彧矫情,却不知道这军营内,他是最该被羡慕嫉妒恨的。   人家出征都是盔甲一裹,随地一躺,他出征不一样,衣服一脱床板一躺,早上还有人温柔叫早,三餐及时送到还不带粘土,偶尔还有小玉半夜跑出去偷偷打得野食。   随军几日,荀彧过得有多滋润,另几位文官过的有多憔悴。毕竟随军这种事,真的不是一般文官能扛得住的,虽然他们可以骑马赶路,但路途遥远又要风吹日晒,面色苍白还好呢。跟随的那几位随从小子只能跟着走,几天下来鞋都磨破了,晒成碳不说,还瘦了一圈。反观跟着走的玉玺,尽管一身普通布衣,却依旧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   私下围在一起吃饭的那几个侍从恨啊,这小子不是人吧?怎么啥事没有啊?   义兵以袁绍为首,慢慢于河内、酸枣两地集结起来。   玉玺望着洛阳城外关卡的方向,远远的就看见有人往荀彧小帐走来,她对来人微微一笑,客气的作揖道:“见过曹大人,典大人。” 第43章 起名鬼才赵小玉   军营中, 士兵巡逻来来往往,小帐外,大汉与青年面面相对——凶恶的大眼汉子瞪着眼, 盯着个皮肤白皙随从打扮的笑眼青年。   典韦的长相是极凶恶的,胡子扎里扎煞, 铜铃般大小的眼睛瞪着,皮肤被晒得黝黑,嘴往上一撅, 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寻常人见了他的样都要绕道走, 三岁雏儿见了立马就哭,连自个儿亲儿子见了他都打怵。就是这么浑身煞气, 一身杀伐的领兵将士,如今被个年轻的后生无视了个彻底。   典韦的心情是郁闷的。要说以前, 他也不喜欢别人见他就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他自己也喜欢肤白貌美的人。   但是,这种事情是会习惯的, 时间一长,以后世的话来说, 就是有了恶趣味。典韦慢慢从中找到了乐趣,现在就喜欢看别人被自己吓破胆的样子。   可现如今,竟然有个小子不怕自己,这就有点意思了。要知道, 相处短的人不敢拿正眼瞧他脸;心里有愧的人被他一眼吓破胆。   可眼前这小子已经笑眯眯盯他一盏茶的功夫了,渐渐地, 一盏茶变成了一炷香, 这小子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立在帐外纹丝不动,像个石雕。   典韦纳闷,他是今天长得好看了?可扭头看看不远处巡逻走来的士兵,瞄他们一眼,四目相对,那俩士兵的动作都顿了一下。平日里士兵巡逻,怎么也得走到靠帐五步远的距离,如今十米远扭头就走,都不往这边巡逻了,远远看着跟逃命似得。   典韦很肯定自己威严依在,在归在,就是对眼前这小子不顶用。   心里免不了有些好奇,想道:荀彧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人?如果早就有了,不可能记不住。   典韦记得,上次他随曹大人去荀宅时,仆从都是低头干活,只有管事的为了确定来人抬头看过他们,可也只敢看一眼就扭开了视线。不曾有过一位敢这么明目张胆盯着自己看的人。   气质这个东西可假装不了,典韦再三打量,眼前的青年眉清目秀,即便一身随从打扮也掩盖不了自骨子里那士族子弟的气度。   跟着张子房时,喝过点墨水的玉玺魂飞天外发呆中,丝毫没有被典韦的打量影响到。   “白脸小子,你姓谁名谁,哪里人?”   玉玺瞅瞅问自己的典韦,轻笑一声反问道:“黑脸的汉子,你又姓谁名谁,哪里人?”她自然认识典韦,只是存心拿这个身份逗他玩,说话就不按照出门前答应荀彧那样谦逊,开始没大没小了。   “嘿。”典韦挠挠头,倒没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反而真心诚意道:“俺姓典,单字一个韦,陈留己吾人士,现下追随曹主公。小子到你了。”   玉玺双手向后一背,抬起下巴道:“典大人可听好了。吾姓赵,单字一个二,算是邯郸人士,如今跟在荀大人身边护他周全。”   赵二?   玉玺看见典韦那个纠结的表情,就知道他内心里铁定肺腑着这家人不会起名字,端端正正的孩子怎么给起这么敷衍的名字。   典韦问道:“你是家里排行老二,才叫二的吗。”   “不,我在家排行老大。”要不是因为叫赵大会冒犯到曾经的主人秦王,玉玺也不会自己起赵二这么敷衍的名字呢。本来她是想叫白玉的,白玉多好听,可文若偏偏不让,说是会被曹操发现真相。   这个姓曹的怎么这么多事啊——!   玉玺气鼓鼓,连带着对典韦的态度也不好起来,头往边一扭,不再搭理典韦。   反正不管他们俩名字听起来多么像打招呼和粗口,帐篷里还有一条‘彧’和粗口‘操’的人。更不要说,诸侯中还有一个点‘备’的人呢。   估摸着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曹操从帐中出来,身后跟着来送行的荀彧。   毕竟是在人家的帐内,就算曹操有一肚子话要对荀彧吐露,也得把握着时候;不能太长,会让人以为他有意挖角,对荀彧和他自己影响不好;又不能太短,会让荀彧觉得自己可能只是顺带被拜访的人。   小帐的隔音并不好,即便是压低了声音交谈,该听的话玉玺一个也没落下。   目送一脸愤慨的曹操带着典韦离去,玉玺扭头看向叹息一声的荀彧。   “看来谈的不太好。”   荀彧点点头,“随吾入帐。”   俩人一前一后进入小帐,在帐中木板上的矮桌边落座,荀彧重新取了茶杯,倒了杯茶推给了在帐外站了好一会的玉玺。   “先喝口茶,慢慢听彧说。”   玉玺听话的点点头,她不只喝茶,还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些小果子堆在桌上,一边听荀彧说,一边咔哧咔哧的啃,时不时迎合的点点头。   荀彧见她盘腿坐着放松过劲的样子,没太在意的笑了笑,说道:“曹大人今日来拜访我,是为诸侯联盟的事而来。”   根据曹操所带来的消息,诸侯屯兵于河内、酸枣两地的兵力,只是表面看着唬人,实际上就只是单纯的摆设。都十几天了,也不见诸侯组织联盟去进攻破关,倒是饮酒聚会非常积极日日不落。   曹操这次来,就是问问荀彧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群只做表面功夫的家伙们活动活动。   玉玺吞咽下果肉,问道:“那文若你提了什么建议?”   “我给了曹操八个字。”荀彧低头看着茶叶竖起的梗,“辅车相依,唇亡齿寒。”   玉玺将果核吐出来,轻笑道:“我可不觉得那些人会听话。那只出头鸟对自己的事情可在意着呢,他的打算不就是耗到天荒地老。”她又不是没见过这种人,又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像是这样散沙一样的联盟是不能长久的。”   荀彧摇摇头,“我的目的不在他们。”   “那你想干嘛?”   “小玉,总有人会听进这句话。”荀彧指尖蘸上茶水,在桌上描画着,“有人会无动于衷,可有人会为之行动,那时,前者不留,后者可结交。”   桌面上,荀彧以茶水绘制出了简易的地图,诸侯屯兵处,洛阳城的方位与各个关卡,如何进攻,对方又会如何退兵,所有的一切都在荀彧脑袋里。   玉玺可不记得自己有帮荀彧绘制过堪舆图,更不要说,这种图纸都是秘密中的秘密,通常都是放置于宫城内保存,就连诸侯手中的图纸,都是私下里偷偷绘制的粗略图,都不准的。   可荀彧绘制出来的简易图,位置几乎不存在错误,与玉玺自己飞在空中看到的一摸一样。   “文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荀彧无奈道:“小玉忘记了,彧曾官拜守宫令。”   “是哦,我差点忘记了。”玉玺安慰的拍了拍胸口,“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跟我一样会飞了……不对啊!”   玉玺突然反应过来,“就算你曾被任命为守宫令,可也没多久啊,那些堆叠起来的册子那么多,又没有刻意标注,你是怎么找到这些图的?等等……你是全看完了吗?”   荀彧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玉玺伸出指头算了算,差点被荀彧的阅读量吓死。   守宫令办公处堆叠的竹简可不是几百册,而是上千册还多,荀彧当守宫令也没多久,也就三年吧,这得一天看完一册才能完成的壮举啊。   玉玺对荀彧肃然起敬,“那些竹简,我看个开头就够头疼的了,文若你竟然全部读完了?”   荀彧笑了笑,“并未全部,一些没有意思得便放在一边了。不过,托官职的福,彧受益匪浅。”   一看就知道他没少读啊!   不爱读书的刘宏要是知道,有人把他们家的古董藏书都读完了,还能默下,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能放在守宫令处存放的竹简,是不知道重抄了多少遍的老物,这些本来该放在帝王书房摆放,但是,碍于刘家这代人不爱读书,所以汉桓帝刘志驾崩后,这些竹简又都被收回守宫令处暂放保存。   看舆图,是绘制了山川河流地势,征战时极有用处的地图图纸,古时便有交出看舆图,等于臣服战败的说词。   荀彧现在脑中有这份图纸,便不只是能看到眼前的一切了。他能看到更为宽广的地方。   玉玺喃喃道:“难道这就是……”王佐之才?   她曾无数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子房是王佐之才的夸赞,却从未亲眼见过他经历的那些事情,心中难免有些遗憾。而现在荀彧给予她的感觉,如同曾经听到的那些属于子房的故事里的一样。   “希望文若能像子房那样留名青史。”   玉玺认为,这就是人们所追求的事,让自己的事迹传唱下去,在这世间回荡着。即便是不存在了,仍然有人记得他们。   荀彧笑着说:“为了不驳小玉的面子,彧得努力了。”   你会成为和子房一样的人。   玉玺跟着笑起来,拿起桌上的果子在衣服上擦拭过,递过去,说道:“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把自己喂饱了!” 第44章 龙崽子们出世!   曹操带人来去匆匆这一走, 伐董大军内也隐约传出了不合的音弦。最初是暗地里质疑袁绍到底想不想讨伐董卓报仇,然后,这声音慢慢变了, 怀疑变成了讥笑袁绍怕董卓。   人是最容易在被怀疑的时候起逆反心理。   袁绍就是这样,他最讨厌别人说他这里不好, 哪里不好。因为出身问题,他自小就对自己有极高的要求,哪怕是后来被过继给了伯父袁成这一房, 也不敢在课业上有所怠慢。能长到如今的年纪, 又身在高位,自然是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现在有人怀疑他不行!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传令下去, 整合士卒。”   袁绍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突然就开始有了伐董的小动作, 只不过雷声大雨点小, 他好像还在犹豫着现在出兵合不合适。   倒是曹操这边一直很积极的进攻, 首先回应他的,就是在诸侯大摆筵宴时, 同样频繁试探进攻的孙坚。   听说曹操动身了,前段时间被打散兵力的孙坚立刻收复散兵, 准备响应号召打先锋,并在阳人城与董卓派出的胡轸、吕布交战。   战况频繁从前线送来,但是袁绍仍然没有大动作,只有营内点兵很勤快, 然后就没有后话了。   那些所谓的讨伐董卓的消息好像是打了水漂一样,荡出几个波浪就没声音了。   小玉心情不好的缩在垫子上, 啃着果子看着不远处捏着竹简看书的荀彧, 他看起来与平日里读书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如果能忽略掉手上渐渐加重得青筋和半天都没有动一下得竹简的话。   文若在生气,而小玉也在生气。   倒不是他们俩个人意见不合吵架了,而是被袁绍这么频繁的鸽,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要不是荀彧拦着,小玉能大半夜飘在袁绍头顶,在他睁眼时,问候一句:“你醒啦。”   直接把人吓死就行了,根本用不着等着他鸽咱们。   要不是荀彧说,不能闹出人命,还得为他的其他同僚考虑。   在这种时候袁绍要是没有了,袁家还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他那位成年的大儿子可是虎视眈眈着袁绍的位置,细节就在,袁谭对于父亲袁绍手底下的手下,结交的表现过于积极了。而二子袁熙到是待人温和善意,只是……在袁家这种显贵世家中,他这样显得过于羸弱了,恐怕会压不住手底下的人。对比下,幺子袁尚就让人感觉四平八稳,对父亲的部下没有过于积极,也没有太过冷漠。但谁又敢说,这三人心中没有自己的小算盘。   事实证明儿子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为了家业光自己打起来也会内部消耗完毕。   不过袁绍家内再乱,也比不过小玉现在的心思乱。   在有志之士愁着袁绍老奸巨猾不行动时,小玉的心思却不在攻城上,她担忧着宫城的方向。   身为帝王传承玉玺,小玉感应得到,在宫城的方向,准确的来说,是宫城的上空,有几股五颜六色的气盘旋着,数一数数量,刚刚好六股不多不少。   白天看的不清楚,但是到了晚上,那六股气纠缠盘旋,明晃晃的在不远处的天空中展现着自己。   因为实在是太亮了,大晚上,荀彧和小玉愣是没有点铜灯。   不过,小玉注意到,这种现象好像只有她与荀彧注意到了,巡夜的士兵和端盆倒水的侍从仍然点灯出行,还有人一脚踢在了水桶上,人带水桶一起跌在了地上。   看着那位可怜侍从浑身湿漉漉的惨样,再听旁边的另一位侍从小哥埋怨着:“黑灯瞎火的,你就不能看着点。”   小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马回去把荀彧拉出门来,指着天问道:“荀大人你看这天。”   “今夜的月儿甚是圆润。”荀彧眯着眼睛,像是没被这光影响到一样,说完就拉着小玉往回走,临到小帐外,才听见他叹息一声,小声嘀咕道:“天生异象,指不定又是什么要出世了。”   耳力惊人的小玉松开了手,眯了眯眼,和善的目送着荀彧进帐的背影:男人,你这个‘又’字用得妙极。反正不会‘再’有漂亮小姐姐纠缠你了,有本玉玺在你身边坐镇,你身边的位置已经满员了,没位置给别人了!   现在的小玉不知道,这句话日后抽肿了她自己的打脸。万一是自家人,不还得让出一根树叉吗。   不过,小玉回头看看那五颜六色宛如极光的天空。   嘛,反正有未央宫在呢,放着不理就行了。而且能在宫城成精的精怪,想来也不会是凶恶之徒。   而洛阳城内宫城中。   幻化出身形的未央宫,像是文生公子,一身雪白金纹的白衣,腰带上系着盘龙玉佩,脚上是一双白色朝靴,神色高傲,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朝着他干嚎的六个小崽子。   头疼,未央宫非常的头疼。放着不管吧,未央宫宫殿就要传出闹妖的事情了,会搞得宫城人心惶惶;管吧……这六个崽子朝着他一个劲的叫:“姐姐!”其中有两对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叫着的声音也是双倍的刺耳。   未央宫扯了扯嘴角,双手穿过崽子腋下,捞起一只崽子,注视着他脑袋顶上冲天的圆润两叉小犄角,又看了看他身后拖在地上布满了鳞片和脊毛的长尾巴。   “是哥哥。”   未央宫试图挽回自己那点男性尊严,虽然他们大殿本来也没什么性别区分,但是被认成姐姐,总觉得对不起他这张照着张相幻化出来的脸。   小崽子一号很不满意,尾巴尖在地上甩的啪啪响,腮帮子一鼓蓄力,朝着他嗷嗷叫着,“姐姐呢!”   “感情是找你姐姐啊。”未央宫想了想,非常正直的说道:“你姐姐丢了。”   话音一落,整个未央宫内砚台与竹简齐飞,桌、椅颠倒,嗷嗷声不绝于耳,仔细听,好像还有不知道谁跟谁比叫声高的。听见闹妖声音的侍女、黄门更是吓得跑没影了。   未央宫看着自己乱七八糟的肚子,这一瞬间,手下差点就控制不住力道了。   不生气不生气,生气伤身体。   未央宫回过头来,死盯着手中鼓着腮的小崽子,“要不是看在你们还小,要不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老夫掐死你。   小崽子毫不畏惧的回瞪,两只小爪子拍在未央宫小臂上,嗷嗷叫着,“姐姐呢!”   “不是说了,你姐姐丢了!”未央宫认为,玉玺本体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可不就是丢了嘛。而献帝登基那日,他一觉睡过去了,也就没见着回家探亲的玉玺,只微弱的感觉到了她那熟悉的气息。   小崽子被激怒了,一双大眼睛瞪得通红,一尾巴按在了未央宫的脑袋上,挤压着弄乱了文生公子墨般的长发,怒吼道:“姐姐呢!”   未央宫不想永无休止的跟个刚幻化成型的小崽子争论下去,仔细想想,回答道:“八成跟那个野男人跑了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看,像是深闺怨妇一般。”其中俩个看起来更像是女娃娃的小崽子凑在一起交头接耳,那细细的私语声,一点不落的流进了未央宫耳朵里。   “……你看,他还刻意幻化成张相的模样。”   如果宫殿有脾气,那一定会像是孩子一样直接倒在地上,蹬腿挥手的不承认这莫无须有的事情。   “早百年,老夫还幻化过秦王呢。”未央宫反驳。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连另外三个看戏吃瓜的崽子,看着未央宫的眼神都变了。   女娃娃一号道:“你还说你不稀罕我姐姐。”   女娃娃二号道:“我姐姐喜欢谁,你就幻化成谁。”   俩人又合声:“喜欢就直说,还死不承认。”   被未央宫举着的小崽子调侃道:“纵览这些年来,一座宫殿能见到多少人?还少幻化的参照吗。”   “老夫哪儿看着喜欢上那玉玺了!”未央宫暴躁了,他一座宫殿,哪里能有人的审美,这些年来也就看着秦王和张相的样子顺眼,这才选择参照他们的样幻化成人形。   未央宫气哼哼的,“反正也不少年了,老夫再换个样子不就得了。”反正他早就物色好了新的面容。   夜间烛火下的未央宫像是披了层纱,那像是开国宰相张相的容貌渐渐模糊,不一会又慢慢变得清晰,曾经的温柔公子样,变成了浓眉、细眼,这张脸一皱眉,就让人感觉非常不好惹,十分有威严,最重要的是,这张脸也太好看了!   俩只女娃娃眼冒桃心,对着未央宫那张新脸发出“哇”的感叹。   就连另外四个男娃娃都僵了,对着未央宫的新脸皱眉头,看了一眼就扭脸,可又忍不住偷偷瞄。   未央宫很开心,那曾经在高处惊鸿一瞥震惊宫殿的脸,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等长乐宫终于脱离宫殿限制赶来,想看看新出世的精怪长什么样子,就看见未央宫正傲首挺胸的对着六只崇拜样的小龙崽。   长乐宫纳闷,问了一句,“未央宫,你没事幻化成小玉喜欢的人样做什么?”   未央宫:“……”   六只小龙崽“……” 第45章 变马时,内心是拒绝的(修BUG)   未央宫内热热闹闹, 而玉玺却在帐中对着一帐物品愁眉苦脸。   本来在联合内看诸侯丢脸挺好玩,结果荀彧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跟袁绍辞呈了, 速度快到都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荀彧倒好,直接甩手掌柜, 先去拜别了同僚,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传国宝贝守着一帐行李发懵。   总之就是……都带走就是了。   玉玺去借了个打柴的大背篓,把帐中的东西一股脑的都塞进了背篓里, 装是都能装得下的, 就是……没有办法确保物件的完整了。   也不知道荀彧看见自己的石砚被直接被压断了是什么表情。要怪就怪玉玺整个压上去,试图压缩行李的力气太大了。好在, 背篓没事。   “既然收拾好了,咱们就走吧。”荀彧撩开帐帘进来, 玉玺刚好给背篓封口, 他也就没看见行李的凄惨样子了。心中还感叹了一下, 夫人真能干。   玉玺看着跟同僚打完招呼回来的荀彧,背上装满了行李的小背篓, 跟在他的身后出了小帐。玉玺还没忘自己的身份,她现在就是个小书童, 虽然从的气质上来看,反而更像是个有权有势家的少爷。她亲自扶着荀彧上了士兵牵来的马,拉着马往联合营外走去。   直到走出了联合营中探马活动的位置,玉玺才回头问道:“文若, 接下来要去哪儿,回家吗?”   “不。”荀彧摇了摇头, 抬手指着关卡, “去阳人城。”   有传国宝贝带飞, 想去哪儿都可以,日行千里跟玩一样。   玉玺本来不太想驼人,她好歹也是传国玉玺啊!别说子房了,她连秦王都没驼过……   她丢了螭虎的脸,竟然变成了……一匹马。   深棕色的毛皮在阳光下油光锃亮,少见的琥珀色眼睛像是玻璃球一样晶莹,背上的鬃毛和四蹄又是黑色的,鼻子以上往外凸起,唯一可惜的事,一只耳朵有杂毛,棕色中掺杂了金丝,否则必是一匹宝马良驹。   “先生,您这马卖吗?”   “不卖。”   这已经是荀彧不知道第几次拒绝买卖了,自进城,将自家带出来的马卖给了农户,他拉着小玉去市场买马具就没少被人拦下过。   宝马配好鞍,小玉变前还说要买最贵的!不然不给他骑。   想想看,小玉可是传国玉玺啊,好端端的玉玺不当,为什么要当马给人骑。也是荀彧求了半天,才求她帮这个忙,要是连这点要求都完成不了,实在是太对不起豁出去自降身份的小玉了。   人骑虎就够少见了,能直接骑龙种螭虎是真的没有!   荀彧挑了市场内最贵的马鞍,平日里都是卖给喜欢显摆的纨绔子弟,要多显眼有多显眼,细节要多琐碎就有多琐碎,华丽到让人没眼看,大红大紫的马鞍,马鬃上编上了没什么用粗制滥造但很响的铃铛,尾巴还给编上了女子用的丝带……   看着卖家帮忙套好马鞍,荀彧都不想要这好马了。   太丢人了……   这马牵出去能被笑死吧。   荀彧抬手捏了捏鼻梁,颤颤巍巍的把钱袋子递给卖家,把背篓挂在她身侧,这才把心满意足的小玉牵走。   小蹄子踏在地上,马鬃上的铃铛就会咣啷咣啷的响,这要是牵出城去,那一定是三步遇老虎,十步遇强盗……   这道往外走,就没什么人来问荀彧这马卖吗,只有行人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   直到出了城门,荀彧才敢爬上马背,在守城兵的注视下,他好像也是有点羞耻,捂着脸骑着马往官道外跑去。   跑到人烟稀少的地方,玉玺就开始不走寻常路了。   那蹦跑起来的速度快到,给俩翅膀就能飞起来。   十米宽的河她轻松一跃而过,两米高的大石不在话下,找不到路了还能直接蹦到树梢上跑。   荀彧觉得,得亏这附近人烟稀少,要不然得多少人出来指着他们喊有精怪。   去阳人城这一路,对小玉来说也就跑了一个时辰。   在快要接近阳人城时,她就停下来了,站在树林子里一动不动,小耳朵动了几下,马脸朝林外晃了晃。   荀彧立马明白,他们快到了。   林外隐约可以听见战鼓声,距离林间十分遥远,不知道是谁与阳人城守军交战了。按照时间上算,曹操离开联合营的时间还短,不可能这么快赶到阳人城。   “现下能攻打阳人城的人,只能是孙坚大人。”荀彧说着,抬手轻轻拍了拍小玉的马脖,“再往前会碰见两军探马,小玉可能绕过去?”   传国玉玺从不绕路——!   头铁传国宝贝抖了抖身子,把荀彧放下马背,如箭一般从林中窜出,不等探马发现反应,直径朝着城池方向跑去。   两方的弓箭手是有看到有什么从树林子里奔出来,可还没等到命令,只见城下迎敌的守城将领,被那跑到眼前,调转过身子的东西,一蹄子踹飞了出去。   手中的武器都被踹断了,连人带马一起飞了,摔在地上没了动静。守城的士兵赶紧上前去拖倒地不起的将军,半路还被来撵他们的马喷了一脸气。   不止守阳人城的人傻了,连攻城的一方也懵了。   什么玩意啊。   看着像是马一样,小蹄子踩踏着地面嘎达嘎达响,浑身裹得严严实实跟个球一样,一跑还桄榔桄榔响。   “放箭!”   守城兵搭弓上箭,十几只箭矢飞出去,没一个中的。那奇怪的东西还在城下刨土,像是瞧不起他们似得,一个劲的甩动咣啷咣啷响的脑袋喷气。   守城军感觉自己有被挑衅到。   “去,拿绳子,拿吾的鞭子。”   城门打开,出来了位身披胄甲外罩了件长衣的将军,未带头盔,骑着一匹赤色大马,一手握着把戟,另一只手拎着根长绳。看着刨着土,即不怕人又不好惹的怪东西笑着。   “是匹好马,就是长得丑了点。”   玉玺伸出舌头:“呸。”   攻城方纹丝未动,只有探马来报,有曾在袁绍旗下呆过的幕僚求见。   荀彧拜见了孙坚,说明了来意,顺便提了一下,正在城门前又踢又踹赤兔的那匹马,是他的……   “荀先生养了匹好马。”   坐在马背上,立在一旁的少年郎听见父亲的声音,差点没笑喷。是匹好马,就是看上去不怎么服管教。   “父亲,不如让策去将那马领回。”少年郎提议。   孙坚听到,看看在城门前让吕布都吃了亏,踢断了吕布武器的马,他儿子怕是不够这烈马一蹄子的。华雄挨的那一下,现在还生死未卜呢。   孙坚侧头看向身旁立着的荀彧,文弱书生样,贸然上前怕是会被射成骰子,“还是让黄盖去吧。”   黄盖出列披甲去领马,没了武器的吕布也无法阻拦,退后等着看孙坚的手下挨这烈马的踹。   小玉连喷几个鼻息,将赤兔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赤兔毕竟是凡马中的极品,这辈子就没见过龙种的马,它把对龙的敬畏,归为被这打扮怪异的同类丑到了。   这番来往下,黄盖已经到了小玉身边,正要伸手拉缰绳,可惜没抓到。   小玉甩了一下脑袋,身子一侧就用腹部把黄盖顶到外面去了,她蹄子往后朝着赤兔刨了几下土,跃过自己刨出的坑洞,踢踏着小碎步,先黄盖一步往攻方阵中嚣张颠颠跑去,跑到荀彧旁边,刻意侧过身来让他坐上来。   她看不了荀彧矮了人家一截的样子,她身强体壮又高大,被她驼起来的荀彧,比孙坚高出半个头。孙坚的部下看见了,别扭也得忍着,毕竟荀彧还暂挂着袁绍前幕僚的名,只能当没看见。   少年郎觉得新奇,“这马这么灵气?”打得了敌军,还知道怎么帮主人涨威风,这样的马上哪儿找。感觉对面赤兔瞬间就不香了。   看着自家儿子眼馋人家马的样子,孙坚也当没看见。   两军城外交战,本是守城方一边稳赢拖垮攻城方的架势,如今被这马一搅合,俩位守城将军,一位派出的部下倒了生死不知,另一位断了趁手兵器,由将军出阵削气士是办不成了,直接升级到弓箭手和攻城兵的较量。   更不要说,阳人城守军的俩位将军本身就不和,这样这城能守得住就有鬼了。   只一天功夫,阳人城城破。   曾经大败过孙坚一次的胡轸、吕布跑了,胡轸的部下华雄被马踹死了,盔甲上有清晰可见的一枚凹进去的蹄印。   以现代医学来说,就是断了的肋骨戳进了内脏流血不止而死。   身为一匹马,踹死了将军部下也算是马生中的战功显赫了。旁边马厩的马都不敢看她一眼。   小玉立在单独为她隔出来的马厩里,在路过的士兵眼中都闪闪发亮,更不要说年纪轻轻一胸雄心壮志的少年郎了。   脱了盔甲的少年郎坐在栅栏上,托着腮看着那马厩中的好马,“脱了马鞍不也挺好看的。”   小玉赞同的点了点脑袋,想起之前那骑着赤色马的人,还说她丑呢,你敢信?刚才就应该给他的马踢俩印子在身上。   少年郎看见马儿点头,眼睛都亮了,“你听得懂策的话?!”   小玉一僵,心道:糟糕暴露了!连忙摇晃着马头装傻。   “别装傻,策知道你听得懂。你……你让策骑骑如何?”   玉玺心道:嗨呀,小子你想的挺美啊。 第46章 国宝一撅值得拥有   小小少年郎可能没被马蹄子撅飞过, 竟然向前伸手,想要撸玉玺马身上的背鬃。   玉玺心道:臭小子,你以为往我侧身这边走, 就能摸到了吗?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孙家的大少爷刚走进玉玺的攻击范围内,那踹碎过盔甲的马蹄子就拄在大少爷肚子上了。说实话, 他一晃神的功夫,这马就从侧对着他,变成背对着他了!四目相对下……孙策莫名从那双斜看着自己的马眼中, 瞧出了鄙视的意味。   孙策长这么大, 第一次被马一蹄子撅飞了。   飞出了优美的弧度,在一众喂马的小兵目瞪口呆下, 吧唧一声摔在了地上。   “大爷啊!”一阵兵荒马乱,随军医师的诊治下, 仰面躺在地上的孙策被扶起来了, 他除了摔了个屁股蹲外, 身上啥事没有。   所有人都在纳闷,奇了怪了, 这马不是脚力惊人能踢碎盔甲吗?怎么孙大爷一点事都没有,还是说……   所有人都以为孙策有了非比寻常的抗打能力了, 只有当事马装模作样的嚼着草料,又呸呸吐出嚼烂的草根,欣赏着这群人一脸纳闷的表情。   把人家孙家大少爷一蹄子撅飞不是小事,孙坚在营帐内听见小兵汇报这件事, 都被自家儿子气笑了,同坐在帐中的荀彧, 手控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万幸啊, 孙家这大少爷没事。   孙坚闻讯出来寻人, 准备教育教育儿子别去招惹别人家的马。荀彧也跟了出来,生怕他的“宝马”小玉脾气上来了,咬着人家孙家大少爷,追着人家踹。   玉玺才没那么小气,就是孙策这孩子犟脾气上来了,非要骑她。   孙坚和荀彧赶来时,孙策正拎着绳子,准备三次下场捉小玉。没错,在父亲和先生来的路上,他又被撅飞了一次。他也是明白了这马很聪明,竟然懂得分寸不伤自己,再下场竟然一点不怕再被撅飞。   孙策情绪上来了,小玉却很烦。   这傻小子是不怕疼吗?摔了两次了,屁股不疼的吗?   小玉不爽的喷着鼻息,看着甩过来的麻绳,身子往旁边侧了侧躲开了,趁着孙策还没收回绳子,直接低头咬住了绳子另一头。   再次四目相对,拉力从另一端传来,孙策感觉自己要完。这次他没有被撅飞,而是被猛地一拽,整个人摔趴在地上了。不等小兵上前扶他,后脖领子就被什么叼住了。   身子被拖拽了起来,双脚离地,视线都高了一头。   脖子有点勒,爹走过来一副要笑忍着的表情,还有荀先生……不忍直视的避开了视线。   孙策长这么大,在众目睽睽中第一次被马叼着走。   社会性死亡。   羞得孙策抬起手捂住了脸,被马叼到他爹面前放下。肩上传来轻轻地拍击,耳边则是爹爽朗的笑声。   荀先生还叹息着说:“马儿顽劣,还请孙大人不要见怪。”   “无妨无妨,反正也没伤着人。”伤着人就另算了。   孙坚的潜意思谁都听得出来,只不过没人去提,只把这件有损孙家大少爷形象的事轻飘飘带过去了。   荀彧无奈的看了看小玉,被湿鼻子贴了一下脸,就看见这“宝马”撅着蹄子,蹦蹦跶跶的自己跑回马厩去了,装模作样的低头嚼着草料,竖起来的小耳朵还抖了抖。   玉玺嚼着草根,看着荀彧跟着孙坚回了营帐,他们还带走了根本不想走的孙策。   没有了人打扰,玉玺可算清净下来了,用蹄子刨了刨土,前腿跪,后腿缩,窝在了地上打盹。   白天的营中声音嘈杂,整备兵器发出的敲铁声,士兵巡逻走过的脚步声,有谁打水倒入盆中,流水哗啦的声响。太阳逐渐落山了,风变大了,营中逐渐安静了下来,有谁正一步步向她的马厩走来。   玉玺睁开核桃般的大眼睛,马儿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抬头看向打着灯来见他的人。   文若本玺饿了!   听着小玉发出抱怨样的嘶鸣,荀彧无奈的笑笑,“让小玉久等了。”说着,将手中拎着的小包袱放下,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一个木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些有些晃碎的点心。   “现下只有这些,委屈小玉将就一下了。”荀彧也有些苦恼,可孙坚的营地内也只能弄到这些,除了诸侯联合那些人,谁没事行军吃大鱼大肉。   玉玺倒是满不在乎,反正她不吃也饿不死,就是嘴馋罢了。   可荀彧不知道,见小玉只啃了两块点心就不吃了,还当是不和她胃口。毕竟人家是玉玺啊,好好的锦衣玉食不过,平白了跟你跑营地睡马厩。   荀彧心里内疚,心道一定要好好补偿小玉。以至于往后的日子里,荀宅顿顿饭菜丰富就是后话了。   被荀彧喂了两块点心,又喝了点水,玉玺又犯困了。被荀彧手指摸过的马脑袋摇晃着往前一点,左右又一点,眼睛也困倦的眯了起来。   “饭吃不好,觉总要找个好地方睡吧。”荀彧想把小玉带回营帐,虽然现在小玉高的……可能连营帐的门都进不去。   懒得再动的小玉把马脑袋往荀彧怀里一揣,深深吸一口气,又喷出来,砸吧砸吧嘴呼噜起来了。   荀彧笑了笑,前半夜抱着马脑袋胡噜着,后半夜没抗住困意,靠在小玉身上睡着了。   夜晚的凉风吹拂过,小玉睁开眼看着身边卷缩起来的人,她叹息一声,马脑袋横过来挡住了吹来的凉风。这一夜,荀彧睡得暖暖呼呼,就是小玉觉得自己的马脖子要扭断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早起喂马的小兵来马厩,发现孙将军的客人睡在马厩,连忙将人叫起来,询问起先生为什么睡在马厩里。   荀彧解释道:“吾的马儿离不开吾。”   玉玺翻了个白眼,心道,明明是你粘着我的。   马又不能说话,荀彧现在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位喂马的小兵还笑道:“先生与马的关心真好。”   荀彧和玉玺心中默契的想道:可不好呢,好的都能睡在一张床上了。   小兵什么也不知道,帮荀彧提着早已熄灭的灯,将人送回了营帐中。   玉玺目送他们离开,脖子抬起来向后一躺,挺尸在马厩里,远远看着还有点吓人。虽然容易把路过的人吓得心肌梗塞,可玉玺觉得这样很舒服。   马就这点不好,要么站着睡,要么趴着睡,躺着睡翻身又麻烦,还得时不时起来活动活动,以免把内脏压坏了。   不做马不知道马生活的不便,还是她这种螭虎好,猫一样柔软的身躯,睡觉想怎么扭怎么扭。   玉玺心里想着,呼噜声不绝于耳。   护了荀彧一晚上,她可能好好睡个觉了……个鬼啊!   天刚蒙蒙亮,营地内就脚步声不断了,有一堆凌乱的脚步声明显是朝着她来的,声音最后停在了马厩外。   “大哥,这马它怎么躺下了。”稚嫩的声音有些沙哑,好奇的询问着身边人。   “它不是死了吧?”另一个稚嫩细腻的声音中带着担忧。   “麻!!!”还有个口齿漏风的,即便是不去看,也能想象到那稚嫩的小手指着马厩里的马,对身边的人含着口水说着话。   “傻丫头,是马。”少年的声音中带着无奈,“说,马。跟哥念,马。”连续几次去纠正妹妹错误的发音。   “瞎说什么呢,这不是好好的在打呼噜嘛。”   听见孙策的声音响起,小玉的困意全无,抬起头来看看外面——好嘛,除去孙策这个大的,三个小萝卜头,其中一个怀里还抱着个含着手指的小丫头。   这是组团来折腾她了啊。   玉玺支起了身子,把马厩栅栏外的一片小萝卜头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最小的男孩拽着孙策的衣服急乎乎的喊,“大,大哥!它,它起来了!”   “阿匡别怕,大哥在这。”   孙策还在一边安慰呢,也不知道是谁,昨天被撅飞了好几次。   这群小子有莽的什么也不怕,还敢上前想摸摸的,不过被玉玺一个鼻息给喷的坐到了地上。   “阿翊可有摔到?”孙策连忙扶起坐在地上的弟弟,傻小子还抬头瞪着圆滚滚的眼睛憨憨道:“没事!”嗓门大的,烦的玉玺脑袋疼。   自然也有聪明得,发现它起来了,立马抱着妹妹跑到了第二层栅栏外。   “阿权你跑那么远做什么。”   “权怕妹妹被撅到。”说着,扶着怀里天不怕地不怕,还不知道危险是何物的傻妹妹,“阿香,木杆有刺,别摸。”   小丫头很犟,朝着他二哥喊道:“不!”嚣张的把小嫩手放在了木杆上,还摸了一把。然后,就哭个没完了。   “权说什么来着,就说有刺了,你非不听。”   小丫头哭起来,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不只是小萝卜头被吵得捂住了耳朵,连经受过百年黑暗折磨的玉玺都要被吵得满地打滚了。   夭寿啊,这群小孩有完没完。   小玉起来了,在两个小萝卜头的目瞪口呆目送下,在抱着妹妹的少年瞪圆眼睛的注视下,站到了孙策背后,低头看着哭得直打嗝的小丫头。   阴影笼罩下来这一刻,正给妹妹挑刺的孙策,背后都冒出冷汗了。   在被再次撅飞,已经给妹妹挑出刺来,孙策果断的选择了后者,撅飞就撅飞吧。   不过,刺挑完,孙策也没等到撅飞的待遇,到时阴影笼罩过来,喘息在耳边响起,他小妹妹的脸颊被一个湿乎乎的鼻子碰到了。   他哭得直打嗝的小妹妹,一边揉着泪汪汪的眼睛,一把抓住了脸边上的大鼻子,小指头都戳进鼻孔去了。   孙策看得心惊胆战,可昨日撅飞他两次的马像是没了脾气一样,大舌头扫过他妹妹的脸颊,把刚刚哭过噘着嘴的小丫头,舔得痒痒的笑出了声。   看着眼前温顺的马匹和在马背上咯咯笑着的妹妹,孙策突然顿悟了。   “策现在去找阿娘,换一身女装能不能坐上去?”   正扶着妹妹坐在马背上的孙权翻了个白眼,“大哥,你想多了。”   “换我,换我试试。”   孙权看看一脸嫌弃的马脸,对弟弟说:“阿翊回去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第47章 小玉:我都记不清见过多少孩子   小孩子很难哄吗?   玉玺葡萄般大的黑眼睛, 注视着抓着她鼻子咯咯直笑的小奶团子。有点痒,晃了晃马脑袋甩开这奶团还想往里伸的小爪子。事实证明,这奶团子是相当的好哄, 舔舔蹭蹭就不哭了,就是有点费鼻子……   玉玺抬起马脑袋打了个喷嚏, 扭头就见到了蹲在一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少年郎。   有点可怜呢……   但这又管她玉玺什么事呢。   玉玺甩了甩尾巴,昂着头颅漫步回了自己的小窝,趴下, 躺平, 挺尸,动作熟练到让一众孩子们看得目瞪口呆。   文若又不在, 玉玺是一点也不想动。   一整天,玉玺也没见着文若来, 只有孙家的这群小孩在她不远处骑马练弓, 最小的那个还没弓高呢, 就有人把着她学拉弓。   玉玺无聊,又从地上站起来, 脑袋拄在栅栏上蹭啊蹭着神不在焉。   孙策正在指导自家小妹妹怎样开弓,一回头就看见独立马厩里的那匹马, 正闭着眼无聊的将脑袋搭在栅栏上蹭来蹭去。他想起之前怎么也摸不到这匹马,又低头看着拨弄着弓弦玩的妹妹。   孙策的脑袋里有了一个想法。   玉玺正无聊着呢,忽然听见有向自己走来的脚步声,正停在自己身边, 随后便感觉到马鬃被一下下抓着。抓得这个用力啊。得亏她是龙种,毛皮足够坚韧, 要不然得被薅成秃子。   嗅着两股不同的气息, 玉玺安耐下蠢蠢欲动的蹄子, 睁眼就看见少年郎那张笑嘻嘻的脸,他怀里的妹妹还不知道自己当了哥哥的挡箭牌,正一下下撸着马鬃,看起来对这柔软不似常马那种坚硬不拔的马鬃很是喜爱。   玉玺甩了甩脖子,马鬃飘逸在空中,像是仙女的裙摆,她上前走了几步,甩开了那只没轻没重的小手。   孙家好像是一脉单传的犟,奶团子感觉自己被嫌弃了,愣了一下,然后“嗯嗯”叫着蹬腿耍脾气,催着哥哥往前走两步。等她的小胖手再摸上玉玺的马鬃,才又安静下来,一下一下摸着。   玉玺不顾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孩子真粘人,当初就不该哄她。刚想甩尾回窝里躺着,就感觉蹄子底下传来震动声,非常的轻,但持续的振动时间很长,抬起马脑袋看看周边,天空无云风平浪静。   马的耳朵前后摆动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马脸垂下,用头把孙家兄妹顶出了马厩,向最大的营帐方向顶去。   孙策觉得有趣,跟这匹马相处时间长了,他第一次被这么友好的“请”出马厩。   可孙策是谁,孙家的长子,未来孙家的顶梁柱,他那聪明劲悟性,是其父孙坚最骄傲的,转头一想就觉得这事不对劲。   再看看这匹又抬头望望天的马,简直从她那双葡萄般的大眼睛里看到认真两个字。   “父亲曾说,马比人机敏,你是不是听见什么动静了?”孙策话音刚落,不远处便有兵卒领着母亲身边的侍女前来。   士兵行礼道:“孙将军命小人来寻各位公子回帐。”   一般情况父亲是不怎么管辖他们去哪儿玩的,除非有事,孙策心想着,将小妹妹尚香递给上前的侍女,又唤了在玩的几个兄弟回去。临走时,看了看在马厩外踢着土的那匹马。   孙坚营外来了一队人马,虽然来得浩浩荡荡怪吓人的,但并非是敌人。   当玉玺再次见到典韦的时候,白眼都要翻出去了。看到这位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要不是出不了马厩,玉玺都想一蹄子再把他们都送走。   虽然早就知道荀彧是为了见曹操来得这里,可玉玺还是觉得好气啊,见着典韦也没有好脸色,看他牵马路过直接留了个背部给人家。   典韦还没察觉自己被嫌弃了,路过马厩还感叹,孙家养的宝马良驹真是好,又壮又高,一看就是十分有力,就是不知道是谁的坐骑。   不出几日,他就知道这是谁的马了。   准备启程继续进攻的队伍中,独独这匹马打扮的格外显眼,又是铃铛又是丝带,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娶媳妇,新郎准备骑这匹马去接人呢。但看到去牵缰绳的荀彧,典韦突然就接受了,可能这就是文人的眼光吧。   在场不止典韦这么想,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   唯有曹操打量荀彧身边的这匹马,攒了一句,“真是匹宝马良驹,配撑起此马鞍。”   听到夸奖的玉玺心花怒放,眼神示意眼前的荀彧,意思是,你看看人家的品位多好。只有荀彧觉得,周边的视线格外扎背。   也是玉玺心情好了,不等荀彧撑上马背,主动跪坐在了地上,等荀彧愣了一下,拎着衣摆坐上来,才带着他站起身来。哄得周围看笑料的人目瞪口呆,心里那点嘲笑都变成了羡慕。   “真是匹有灵性的宝马良驹啊。”曾经近距离看过这匹马羞辱赤兔的程普,对这马很是喜爱,还曾试探过荀先生是否割爱,只可惜人家不给。   玉玺的炫技给荀彧争了一波脸,就是……她愿意换下这辣眼睛的马鞍就更好了。   继续进攻洛阳的这一路上,接连与董卓的手下交锋过几次,但是每次都是以对方败退为结局。   玉玺承认,这里面也有她的功劳在内。   那一日与董卓的手下吕布再次交锋时,天气晴朗,有微风拂过,温度不冷不热,是个晒肚子的好天气。   孙坚与曹操军合并在一起也抵不过董卓军的数量,交战时并不占上风。混战中,程普被箭扎伤了肩,典韦倒是一挑十,可他优先护着曹操,反而伸展不开手脚,董卓军一时间气势势不可挡。   没有多少战斗力荀彧带着几个士兵立在高处,看着下方不容乐观的战况发愁。   “这么下去反对吾方不利!”荀彧喃喃道,低头一看玉玺,那双葡萄大的眼睛里已经写明了“请求出战”。   荀彧想了想,翻身下了马,将缰绳系在马鞍上,才开口,“去吧。”   玉玺开心了,嘶鸣一声,如箭一般窜进了交战的两军中,真是一匹疯马一样横冲直撞将眼前的人顶飞,虽然看似是匹疯马,可被她顶飞的只有董卓军的人。   孙策从未觉得身子如此沉重,手已经麻木了,挥舞出去的武器像是要托手了般。但是他不能停,因为一旦停手了,下一个被扎穿的就是他自己。   混战中两军混乱拧在一起,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孙策就感觉乱军中只剩下自己还在,眼前看不见孙家士兵熟悉的红色飘带,也没几个曹兵藏青的飘带,满眼看到的都是敌方的颜色。   孙策深知,自己入敌太深了,反应过来的这一刻,已有刀向他劈来。   吕布挥舞着武器直冲他而来,嘴角边挂着的是得逞的笑容,这一刻,孙策只觉一切都变慢了,他忽然回忆起了儿时,最调皮捣蛋的时候,他试着去拉父亲孙坚爱马的缰绳,却差点被踢死的事。   吕布武器眼看着要落在孙策头上,突然,旁边飞奔出一个身影。   赤兔的侧腹受到了沉重的撞击,整匹马向地面摔去,在要倒地仰望天空的最后,它看到了另马一阵恶寒的琥珀色竖瞳,没有任何感情,像看猎物一般的眼神。倒在地上的赤兔,四肢僵立。   马鞍上装饰的铃铛晃郎晃郎响,在这混战中竟然异常的清晰,孙策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感觉有人揪住了他的后衣领,然后就被甩到了另一匹坐骑上。他自己骑的马嘶鸣一声,像是被惊吓到了一样,横冲直撞着跑走了。   孙策整楞了一瞬,感觉到身下不安稳,立马抓住了眼前的马鬃。   突然被薅了一下,玉玺疼的嘶鸣一声,抬起蹄子踹飞了敢上前的小兵卒。她一代螭虎,身为龙种把气势一放,那些朝着他们而来的普通马匹吓得立马刹车,惊慌的倒退不敢上前。而眼前的小兵更不是玉玺蹄子的对手,来一个踢飞一个,来俩就送他们飞上天。   之前还差点被砍死的孙策,现在安全的不得了。   身高体壮的马儿高高跃出敌方的围堵,身上的毛皮宛如铁般坚硬无比,士兵向前突刺都未能刺破拦住飞奔而去的马。   能刺破才怪呢!!   就玉玺的记忆里,还没发现什么东西能刺破她坚韧无比的龙鳞,就是她够抗揍,才把打不赢的吼给耗死的!虽说是螭虎,听起来就该毛绒绒的,可毛下是长着正八经的龙鳞的。因为一片鳞片又小又柔软,贴着皮肤混在毛下,就跟没有一样。   但是龙鳞终归是龙鳞,再软再小也抗揍。   承受打击能力满分的玉玺,带着疲惫的孙策回到了孙坚身边。   看见儿子回到身边,孙坚便没什么顾虑了,再加上赤兔被撞倒,就算起来怕是也没法载吕布了,少了个带头鼓舞气势的,再多的兵力也抵不过对面有指挥战场的。   交战到最后,敌方丢盔弃甲撤退,孙坚与曹操乘胜追击,直把敌方追的毫无战意了才停下。   这场胜仗让孙坚的士兵气势更加高涨,而孙策,低头看看载着自己的马,马儿葡萄大的眼睛抬头瞅着他。还没等他高兴的摸摸人家的背鬃,孙策只觉身体一轻,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仰面看天,身下垫着的是高高的草丛。   那装饰骚气的马,颠颠的跑回了荀彧身边,主动俯下身将人背了起来,再没看他一眼。   孙策苦着脸,有一种被邻居家姐姐嫌弃小而拒绝了的心情。 第48章 洛阳城大火冲天   行军赶往洛阳城的这一路上一切太平, 虽然与吕布部下小摩擦不断,但是都是胜多输少,以至于让所有人都忘记了, 世人对董卓的评价。   那是行军路上的某一个夜晚,变成马的玉玺, 除了应付应付孙家大少爷孙策投在自己背上哀怨的眼神,一直乖乖当着一匹常见的高头大马。白日里行军驮着荀彧,夜里就老实的呆在独属于自己的马厩里。   在月亮隐没在云后的夜里, 没了篝火的照耀, 天空像是墨一样漆黑,风呼呼吹着, 带着刺骨的冷。   小玉窝在草垛上,闭着眼睛休息着, 寂静的夜里突然间传来声响。   “快看, 这天……”最初只是一些略带怀疑的声音, “快,去报告将军。”渐渐地, 怀疑的声音变多了,然后转变成了骚动, 没一会,整个营地的人都醒了。   没有月亮照耀的夜里,黑漆漆的天空一角,竟染上了一片粉红色, 越往洛阳城的方向那红色便越深。   一连几日和衣而眠的荀彧,见此情况, 连头发都来不及收拾, 直接向最大的营帐跑去。等他到的时候, 曹操、典韦也刚刚到。孙坚已经吩咐下去,让程普老将军留守后方,让精锐骑兵先行。   见曹操也让人去传话,孙坚还调侃道:“如今情况,今夜吾等是休息不好了。”   曹操笑了笑,“等与人主见面,吾等就能好好休息一下了。”说完,看着沉默皱眉的荀彧,交代道:“文若也回去准备准备,今夜吾等快马赶往洛阳。”他打定主意要连荀彧这位后方人员也带上了。   荀彧还没来得及应下,营地马棚那边就传来了喊话:“快速拿绳子!”“快挡住!”,“别让它跑到主账那边。”随着喊话的逼近,地面传来一阵阵震动声,一匹高头大马就这么高高越过人群,将嘴中的缰绳甩到了荀彧的手中。   孙坚看见飞奔来的是荀彧先生那匹马,大人不记小人过,也没有责怪部下,开口吩咐道:“还不快给先生套马。”   刚才还在发疯乱跑的马,见到了荀彧后,焦急的用脑袋顶顶对方的手,也顾不上士兵随便捡来什么马鞍,装备好了后,立马驮起荀彧跟上了先出营地的骑兵。   套着正八经马鞍的马儿,又高又壮,毛皮在黑漆漆的夜里竟也能看出油亮,它先是跟在骑兵后面跑,渐渐从后方超越,越过了数匹马,竟跑到了第一的位置吗,甚至甩了后面几匹马三,四个马身的距离。   期初没有带头的马,跑在头里的士兵,只能靠马自己辨认落脚点,如今有了小玉在前头带路,行军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顺畅,本来还要两个时辰才能跑到洛阳城的路,只跑了一个时辰就到了。   洛阳城上方的天空,已经被染成了红色,烟雾从城中飘散出,城里传出恶臭和木头烧焦的味道,还有三三两两幸存人们的哀嚎声。偌大的洛阳城地面上,满地都是血污……尸体……   洛阳城……被毁了。   “快,去拉土!拆木板搭桥。”   呜!呜!呜!   让人一寒的低吟从荀彧这边传出,他骑着的马匹竟然弓起了脖子,向外凸起的头变得圆润,本应该是小方块一样的牙齿,竟变成了向内勾起的骇人利齿。这已经不是一匹马的样子了,像是只虎头马身的精怪。   “小玉!”荀彧连忙呼唤拍打玉玺的马脖,想让她冷静下来,别突然变成老虎啊,龙啊之类的。大庭广众之下,人来人往之间,小玉这么一变不知道要吓死多少人。   荀彧的呼唤传入小玉的耳中,稍微让她找回了一点仅存的理智,她那虎头马身的怪异样子渐渐消失,又变回了原来的马样,而无意间瞥见她那怪异样子的人,还以为是火太大自己眼花了。   小玉沉默的立在城外望着城中,不像是普通马那样惊叫嘶鸣,也没有战马那样有序跟着士兵避开焰火,她像是感觉不到火焰的热度一样,就这么直直立在城门前。   洛阳城烧了,大火舔舐着房屋,烧断的房梁砸在地上,火光冲天,将天空染成了火红色。随风滚卷着的烟雾下,火光照亮了城中的凄惨。   火势还在加大,像是要烧毁一切才肯罢手般。   荀彧和小玉靠的太近了,曹操让士兵去把马牵回来,可不管几个人上前努力,也未能让这匹犟脾气的马活动一分一毫,不得已,士兵只能先把荀彧先生请下,然后再想办法挪动这匹马。   在背部轻松了的这一瞬间,小玉像是箭一样蹿了出去。   拉土盖火的士兵根本来不及阻拦,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这匹马跃入了火场中。   “小玉!”荀彧的喊声在背后响起,可玉玺已经顾不上他了。有曹操在后面,他不会让文若受伤,可城中她的朋友们却没有人照顾。   汉室存活怎样都无所谓,可城中的精怪们……   “嗷——!”玉玺发出怒吼,马身扭曲,冲过熊熊大火后,带着火球冲向宫城,身子一甩,火球脱离身体的那一瞬间,一头青绿色的大头精怪从火中窜出,四爪着地,奔驰起来的速度极快,只留下残影闪过。边跑身体渐渐膨胀变成了马的数倍,身后的长尾巴像是鞭子,一路跑一边将路边大火的房子扫塌在地,盖住熊熊烈火。   距离宫城越来越近,玉玺便听见了守门兽被烧的嗷嗷直叫唤,城都着火了,它们也没离开驻守的地方。   玉玺仗着自己头大头铁,一脑袋撞上了城门顶,将守门兽头顶上烧起来的屋顶房梁整个撞飞了出去,与残骸一起落地,她回头看着脑袋上都砸出灰的四头守门兽喊道:“傻子,都这样了还不快跑!”   那门口母兽喊道:“吾等这就走,你快去未央宫!董卓那厮先烧的未央宫!再不去怕是烧的只剩下渣了!”说完,从石台上跳下,活动了几下僵硬的身子,与另外三只跃上天空向外跑去。   整个宫城成精的精怪被这一把火都烧出来了,地里的就再钻得深一些,年长的大树就提起自己的根,像是多脚的虫一样摆动根茎慌乱前进,找一个避阴水气大的地方再坐下,小一些的精怪只能哭着乱跑,见到了玉玺,便往她身边跑,祈求庇护。   “别跟过来!去找水井躲起来!”玉玺顾不上这些平日里躲起来生活的小精怪,一尾巴把他们扫向水井的位置,继续往未央宫跑去。   未央宫的大火已经烧到房顶了。   六只小崽子抱着年轻公子嗷嗷叫着,“未央宫你想想办法啊!”,“烫死了,烫死了。”,“我快要被烧化了!”,“姐姐,吾想姐姐!”,“没想到吾刚出生就要被烧死了吗?!”,“该死的董卓,吾要打死他!”   未央宫烦得要命,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房子如同他的身体,除了张相提笔留下的牌匾和大厅的中心还□□着,火势已经大到救不了了。   如今这般情况,长乐宫那边恐怕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未央宫动动身子,艰难的出声道:“把……地面石砖挪开……躲进去……”等屋顶烧完砸下来,没有了火引,地砖就能保护住这六只小的了……   “未央宫你醒醒啊!”,“你不要睡啊。”六只小爪子在未央宫脸上打来打去,可他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被火全烧起来的门砸了下来,六只小的发出了怪叫声,哭喊着打他的力气更大了。   未央宫还想死前清净一下,现在被硬生生又拍醒了,“吾还没……死呢!”垂死病中惊坐起,未央宫看着窜进了大厅的那只虎。   “得救了……”话音刚落,未央宫整个人就从大厅中烟消云散了。   “啊!未央宫!”六只小的怪叫着,一个个抱着自己的本体扭头求助的看向那头青绿大虎,“姐姐!未央宫死了!”   “别喊,哪那么容易死!”玉玺看见那六只小的样子,疑惑一闪而过便顾不上了,“爬上来!”让出身子,背上六只拖着长尾巴的小精怪,趁着大殿还未塌,高高跃起叼住大殿的牌匾,把牌子硬扯下来,奔出火场。   未央宫在他们逃离没多久便塌了,大殿外的空地没有任何引火之物,只有一些小精怪与一位年轻男子抱团,男子怀里还抱着一块写着“长乐宫”的牌匾站着,身上也是烧得灰头土脸,但是看起来没什么伤。他见青绿大虎叼着牌匾奔来的样子,松了一口气。   长乐宫是自己摘了牌匾,从大殿逃了出来,本来想去救先烧起来的未央宫,正巧与赶回来的玉玺打了照面,他便带着跟着他跑到安全地方的小精怪们等在这里了。   玉玺将牌匾放在了长乐宫身边,身子抖了抖,将背上六只小家伙甩下来。   男子抚摸着“未央宫”的牌匾,急切问道:“他大殿烧的如何?”   玉玺回答道:“整个都烧了,还好牌匾没烧坏。”说完,看着长乐宫问道:“只要牌匾没事未央宫死不了。主要这城现在也呆不了,外面有孙坚和曹操的兵将,走得晚了,一个也走不了。”   大庭广众之下,精怪都被烧出来了,这要被人看见了,正好都扔进火场一块烧了。   长乐宫提议道:“走后宫吧,后宫有一处较为靠近外城,就是要麻烦玉玺多帮帮忙。”   “你明说让我撞开不就得了!”   玉玺气啊,她虽然头铁,可是撞一下脑袋也疼啊!   “我一定要把姓董的挫骨扬灰!!!”一脑袋撞翻城墙的玉玺怒吼着,身后还有一堆小精怪跟着响应她,喊着要把董卓打死。 第49章 今年宫城异事多   在火烧毁的洛阳城外, 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传出凄惨的鬼哭狼嚎,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小精怪围着一头绿毛虎头豹身的大精怪,非常有秩序的一个个排队哭嚎着董卓的恶行。而在大精怪的背后, 还有六只龙角龙尾的小娃娃顶着满是灰土的脸,扑玩着大精怪背后摇晃的长尾巴玩耍。   就在这样奇怪的画面中, 有一位公子哥打扮的青年,怀抱着两块精致大殿牌匾,盘腿坐在不远处注视着洛阳城的方向。他与那一堆奇形怪状的精怪们格格不入, 可那一身贵气的打扮在这里坐着又显得格外怪异。   正在当美男子的长乐宫托着腮, 注视着宫城动向。   宫城的大火虽然烧的旺,可是玉玺跑来这一路上毁了不少房屋, 接近宫城方向的火势已经得到了一定控制,用不了多久孙坚就能带人突破外围的大火。   只是长乐宫略担心, 希望这些人进去时, 不要发现宫城外的一些房屋存在着不正常的烧毁倒塌。尤其是连他都看得见的宫城大门, 被直接撞飞的那些残骸……还有不翼而飞的守门兽……   显然这些都是长乐宫的奢望,想不发现根本不可能啊!毕竟……守门兽只剩下台子了!想到这里的长乐宫抬手, 单手遮住了半张脸,面上是哭笑。   另一边, 路过宫城大门时,孙坚心里还犯嘀咕:董卓怎么连守门兽都不放过?   意料之中,宫城里被一抢而光,抢不走的全都烧毁了。唯一留给他们的就只有恶臭和房屋烧毁后的一片狼藉。光是收拾这些残骸也要好几天。以孙坚加曹操的人手, 根本收拾不及,说不定还没开工, 后方那群蝗虫就会闻讯赶来, 没了董卓这个共同的敌人, 那群乌合之众指不定搞出什么事来。   显然洛阳城不是久留之地。   不只是孙坚这么认为,跟部下交换过意见的曹操也这么想。   之前急速行军的曹操对比之前士卒伤亡惨重的孙坚,他们俩谁也好不到哪儿去,前者缺粮草,后者缺人手,虽然暂时合并了一下,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董卓跑了,直接挥兵去追显然是不理智的行为,而留在洛阳,洛阳也已经损毁了,光重建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钱财。   士兵需要休息,粮草需要补充。   可是董卓才跑没多久,现在去追的话,说不定能追上!   曹操思来想去,实在是拿不定注意,扭头就看见了正蹲着摸地的荀彧,“文若,这是在做什么?”   荀彧闻声,下意识用手一盖。只可惜他盖得是石板,曹操蹲下一掀他的手,就什么都看见了。   厚重的石板上,有一个巨大的梅花印,还有明显尖锐指甲刺穿石板的深痕,曹操还伸了根指头试了试,那指甲刺出的洞,都能容纳一个成年男性的指头。再四处找找,根据印记的位置,曹操推断出了那东西到底有多大。   头至尾大约四丈二(当时一丈约2.42m)。   如果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活物,那这玩意到底有多高啊?!   曹操震惊了,看着底下那巨大的印子呆呆的说不出话,他又不傻,再加上有见识过一条成精的多足虫,看到这种印子接受度还算高,就是被自己估算出那东西的大小吓到了,肯定是他不知道的东西成的精。   现在的曹操还不知道,他口中那不知道成精的东西,名叫“玉玺”。   “宫城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曹操很好奇,同时又觉得胃疼,宫城本应该是最神圣的地方,结果居然有精怪出没的痕迹。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听说每当天下纷乱时,这些魑魅魍魉就会出来活动。”   曹操低低的声音传来,荀彧皱了皱眉,抬头正对上曹操担忧的视线。   联想如今发生的事情,可不正是应证了曹操的想法。诸侯一个个心思各异,汉室宫城被烧毁,人主又被董卓带走下落不明。   所以……——后面的话荀彧不敢想了,太大逆不道了。   宫城变成这样已经是无可挽回的结局,现在让他担心的是下落不明的小玉,也不知道她自己跑进城里,能跑到哪儿去。   看这地上的爪印,根据移动的方向,以及半途刻意掩盖的痕迹。荀彧推测,小玉冲进大火中救了什么人,以她的能耐八成带着人逃跑了。而带走的是什么人,以小玉的身份来说,难道是……人主?   如果被带走的是人主,那么这四下凌乱的小孩脚印,还有不明的印记又是什么?   统共就见识过两只精怪的荀彧困惑了。谁能想象到,瓦片,水缸也能成精?本体活动是横着挪动着走,留下的拖痕可不就像是有人在掩盖什么,结果又做得太明显了。这俩的行动还算慢,在他们路过前,地上筷子腿戳进去的痕迹,长得像是球一样的精怪滚过,走地鸡,牛蹄子,奇奇怪怪的脚印太多了。   不管怎样,小玉逃跑时留下的痕迹太明显了,荀彧每走几步,就会帮忙掩盖一下地上奇怪的印记。而曹操,纯粹是觉得宫城闹妖太不吉利了!也上手帮忙掩盖了一下。只有典韦在老老实实的吩咐人去寻找生还者,他看到曹操和荀彧像是找什么东西似得动不动就蹲下摸地,还一头雾水的摸了摸脑袋。   荀彧和曹操这边默默掩盖着精怪出没的痕迹,另一边,同样在寻找生还者的孙坚无意间发现了一口冒着光的井。   不远处的山坡上。   维持着螭虎样子的小玉,可算是搞明白这六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龙宝宝是那儿来的了。   看他们坐在地上一字排开,一个个怀里抱着属于自己的本体,看那印的样子,不是她那几个还没出世的弟弟妹妹又能是何物。   玉玺为弟弟妹妹能幻化人形而高兴,可又一想,“董卓居然没有把你们带走?”刚才她跑进未央宫里,那里面除了歪倒的桌椅板凳,博古架上的那些东西可都被人一扫而空了。   按照排行,排在老大的皇帝之玺解释道:“是未央宫发现不对劲,先把吾等藏在房梁上了,董卓那厮找不到吾们就放弃了,只带走了那个假货。”   帝玺口中的“那个假货”指的就是后来代替小玉,成为传国玉玺的那方玉玺。   虽然小玉的弟弟妹妹叫那顶替的玉玺为假货,但是,人家也好歹是正八经照着小玉样子雕琢的玉玺,日后说不定还能仗着跟着帝王成精。不过,这就不管小玉的事了,反正她认为从主人嬴政那时起,就与自己相伴的家人没事就好。   六只龙崽子看着沉默不语的姐姐,其中同一块玉雕琢而成,俩姐妹样的龙崽子同声说道:“姐姐,吾等已经没有归处了……”   小奶娃娃声音小,更不要说俩个小姑娘的声音本就柔,吐露出来的话语说不上来的委屈,连旁哭诉完的小精怪们都忍不住暗自神伤。   他们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宫城,竟然就这么被一把火烧了。   “还有保护我们的未央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另外长得像的两个兄弟俩也同声说道。   只有皇帝之玺和天子之玺与这对姐妹,那对兄弟长得不一样,帝玺是老大,小大人一样用小胖手撑着地,一下子站起来气愤道:“董卓已经是死人了。”他说完,旁边还有小精怪响应的喊:“对对!”   天子之玺较为沉默,低头思索着什么,抬头看着自家面色阴沉沉的姐姐问道:“大家现在都无家可归,就算要报复董卓,也得等安顿好了再从长计议。以吾等存活的时间,即便是让董氏一族永无宁日也是可以的,不急于这一时。”   玉玺闻声扭头,看着天子玺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看见了那位立于咸阳宫殿内的主人般。说起来,帝玺和天子玺都长得神似他,只不过前者更像是位居高位时的他,后者则更像是年少被制衡隐忍时的他。   玉玺并不认识他年轻时的样子,她雕琢成时,主人已大权握稳。对于他年少时的样子,只能从李斯丞相的口中得知。   可即便是这样,六方玺与她一样,都只认他为主人,都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主人。   看着天子玺的样子,玉玺突然想通了什么,“原来如此,你们会在这种时候化形果然不是巧合,果真是赵氏亲生的。”   其他五方玺不明所以,只有天子玺明白了,笑着说:“这么说来,还得多谢那假货,多谢他们的多此一举了。”   帝玺不爽了,“他们有什么好谢的!”他气得磨牙,而他另外的四个弟弟妹妹却摸不到头脑,又不敢说话。反正,姐姐和哥哥说什么都是对的,老四最聪明,他说的也是对的!   只有在一边听着的长乐宫听明白了,感叹假玉玺顶替了六方玺的位置,被禁驻的六方玺才得以脱离汉室化形。要是被玉玺知道六方玺不能化形的原因,光武皇帝的坟就保不住了。   长乐宫暗自拍胸庆幸,抬头就对上了天子玺的眼睛,毫无情感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你,长乐宫吓得连忙移开视线。   天子玺收回目光,刚想跟姐姐提起该去哪儿落脚,就见姐姐眉头拧起,那张虎头面露狰狞正缓慢扭过头来,瞪着宫城方向。   “姐姐?”六方玺唤道。   “有人动我本体。”玉玺话语落下,紧接着人就原地消失不见了!   “?”长乐宫正愣住了。   “姐姐!!!”六方玺慌了! 第50章 熟悉的黑暗再次来临   一片漆黑。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玉玺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大幅改变了。   那山头上各色各异哀嚎着的小精怪被黑暗和马蹄声取代。略硬的布料质感摩擦包裹着她的本体,难受得粗糙触碰像是在打磨她一样,只有本体的一侧传来微微的温度。   玉玺躺在本体内滚了滚, 恨不得撒泼拳打脚踢。   再次回到这一片熟悉的黑暗中,若不是还能听见外面传来人声、马蹄声, 玉玺此时此刻都能直接疯了。   太可怕了。   没有任何人会跟她说话。   太可怕了。   黑漆漆没有一丝光彩的虚无。   太可怕了。   只有她。   玉玺本能的蜷缩起身体减少接触黑暗的面积,平日里金色的竖瞳变成了圆瞳,绿幽幽的两点光在这黑暗中一闪一闪。   她从未这么听话过, 就好像是拴上了铁链的狗, 乖乖待在原地等待主人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外面的人到底要去哪儿。   玉玺靠着数数来计算时间, 可她只数到了千位就数不上去了。怪她跟着子房的时候没有好好学习。   大概重复了第三十几遍的千位数数,外面赶路的人终于停下来了。   她感觉到了轻微的颠簸, 外面传来的声响让萎靡的玉玺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大人, 士卒已提前扎好主帐。”疑似小兵的声音低低传来。   紧接着, 便有一个对于玉玺来说略熟悉的声音命令道:“传吾令,唤吾儿来帐中。”   又颠簸了一阵, 玉玺感觉黑暗中有了一丝明亮,她所在的本体中, 渐渐地能看到了晶莹的白玉色,在最中心,也就是玉玺的身下,则是从中心深红开始往外晕染变浅的淡粉铺地。   不多时, 便听见一少年音从外面而来,“阿父, 有什么事?”紧接着, 又有几个声音脆脆生生的唤道:“阿父。”其中, 只有一声“阿父。”叫得低沉沉闷,像是不怎么高兴一样。   玉玺越听,越觉得耳熟!一个轱辘就从逐渐明亮的白玉色中翻身起来了,抬头望着白玉色的上方映照出的脸。   果不其然!   “来,看看这个。”   四个脑袋围了白玉色上方一圈,其中最为眼熟的就是最年长的那个。   孙家大少爷!   玉玺的本体还没见光三秒,就被孙策手扫过的布料,又给盖住了。   少年的心蹦蹦直跳,尽管从未真正见识过传国玉玺本来样貌如何,但是传闻哪才是听都听不完,更不要说,它身上每一样标记都与传闻中的传国玉玺对上了。   秦时丞相李斯题字,以金补摔坏一耳,王莽刻字。   这才是真正由秦时传承下来的传国玉玺,上面刻满了朝代变迁,动荡的见证。   孙翊抬起小圆脸好奇的问道:“阿父,这是什么啊。”   连玉玺都不认识……   屋内的三小一大被问的尴尬不已,直白讲又怕外人听见,只见最小的孙匡无奈笑笑,趴在三哥的肩膀边耳语了几句,孙翊圆眼睛一瞪,颇有虎目一瞪的架势,刚要“唉哟”出声,就被孙策捂住了嘴。   孙翊一愣,扒拉下大哥的手,“哦。”了一声,小胖手指了指自己,表示自己会保密。   知晓这宝贝重要性的几个孩子大气不敢喘一声,这传国玉玺在他们眼中并不珍贵,反而像是烫手山芋一样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能将目光投向父亲。年级小的胆子大一些,竟敢再打开那布偷看几眼。   孙策打了一下弟弟的手,“阿翊。”对熊孩子发出了警告。   被打在手背上的孙翊只能摸摸自己的小胖手,在一边委屈巴巴得噘着嘴。   若是平日里,孙策一定会笑弟弟嘴上能挂东西,今日看到这宝贝那还能有这兴致。   而一直沉默不语的孙权像个甘蔗似的戳在地上,一会闭眼一会睁眼,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连自己父亲扫过来的视线都没搭理。   孙坚知道,这小子今天没按时睡觉正犯脾气。   东西已经让他们看到了,今夜也已经晚了。孙坚干脆把几个孩子打发走了,“今日你们所见不可对外传,心里明白家中有此物就行了,回去休息吧。”说着,开始赶人。   四个孩子点点头,一个个向外走,只有孙权急着回去休息,走得健步如飞一般,眨眼间人就出帐外没影了。   俩孩子见腿短了,指着走跟不上,直接跑起来追出去了。   只有孙策落在后面,见三个弟弟走了,才回头问了一句,“阿父要留着此物,不怕有杀身之祸吗?”   “吾儿觉得,这是真的不成?”   孙坚的反问,问的孙策沉默起来,又觉得父亲说的对,刚才阴沉的心情豁然开朗了,“是儿子糊涂了。”笑着跟父亲告别回去休息了。   只有呆在本体里的玉玺从头听到尾,气得在本体里跳脚。   把真的当假的你们过分了!   孙坚看着那布下盖着的玉色宝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知道玉玺曾经丢过,灵帝隐瞒下了玉玺丢过的事,现今除了献帝与万年公主认得传国玉玺外,能认得出玉玺的黄门侍女都在这次董卓的壮举下死干净了。   虽然孙坚没有近距离见识过传国玉玺,可那方假货曾出现在继位大典上,远远的看,那“传国玉玺”玉色暗沉,玉上螭虎纽连白玉色都没有,   哪能与桌上翠色体白玉螭虎纽相比。   孙坚肯定,眼前必是真货了。   可为什么没被董卓带走,还掉在井中,他就想不明白了。   主帐的灯一直亮到转天太阳升起,昨夜跟孙坚大眼瞪小眼了一晚上的玉玺,又再次被裹紧了黑暗中。   她这次总算是看明白自己之前被放在哪儿了。   孙坚将她藏于了腹前的护甲中,传国玉玺虽然不小,但孙坚那腹部护甲中空的地方也不小,虽说会略微压迫内脏,可却能完美掩盖他揣着什么的迹象。   从这之后,玉玺再没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了。   淦,孙坚这一路竟然都和衣而眠,连护甲都不脱了!   这一路上,玉玺都不怕黑暗了,毕竟差点就被孙坚身上几日不洗的人气给熏死了。   嗅觉灵敏也不是什么好事。   等再一次感觉到光亮时,玉玺整个都灰白了。   她从护甲的中空被拿出,放入温水里洗净,又用上好的软布擦拭过,然后被锁进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木箱子里。   盯着一片黑暗的玉玺沉默着,她应该是被带回了孙坚的府中,等听不见人声了,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小小木箱子也想关住精怪!   木箱发出咔咔的声音,钉起来的木板像是要被劈开了一般。承受不住内部力量的木箱子,从外部开始有了裂缝,渐渐地,缝隙越来越大,整个箱子都因为内部的力量变形了。   啪得一声响,木箱子的底跟箱身分开了。   带着粉色肉垫的翠绿毛绒后腿坐在箱底,一条长长的尾巴从箱子里钻出来,像条蚯蚓在地面上竖着弯曲起来,一点一点的找着什么东西。   玉玺用尾巴卷起自己的本体拖出箱子,身体往旁边一趟,整个兽身就从箱子里出来了。   她缩成了普通猫儿的大小,尾巴松开自己保护着的本体。   看着自己的本体苶(nie)呆呆发愣。   孙坚好不容易把她带回家来,她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他?   说实话,玉玺还是挺喜欢孙家那个小丫头的,虽然丫头手劲有点大了,见面费鼻子。   而且,那段时间孙坚这个人对文若挺照顾的。   玉玺眯起眼睛,猫脸狰狞吓人,长长的尾巴摆动了几下,将传国玉玺又扫进了木箱底上,被掀开的木箱又被原样盖了回去。   看孙坚那么谨慎的样子,短时间内她也不用担心本体会受损,就先把本体寄放在孙坚家里吧。   被带回孙府这一路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宫中的精怪会不会还在原地等她,还有文若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猫儿样的玉玺顺着门缝钻出了库房,刚一接触外界,只觉鼻尖瘙痒,一个喷嚏打出去,整个坐在了地上。   水气……满满都是水气。   她,她这是被带到河边了?   玉玺连忙跃上屋顶,又跃上一颗树的树杈,一路爬到顶端,她望着周围的景象,吓得张开了猫嘴,露出了口中利齿。   四面环河。   但凡她能看见的地方,都能看见小石桥下河水流过,远远的还能看见船的木杆竖着。   玉玺只觉两股颤颤,当年被主人嬴政扔进水里的记忆复苏了!   要了她的龙命了。   螭虎会水,但玉玺一点儿也不喜欢水。   难怪一出屋子就能感觉到潮气和水气,得亏她会飞啊。   玉玺抖了抖身上的毛,一跃冲上了天空,临走前回头看了看孙府,再来就是取她本体了。   想罢,如一道流星,朝着洛阳方向飞去。 第51章 番外篇——尹玉奇幻冒险(1)   咸阳宫, 大朝正宫,建筑宏伟,海拔之高不可想象, 它是秦国威严的象征,代表着秦国不可横越的强大。   文武百官身着绿袍踏上前往咸阳宫的路上, 从高处望去,一路密密麻麻的人群像是绿毯,向那宫城最高处, 拜见最尊贵至高无上的王。   一翠一黑的人影端坐在咸阳宫房梁上, 静静的注视着下方开始的日常朝会。讨论的议题,无外乎是秦国的发展。   朝堂上, 官员们一个个上前汇报,而房梁上, 一大一小在窃窃私语。   “听丞相说, 王又要扩建宫殿了。”身穿黑色云暗纹的俊美青年坐在承重的房梁上, 垂眸凝视着下方,与下方那坐在王座上的男子对上眼时, 又道:“王又在看你了。”说着,扭头对身边的小女孩笑得温和。   沉迷在王容颜下的小女孩回了一个笑, 抬起手来挥了挥,傻兮兮的样子和动作,让下方能看到的两人不忍直视的避开了视线。   “唔!”   “噗嗤,被嫌弃了呢。”男子轻笑着, 伸手戳了戳小女孩气鼓鼓的腮。只是,伸出手指戳上去的那一刻, 他明显感觉到了杀气。是属于人类, 却又不是他主人那儿来的。   男子垂头, 眼底的傲慢像是寒冬的冷,冻到湖底。唇起,喃喃道:“呵,人呢……”音落,在小女孩听到转头的瞬间,又收起了拒人千里的态度,换上笑咪咪的脸,看着下方紧皱眉头的人。   “真是太有趣了。”男子又伸手戳之,果然又换来了对方恶狠狠的怒瞪。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宫殿内回荡着,男子捂着手,无辜的看着眼前气哼哼对自己怒气冲冲的同伴。   “咸阳宫!”小女孩抓着房梁,身子往旁边一荡,瞬间就与男子拉开了距离,露出上下四颗虎牙警告道:“下次再动手动脚,就咬穿你的背脊骨!”说完,动手拍了拍手下最粗的房梁。   咸阳宫轻笑,看着逃离自己的人,轻声道:“真让人期待啊,玉玺。”   玉玺浑身一颤,一翻身就跳下了房梁,一路连蹦带跑的跑向了他们的主人椅子后,扶着椅背,从后面警惕又害怕的看着他。   看着那刚刚诞生没多久的小伙伴,咸阳宫莫名觉得好开心,“哈哈,被嫌弃了呢。”   玉玺不喜欢咸阳宫,以李斯丞相的话来说,这宫殿性子恶劣又因存在年头久远,惯会哄骗人心。   “那我就不能不跟他一起吗?”   正在批阅事务的李丞相听见,闻声抬头,生闷气中的玉玺正坐在不远处,手里揉捏着他办公处的铜灯,好好的青铜灯竟被她揉成了粗制滥造的青铜球。   “可陛下的意思是,让大人与咸阳宫好好相处。”   玉玺一想到这是王的意思,就要难过恶心,像是要吐毛球一样要呕出来了。可王的命令是一切,她必须服从。一想到过一会被王召见,就要面对时时刻刻陪在王身边的咸阳宫,玉玺浑身都起跳蚤了一样难受刺痒。可她一枚玉玺,不招虫喜欢。   李斯安抚道:“大人若是真不喜欢咸阳宫,不理他就是了。”   玉玺想想也对,抱腿埋头闷闷道:“也行。”   按理说,传国玉玺很少会拿来使用,可秦王嬴政仍会时不时唤玉玺前来,虽然自动来的次数,可比主动要求的多多了。   只要是秦王在咸阳宫内,哪怕要顶着咸阳宫那让毛纠缠的笑,玉玺也按时打卡。   柔软温暖的翠色小猫趴在桌上,身上垫着一只正在休息的手,批阅到一半的事务放在一旁,王正沉默的阅读着竹简上的讯息。   咸阳宫立在一旁,时不时为王添茶剪灯花,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他们一人两精怪在。   夜渐渐深了,咸阳宫将睡着的小猫抄进怀里,低头道:“王,该休息了。”   王的每一天都要忙到夜深,精怪出没时刻,那些竹简仿佛从未能批阅完般,今天的好不容易结束了,明日又会堆叠起新的。   秦王嬴政捏了捏鼻梁,看了眼咸阳宫怀中的猫,“她到是睡得舒服。”   “呵呵,毕竟只是个孩子。”   话题中的小猫咪睡得打了个滚,伸到外面的小爪子一下一下的揉捏着什么,咸阳宫笑着捏住那不安分的小爪子,“臣,先带小家伙下去了。”   “嗯。”   咸阳宫微微弯腰,在外面敲门声响起时,顺着那开门带进来的风力,从这偌大的宫殿中消失无踪了。   “陛下,已经夜半了。”   秦王嬴政起身,吩咐道:“去后宫吧。”   “诺。”   在宫城最高处注视着秦王肩舆离去的背影,咸阳宫低头看看怀里睡得不知事的小玉玺,轻抚它的毛皮,轻笑道:“还是睡着时乖一些。”   寅时,天已经微微亮起,睡着的小猫咪睁开了眼,困意还未散去,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上下两排利齿寒光闪闪,然后又被盖下来的柔软肉皮覆盖藏起来了。   猫样的玉玺砸吧了几下嘴,还未清醒的小脑瓜子正一片混沌,下意识舔爪子洗了两下脸,便被那逐渐明亮的天空吸引了。   太阳正从不远处的山峰后升起,天空被照得更明亮,阳光穿过层层交叠的叶片照亮了大地,夜行的动物们一个个钻回了住处,连精怪们也钻回了暗处。太阳越升越高,超过照亮了咸阳宫,光穿透了天空中的云,将他们笼罩住了。   玉玺呆呆的张着嘴看着这幅破晓的画面,傻兮兮的样子,引得怀抱她的人笑出声。   “尹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破晓吧。”   一对猫耳向上一抖,玉玺抬头便对上了咸阳宫笑眯眯的脸,“……???”   “‘为什么你在这里!昨晚抱着我睡的不是秦王吗?!’脸上写着这样的震惊呢。”咸阳宫轻轻捏了捏起猫嘴上遮利齿的那块小肉皮,看着那震惊又怪有趣的猫脸,解释道:“王昨日不在咸阳宫偏殿歇息,所以是吾抱着你睡得哦。”   小玉玺震惊的整个猫都褪色成灰白了,在咸阳宫的怀里软绵绵的瘫软了。   “多谢尹昨日帮吾暖手。”   闻声后,小玉玺更震惊的一抖,竖起的耳朵向后折成飞机耳,被放下后,整只猫都瘫软在房顶上一动不动。   看小玉玺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咸阳宫内心很无奈,嘴上却说:“现在还早,王还未醒,尹可不要去找王哦。”   小想法刚在心中划过就被洞察了,小玉玺委屈的缩成了一个球,猫嘴动动,吐露出了孩童无知的声音,“为什么王去后面的宫殿休息都不让我去?”明明每晚都允许她以猫身睡在被子上。   略带撒娇的语气从脚边响起,咸阳宫感觉衣服被拽了拽,低头对上那泪汪汪的琥珀色小猫眼,蹲下身来,用手指轻点她那不同寻常的大鼻子,“可不能撒娇哦。”   “我没有撒娇。”斗鸡眼的看着眼前揉自己大鼻子的手指,玉玺气鼓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撒娇的!”   “不,刚才那就是在撒娇哦。”咸阳宫双指捏着玉玺的大鼻子晃了晃,“而且,王去后殿可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做,难道尹不想多几个像是公子扶苏那样的小主人吗?”   玉玺一脸茫然,“有公子和王去后殿有什么关系吗?”   咸阳宫笑道:“所以,尹还是小孩子啊。”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小玉玺气的膨胀了身子,张口要咬咸阳宫的手,“咬穿你!”   咸阳宫后撤手,再伸手,看似修长脆弱的手指,却轻松扣住了玉玺的大口,并将露出利齿的大口合拢了,“动不动就要咬人。”   猫脸被整个扣住了,小玉玺却仍不害怕的扭动身体要挣脱再咬。   咸阳宫蹲在地上捏着小玉玺的脑袋,望着不远的风景轻声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唔是呼!”   “噗嗤,尹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咸阳宫看着手底下的小精怪,小小的,在这宫城,在王的庇护下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她不懂宫殿成精随时代变迁能力的可怕,也不懂这天底下最可怕的并不是精怪,而是人心这件事。   “小小的玉玺变成了精怪,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唔唔!”小玉玺气的再次鼓胀身体,却又因被扣着脸太疼了,硬生生变回了寻常猫儿大小。   就这样,小玉玺越是不服输,反而会被咸阳宫扣的更紧,直到秦王上殿,咸阳宫都这么吊着猫儿样的小玉玺。   反正,从没听说过玉还会被吊死的,而物件成精也没听说过窒息的案例。   朝会后,私下里,秦王嬴政看着咸阳宫袖子下露出的那半截子绿色,抬起手来揉了揉太阳穴,“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带她去除了旱魃。”   咸阳宫微微正大了双眼,抬起手中捏着的猫头,“王说,带着尹?”   秦王嬴政双手交叠在身前,看着已经没了脾气的小玉玺和有所犹豫的咸阳宫,“反正你也很闲,带着小玉去吧。”   “可……”   “莫要忘了,小玉是龙种。”   “臣领命。”咸阳宫恭敬的垂眸,拎着小玉玺出了宫殿。 第52章 番外篇——尹玉奇幻冒险(2)   “咸阳宫, 旱魃是什么啊?”肩头传来疑惑的询问,正步行在树林中的青年一愣。   咸阳宫抬头望月,眯起眼睛来思索了半天, 直到肩膀上像是围脖一样趴着的小东西不耐烦,抬起肉垫拍打他的脸才回过神来, 解释道:“人言道,尸体不腐,坟不长草, 坟头渗水为旱魃。此物一出, 所在之地便会受干旱之灾。”   他不解释还好,解释完了, 不学无术的熊孩子震惊了。   “人死了后这么厉害吗?!”   玉·熊孩子·玺瞪大了猫眼,两边加起来六根胡须一抖一抖, 嘴边两片猫唇一合一开, 口吐人言道:“那主人以后是不是也……”话还没说完, 额头迎来一击。   “嗷哦!”凄惨的叫声从猫嘴吐出,咸阳宫收回弹脑瓜崩的两根指头, 劝告道:“尹要是不想身上的毛皮被做毯子,可莫要在主人面前这么说。”   劝告的话对熊孩子来说像是耳旁风, 恐怕没受到过教训前,都不会往心里去。   “疼死了,咸阳宫你过分了!”翠色的小猫咪气呼呼的张口咬住青年的脸,上下加起来四颗小尖牙扎进了青年的肉里, 那咀嚼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恐怖,可青年像是没事人一样, 脸上既没有流血, 表情看着也不疼。   “呸。”啃了一阵没啃动, 玉玺松了口,“呸,一嘴的木头瓦片的味道。”   咸阳宫垂眸看着地面,丝毫没有在意脸颊上那可怕的咬痕。这种伤口对他们精怪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物件不宜复原,可他又不是本体受伤了。   “怎么了?”玉玺见伙伴半天没动静,垂下猫头同样盯着地,可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名堂来。   咸阳宫叹息一声,歪头看着肩膀上探出去的猫头,手指点在她鼻尖上道:“鼻子不好用了吗?”   玉玺感觉到冒犯了!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猫儿一跃蹦到地上,尾巴在身前一扫,将落叶扫开,鼻子凑到地上猛嗅,嘴里还不示弱道:“王可说我是螭虎,龙种呢!怎么会分辨不出这一窝兔子……大虫?呸,这是什么味道啊,好熏鼻子。”   低着头犯恶心的玉玺未曾见到,咸阳宫那勾起的嘴角。   嗅到恶臭的猫儿像是人一样竟用双腿站起来了,用肉垫捂住鼻子后,连忙逃离了那地方,猫爪抓起青年的衣摆盖在了鼻子上。   咸阳宫垂眸看了看不装小动物的玉玺,问道:“能分辨方位吗?”   不想再闻那味的玉玺表情挣扎,琥珀色的漂亮猫眼中蓄满了泪,但是看咸阳宫那个“等你”的表情,不服输的作劲又上来了。   大大的猫鼻子从衣摆后露出来,玉玺深深吸了一口气。   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什么味道,也可能是她见识太少所以分辨不出这种恶臭,再嗅两下,果然还是太臭了!   玉玺只觉眼前冒出点点星光,眼睛都要看不清了,趁着意识还在,连忙抬起猫爪指了指方向。   咸阳宫收回视线,望着玉玺的指向喃喃道:“北方吗。”说完,临起脚边快要厥过去的猫儿,往味道最浓的方向走去。   只走出几步距离,咸阳宫只觉怀里沉了点,翠绿色的腰带被风吹起,咸阳宫轻笑出声,完全没管突然又变回人形的玉玺。   小女孩穿着翠绿色的华贵衣衫,趴在同样穿着华贵的青年身上,一只手环着青年的脖颈,另一只手紧紧捏着自己的小鼻子。   咸阳宫不知疲惫的走着,越是往前走,那味道越浓烈,气温越高。从森林穿越到攀上一处山崖,到了视角略微开阔一些的地方时,玉玺感觉后背被拍了拍,满不乐意的回头去看。   这是该怎么形容的画面呢。   大地如同被锤裂了一般,地面布满了裂痕,满地都是尸骨……有人的,也有动物的,也有植物的,零散的,也有堆叠在一起的。生存下来的动物,一点点向他们来的方向挪动。   “这是……”   咸阳宫冷冷道:“这正是魃带来的旱灾。”   烈烈灼日忽然被云遮挡了,咸阳宫抬头,感觉到空气中带着点湿度时,皱了皱眉,喃喃道:“龙行施甘露四方?”   玉玺自豪的翘起小鼻子,“哼哼,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一击脑瓜崩毫不客气的在玉玺脑袋上开了个包。   “嗷!”小女孩惨叫一声,捂着额头在地上打滚。   咸阳宫收回指头,“若是你行有雨,上次偷跑出宫城时早该下雨了。”可那天阳光明媚,某只猫还在外面晒睡着了,被秦王逮了个正着,被罚跪在咸阳宫外反思。   “招雨也看时候的。”小玉玺嘀嘀咕咕道,接到咸阳宫一撇,赶紧滚到另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也没有被灰尘弄脏的青衣,掐腰望着与艳阳分割了天空的阴云,“虽然我也是龙种,但是龙种也不能随便下雨啊,而且我也算虎啊。”   她话音落下时,咸阳宫的衣摆就被风吹鼓起来了,而天上的阴云越来越深,虽然听不见雷声,但是潮气是必然会下雨的。   不远处城镇中的百姓几乎要落泪了,看着那阴云缓缓飘来,只求它多留一段时间。   只是云只飘到一半,雨就下来了,甚至连阴云都比之前淡了些,百姓的心瞬间被提起来,连忙回家拿盛水的器,希望能赶上接一些水。   而另一边。   来降雨的咸阳宫和玉玺遭受到了攻击。   穿过荒原,向城镇步行不到一半,咸阳宫便被从地里生出的爪子给拽住了脚裸,还未反应过来,半截身子已经被埋进了土里。   玉玺更惨,她个子小小的,被从地里生出的巨大鬼手,一巴掌呼进了土地里。   整个人都凹进了土里,那鬼手还故意往下碾了碾。   咸阳宫城一霸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刚出生没多久的熊孩子不痛快了,那被鬼手笼罩住的幼小身体瞬间膨胀成几仗长,顶开了鬼手,反挥一爪把鬼手削断了。   “唉,你怎把他手挥断了。”咸阳宫叹息传来,小玉玺不满的回头准备回嘴,可身后哪儿还有咸阳宫的影子。   雨水还在往下下,淅淅沥沥的落在地上,鬼手造成的痕迹还留在地上,而刚才还一直在她身后的人——周围那儿还有咸阳宫的影子。   “……咸阳宫?”   玉玺呆呆的望着身后那个坑,琥珀色的猫眼颤动,大大的精怪瞬间缩成小猫,不可置信的往前走几步,走到那坑洞边蹲下,猫爪抬起拨动了几下周边碎裂的土块,“咸阳宫?”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回应。   玉玺呆了,大雨漂泊,她的心哇凉。   她要怎么跟主人解释咸阳宫丢了——!!   不,不对,哪儿有那么容易丢!   一定是被那个鬼手拉下去了。   小玉玺怒了,“敢动本玺罩着的人!”小猫瞬间膨胀比之前更大,巨大的爪子狠狠对着地面一挥,大地应击裂开,土块纷飞,俩下,便把土里面,正准备对青年下口的东西刨飞了。   被一起刨飞的咸阳宫轻松的翻身摆正身体落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土,看着护在自己身前巨大的小家伙,问道:“你就没想过会把我刨断吗?”   “……”完全没考虑过的小猫怂怂的耷拉下了耳朵。   而那真被刨断的家伙,正努力爬向自己那半截身体。   玉玺连回头都没敢回头,生怕看见沉默笑眯眯咸阳宫的脸。   “现,现在最重要的是消灭旱魃!”玉玺义正言辞,可谁心虚谁知道,正准备乘胜追击把对方削成三段时,她才发现,之前那个鬼手的主人并不是长相丑恶的精怪。   “女的?”   那正爬向自己半截身子的家伙,是位身着青衣的妙龄女子,除去她那长得可怕又青紫的鬼手外,怎么看都是正常的女子。   长得这么像人,玉玺突然下不去手了。   “这……”没了主意的玉玺回头望向咸阳宫,正对上他笑眯眯的脸,吓得耳朵向后折去,“那个……咸阳宫你看。”   咸阳宫笑道:“这便是引起旱灾的魃,快,把她杀了吧。”   玉玺应声抖了抖,总觉得不对,“可她是人吧……”近距离观察,她身上只有灼热的气味,根本没有普通精怪上那种阴冷的味道。   在玉玺犹豫下,那女子已经将身子接回去了,现在正眼巴巴的看着玉玺和咸阳宫身后那半截鬼手。   咸阳宫发现那女子正试探想要绕过他们捡手,立马说:“尹,快杀了她。”   玉玺应声同时一抖,再回头看看那个女子,“可她……”   一直沉默的女子开口道:“为何要杀吾……”她像是在问另外的两人,可又喃喃自语着,“为何又要杀死吾……”   “为何你们要杀死吾……”   “为何要杀吾……”   这女子精神恍惚似的,如行尸走肉般向咸阳宫走来,每走来一步,那灼热的气息越近,玉玺亲眼看到自己毛都烧起来了。   “火火火!”肉垫拍打在胡子上,掐灭了灼热的火焰。   咸阳宫则向后退了几步,远离了那热源,“你再不动手,一会就不是烧胡子了。”   “唉?”玉玺一愣,忽觉一阵灼热正逼近,再扭头,看到的画面已经是火光冲天,那女子被火焰环绕,大声吵她质问道:“为何——!”   在对方带着烈焰袭来时,玉玺只是本能的向前挥了一爪。 第53章 番外篇——伐桂书院报恩记   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呆了几个月了。   每日除了来送饭打扫的小书童外, 就只有张良在这座宅院里,时不时会去书院教书,却从未见过有学子来拜访他。   小玉将下巴拄在腿上, 抱腿坐在房顶上,像个石雕一样注视着满天星辰。   她曾想问张良, 一个人住在这小小的宅院里不孤单吗?每天夜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不会寂寞吗?   寂静的坏境像是被整个天地抛弃了一样,除了植物和冷冷清清的宅院外毫无活物存在不会感到害怕吗?   可每当看到那窗内正捧书研读的身影,滚到嘴边的话又被她吞下。   张良看起来, 不像是那种怕寂寞的人, 他那一屋子的书也够驱散孤独了,更不要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出一趟门, 然后购入新的。   不识丁的文盲玉玺发出了灵魂质问:“书有那么好看吗?”   无意间听见的张良抬头,心里感叹, 某只精怪又蹲到他书房的屋顶上了。这屋顶没被今年的大雪压塌, 可别被精怪给坐塌了。想到这里, 张良都忍不住勾起嘴角轻笑。这只小精怪看着也没那么沉。   虽然被缠上了让人担惊受怕,但是这些日子也没见她作恶, 像只来搭窝的小鸟,晴天呆在宅院中的房顶上, 下雨时则避入屋檐下,时不时的偷吃厨房里的点心。   更有趣的是,她还曾变成一只猫,沐浴在廊下的阳光中, 晒着肚子呼呼大睡着。   只是一只找到了居所的小小住客。   书房内,张良卷动着竹简咔咔作响, 房上玉玺抬头望着明月, 闻听廊下有人轻叹道:“今晚月色真美啊。”   她忍不住答话道:“哪里好看?月有残缺, 被天狗咬了。”   “噗。”廊下传来爽朗的笑声,哪怕是不识丁的玉玺也感觉到了尴尬,她是不是真的该读一点书了?   玉玺在屋顶反思,下方的屋内已传来:“早些睡吧。”的声音,窗户闭合,屋内的灯熄灭了。   天空被缓慢漂浮过来的云遮盖,黑暗随着乌云的到来蔓延开来,渐渐笼罩了整个宅邸,空气中带了一丝丝潮湿气。盘在屋顶上的猫儿动了动鼻子,大脑袋晃晃悠悠的抬起来打了个喷嚏,又晃悠着扎进了自己的毛发中盘好。   雨水从天空落下,滴滴答答的染湿地面,不远处的天空一道闪电劈来,紧接着是震天的雷鸣。   被惊醒的猫儿竖起了耳朵,从雨水中抬起了头,琥珀色的猫眼在黑暗中睁开,正对上了那廊下的一对幽兰的瞳。   同样晶亮的瞳,对方却未曾注意到房顶那与瓦片上青苔颜色一致的猫儿,可玉玺看到了对面的家伙,她伏下了身,半眯猫眼静静的盯着那在昏暗的廊下活动的黑暗。   每一道雷下来,那黑色的一团便往前快走两步,就这么贴着墙面向着张良的书房方向来了。   是什么呢?   一股子刺鼻的奇怪味道盘旋在玉玺鼻尖,逼得嗅觉灵敏的她抬起爪子捂住鼻子。身下的书房外传来咔哧咔哧刨门的声音。玉玺整个一激灵,下面的东西来路不明,万一进去了书房张良怎么办?!   玉玺待不住了,从屋顶一跃而下,毫无声息的轻巧落地,伸出爪子来,将那反应过来转身要反击的玩意按在了房门上。变大的爪子往门上一拍,在沉闷的响声回荡下,玉玺已经低头叼住了对方的后脖颈。   随着雷声阵阵,那东西抖动着身体想要逃跑,又在玉玺虎齿刺入皮肤的威胁下,渐渐安静了下来,像是条死鱼被玉玺吊在嘴里拖拽着。   书房的门被打开了,被惊醒的张良披着件外衣,开门就看见眼熟的翠猫拖个黄绒绒的东西往院子里走。   雨水打湿了它们的毛发,猫儿每往前挪动,地上便留下深深的拖痕。   似乎是看到了他出门,那被猫儿叼着的东西唧唧的挣扎起来,一股一股像是尾巴一样的东西在抖动着,伸出来的小短腿不停的倒腾着。因为拖拽它的身上还沾上了院中的泥土。   张良出声道:“小玉,你嘴里叼着什么?”   猫儿浑身一僵,本想安静的处理了这东西,没想到把屋子的主人吵醒了,她不敢回头,只得硬着头皮往雨中走,把嘴里的东西再拖远点扔掉。   张良无奈,“可不能乱吃东西,小心吃坏了肚子。”   玉玺惊得差点松口,她才不会吃来路不明的玩意呢。而被她咬住的家伙,竟然口吐人言求救道:“恩公!犬瓜是来报恩的,求恩公一救。”它话音落下,一道炸雷便劈在不远处。   玉玺与这自称小胡的精怪俱被惊得一抖。   雷鸣对于听觉灵敏的精怪来说,还是太吓人了。   张良却略有所思,开口道:“称良为恩公,可良并不认识你。”   这精怪急切道:“恩公可记得救过的小动物。”它话音落下,耳边又是一道炸雷。   张良笑答:“不曾有过。”   “现在有了!”   它声音落下时,炸雷正从天上下来,正要劈到玉玺头上,吓得玉玺连忙松了口往廊下奔逃。本想那精怪被雷劈死就得了,没想到对方比她精明,竟抱着她的长尾巴,硬是被带到了廊下来。而那雷击落下,正劈在他们刚才呆的位置上。   还没被雷劈过的玉玺傻了,廊下的的张良也愣住了,只有那来避祸的精怪瘫软在廊下松了一口气。   “多谢恩公相救。”这精怪学着人的样子,一个轱辘跪拜在地上,把张良当道观内的泥胎般跪拜,行的大礼看得玉玺牙痒痒。   “我把你带进廊下的,怎么不谢谢我。”   精怪哼哼道:“你刚才还想杀了我呢。”它可没忘记刚才差点被雷劈死的事,看着猫儿样的同类,唧唧道:“区区一只猫精,竟想害你犬瓜大爷。”   玉玺生气,她这小暴脾气来,要不是现原形会吓到张良,真想一爪子呼飞对方。   “犬瓜?”张良喃喃自语,忽然明白了什么,问道:“你是狐狸变得?”   “是的!”与之前对玉玺的嚣张不一样,面对张良,这狐狸态度谦卑,跪在地上语调愉悦上翘,背后那一长一短毛绒绒的大尾巴轻轻摇摆着,像是谁家养的狗看着主人了似的。   要不是被张良抱起来了,玉玺都想上去踹对方两脚,呼个漂亮的梅花印给它看看。刚才被她咬住的时候,这狗狐狸可怂的要命。   张良用手呼噜着怀里气呼呼的猫儿,低头看着那黄绒绒的狐狸,“良曾听说,只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才会被雷劈。”   “恩公冤枉啊。”毛绒小狐狸往前挪了两步,解释道:“恩公有所不知,动物修成人身是逆天而行,渡雷劫是能化为人身的一个过程。”   一出生就能化成人形的玉玺喃喃道:“我怎么没有?”   毛绒小狐狸讥笑道:“可能年岁还不到吧。”   本玺一爪子送你上西天!   小狐狸不理会那翠猫气呼呼的嘴脸,继续解释道:“我们狐仙一千年修一条尾巴,修到九条尾巴便是九尾仙狐了。”   张良好奇道:“那你呢。”   “我?”小狐狸不好意思的用爪子挠挠耳朵,“我疏于修行,如今才只有半条尾巴。”说着,晃动着自己背后那一长一短的尾巴给张良看。   那短短的尾巴正好是那条长尾巴的一半,只有五百年道行,难怪会被雷劫吓得乱窜。   天空中的雷声还不断,时不时落在院中,而那要被劈的小狐狸,早已没了之前吓破胆的害怕样子。时间一长,那雷鸣越来越小,只是乌云不肯散去。   玉玺窝在张良怀里,对那狐狸是一点儿也没放松过。   有些精怪可是食人为生。   张良又问道:“既然要躲雷劫,你自可去找个洞窟躲避,为何选这宅邸之中。”   自发现那雷不劈廊下,张良已经有所怀疑了。   而这小狐狸也不隐瞒,“自古以来,雷不劈道家人,王家龙气,大善人,大功德之人。犬瓜选此处躲雷劫,正是因为张丞相在此处居住,您是开国宰相,斩了前朝的龙气,正是开启此朝代的大功德人。”   听完小狐狸的话,张良垂眸看着怀里软成一团的猫。   出生于秦国的玉玺没有任何表示,像是在听别人的一个故事一样,摇晃着的长尾巴,只让人感觉到她的漫不经心。   张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轻轻抚摸着猫儿的毛皮道:“等雷没了,你便走吧。”说完,怀抱着猫儿进了书房里。   张良一走,雷鸣再次响起,惊得小狐狸连忙跟进了书房里。   小狐狸见张良将怀里抱着的猫儿放在书桌上,开口道:“多谢恩公收留,犬瓜不才,虽然只有五百年修行,愿留下服侍恩公。”说完,竟幻化成一个女郎,只是女郎还没消掉狐耳和狐尾。   由精怪幻化出的人形自然是美艳绝伦,人们喜欢什么样子,它们便能变成什么样子,高矮胖瘦随你挑选。狐女幻化更是明媚动人,一举一动俱是女儿家的柔媚,哄得人心猿意马。   即便是张良这样的人,也被影响的有一瞬恍惚,他又很快恢复了理智移开了视线。   “良不缺人手使用。”张良说着,一步步走向书架,准备今夜挑灯夜读。   而这狐女咬咬牙,抬头看看那在书桌上蹲坐的猫,说道:“恩公有所不知,像是恩公这样的人物,日后必定会见到更多有求于恩公的精怪,区区一只小猫,怕是护不了恩公的性命。”   “诱惑不成便用威胁吗?”   狐女闻声抬头,刚想忽视那桌上的猫精,谁知道一抬头便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瞳,一时间只觉背脊骨的毛都竖起来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一种本能的恐惧在警告她快跑。   猫蹲在书桌上静静地看着,背后便是垂眸看竹简的张良。   狐女刚想讥笑,只觉眼前一花,刹那间天地一片漆黑,四周有些潮热,脖颈疼的要命,耳边模糊听见张丞相的叹息和劝告:“小玉莫要伤它性命。”   狐女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甩动起来,脖子像是要被切断了一样疼,再次恢复视线时,她人正往门外飞去,位置刚好迎上那院中劈下的雷击。而那屋内,似乎有庞然大物活动一般,橙黄色的大眼睛占据了整个门是狐女意识最后的记忆。   张良看到外面那狐女的惨状,收回视线看向屋内这庞然大物。四目相对时,张良听见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好多。   “小玉,过来。”   庞然大物将脑袋抵在桌面上,呼吸喷出的气吹动着竹简哗啦响,张良抬手带着试探,缓慢的将手落在了这毛绒绒的大脑袋上,像是平日里一样呼噜着,轻声责怪道:“乱吃东西,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庞然大物的耳朵支棱了起来,一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变回猫儿样的玉玺落在了桌子上,像是在撒娇一样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柔软的身体蹭过张良抬起的手和手臂,然后滚到了竹简上伸直再卷曲身体。   张良呼噜着她的脑瓜,指尖划过轻点她的鼻子道:“乖,听话。” 第54章 在精怪圈还挺受欢迎(修)   小玉失踪了。   自洛阳城大火分别后, 整整一个月,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查无音讯。   若不是曹大人的部下还会议论可惜那匹好马——就这么冲进了火场里。   荀彧只会觉得,小玉的存在对他来说更像是一场美梦, 梦醒了,一切才不复存在了。可身边发生的一切, 又都在告诉荀彧,小玉是真实存在过的,并非他南柯一梦。   小玉失踪这些时日, 荀彧很担心, 虽然他知道精怪是相当不得了的存在,但是克星还是有的啊, 万一碰见什么道士、和尚可就不好了。但繁忙也没给他多少空闲来担心小玉。   在大家可惜那匹马的时候,繁忙中的荀彧平静的表现过于异常了, 但是人们还是善解人意的将其理解成伤心过度。   若不是曹操急着发展势力, 大家都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瓣使用的繁忙, “关于荀彧那匹好马一把火烧了”的这个话题,大概还会谈论一段时间。   曹操现在人手紧缺, 缺得让士兵都褪甲去种田的地步。就连军师都不可避免的研究起了如何种田增产的问题,将军更是扛起锄头锄地去了。   实在让人无法想象, 在马上作战的将军士兵扛着锄头灰头土脸的锄地,也无法想像一群军师围坐在一起,一起拿着找到的农业竹简,研究农田开发最好的位置, 和来年粮食产量是否够增加士兵的严峻问题。   瘦弱的青年托着下巴,平静的看着对面为“什么地方种什么”好而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 这样的争吵, 最近在官署内经常发生, 甚至为了种什么还能来个临时辩论会。   甚至为了赢,不惜私下里先做出非常危险的拉帮结派行为。议题当天,一伙人努力怼死另一伙人。若不是都到蓄须年龄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小孩打群架。就为了今年种啥,种多少这种问题。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人吃马嚼都很重要,除去百姓的量,剩下派发给营内的也要足够,够到能再征召士兵。   经历过了洛阳城的事,曹操现在是什么都缺。   而缺少的东西,都要在来年内发展起来,真得不是一星半点的麻烦。   然而,瘦弱的青年再瞅瞅另一边安静备课的俩人。   戏志才先不提了,他身体向来不好,换季就生病已是常态,让他参加栽种争论会,怕是曹大人会先蹦出来第一个表示不同意。   而另一边沉稳的荀彧,他每次主动参加栽种问题的时候,已经是议题吵完后该拍板的时候。   瘦弱的青年总觉得荀彧是故意的,毕竟如今没有战事,用不上这群玩战术的,给他们找点事做,省得瞎乱来窝里乱。   “奉孝,你还不准备准备?”   瘦弱的年轻人闻声抬头,对上荀彧那张严肃的脸,皱起的眉眼下,像是在为什么事烦心一样。   瘦弱的郭嘉微微一笑,“嘉早已等不及为四公子开蒙了。”   才只有四岁的曹植,面对着自己笑眯眯的教书先生,除了高兴外,还没有意识到,他这位教书先生有点不靠谱。   可是曹植扭头,看看要面对荀先生那张黑脸的曹丕,曹彰俩位兄长。略有些怕荀彧黑脸的曹,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哪怕跟大兄长一样跟着戏先生学习也好,求不要把他分配给荀先生,荀先生好看归好看,严厉也是真严厉,他会打三兄的手板!   曹植并不知道,曹彰挨揍是因为他不好好做作业,挨戒尺是自讨苦吃。   曹彰在曹家排行老三,比起能在学堂呆的住的几位兄弟,他偏爱舞刀弄枪,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演武场。对待武艺那绝对是一百个真心。   既然有喜欢的事务,自然就存在不喜欢的东西,比如,那些刻在竹简上,光是看就能成功挖空曹彰脑袋的知识。只要不上学堂,哪怕是让他整日擦桌子也好。   要不是夏侯家没有适龄的孩子,曹彰不止一次觉得自己怕不是跟夏侯家的抱错了。   没到上学的时候曹彰都很痛苦,苦到能毫无形象可言的从床榻上滑下来,脸怼在滑落的被子上瓮声瓮气的回应来给自己穿衣的侍从。   让曹彰上学,已经跟杀了他没啥两样了。   不只是当学生的痛苦,当老师的荀彧也不是很开心。自从兼职开始当主公儿子的教书先生起,这半个月里他没有一天不生气的时候。   曹三公子的作业有使人暴躁的特别能力,戏志才曾见识过,只一眼呼吸都不畅快了,郭嘉翻看过后,捂着眼睛,头疼了一下午。   无法让人辨认的字迹是戳瞎他们双眼的一绝,这笔字违心的赞一句凤舞龙凤都让他们觉得亏心的地步。   郭嘉还说:“三公子年纪小,长大一些就能练出好字了。”   荀彧拧眉反驳道:“你看看四公子的字,再来跟彧说话。”   郭嘉默默用袖子盖住手下曹植的作业,四岁的孩子写的字虽然没有多么优美,却十分工整,一看就是一笔一画认真写出来的,再看曹彰的字……   郭嘉再也说不出,‘很有大家风范。’这句违心的话来了。   曹彰的课业让荀彧头疼,还好,还有一个学生的作业给他洗洗眼。   年纪大一些的曹丕对比弟弟,自然相对沉稳,课业上有问题不懂也会主动请教,字迹也有小成,文章也很少出错。   荀彧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位学生!   唯一一点,就是有一天他若是不小心先看了曹丕的作业,后又看了曹彰的作业,必定会胃疼一整天。   今天就是这样,荀彧总觉得自己眼睛花了……如果不是眼睛花了的话,为什么他会看到茶杯后面出现了两根线,然后,露出了一块小石子?   小石子并不是自己滚动着,而是依靠着像是线一样的手脚挪动,较为平缓的一面上还有两个疑似眼睛的黑点。   可以称之为四目相对吧?   荀彧感觉那对似乎在看着自己的黑点消失又出现了几回,就好像是……人在眨眼睛一样。   ……   沉默在一人一石子之间蔓延开来。   一个是被发现而不知道怎么办,另一个则是习惯了。   荀彧有过玉玺这位前车之鉴,再次面对精怪并没有惊慌。甚至有点觉得,对方长得太好玩了。   原来还有这么小的精怪吗?是什么东西幻化而成的呢?光看外貌是一块被盘的滚圆,只有脸很平的石子。   好奇心的促使下,荀彧抬指轻轻碰了一下小精怪的脸,没有想象中的柔软,坚硬的外壳透漏出一股冷意,向下一戳,反而是他的指头肚上的肉下陷了,对方啥事没有。   突然被戳中的小精怪吓了一跳,扭动着硬硬的身体向后缩了缩,两只点状的眼睛瞅着戳到眼前的手指眨了眨。   有一点对荀彧的好奇,也有一些不确定安全的胆怯。   正在一人一精怪试探的在交流的时候,大门突然从外被推开了,咋咋呼呼的曹彰从门外冲了进来。   “荀,荀先生!吾来迟了。”脸上怼着婴儿肥的曹彰满脸都是汗,一看就是疯狂奔跑过,衣衫散开了,头发也乱糟糟的,尤其是对上屋内兄长曹丕抬起的目光,兄长被打断后逐渐暴躁的眼神,让曹彰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下学后,他就要被二哥拖去校场接受制裁了。   不过,挨揍在后,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让先生动板子。抡起逃揍的技术,曹彰有着丰富的经验,主要是挨揍的次数多了。   “荀先生,彰今日起晚了,未能按时到,请先生责罚。”曹彰认错态度非常诚恳,虽然他每次都‘下次还敢’。   荀彧习惯了,真的,一天两头这样,换个人也被气服了。   “你去座位上站着吧。”简单的安排了一下惩罚措施,荀彧目送曹彰去自己的位置罚站,为他布置下今日需要读的书,不懂的就提问,若是不想读书,有兴趣就自己做文章再交上来。   荀彧通常不讲课,毕竟一下子教两个学生,学习的进度不一样,而曹丕比起听课来,更喜欢自己读书,不懂会来问。而曹彰……听课时候不打瞌睡,荀彧就谢天谢地了。   与其硬塞知识给他们,不如让他们静下心来多读书。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你若问习字怎么办?   荀彧会答;“那就一个字写一百遍,多写几遍总会会的。”   书中蕴含的意思可以随你怎么理解,可字这个东西真的只能是死记硬背了。   万幸,曹丕和曹彰之前的启蒙老师很负责,目前还没出现会把荀彧气吐血,竟然不认字的情况。   关于这位启蒙老师为什么没有继续教下去,看看曹彰的人认字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给学生安排好,荀彧垂眸,低头看着打开的手掌,小小的石子小精怪用线一样的四肢抱着自己的脑袋,发现有了亮光,遮住眼睛处的胳膊移开,露出了一只眼睛对着荀彧眨了眨。   小石子发现没有危险,晃悠着身体坐了起来,从荀彧的手上站起来,努力往桌面上爬。   真是太有趣了。 第55章 荀家有个好夫人   精怪到底算是怎样的存在?   荀彧把玩着手中的小石子, 这几日相处下,这小精怪已经不再怕他了,从不曾从书桌上下来, 看到陌生人知道藏起来,见了他便跑出来挥舞着纤细的胳膊。只有睡大觉的时候, 这小家伙才像块小石头。   荀彧用指尖戳着小石子的中心,旋转着在中心画圈,这小家伙像是知道痒一样, 纤细的四肢群魔乱舞摇摆着。   被逗乐的荀彧轻笑出声, 唬得垂头写文章的曹彰一抖,本就抬得不高的脑袋, 眼看着就要埋进桌子上了。   注意到的曹丕轻咳几声,提醒着坐姿不正的兄弟。   曹彰都要自闭了, 最不擅长与这两个人相处, 偏偏天天跟他在同一屋檐下。曹三公子抿着唇坐直身子, 表情看着要哭出来了。这几日他头都不敢抬,自然没注意到荀彧手中多了个把玩的小物件。   荀彧并没有在意曹家这俩孩子的相处, 继续玩着手中的石子。   只有曹丕注意到了教书先生的这点小动作,很好奇又不敢明问, 只把先生喜欢盘东西的喜好暗暗记在心里,日后荀彧莫名收到曹丕赠的奇山怪石就是后话了。   等曹丕送上做好的功课,荀彧解答了他的疑问,今日的授课就算结束了。   荀彧已经半放弃曹彰的功课了, 进度缓慢也没有惊他一跳出彩的地方,能在书房呆住了就谢天谢地了, 根本不求他能写完一篇文章, 确定三公子读了不少书, 荀彧布置下简单的课业就放人了。   从书房出来,曹彰跑的比兔子都快,转眼间人就没了,帮他收拾书本的书童都没跟上。曹丕则收拾好东西后,拜别了荀彧才带着书童走。   两个孩子截然不同的处事风格,想想已经帮主公办事的大公子,荀彧叹息一声,曹家这代现在只能指着大公子了。   而被亲爹发配到农田监工的曹昂很苦恼。   论读书写字上马打仗他可以,但是锄地这个有点脱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可是,曹昂回头看看把锄头挥舞的虎虎生威,然后再地上落下一铲子的典将军……   论惨,他惨不过典将军,夏侯将军一来典将军就来地里干活了。兵营练兵不用他,有夏侯将军全权代理;贴身保护也不用,父亲在城里呆着也不往外跑,身边那一圈侍卫足够了。典将军闲得发慌,自己把自己发配来种地了。一起被拉过来的还有典满。   典满跟他弟弟曹丕差不多岁数,这会大概觉得自己招谁惹谁了,好好的武艺不去学被拉过来种地,也太大材小用了吧。眼神充满了怨念,时不时扫向自己的亲爹。   然而,再看看同样拿着锄头的曹昂,典满一瞬间心理平衡了,甚至对大公子充满了同情。两人对视着,萌发出了难兄难弟般的友谊。   扩建的农田距离城外的大道不远,远远的便能听见大道哪里人生沸沸扬扬。   曹昂放下锄头,疑惑,抬目望去,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百姓一个个都凑过去,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过去的,还有人时不时发出感叹声。   要知道自曹家驻扎在这座小城池后,大家都忙着耕种,城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曹昂好奇,回头就见典满也被吸引的放下了锄头,典韦将军把锄头往肩上一扛,凶神恶煞的往人群那里走去,虽然他那脸就长这么凶。   曹昂和典满也好奇的跟了上去,挤进人群就看见地上躺着个什么东西,黄绒绒带着黑色的条纹……   我滴妈呀,好一只吊睛白额大虎。   再看看那拽着虎尾的人,穿着翠绿衣裙,肩上扛着半只虎身也不见被压倒的肩膀,白白净净的脸上满脸不耐烦,柳眉一挑,挑红了曹昂和典满的脸。   有生之年,他们第一次发现话本里的一见钟情是真实存在的。   典韦也愣住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指着那绝世容颜却能肩扛大老虎的女子道:“你不是荀先生家里的吗?”   玉玺闻声扭头,发现熟人惊喜道:“啊!姓典的!”   曹昂与典满那刚升起来的少年心,啪唧一声摔在地上碎碎地。   熟人相见没有想象中的激动相拥,典韦惊呆了,看着荀彧老婆扛着的那只虎,“好家伙,这大虫快有你一个半那么长了吧。”这还没算上尾巴。   这么说吧,这老虎大到,小玉双手举起来的话,虎的两条后腿还能触到地上。那大脑袋,不知道的还以为舞狮子的来了。   看见了典韦,就等于能见到曹操,小玉可高兴了,鬼知道她这几天翻找了几处城池,终于在这周边嗅到了荀彧身上那淡淡的味道。当然,来这里之前她稍微打扮了打扮,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灰头土脸。   玉玺与典韦寒暄了几句,俩人一个抬头一个托尾,将一整只大老虎带去了曹府。   曹操闻讯赶来见客,一进院子就喊道:“好家伙!这么大的老虎哪儿来的。”被那大老虎的脑袋唬的向后退了一步,回头看看来传讯完也没走的典韦,又放下心来。   正在屋内接待女客的丁夫人闻声答道:“是荀先生的内人,来拜访带这么大的礼。”   玉玺被说得怪不好意思的,她从孙家跑出来身无分文,堂堂传国玉玺穷得只有自己和身上这身衣服值钱了,但是也不能她把自己送出去啊。真送的话,当场就得躺下俩人——惊吓过度昏死的曹操和丁夫人。而这只老虎,只不过是在她洗漱时想偷袭挠人,才被她顺手打死带来的。   被丁夫人这么一通误会,玉玺也不好意思反驳,就当是这么回事吧。   寒暄询问过后,丁夫人叫人去给荀彧报信,又留了玉玺在家中吃饭。玉玺是无所谓的,就是隔着丁夫人坐的曹操表情很精彩。   他想起来了,身旁这位他人妻子身份有点特殊,所以今日特意把典韦也留下了。同桌的还有曹家大公子曹昂和被一同留下的典满。   曹昂与典满对视,那份遭难的友情更加蓬勃了。   这哪里是吃饭啊。   他爹曹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支棱着耳朵听典韦将军和荀先生内人关于抓院中虎的讨论,旁边还有丁夫人温和又真诚的夸赞。他们每说完一句,随着丁夫人的称赞落下,他爹的衣服袖子就抖一下,这画面配上一句“可坏喽。”实在是太应景了。   俩个小辈并不懂曹操在怵什么,毕竟他打怵的对象太好看了。   也是奇了怪了,眼前这位看着年纪不大的夫人除了武力值高了点,哪有地方让人觉得可怕。   倒是这位年轻夫人与典韦对比过后,把典韦的脸显得更可怕了。   这顿饭吃到一半,荀彧来领人了。   寒暄过后,荀彧就告辞将人带走了,步步相送的曹操宛如望夫石,望着俩人携手揽腕的背影有苦说不出。   他总不能喊:“文若你老婆不是人!”这话喊完,哪怕是荀彧也能挽袖子跟他打起来。   曹操心里苦,又感觉腹腔隐隐作疼,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解决办法,上次派左慈去试探,结果左慈就失踪了,这次再安排谁去,指不定又失踪了,想罢,叹息一声返回屋内,还得听丁夫人夸荀夫人知礼。   曹操忍不住肺腑道:“吾手下家眷你那个没夸过。”   丁夫人呷一口茶斜了丈夫一眼,反驳道:“你手底下的人,你那个不喜欢?”   暂时不提曹家日常上演的夫妇斗嘴。   能再次见到荀彧,玉玺的心情十分美妙,无视惊呆的路人,双手环住荀彧的胳膊紧贴着他,一路跟着回了荀彧现在住的地方。   荀彧现在住的地方是曹操帮忙安排的,自然是比不了他之前住的地方,整个院落只比寻常百姓家大一些,除去主要设施,连个客用的偏院都没有,扫撒和做饭的侍从都是同一个。   看着荀彧现在越过越艰难,玉玺心疼了。   “文若你现在就住这里啊?”连她所知道的宫城杂物间都比这儿大。   荀彧安抚道:“现在正在最艰难的时期,城池需要发展,百姓和营中需要粮草,不解决这些,怎么能先想着享乐。”   “而且,最难也强过在宫城那几年。”对荀彧来说,现在生活上的节俭并没什么,被人有意打压才更让他觉得苦闷。   “只是苦了小玉,要与彧一起受罪。”人家好好的传国玉玺不当,追来这里跟他一起吃苦。   “这些年来彧不觉得亏欠过谁,哪怕是主公也不曾有过,只有小玉,帮彧熬过在宫城得那些年,又随彧奔走这些时日所帮得忙,让彧觉得亏欠良多。”说不得还真地欠得需要以命偿还了。   说到这里,荀彧竟然并不觉得害怕。   只有玉玺面对这一通话下来,不好意思得扭了扭。   “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从记事到现在,只有子房夸过她,子房离开了后,直到今天她才又被人夸奖,而且还是一天被俩个人夸。   玉玺发誓,她一定对丁夫人和荀彧更好一些。   保护我方玉玺吹!   荀彧见玉玺高兴,也笑起来,“前些时日在军营时也多亏了小玉帮忙。”越是夸奖,玉玺越是红着脸不好意思得摆手。   “只是有一事,彧还有疑问。”荀彧说着,去了一趟书房,出来时手中各拎着半块东西。   “之前收拾行李,彧发现了这块断了得砚台,小玉可知是怎么回事?”   玉玺愣住了,她堂堂传国玉玺,这可是传位才会出现得宝贝,此刻背脊上得毛都立起来了。   “小玉,彧的砚台。”   “!!!” 第56章 当事人都是同一个   天下独一件的传国玉玺, 自小压着其他奇珍异宝长大,无价之宝。化形后的幼年时与帝王同寝同吃,受到的待遇比长公子都高。   可是现在呢。   顶着大太阳天在这里锄地。   再珍贵的传国玉玺, 也逃不过口袋空空。   传国玉玺要什么钱,她用不上钱, 衣服又能自己幻化,吃喝睡蹭主人,后来跟着荀彧跑了, 吃喝睡也全蹭的荀彧。一个走哪儿蹭哪儿的精怪, 还真没感觉到自己缺钱。   可是,为了赔偿荀彧现在唯一的石砚, 玉玺出来打工了。   而她选中的工作,是现在城中最缺人手的开凿农田, 这里的工作只要你有力气抡起来锄头就能做, 只要锄地锄的均匀就好, 相当的简单又没什么技术含量,唯一不好就是废人。   一个人不休息的话, 一天大概可以锄出一亩地,但是人会累, 需要吃饭休息,正常的作息后,一亩地大概需要三天才能锄完。   而现在呢。   玉玺穿着从荀彧家里顺出来的一套侍从的衣服,抡着从农户家借出来的锄头。   国宝的偷怎么能说是偷呢。   在这一片农户中, 属监工的曹家大公子,和这位半路出道的玉玺长的最是白净, 与周围经历风吹日晒的糙汉子成鲜明对比。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小子, 却是这片人干活最快的, 那锄头都能甩出残影。火力全开‘欧拉欧拉’几下窜过,一片地就被刨好了。   人家做三天的活,玉玺抡着锄头跑过,大家可以歇三天。   一亩地,那真是说锄完就锄完了,除了石头和杂草漫天飞舞之外没什么毛病。   不到半日,这一片的开凿工作竟只剩下玉玺一个人在锄地,其他人都跟在她后面捡石头和杂草。就这样,他们的工作速度都比其他区域快了好几倍。   这看似弱小的青年人竟然这么厉害,一时间风头不减当年荀彧那匹通人性的好马。   只有来闻声赶来的典韦,认出了那青年非常眼熟的脸。   这不是荀彧家里的书童吗?   好歹也是在当时的联盟军营内互相瞪过眼的交情,之后没在荀彧身边见着这青年,典韦还觉得可惜,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碰见他了。   典韦心里一开心,将锄头扛在肩上,抬手招呼道:“唉,你叫啥来着,对,二小子。”   玉玺闻声不开心了,“谁是二小子啊!”要不是怕把人打坏了,她手里的锄头要不听话的飞出去了,“我姓赵!家里行大,是老大!单字一个二。”   看着青年气急败坏的脸,典韦满口答应着好好好,可怎么看都是下次还敢。   玉玺不想理他。   典韦紧走几步来到青年面前,抬手拍了拍青年看似单薄的背脊,几下下去,往常撑不住他手劲的人都会被拍到弯腰,可眼前的小子愣是一动不动。   见此情景,典韦越发喜爱眼前的小子了,恨不得现在就跑去跟荀彧要人,让这小子以后随他出兵,再也不用伺候他人,指不定日后得个一官半职,就翻身做主人了呢。   典韦给青年打算的很好,可惜当事人玉玺对事业没兴趣。   在滤镜的加持下,典韦看玉玺那就是在看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武将之星,态度都好了不少。   “你不是跟着荀彧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来这里自然是为了钱啊。”玉玺没敢说自己是偷跑出来得,她是趁着文若教公子们读书这会跑出来赚外快,等着下学得时候,还得赶紧跑回去当她的荀家夫人。   想她传国玉玺,连荀彧一块石砚都赔不起……   忙啊,没时间跟典韦在这里聊。   想到这里,玉玺又举起了锄头,赶紧干完活好回家去。   典韦忙问道:“你缺钱啊?”   “缺。”非常缺。   “缺多少?”   典韦这句话落下,玉玺手中的锄头停在了半空中,耳朵都竖起来了,看向典韦的眼神,就好像是看到了一块闪闪发亮的金子。但凡能问出缺多少来,那就是心里想到了自己能不能帮上忙吧。   “怎么,你要给我钱吗?”玉玺明明对人情世故没那么了解,却在这缺钱的短短几天内,学到了她这百年来都学不会的东西。   大师,玉玺悟了。   在玉玺老实的交代自己想买一块砚台的时候,典韦的表情有点微妙。   “买砚台做什么,读书啊?”他试着猜测,而眼前的青年沉默不语,一副心中有事有所隐瞒。   但凡典韦是个泪包,现在都要擦着眼拍玉玺的肩,赞一句有志气了。   玉玺不管他脑部多少东西,给她砚台就行了。   “不就是个砚台吗。”典韦虽算不上家底丰厚,但是跟着曹操身边得的东西那可不少,叫人回家翻翻库房,分分钟找出一块他不用的砚台。   跟荀彧那块断成两半一样材质的石砚台,除了雕花不一样,大小略有点区别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玉玺开心了,锄头也扔了。   “多谢。”她拜别了丝毫不知道自己当了工具人的典韦,捧着砚台回了荀府。   一到家门前,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在了原地。   打扮富贵的青年背着个大包袱,身边跟着六个正在跟看门争论的孩子,四男俩女……这不是玉玺弟弟妹妹又能是谁啊!   “长乐……”宫!   “姐……哥哥!”六个小不点闻声扭头,发现玉玺了,一窝蜂的跑了过来,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还不忘记改个称呼。   六个小的聪明是聪明,但是这么一叫唤,玉玺就不能偷偷变回荀夫人的样子了。   看门的门房还纳闷,不远处的青年又是谁啊,长得倒是很像是荀先生的夫人。   玉玺苦笑,为了不在门口站到荀彧回家,连忙上前说道:“在下是荀彧夫人的胞弟。”   门房懂了,连忙请进来,连信物都没要,主要是荀先生这位小舅子长得太像夫人了,这张脸摆在这里,就是最强的信物。   门房引客人来到偏厅,摆上茶水,“夫人与先生如今不在府中,还请各位等些时候。”说完,出门就找来了熟人帮忙看看门,自己则亲自跑去通知正在教学的荀彧。   得了信的荀彧,先安排好了公子们的功课,这才收拾好向家赶去,一路上思绪不断。   自己的小舅子是什么人啊?   玉玺的亲戚,那肯定是精怪,但是精怪跟人亲属关系不一样吧。人以血脉为亲,那物件的精怪……难道是看出自同一个工匠,或者是同一块料子?   玉玺啊,材料何其珍贵,跟她一块料子制作,那必定是珍品,可荀彧也没听过跟传国玉玺一块料子的宝物。   一路上荀彧好奇地不得了,结果回家推门一看。   好家伙,所谓的小舅子跟他夫人是一个人。   当事人玉玺贼尴尬,要说起来那就是后悔,很后悔,早知道就偷偷摸摸从后墙爬回家了,还用坐在自家客厅里当客人,还用得着被文若审视的打量嘛!   只有六只小的机灵劲,看见荀彧嘴那叫一个甜,一口一个姐夫叫着,六只一圈就把荀彧围得结结实实。   被孩子群围住的荀彧低头,可真是好家伙,四个小舅子,俩个小姨子,帝王家的玉玺就是不一样啊,孩子不比荀家的少。就是不知道,这六个全跟小玉是同一个工匠制作的吗?   “这……”荀彧抬头,求助的看向玉玺,一眼又看见她身边还坐着个贵气打扮的青年,“这位是?”   长乐宫偏头瞅了瞅玉玺,看见她点点头,起身作揖道:“在下长乐宫。”   荀彧一愣,“长乐宫?宫城里的那座……”   不等荀彧说完,长乐宫便接了话,“正是。”毕竟一座宫殿站在眼前,是人都不敢相信。   荀彧觉得头疼,汉室造的什么孽啊,怎么连宫城里的宫殿也能成精。之后,又见长乐宫拿出未央宫的牌匾,等玉玺再一一介绍完那六只小的各是什么变的,荀彧已经麻木了,只是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连忙将带回来的小石子精怪往袖中藏了藏。   好家伙啊,这一屋子的精怪,这要来个道士和尚不得把他的府掀翻了。   荀彧问道:“不知几位在哪落脚。”见几只精怪互相看看与他干瞪眼,他瞬间悟了,“既然几位无处可去,不如……”话还没说完,几只小的就高呼感谢。   “谢谢姐夫收留。”六只小家伙,六倍的高呼声,房顶子差点被他们的高声掀开。   荀彧打算送他们去驿站的话,被硬生生压了回去。   长乐宫比六只小的经事多,管会看人脸色,这会抬手用袖子盖着翘起的唇,憋着笑差点没忍住笑仰过去。   这六只小的拉着他屁颠屁颠找过来,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想要他们,要不是玉玺在这里,他们几个大概要被这位荀先生扫地出门了。   完全没打算养弟弟妹妹的玉玺很头疼,多大条龙了,就不能自己去找个人养自己吗?   荀府这一下子又多了七张嘴,开销更大了,长乐宫还好,自告奋勇帮玉玺管家,就玉玺那管家的手艺,不是长乐宫吹,不出三天他们就得去蹭曹家的饭了。   长乐宫看守了这么多年后宫,见了多少管家的方式,这次终于轮到他亲自上手试试了!   长乐宫搓了搓手,拿着荀彧递给他的账目,沉迷入赚钱中出不来了。   而六只小的……   玉玺气啊,除了跟她抢吃的一点用都没有啊!   要不是荀彧拦着,玉玺都想不顾手足情把这六只都扔出去,没争抢不知粮食贵,现在有对手了,玉玺护食的尽头上来了。   为了一顿饭,荀家天天上演全武行。   “姐姐分我点!”   “不行!!”荀家夫人抱着饭碗跑的比谁都快。 第57章 你猜怎么着,都是我   家里多了七张嘴, 就多了七个人的开销。   长乐宫倒还好,活了这么久了,什么山珍海味没偷吃过, 荀彧家桌上的饭引不起他的食欲,扒两口米也只是意思一下, 比起饭,他现在更想研究一下怎么赚钱。所以上桌吃饭,账本都不离手。   虽说少了一张口的争抢, 可荀家的饭桌上却没见半点平静, 依旧会出现为了一口肉,上演七双筷子开启武林大会。   荀彧端着自己的饭碗躲在一边, 他一介凡人,还是不去跟食铁兽抢饭了。   精怪抢饭太可怕了, 呲牙咧嘴还嚼筷子啃碗, 不知道的还以为几百年没吃过东西。才两顿饭, 就已经牺牲了家里无数碗筷,每一双筷子和每只碗上都有穿透过去的无数牙印。   虽说六个小东西抢饭的样子太可怕了, 但是荀彧也没有惨到吃不到菜,最起码七个里还有一个坚决站在他身边的, 玉玺会把抢到的菜分给他一大半。反正她也不会觉得饿,先把荀彧喂饱了再说。   两顿饭后,长乐宫清点了一下荀家仅剩能用的碗筷,向玉玺下了紧急通知书。   “再不及时止损, 明天过后,我们就得去曹府蹭碗了。”长乐宫算了一笔账给玉玺看, 清楚的列出了以后每日的消耗, 就是可惜了, 文盲玉玺不会算数。   看着长乐宫罗略出来的那一大堆竖杠,玉玺头都大了,都没仔细看,翻了两页就放弃了。   “那你说怎么办?”玉玺感觉自己都要现原形了,她兽身的脑袋已经够大了,再大点不就变成流星锤了吗!   长乐宫笑眯眯着,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张招聘的告示,拿着给玉玺看,说道:“我之前去外面逛了逛,看见外面的农田招人开荒,虽然报酬不给钱,但是会分给你新地种出来的粮食。你力气大,去试试啊?”   玉玺仔细看了看那张告示。   好家伙,这不就是她之前去打工的地方吗?!感情不给钱给粮食的啊,那她累死累活去锄地到底是图个什么?还好有人白给自己一块砚台,要不然等结工资的时候要多尴尬。   这就是为什么玉玺都赔给荀彧一块石砚,隔天又跑来打工的主要原因。她堂堂传国玉玺为了挣口粮钱,又扛着锄头站在田边来锄地了。   艳阳天下北风吹,传国玉玺心里悲。   玉玺心里想着她的文盲又加深了,这句话八成能把子房气活过来。   虽然玉玺挺不开心,但是看到她的人还是很开心的。   这个能干的小子来,代表着他们今天又能提前交工了。昨天也不知道典将军跟人家说了什么,小伙子做了半天工就走了,现在看来,八成就是只负责锄地,做完就回家。   玉玺哪怕只锄地,那工作的量和速度也是普通人的数倍。   而第二次来这里,还是在荀彧眼前过了明路,正经从家里扛着锄头来干活的!   玉玺想起早上临出门前,荀彧送她出门嘱咐的话,“去田地上找叫曹昂的公子,就说你是荀某亲戚来田中找点事做。”说着,还帮她把衣领子,头发整理了一下。   像极了隔壁送丈夫出门做工的妻子。   玉玺开心了,“文若你等着,我回来给你买糖吃。”   荀彧:……   荀彧心道,你兜里有钱吗?   贫穷的玉玺就这么扛着荀府唯一的一把锄头,昂首阔步走出家门来到田边。   青年自信满满,周围的农户也很开心——帮忙干活的人来了。   曹昂的辨识率还是很高的,在田中找长得最白净,身着华贵,身边人最多的那位就行了。曹大公子虽然不是丁夫人亲生,但毕竟是曹家长子,身边不跟七,八个随从出门丁夫人都不放心,就算曹昂拒绝,身边也有一两个端茶倒水举伞的随从,剩下的人帮他跑腿传话。   玉玺扛着锄头找来的时候,曹昂身边的随从将她拦在远处,问清什么事,才敢将人带到曹昂面前。   此时的曹昂正在坐在椅子上,正在看这几日农田开凿的进度记录,刚好发现一处农田的进度出奇的迅速,短短一天,记录竟然已经有一亩是完成标志。   曹昂还纳闷,不是农户为了多拿粮食糊弄他吧,结果抬头就看见了锄头拄在地上的青年。   曹昂呆了一瞬回神——好家伙!这不是荀夫人吗?!   曹昂扭头看了看引人前来的随从,随从连忙解释:“禀大公子,这位是荀大人的亲戚。”   玉玺笑眯眯道:“吾是荀夫人同胞,探亲闲来无事找点事做。”   好家伙,荀先生的小舅子!   曹昂上下打量了玉玺一轮,一点都没有怀疑眼前人的真实度,因为太像了!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可信。   “哦,那……”曹昂恍惚了一下,美色当前是个人都要嘴瓢,“您想去哪儿?粮草记录,或者是……”他话还没说完,玉玺便指了指不远还未开凿的地方,曹昂楞了一下:“开凿?”   见玉玺扛着锄头就要走,曹昂连忙站起来,“等等,那可是五亩地啊!”   玉玺回头,笑道:“区区五亩一天足够。”她昨天一个时辰就砸出了一亩,“你找点人帮着捡捡石头就行了。”说完就走。   “?”曹昂满脸不解,却又十分好奇,好奇这比自己还白净的青年如何开凿五亩。他手里还拿着册子,带着人跟了上去。   玉玺不愧是昨日自己开了一亩地的能人,她人往荒地一站,昨日帮忙捡石头的已在她身后不远处集合,抱胸等着干活。   看到这些的曹昂更好奇了,他身边还有随从“可能吗?”的窃窃私语。   只见玉玺将手中锄头举过头顶,用力将锄头落在地上砸裂地面,紧接着无数声“欧啦!”接连响起,玉玺就像是上了个马达一样,眨了眨眼的功夫,她人已经出去两米远了。   古时的一亩以米为单位算的话,农田有30X18的规格,也有36X15的规格。   今日甚至未到一个时辰,玉玺已经完成了一亩地的开凿,她砸另一边,另一边刚凿完的地上满是捡石头的人。   亲眼所见世上能人,曹昂握着册子的手微微颤抖。   午间休息时,荀家的门房来送了一次饭后,吃饱的玉玺拎着锄头又去凿剩下那两亩半了。   临近傍晚,五亩地说凿完就凿完,玉玺抬手摸了摸头上的汗,耳朵动了动,回头就见曹家大公子一脸呆滞的往这边来。   人来到眼前,玉玺的双手被曹昂握住,感受着对面人颤抖的动作,玉玺听到他问:“敢问壮士如何称呼。”   玉玺答道:“我姓赵,家中行大,单字一个二。”   曹昂:原来是大舅子!   曹昂使劲握了握玉玺的手,“壮士好名字。”一听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玉玺差点翻白眼,前天还有人嫌弃她名字太让人误会了来着。   曹昂小心问道:“壮士明日可还来?”   玉玺闻声愣了一下,总觉得从曹家大公子这话听出了点祈求的意思,她缓缓点头,答道:“来呀。”不来她家就要喝西北风了。   曹昂更加激动了,“好好,明日昂亲自去接壮士。”说完,又叫来随从,“来人啊,送赵壮士回家!”   玉玺总觉得,这有人送有人接,曹大公子这是怕她半路跑了吗?   不过,不等曹昂安排好人送她回家,田上就来了接玉玺的人。   一身文生公子打扮的人走在农田边,走走停停,像是在巡视又好像在赏景。只是现在农田上一片荒芜,粮食都没种下,自然没有粮食结的花可看。   远远的,玉玺就看清了来人的样貌,忙扭头对曹昂道:“不劳公子费心,有人来接我了!”说着,像是放学的孩子,开心的将锄头往肩上一扛,人飞奔出农田喊道:“文若这里!”边跑边喊。   荀彧闻声看去,见到灰头土脸的玉玺在不远处,抬手挥了挥。   玉玺窜出去的速度比之前开凿农田时还快,常人跑五步她两步,不一会人已经来到荀彧面前。   见玉玺一脸汗渍,荀彧掏出手绢为她擦拭,“不用这么急,吾又不会跑了。”   玉玺嘻嘻笑着,乖乖站着等荀彧给她擦脸擦手,她那脏兮兮的爪子,都把荀彧的手绢染黑了。   “文若你手绢脏了。”   “回去洗洗就干净了。”   在荀彧为玉玺整理仪容时,曹昂已带人上前。   “见过荀大人。”曹昂与荀彧作揖,几句寻常的文人寒暄后,曹昂把这位大舅哥的丰功伟绩报告了。   荀彧笑眯眯的听着一个普通人第一天开凿了一亩地,第二天干活开凿了五亩地的事迹,他笑得越是温和,站在一边的大舅哥越是眼神心虚的乱飘。   “赵二哥真乃是英雄。”曹昂做了这么多天监工,就没见过比他还能做活的人。照这个速度下去,收获季的粮草要爆仓了。   曹昂很高兴,玉玺很心虚,荀彧……   荀彧心说:一天五亩,怕不是要传遍整个城了。   结果,还真如他意料到的。   “子修啊,那位能人在哪儿呢?”   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曹操带着人浩浩荡荡来见见这位一天五亩地的神人了。   而另一边,干完活的典韦一眼就看见了曹操,抬手挥了挥,“阿瞒,你怎么跑来农田这了。”   曹操闻声挥手,“恶来快来。”   宛如俩个出门偶遇的小朋友,俩人寒暄过后,曹操拉着小伙伴去见见神人。   荀彧笑着,垂眸看了看躲在自己背后装自己不存在的人。   曹昂接应父亲和伯父,先将这两位引到人在的地方,曹操一眼就看见万草丛中,荀彧这枝花。   “巧了不是,文若也在这里。”   典韦抱拳,“荀先生许久不见你可好啊。”   荀彧作揖,“典大人,彧一如往常。”   互相寒暄完,曹操已经等不及见这位神人了。在曹昂的示意下,众人才看见贴在荀彧身后的人,整张脸都埋进荀彧衣服上了,一副打死也不露脸的样子。   曹昂还好心解释,“赵壮士怕生。”   “都是男的怕什么。”典韦可不管那些弯弯绕绕,伸手一撸,就把没有准备的玉玺给从荀彧后背,像是拎猫一样揪出来了。   玉玺露脸后,众人一呆,不认识的先称赞了一句好样貌,而认识的……   “这位是荀先生的大舅子,赵二。”   “这不是荀彧的书童,赵二吗?”   “这……”不是荀彧家那只精怪吗?!   曹昂,典韦和曹操互相看看对方,再扭头看向了荀彧。荀彧扭头看向了典韦手里拎着的玉玺。   玉玺:巧了不是,这三个都是我。 第58章 好家伙掉到精怪的府里了   什么叫尴尬!   认识自己三个身份的三个人, 现在都在自己面前了。   这句话实在绕嘴,而这件事就像是一团麻绳交缠在一起不好解,玉玺回头求助的看向荀彧。   荀彧:这题有点朝纲了。   翻车翻的这么彻底, 这世上也是没谁能做到了。   玉玺心说,这个事故一定要回去跟弟弟妹妹们说说, 让他们以后变化的时候,千万不要在同一阵营的人面前用不同的身份,当这些人见面的时候就是你社死的日子。   在曹府偏厅的垫子上坐着, 被四个人围绕着的玉玺坐如针毡, 就连眼前摆放着的香甜点心,在玉玺看来都索然无味了。   虽然结果都是社死, 但是玉玺很庆幸,感谢曹操以个人名义把他们带回家, 最起码让她从当众丢人变成了只在曹府丢人。   玉玺偷偷抬头, 眼睛扫过在场几个人得脸。堂堂传国玉玺见了多少场面, 跟着第一位主人秦王多少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虽然没有点到精通, 但也是点开了这项技能。   典韦一副等着看戏的样子先不提了,等玉玺有空了一定打残他。   曹昂是小辈, 能在这里坐着全靠脸皮厚和求知欲,他爹曹操不乐意让他听的话,身为小辈的他只能走,现在巴不得把自己变成花瓶当个摆设, 根本不敢说话刷存在。   而曹操,抬起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心里八成是十分后悔把人请回家里吧。   玉玺不知道曹操多怕她, 但是荀彧知道啊, 扭头看看偷窥中的玉玺。   好家伙,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心虚一样,眼睛乱飘不聚焦。   荀彧押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桌上,双手交叠在一起,像是讲故事一样放松的唇启:“之前太忙碌未介绍这位赵二。”聪明人观察了一下曹家俩父子以及典韦的表情没有异样,赵二这个名字能立住。   荀彧十分欣慰,最起码玉玺没有胡诌别的名字这一点就很好了。   “赵兄弟是彧夫人的同胞。”因为荀彧也不知道玉玺胡诌得是哥哥还是弟弟,不确定下只能选中间。既然小玉已经在曹昂那里立了舅子得身份,加上俩人得脸长得太像了,让这件事更有说服力。   “之前入营内时,夫人不放心,便让赵兄弟扮成书童一路护送彧。”完美的解释。   吾妻子担心吾,让兄弟来护送吾,你们嫉妒不。   典韦:要不是怕一巴掌打死荀先生,我就动手了   典韦那劲,一巴掌下去都把人拍死了,所以典韦的夫人从不担心自己丈夫出事,她心里只会想着,指定又祸害到别人家的丈夫了。   典韦和曹昂被这套说辞说服了,但是手抖中的曹操不好办呢。   将玉玺的真实身份扶正,几人寒暄了几句后准备告辞,临走时,荀彧邀请道:“彧有事,请主公随吾来。”说着,一把牵住曹操的手腕。   平时看似文弱的人,手劲还不小,曹操愣是挣脱不开。而不等他挣脱,另一边胳膊也被人箍住了。   玉玺的笑脸就在他眼前,嘴里还亲切道:“走着,去吾家玩玩啊。”说着,完全不顾曹操乐意不乐意,愣是把人架出了家门口。   曹操不乐意,挣扎着想回头喊典韦,却冷不丁感觉胳膊疼的厉害,低头一看。   好家伙,这精怪小舅子正呲着牙威胁他。   这一下子让曹操感觉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就这么无辜的张着嘴,无声的被俩人架着跑了。   临走前,荀彧还不忘记嘱咐道:“典将军别忘了半个时辰后来接主公。”   典韦不明白为何要规定在半个时辰后,但是没听阿瞒反驳,那他就乖乖听话吧。   曹昂叫了几个随从赶紧跟上去,虽说荀先生是自己人,但是荀先生府里太清苦了,多俩个侍从伺候都是奢侈。   曹昂这样的安排形成了一副有趣的画面,前面三个人在前快走,被夹在中间的那位怎么看都是一脸苦相,后面追着几个随从打扮的青年。他们路过百姓身边,百姓们还纳闷,这年头抢人还抢这么老的吗?   曹操心里在滴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带进了荀府,而迎接他的除了最初开门的门房,就是从厅堂里听见声音冲出来的六只小的。   有尾巴在后面摇摆,脑袋上还顶着角。   “嗬——!”这一声不似人声的长啸响起,曹操随后就厥过去了。   刺激太大了。   这才是正常人见着精怪的反应!   荀彧见状,紧急掐人中。   人这么一晕,六只小不点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又因听见大门外有许多人声,转头飞快的窜进了屋子里,再露头的时候,脑袋上的角,屁股后面的尾巴已经消失不见。   六只小不点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穿着打扮得十分精致,一个个小脸红扑扑圆滚滚,像是小娃娃一样瞪着大眼睛盯着昏死过去得人。   “这是谁?”排行老大得皇帝之玺发出来困惑得声音。   玉玺没理这六个又在家现形的小家伙,把曹操都飞出来的魂团吧团吧又给他塞回了身体里,一声,“给我起来。”刚才晕眩过去的人,猛睁眼忽得吐出一口浊气,清醒过来了。   曹操坐在地上拍打着胸口,抖着手指着躲在门后得那六只,“那,那是什么东西。”   荀彧答:“算……龙吧。”虽然他们每一个得角都长得不一样,尾巴也各有特色,但都能算得上是龙吧。   “那,那这……”   玉玺见曹操得视线终于扫到自己眼前,主动介绍道:“其实,我也是龙。”   “……”   人家都是养马,养牛,再不成养只兔子,养只鸟也是很好得,到文若这里竟然直接养龙。   好家伙,曹操心里直呼好家伙。   玉玺想趁着那些侍从还没进来,试着安抚下紧张得抖起来的人,说道:“那个,曹大人你别怕,我们龙不吃人得。”主要也是因为人不如饭好吃。   曹操心道:吃人还得了!   不过,文若跟精怪住这么久都没事,不吃人这件事也可以相信。   曹操在心里安慰自己,借着荀彧这位精怪夫人的力气站了起来,他刚起,跟来的侍从才被荀府门房放进院中,见曹操身上有灰尘,赶紧上前为他整理,询问是否受伤。   曹操解释道:“刚才不小心滑了一跤,不碍事,你们去外面等着吾。”交代完,向厅堂疾步走去。   侍从们见曹大人如阵风般的动作,那袖子在空中翻飞着,真是威风啊,然而谁能知道袖子翻飞是因为他手抖。   就连坐到厅堂的垫子上,曹操都没能停止颤抖。   七个精怪,其中六个看起来还没长大,俩个当一个看……这个数量也还好。   曹操刚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转头就看见了,不知道从哪儿进来得一位书生打扮的人,他笑眯眯着,也落座在了那七个精怪之中,还扭头说:“我听说家里来人要长见识?”   曹操狐疑得扭头看向荀彧。   荀彧介绍道:“第八个。”   “?!”曹操惊了。   然而,让他和坐在精怪堆中的玉玺更震惊的事情发生了,荀彧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小碎石,小碎石头长着腿长着手,晃晃悠悠的四处张望。   荀彧道:“第九个。”   “……”曹操麻了,再来第十个,第十一个他的内心都不会有波澜了。   好家伙,掉到精怪的府里了。   玉玺怒了,“文若!你都有我……我们了,居然还养别的精怪……”要不是曹操在这里,玉玺能直接出手去抢,她能把那块小精怪捏成粉末。   小碎石精怪似乎察觉到了玉玺的杀气,连忙抱头蹲下瑟瑟发抖。   荀彧赶紧将自己的小宠物归拢收进袖子里,生怕下一秒他中意的小宠物被玉玺扔出家门。   荀彧试图辩解道:“彧养它只是玩而已。”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曹操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凉飕飕的说着。   荀彧再道:“它还能为彧磨墨。”说完扭头瞅瞅六小只精怪,眼睛里仿佛在问,你们能干什么?   六小只感觉到了挑衅!   六小只:“我们……”   “除了吃和破坏碗筷,还真没别的用处了。”长乐宫送上了一击完美的助攻。   这还不算结束,他又从怀里掏出账本,一页页掀开,“你们姐姐赚的钱,还不够你们一顿饭造作的多。”   六小只:“我们能……”   玉玺:“镇宅又没我厉害。”   “所以要他们有什么用?”为了自己能养宠物,荀彧把小舅子和小姨子都豁出去了。   六小只委屈巴巴的憋着嘴,眼角边蓄满了泪水,感觉下一秒六只就能整齐开腔嚎啕大哭起来。   曹操于心不忍道:“要不然,给吾?”   当牵着六个孩子带人回到家里,曹操站在自家院子中,看着跟曹丕,曹彰他们玩到一块的六个小静怪。   莫名其妙多了六个镇宅兽的曹操纳闷,他不是挺怕精怪的吗,怎么就从荀彧家带了六个回来?!   曹操心道:吾是不是掉进文若的套里了? 第59章 玉玺被卖掉了   头顶艳阳天, 手里握着锄头的玉玺抬头望天,她很纳闷,没了六个能吃的烦人精, 她不应该腻歪在文若身边吗?为什么还在田地里锄地???   田地边上,还有曹家的长子, 曹昂在一旁给她加油鼓劲道:“赵大哥,今天的六亩麻烦您了。”一边的众人就差跟着大公子一起摇旗呐喊助威了。   不过……要干的活是不是变多了?   玉玺抬起锄头,心里总觉得有那里不对, 但是想想今天早上送自己出门的文若, 好像也没啥问题。   锄头落于地面上,开工的玉玺又呐喊着“欧拉”窜出去了。   六亩地傍晚才算是完全锄完, 玉玺的工作完事了,但是精细的清理碎石的工作还没结束。   隔天。   “赵大哥, 今天是七亩。”曹昂微笑着将锄头送上玉玺的手上, 目送纳闷挠头的玉玺扛着锄头走进荒地。   再隔天, 工作量从七亩变成了八亩。   玉玺从曹昂的手中接过锄头,抬头望着身后眼瞅着大半都锄完的荒地。昨夜七亩快要锄到天黑了, 今日的八亩怕是要踩着月光回家。   结果日复一日的增加着工作量,从最初五亩负债累累般的往上加, 变成九亩,又变成十亩。   玉玺脸朝下的趴在田地边,她明白了,人类的力量是有限的, 但是精怪的力量就没数了,短短十天, 她已经把城周围的荒地全部开采了。   没日没夜不吃不喝, 那个典故叫啥来着, 三过家门而不入,可她连家门都摸不到。   好累啊。   玉玺从没觉得这么累过,即便是跟着秦王的时候,也没被这么使唤过……姓曹的人家没有心!   玉玺像是躺尸一样趴在田边上,倒也不是没人管她,只不过大家都是留下东西匆匆去忙,唯一停留下来的脚步,带来了大片的阴凉,以及,那熟悉到让玉玺下意识打颤的声音。   “赵大哥,这几日辛苦你了。”   曹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一刻,玉玺真想即刻死去。   玉玺:别再说今日还有几亩了,求你了。   “这几日劳烦赵大哥出力,新田的开凿已经全部锄完了。”曹昂的话宛如天籁,着实让玉玺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小子大概肚子里是黑色的,接下来的话如晴天霹雳。   “接下来种田的事,也要劳烦大哥了。”   玉玺人都傻了,说好的只有锄地,怎么工作内容还改变了。   在被曹昂带走洗漱,吃了一顿好的后,就跟断头饭一样,玉玺别说回家了,想见文若的面,都是人家带东西主动来田边见她。   堂堂传国玉玺,如今长田里了。   种子种下,接下来又是浇水施肥,除草……捉虫……   玉玺站在田边,看着接满了果实的田地痛哭出声了。别人以为她是看见劳动成果开心,谁能想到,会因为终于能回家而高兴。   再不回去,玉玺都要不记得荀府门开在那个位置了。   你猜怎么着,曹昂恶魔般的话语再次传来,“赵大哥,该收田了。”   玉玺把锄头扔在了地上,“吾不干了!”   “赵大哥的工作量多别人许多,理应多分。”   “给吾拿镰刀来!”   玉玺是用身心明白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这一番操作下来,不只是荀家,她连曹家也一起养了。   午饭时,曹操吃着新鲜的蔬果,心里特别的开心,这回再回头看看隔壁桌,跟儿子女儿们坐在一起吃饭规矩了许多的六条小龙顺眼多了。   曹操:连晚上睡觉都踏实了不少呢。   一年的闭门经营,城池拥有了充足的粮草,甚至量还超出预估的数值。官署处的文官们,似乎看到了主公走在那条通往胜利道路上的通顺。   荀彧也意识到,那传说得玉玺者得天下的说法,从多方面来说是真实的存在。   曹操开始南征了,第一个征讨的便是张绣。   在确定出征的前夜。   玉玺坐在荀府的屋顶上,等着荀彧从官署处议事回来,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拂过荀彧买给她的漂亮裙子,蓝色的裙摆被风鼓吹起来,黑色的发丝与裙摆一起在空中翻飞着。   一阵强风吹来,玉玺的身边落座了一位身着黑衣的人。   来者是玉玺的熟人,只不过……每当这人来到一处,必定会有人因罪而死。   玉玺心里不安,面上还是笑着打了招呼道:“许久未见,八爷可还好。”   范无咎侧目看了看身旁的女子,自宫城一别后,他因差事各地奔波,仔细算来也又有几年未见玉玺了。他所认识的那位玉玺样子还是那个样子,只不过……   范无咎是鬼差,没什么能逃过他的法眼。   他眼中的玺,内在已经不一样了,玺身中多了一丝不属于精怪的存在。不知玉玺做了什么,多了很多善果,善果又结成了果实,压制住了她身体内混杂在一起的血色,也生出了一丝明亮来,而明亮中,便是那不属于精怪的存在。现在很细小又不易察觉。   “只是碰巧路过此处,顺道来见玉姑娘。”范无咎收回目光,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若是放在以前,范无咎或许会出声提醒,只不过如今……   范无咎想不通,自己竟也生出了私心。他想看看,这经历了多次朝代变迁的传国玉玺,还能坚持多久。   只要不是应差事来聚魂,玉玺非常欢迎八爷的到来。   毕竟是玉玺唯二认识的地狱在职人员,而且八爷非常好说话,比七爷好说话,拜托给八爷的事情,只要他答应下来就没有办不到的。   玉玺熟悉蹬鼻子上脸的技术,“不知道八爷在这城中可有差事?”   范无咎闻声垂眸,从袖子里掏出了自己的竹简,这捆竹简黑白无常各有一卷,上面会浮现出聚魂人的名字,生平。   唯一有一点不一样的是,范无咎的竹简上记录着恶人的罪孽;七爷谢必安上的是善人的善事。   范无咎低头扫了眼竹简,不等玉玺瞄一眼,就将竹简收起来了。   “城中不曾有。”但是城外就不好说了。   范无咎说完站起身来,垂眸看着没能偷看到竹简而抿着唇闹脾气的玉玺,“近些年来外面兵荒马乱,玉姑娘无事莫要在外闲逛。”交代完,才看向院外的大道上。   “这家的主人要回来了。”话落下,一阵强风吹过,范无咎早已没人了。   八爷说走就走,跑的飞快,玉玺想留下他磨着看看他的竹简都不行。   不过,大道上打着的灯已经到家门口了,在官署处议事了大半夜的荀彧归家来了,玉玺的注意力也被移开,没在关注于偷看八爷的竹简的事。   只不过,玉玺跃下屋顶奔去荀彧身边时,强风拂过屋顶,范无咎坐在刚才的位置,手下是打开的竹简,上面愕然记录着俩个时日不多的名字:典韦与曹昂。   范无咎看着俩人的生平于罪孽拧眉,“前者因杀戮受过,后者替父受过……”   在战乱时,因杀戮受过如毛毛雨一样多,可替父却少之又少,而这个替字要替代多少,也没有定数。有的人替了全部,遭受钻心腕骨砸刑到不成人形,有人只替了生前,也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范无咎合起竹简,随着一声微微的叹息声响起,玉玺闻声抬头望向屋顶,屋顶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小玉,怎么了?”   荀彧的询问声在耳边响起,玉玺回头看向回家的人,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隔天的清晨。   士兵浩荡的在城外集合,曹操告别家眷和守城的将领文官,带着人踏上了南征的路途。   玉玺和荀彧站在一起,身边还有领回家来的六只小精怪,他们目送着大军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身影了才离开。玉玺领着六只规矩多了的小的回家,荀彧则回了官署处。   大概是因为军队出征了吧,玉玺总觉得城里和府里过于安静了。六个小不点在院子里追着打闹,也没有一点热闹劲。   玉玺感觉一股冰冷的感觉从背后窜上来,有一瞬间意识恍惚,那熟悉的黑暗来袭前,玉玺连一声都发不出来。   六只小的玩闹着,回头时,却不见自家的姐姐在院中。   “姐姐?”试着呼喊,去其他房间寻找,也不见姐姐的身影。   六小只慌张了,最近在跟着郭嘉学习的老二最有主见,“去找姐夫。”说着,牵着傻了的老大,连忙往官署处跑。   荀府发现玉玺凭空丢了后多么乱,不在当事人关心范围内了。   等失踪的小玉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她眼前站着位手捧自己玺身的青年,位置还是曾经的那个仓库里,唯一不同的是,看着眼熟的青年见到她一脸愕然。   “你……”   不等青年开口说话,小玉抡起拳头锤了上去。   “让你碰我!”玉玺一拳就把青年揍成了乌青眼,锤倒对方时,夺回自己的本体捧在怀里。   青年一声哀嚎后,转眼仓库涌进了几个家院,其中俩个一遍喊着:“主公。”一边扶起青了一个眼的青年。   还有人放狠话道:“你哪里来的,你可知你打的是孙家的孙大人!”   “孙大人,孙坚吗?”玉玺疑惑,她记忆里的孙坚没这么年轻啊。   那青年捂着眼,拧眉道:“家父已故,吾乃孙策!”   哦哟!当年那个被她踹飞好几次的小子长大了! 第60章 南征途中好亲事   这才几年没见, 男大十八变,玉玺险些没认出来孙策。   不过,这又关她什么事?   “跟我套近乎呢!”玉玺说着, 一拳揍飞了挡在眼前的侍从,可怜的侍从掉进了仓库摆件堆里惨嚎着, 紧接着两拳送给敢上前动她的人。   孙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飞出去,不是撞进箱子上动不了,就是撞在支撑木柱上捂着被打的地方惨嚎着。   四, 五个护院被个看起来十七八的小姑娘撩倒了。   “你到底是何人。”孙策话刚落, 俊脸贴拳,另一只眼睛也被打成乌青了。   玉玺这一拳, 可比当年踢孙策那几蹄下手狠,好好一个强壮青年, 愣是被打的向后仰, 半天动弹不了。   玉玺夹着自己本体拍打了几下手, 看着地上躺着的孙策,“动我的根本还问我是谁?”说着, 看似单薄的身体,竟然直接把地上的孙策拎了起来。   一旁的侍从见状, 连忙大喊:“快来人啊!大爷被打了!”   这一声吼,好家伙,直接惊动了整个孙府。   在自己家里被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孙策只觉得丢人啊!这可比当年被马踢飞好几次要丢脸。可现在被拎在半空中, 他也拦不下别人。   “你莫不是想要取吾性命!”孙策一想,父亲当年得罪的人不少, 万一是谁得了信, 安排了个杀手阻挡他, 来杀他。   “谁要你命了。”玉玺晃悠了几下手,手下拎着的孙策也随着晃悠了几下。   精怪沾上人命,是觉得漫长的寿命太无趣了给自己找点乐子吗?   玉玺又不傻,七爷八爷可有警告过她,少杀伐保平安。如果对面同为精怪,那没事了。   所以,谁想要孙策的命了。   “大爷!”孙家的护院们已到大院门口,都准备冲了。   玉玺颠了颠手中的本体,不想浪费时间再与人周旋,随手扔下孙策道:“你可看好了。”说着,少女的身体突然膨胀,就像是吹起的气球。   这景象别说周围的侍从愣了,连见识过大场面的孙策都往后挪动了几步。   孙策心道:这姑娘怕不是要涨开!   然而,那已经联想到的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膨胀开的球变了颜色长了毛,干瘪下来的时候,少女变成了一个没见过的野兽。   像是长了青苔的老虎!可身材又过于纤细了!   仔细看来,更像是那雕刻于什么上的兽类——是传说中的龙子之一的螭虎!   在螭虎的呼吸拂过面部时,孙策一瞬间身体僵的动弹不得。   他是第一次见到龙子,虽然住在江边,运气好可见到蛟龙在江中翻滚,可精怪多避人居住,江中的蛟龙最多也只是有一瞬露出肚皮,然后沉入江中。现在如此近距离,根根毛发都清晰可见的距离观察龙子,怕是这一生唯一的机会了吧。   孙策猛然明白了什么,天子玺以玉螭虎纽!难道这就是趴伏在玺上的异兽吗?   然而,不等孙策抬手去摸,螭虎似有所感一样后撤,张开了血盆大口,将地上的玉玺吞入了肚子中。   孙策反应过来连忙去抓螭虎的脑袋,却不如对方反应灵敏。   螭虎的身形缩小了,变成了小猫装,皎洁的琥珀色的瞳下透漏出了一股得意劲,在外面的人冲进来的那瞬间,小猫逆着人群奔出了仓库,背后是孙策喊出的话。   “快抓住那……那只猫!”   然而等众人再次涌出屋外,哪儿还有翠猫的身影。   跑出了孙府,小猫样的玉玺在屋顶上欢快的奔逃着,关于为什么这么高兴,是因为她发现了一个保存本体的好方法。   把本体吞进肚子里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停留在城墙上时,玉玺用猫爪挠挠头,她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呢?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因为没怎么有机会尝试。   在飞跃上空中时,玉玺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她想去看看曹操他们南征怎么样了,到时候给荀彧带个话回去。   曹操出门带了那么多粮草士兵,南征不应该出问题……   玉玺是这样想的,但是她没想到,出其不意的竟然是自家人。   等玉玺晃悠混进军队驻扎的淯水处,被征讨的张绣大开城门投降了,不过……   这几日四处偷听军情的玉玺蹲在淯水营地内的主营帐上,下面是与不认识的人探讨与张绣亲上加亲的曹操。   ……   玉玺觉得,张绣大概不会觉得这个联姻很开心。   人家是想当你的部将,你却想当人家的叔!   真实人生的大起大落。   玉玺回忆这段时间偷听来的情报,曹操要娶的人应该是张绣的婶婶邹夫人。因为玉玺是猫样,倒是在张绣府内见过这位邹大美人。说实话,对比秦王的后宫,大美人有点失色,远没有能让人神魂颠倒的容颜。   玉玺十分想遏制住曹操的脖子,好好问问他,是家里的丁夫人不香了,还是文若的脸不够看了,你居然想娶个普通的野花回来。   所以,当曹操送走议事的部下,回帐中端起茶杯押了一口,水还没往下咽,一阵强风吹来,对面没人的垫子上多了个人。   看清来人,曹操一口茶喷了出来。   玉玺沉着脸抱胸看着咳嗽不断的曹操,她也没好心的帮忙拍背,反而像是丁夫人娘家人一样质问道:“听说你要娶张绣的婶婶。”   曹操一个激灵,连忙摆手,但是一想他是荀彧的主公,而眼前的精怪又是荀彧家里人,瞬间觉得身板又硬起来了,点头道:“吾与张绣一见如故……”   “故个大头鬼。”玉玺一巴掌拍碎了眼前的桌子,吓得曹操连一个字也不敢往外蹦。   曹操有预感,如果说错话了,下一秒就会被这喜怒无常的精怪掐死。   玉玺收回了手掌,轻轻吹了一下掌心的木屑,“丁夫人他们在城中担忧你的安危,你竟然在这里娶小老婆!”要不是看在曹操是荀彧的主公份上,玉玺就一巴掌拍飞他脑袋了。   “是你的事业重要,还是你小老婆重要!”   “都……事业重要!”曹操差点想说要两手抓,只是见精怪越发阴沉的面色,捏紧暴起青筋的拳头,才硬是改了口。   曹操心道:文若家的婆娘太可怕了。   “既然事业重要,你又为何在这里耽误时间!”   “这不是因为……”曹操想起在张绣府中,无意间瞥见的那一眼背影,可再看看拧眉瞪眼的玉玺,连忙解释:“都怪张绣这几日硬是要宴请吾,都是他把吾硬溜下来的。”   为了不挨揍,把事情都推给张绣背锅就对了。   曹操自己也不知道为啥,面对下属的夫人竟怂得要命。   看见玉玺这样,曹操仿佛看见了自家府中,那唯一敢于自己打架的丁夫人。   丁夫人虽然看起来温婉消瘦,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但是被惹急了一拳下去也够曹操受的,最主要的是,曹操不敢还手。   被玉玺这么一通闹,也是曹操见美荡漾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现在再想想,娶了张绣的婶婶的确不太像话,最重要的是,被丁夫人知道了虽然面上她不会说什么,但肯定会心生妒忌。   曹操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甚至一瞬间觉得该为丁夫人守身如玉,然而想想又不像话,才没在心中许下这个誓言。   可当事人丁夫人呢。抱歉,只有儿子曹昂是最重要的,曹操是谁啊?谁去管曹操后院有多少人?反正已经多到逢年过节都坐不开了。要是丁夫人在乎了,曹操后院还能这么多人吗?   “既然都是张绣的错。”玉玺向后一指,“那么我们去把张绣揍一顿吧?”   曹操一愣,慌忙摆手,“使不得,可不能动手。”   曹操还想收拢了张绣的势力呢,结果派人去把人家打死了可怎么办。   打又不能打,曹操想亲上加亲的想法又不能真娶了人家婶婶。   玉玺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要不,定个娃娃亲。”曹操自认,反正他最不差的就是孩子了,从儿子、女儿中随便扒拉一个适龄的简单。   “行,那你今天就去跟张绣说,我跟你一起。”   好家伙,曹操心里直呼好家伙,这是准备压着他上刑场啊。   张绣得了招待信的时候还纳闷呢。   今日的宴会还没安排好呢,怎么曹操就得到信了,结果迎人来到家中再摆宴会大吃特吃。   张绣瞅见,曹操对他来安排布菜的婶婶眼神不对,还不等不痛快发作,曹操身后跟着的人先咳嗽了一声,一声威胁似的的嗯声发出,刚才还看美女的曹操立马乖巧安静,人也不看了,菜也不吃了,小眼神一个劲的往旁边的侍从身上飘。   张绣顺视看去。   好家伙……比他婶婶还好看的少年郎拧眉瞪眼,就是帮曹操夹菜的手,手背鼓起的青筋忒吓人了。   玉玺咬牙切齿的对敢走神的曹操道:“主公,吃呀。”大有下一秒就直接给他塞嘴里噎死拉倒的架势。   曹操有苦说不出,只能看向张绣,“这几日与张大人相谈甚欢,吾有一提议,不知张大人可愿与曹某家亲上加亲。”   张绣觉得这话不对啊,回想曹操刚才看自家婶婶的视线,刚要摔杯发作。   只听曹操道:“想与张大人结个娃娃亲。”   娃娃亲?   张绣刚要举杯的手落下了,握住了曹操的手,“这敢情好!”   这样归降了曹操就不只是他的部将了,还有一层亲家公的亲戚在上头,张绣很乐意,说不定就是以后跟曹家结亲的另一个夏侯家了呢。   一旁看着曹操苦笑着的玉玺心道,张大人想多了,等你没用了就把你踹了。 第61章 看好麻烦,就什么都不是麻烦   不知道曹操这个喜好别人妻子的兴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 有玉玺在旁边把持着,他敢!   玉玺小拳拳捏的死紧,连一旁想要劝劝的人都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回去了。   曹操这趟南征宛如苦行僧, 人一天比一天瘦,旁边跟着的部将都看着心疼, 可看着旁边如门神一样的侍卫。   打不过啊,主公!!!   曹安民、于禁他们不太明白。主公这位新的贴身侍卫看起来瘦不拉几,怎么打人这么疼啊。   一拳下去, 于禁护心甲都被打凹进去了, 按照路过的典韦的话,荀先生舅子可牛了, 一拳打死一个人不在话下,于禁没被打死都该去焚香祷告一下。   曹昂还力挺道:“将军见过城外的那些农田了没, 都是赵大哥挖得, 他可养活了我们全部士兵呢。”   被揍过一顿的于禁, 顿时觉得嘴里得野菜小米不香了。   曹安民倒是没所谓,反正挨揍的不是他, 有益叔父的事情他这个做侄子的举双手赞成。   曹操变得可靠起来,南征张绣非常顺利。   本来曹操打算回去了, 结果谁能想到,袁术在寿春称帝了。   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自信在寿春宣布称帝。   寿春啊。   玉玺每次飞上天,都能看见这座城池,记得它的地理位置被建业, 庐江,小沛, 汝南, 许昌包围着, 夹在众多城池间显得格外弱小。   所以才不明白袁术哪儿来的自信。   寿春称帝不是找打吗?   当下,曹操高兴的携着张绣一起往东去,准备去揍袁术。两家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就问袁术你怕不怕!   同一时间,孙策和吕布也兵到寿春。   孙家现在的当家人是孙策,不过碍于孙策之前被揍了一顿,目前还在养伤,出面的是跟着孙家最久的老将军黄盖。   地理位置非常尴尬的寿春就这么被三面围了。   袁术得到消息后,当天就卷铺盖想跑,可哪儿有位置给他跑。   玉玺不管军事上的事情,她只管看好了曹操别让他出事,顺便管管他这影响事业的爱好。   袁术闭门不出,吕布和黄盖一人一天轮着去叫阵。   而曹操这边,过得略有些滋润。   不好意思粮草充足你们随意。不缺吃不缺喝,除了每日穿着盔甲和衣而眠,就跟换个地方练兵没两样。   有玉玺这只精怪守夜,曹操都没在怕的。   曹操:除了自己睡没人陪,晚上睡觉特别的踏实。   夜间,玉玺就化成一只猫飘在营地上空,一整夜都注视着寿春城池的方向,只要城门有开的迹象,她就俯冲下去用小鼓槌猛击战鼓。   哪怕是士兵有一天松懈摸鱼了,有玉玺这个全天无休的静怪在,战事也不曾耽误过。   不知不觉间,曹操这边已经抓了不少从寿春逃出的人。   有百姓,也有士兵,而且,都是因为袁术奢侈的治理方案被饿出来的人,见着饭两眼冒绿光。如果不是因为碗啃不动,他们连碗都能生啃了。   曹操这里粮草充足,倒是遭得住饥民,可吕布和黄盖那边就惨了。   粮草耗费不够分,遇见饥民只能驱赶他们前往其他城池,一些冲突事件源源不断发生。而袁术依旧闭门不出,时间越长对吕布和黄盖反而不利。   他们准备联合强攻寿春了。   强攻发生的第一时间,曹操就叫来了全部的将领,大家围坐在沙盘前,一边啃着野菜,一边商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众位觉得,吾等该不该出兵?”曹操喝了一口菜汤,暖了暖身子继续说:“现在不出兵,怕是被吕布那厮夺了战功。”   主公不喜欢吕布,在这里不是什么秘密。   只不过。   “去什么去,看着他们互相消耗兵力不好吗?”玉玺一语,让将领皱了皱眉头,但是谁也不敢提出什么,主要是打不过他。更不要说,大家手里的饭菜主要来源还是这位。   吃人手软,饭香啊。   倒是跟来听议事内容的一个人,对身旁的青年玉玺微微侧头。   当然,也有不认识玉玺是谁,比如最近刚加入曹操手底下的张绣。   “小小侍从哪有你说话的资格。”张绣主动来触这个霉头,说这话的时候,手里面还端着一碗小米稀饭呢。   武将们默默的将头埋进了饭碗里。   饭香啊。   玉玺捏了捏拳头,看死人一样打量了几眼张绣,扭头看向曹操时,曹操慌忙摆手。   玉玺:我让他现在就暴毙可以不?   曹操:大舅哥千万不要动手啊。   现在就让张绣暴毙的话,他们自己内部会先乱成一团乱麻。   “如今正是时候,与吕布等人联合起来,一起击溃袁术。”张绣主张联合。   不过……   曹操满脸写着拒绝,他不喜欢吕布。   “先吃饭先吃饭。”曹操夹了一筷子野菜塞给张绣,心里开始考虑起来坐收渔翁之利行不行。   事实证明,看他们打成一团,自己在后面等着收尾完全可行。   曹操这边一直按兵不动,也给了吕布,黄盖不少压力,暗搓搓的杵在后面一看就不安好心。   最主要的还是,前去刺探的探马,无一遗漏全部都在当天被人打晕捆绑扔回了营中。   问探马情况,得到的信息也是半途被不知名的人打晕了,再清醒过来人已经被绑着扔在营门口。   问周围巡逻的士兵,也没人见过是谁把人扔在这里,仿佛从天而降的一般。   躲在云层上的猫样玉玺嘻嘻笑着,尾巴向后一甩钻入云层中。   曹操这次征讨像是被什么庇护着,熬走了缺粮、伤员齐全的黄盖,逼走了耗尽粮草的吕布。   连袁术都因为过于奢侈,手底下的人跑得差不多了,粮也没了,想趁夜带兵冲出寿春逃跑,结果城门刚开就被人一把揪住衣领子。   “你上哪儿去?”冷冰冰的询问从头顶传来,袁术被揪得怂着肩,停留的这几秒,瞬间于冲出城门的侍卫分开大半距离。   也是他做人不好,除了儿子还留在原地,用剑指向了马上立着的人,那些跟着出来的士兵、侍从哪儿管袁术死活,一窝蜂的跑没影了。   “你可知,我是……”   玉玺直接将人从马上提留了起来,“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可比你清楚。也不看看自己有那个命没有,敢称帝。”   这天底下,在玉玺眼中唯一能称帝的人,只有秦王!   “你刘氏下臣算个什么东西。”玉玺一甩手,袁术如同破碎的风筝,砸向城门石框上,人当场就砸昏过去了。   连指向玉玺的剑,也被她徒手拧断了。   玉玺像是没有重量一样落在地上,看到她落下,袁术的马儿才反应过来,发出惊恐的嘶鸣后退。如若是换成旁人,下一秒就要挨上马蹄子了。   可马知道眼前的青年是什么。   谁敢踹龙啊,一蹄子下去命都没了。   玉玺缓步来到袁术面前,周围剩下的袁家人已经将她围起来,有胆子大的举刀就砍。   可又有什么用呢?   玉玺两根指头久能捏住刀刃,甚至能让刀纹丝不动的悬在半空中,而对面的人不管多么用力,也不能抽回刀和让刀动一分一毫。   如果还有人敢上前,她手下的这个人就是现成的流星锤。   接连上来救袁术的人都被甩飞,刀剑一个个都被对方轻松掰断扔在地上。将有胆子的人都打成伤残人士,再也没有敢上前的了。   玉玺伸手捏住了袁术的脑门,将人从地上举了起来。   “大舅哥手下留情啊!”如果不是曹操带人及时赶到,袁术非得血溅城门三尺高。   好家伙,曹操心里直呼好家伙,要不是他手底下人动作快,袁术就没了。   “袁术如何,该请示过人主再发落。”   正常流程是这样的。但是献帝如今身在何处,除了董卓知道外,没人知道了吧。   玉玺不耐烦的问道:“必须要问过献帝才行?”说着,手底下晃悠了晃悠,袁术就跟块破布一样也跟着晃悠了晃悠。   曹操没在意玉玺对帝王的称呼,连连点头。   “成吧。”玉玺同意了,将还剩下一口气的袁术扔在了地上。   曹操这才赶紧命人把人抬走,顺便捆了袁家上下好几口人,连女婿家都没放过。   曹操寿春一行满载而归,得了寿春不说,还抓了袁术全家。   这场消耗战废了不少粮草,不过看看损失更惨重的吕布和黄盖,曹操心里非常爽。   养精怪一点也不亏啊文若!   获取了战利品,曹操当日拔营准备回去。   临走时,曹昂还问道:“父亲,为何不见赵兄?”   曹操也纳闷,“今天一大早就没见着他人在哪儿。”搞得他心里惴惴着,连饭都吃着不香了。   而此时此刻。   飞了大半夜,翠绿的猫咪蹲坐在长安宫城的城墙上,树底下的阴影处,是一票早已在此处等候多时,就等董卓暴毙的小精怪们。   “老大,我们动手吗?”   翠猫舔了舔锋利的猫爪子,抬起琥珀色的瞳盯着不远处正搂着美人的董卓。   “记得别下死手。”   为了这种家伙染上人命看就不好了。   小静怪们摩拳擦掌,准备给董卓来个精神暴击。 第62章 开始给董卓找不痛快了   “这人看着不像是长命的脸, 为什么还活着?”玉玺很好奇。   她以为这个烧了宫城的家伙,早该被精怪们一顿暴捶送走了。谁能想到董卓还活着。   上次见到董卓的时候,他白白胖胖一脸富贵样, 时隔多年再见面,董卓有变化了。比之前瘦了点, 也是因为玉玺许久没见着他才发现的,一直跟着董卓的小精怪们都没意识到董卓瘦了。   现在的董卓面色狰狞苍白,眼角下有浓重的黑眼圈, 脚步略有虚浮, 一副陷入温柔乡没有好好休息过的活该样。   “本来是要死了。”小精怪们窃笑着,向玉玺解释了她不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他手底下有名叫吕布的男子, 董卓对他本来就有疑心,我们在夜里偷偷在董卓耳边密谋了几句要杀他, 第二天开始, 董卓慢慢不再传唤吕布到身边了, 然后演变成了吕布要杀董卓,但是被我们提前告密没杀成。”也不知道这群小精怪哪儿来的自豪感, 一个个挺着胸膛,“现在董卓每天都怀疑身边有人要杀他。”   夺笋呢。   “你们把他惹急了, 他不得祸害百姓?”猫样的玉玺垂头盯着身边噤声了的小精怪们,合着他们根本没想过百姓如何。   不过,也不能怪这些小精怪,他们毕竟不是人。   猫样的玉玺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大殿, 董卓身旁的少年,身着帝王服饰的少年不是献帝。   即便是玉玺对献帝没什么印象, 也可以肯定董卓身边的不是献帝。因为她看不见那少年该有的帝王之气。   虽然, 如今朝堂内忧外患。可是, 只要刘氏存在一天,没有正式将帝位拱手让人,那么不管外面多乱,他们也有帝相。可那名少年唯唯诺诺的样子上缠绕的只有死气。   玉玺背后的长尾巴晃悠了几下,她心里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董卓该不会把献帝秘密杀了吧?   这可不是大逆不道就能解释的事,对人来说弑君可是大罪。   就连玉玺这么多年来,再不喜欢刘家的人,也没真想杀了他们。   玉玺意识到董卓做了什么后,背后的毛都炸起来了。如果献帝被杀了,那当年那个摸过她的小公主恐怕是凶多吉少。   “刘家的那个小姑娘你们见过没?”   精怪虽然对人的事情漠不关心,但是之前生活在宫城内,吃着刘家,住着刘家,连房东的脸都不认识太不应该了。   小精怪们围在一起交换了一下情报,齐齐回头晃了晃脑袋。   “我们没见过那小姑娘。”   坏事了。   “听说是被送走了。”   玉玺一爪子拍飞了眼前的小精怪们,怒喝道:“跟谁学的说话说一半。”吓得她以为那小不点遭遇毒手了呢。   小精怪被打的东倒西歪,敢怒不敢言。   玉玺又问:“那献帝呢?”   小精怪抱团生怕再次被打飞,“不知道,献帝未到长安城。不过,虽然人未到,但是董卓派人出去找过,应该是跑了。”   至于人跑哪儿去了,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知道的话,董卓早把人抓回来了,何必用个假的。   献帝不在长安更好,这样玉玺就不用担心董卓没了长安一乱,献帝指不定又到谁手里变成个小傀儡,也算玉玺对得起自己了。   接下来几天,玉玺也加入了小精怪们。   不过,玉玺不跟小精怪们去折腾董卓,她的目标是城中,只要有人赶出来搜刮民脂民膏,她就跟在后面明目张胆揍他们,只要不打死,就往残废上揍。   短短几天时间,长安城里传出了个小英雄,专门追着董卓手底下欺负百姓的人打。   这位小英雄神出鬼没滑不溜手,恶徒们想以百姓要挟抓住他,结果话刚出口迎面就被揍了一拳。   以前的长安城内,家家闭门关窗,大道上都没人敢走路,做买卖的人,要么只开一扇窗缝隙,要么直接蹲在小道内东张西望,养家糊口的生意做的跟偷一样。   不过,自从有人敢正面刚董卓的部下,一切都改变了。   寂静的大道上天天都有惨嚎声,不是喊着自己胳膊折了,就是喊着自己腿断了。   以前听见这种声音,谁敢开窗看,都恨不得下一家可别是自己家。现在,窗户打开一条缝,一边吃着饭一边看小英雄揍人。   感觉不痛快了,就悄声嘟囔几句揍哪儿,小英雄仿佛与人心有灵犀一般,下一秒拳头就落在你想要的位置上。   这比逛庙会痛快多了。   就这几天的时间,之前还耀武扬威的恶徒们,现在出门比长安百姓还害怕,生怕下一秒天降一个人,迎面给你一拳打招呼。最可怕的是,他们半个城的士兵,竟然都不是那一个人的对手!!!   就离谱!   难不成碰见神仙了?   也就只有神仙不会觉得累,来无影去无踪追着他们打。   当董卓得知自家的人,在自家惨遭一人围殴,胡子都气歪了,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连人都没抓到吗?你们还能有点用吗!”董卓气的摔了手里的杯子。   头上抱着纱布,胳膊吊着还拄着拐的李傕没敢说,别说抓了,他们连人住哪儿都搞不清楚,想抓个人威胁那名少年,也在实施前就先被打了。   “那小子的消息很灵通,吾等刚出门就被打了。”李傕想想现在还躺在家里需要人喂饭的郭汜,竟然觉得自己这样算好的。   董卓用手指轻击桌面,心里想着,莫不是吾身边还有叛徒不成。   这几日噩梦连连仿佛在预示着什么要发生一样。   面色越发苍白的董卓总觉得自己被什么庇护了,要不然怎么会在这人出现前就开始有预示的做梦,这人闹得越厉害,他的梦境也越可怕。   “你们兵分三路,去城里搜,他只有一个人,不可能一分为三去堵三路兵。”   董卓的想法很好,但是他不知道,对面不是人啊。   李傕暗地里将兵分成三份,准备大肆搜查长安城,一定要抓到那个谋反的小子。   第一队刚出营,小英雄就抱胸站在门口等着了。   “就等你们了。”说着,白白嫩嫩长得好看的小英雄挥拳击中了领队将领的脸。   第一队被拦住了,而第二队与第三队从别的地方出发了。   第二队与第三队按照指示打开了门,看见门外空无一人的那一刻,都要热泪盈眶了。   好几天未见,长安城的道路原来是长这个样子啊。平日里光想着搜刮民脂民膏,他们从未认真的欣赏过长安的街道。   只不过……   对面的屋顶上是不是坐着个人?   贵公子打扮的青年抬起了手中握着的竹简挥动了几下,“哟,你们出来了啊。”话刚落,人已从屋顶消失,再出现的时候,第二队的领队将领就看见了那近在眼前的竹简。   第三队的待遇更热闹。   门还没出,漫天飞舞的小石头就落下来了,孩童们嬉闹着,嘴里喊着,“打石你,打石你。”   今天董卓的部将也没能顺利出门搜刮。   入夜,贵公子坐在屋顶上,身边是六个正在编绳的孩童,越过孩子们,年长一些的少年郎立在屋顶,眼神冷冰冰的注视着董卓驻扎在城中的兵营,这正是长乐宫、六条小龙与玉玺。   六条小龙不明白,“姐姐要给董卓找不痛快,干嘛不放火烧了他的军营?只把人拦在军营里,实在是不解烧家之痛。”他们可恨死董卓了,至今记得护住他们的未央宫如今也没醒过来。   长乐宫也憎恨董卓,董卓不只是伤了未央宫,还毁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可长乐宫又比这些刚诞生的孩子们多了一份人情。   “董卓的营地离百姓住所太近了,若是烧起来,就会变成下一个宫城。”   大火可以烧毁董卓的一切,但是也会让更多的人与他陪葬。   玉玺咬牙切齿道:“董卓死,也只能孤零零一个人死去,死后我还要把他烧完再扬了,一点也不给他留。”   长乐宫自叹不如玉玺。   “还是你心狠手辣。”   六只小龙听见董卓的死法欢呼雀跃,“扬了他扬了他。”巴不得现在就把董卓拖出来烧了再扬了。   长乐宫不忍看这群被带坏的小龙们,继续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玉玺答道:“董卓的事不急,我得先找到献帝。”   献帝不知去向,即便是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也该有个领头人才对。若是这人还未出生,那事情就大了。   魑魅魁魉纵生,天下要大乱,吃苦的还是百姓。 第63章 宫城又闹妖了   灯火通明的偏殿传出欢声笑语, 唯唯诺诺的假皇帝硬撑着场面,大臣昧着良心的应答,美丽的女子们舞动着长袖, 小黄门面带笑容,将一盘盘菜肴端上桌子。   殿堂的外面是吃不饱被压榨的百姓, 殿堂的里面却是腐朽又贪婪的白蚁。上百年的大树就这么被他们一口口的蛀空。   猫儿圆溜溜的竖瞳在夜里直勾勾的盯着偏殿,阴风阵阵拂过大殿外,吹入了门内, 铜灯的烛火被吹得歪斜, 横梁上挂着的幔帐被吹飞起来,   欢乐的宴会被这怪异的风打断了。   董卓放下了酒杯, 吩咐道:“今夜有邪风,去把门关起来吧。”   “诺。”小黄门们应下, 连忙上前准备把四扇大门关上。   可他们才刚摸到门, 就听见有什么细小的, 像是筷子敲击在木板上声音传来,最初有节奏的交替响起两声, 到后来,如同有很多人一起击打一样, 声音从门前而过,却不见其物。   小黄门一愣,探头看向门外,回廊空无一物, 唯一有把守的士兵在最外围的石阶下,他们就算在下面说话聊天, 声音也不会传到上面来。   小黄门只觉得背脊发凉, 不敢再看回廊, 可那怪异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这次不偏不倚刚巧停在眼前。他们这次感受到了,一声一声吹在脸上的呼吸。   四名关门的小黄门被吓得面色苍白跌坐在地上,叫唤着向后爬去,却又好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样,趴在了地面上哀嚎着。   “你们因何……”宴会上的恶徒吹胡子瞪眼,可话还没完,他竟然自己一脑袋撞进了菜盘子里,两手支撑在桌上,整张脸埋进菜盘里,将酱汁食物抹了一脸。   隔壁的恶徒呆住了,抬手指着那像在发酒疯的同僚问道:“你又……”同样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猛抬手,把手中装满了酒水的杯子往牙床上磕,酒水飞出,扑了他一脸一领子。   这俩人耍疯一样的动作开始,周围各处也频出事端。   不是菜盘子飞到对面打了对方一脸的菜,就是烛台倒了灼了衣服,酒水、菜汁齐往烧着的衣服身上丢,更有人把筷子戳进了鼻孔里。   猫样的玉玺端坐在横梁上,身旁是隐身的长乐宫。   长乐宫翘起二郎腿托着腮,冷漠的盯着下面那些四处逃窜的人,他偏头看看身旁的翠猫,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起不能隐去身形的来着?”   “不记得了,还在宫城的时候,突然就不能隐去身形了。”那会玉玺光顾着避开抓自己的黄门和侍女了,根本没时间搞清楚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像她这样拥有多形态,不是隐身的情况也还好。实在想躲避人,完全可以缩小猫身的年龄,小奶猫的大小哪儿都能钻进去。   而且小奶猫多可爱啊,在这欺诈的外表下,谁能想到藏着一只在宫城混迹多年的精怪。   不过……   让玉玺很正经的事情是,她这么多年都没学会自主的现行隐身,长乐宫口头提了一句,六只小不点就抓到了物件现身隐形的窍门。   “说起来,我明明比其他玺化形早,为什么就掌握不了现行隐身?”   面对玉玺的疑惑,长乐宫苦笑两声,想委婉的表达一下意见,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这个,大概你的聪明劲都用在化形上了吧。物件的化形也称之为开窍都会比较晚,像你这样一出生没多久就化形的少。”   玉玺更疑惑了,“我不是因为帝血的关系才化形的吗?”   “这个应该只是小部分原因。”   一猫一人还在讨论着精怪化形的问题,下方可就乱得不成样子了。   好好的宴会被搞得一团乱,尖叫声、哀嚎声与盘子、杯子齐飞,楼下隐身状态的精怪们一通乱闹。   小小的精怪举着盘子往董卓身上砸,即便这一击没能打在对方身上,后面仍然有举着盘子和铜灯的继续扔。   董卓的胡子都被火灼得燃烧起来,这平日里精心保养的胡子,现如今如同稻草一样烧着了。他身上这套做工讲究的衣服更不用说,在菜汤和酒水的侵染下,斑斓的深印铺展开来,像只深皮花猫。   孩童们的嬉笑在大殿内传开,配上这满天飞舞盘子铜灯的画面……   “是邪祟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这声落下后,刚才还抱头鼠窜的人群彻底炸锅了。   人群开始奋勇奔向门外,四扇进出的大门,愣是被挤得水泄不通,有身体灵活的人试图攀过人群。在上头的人想要伸手触门,下面被压住的人弯曲着腰,下意识的去抓前面人的衣服,前面刚跨过门的又硬是被抓着跑不了,他们想跑却互相牵制着的丑陋样子,又可悲又好笑。   而反方向,被集中关照的董卓狼狈逃窜,与帝王同坐的他,脚下踩空,胖硕的身躯从抬高了四、五阶的高度滚落下去,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不动弹了。   小精怪们又砸了几下,发掘董卓丝毫没有反应,明白他这是直接摔晕过去了。   可这只有四、五阶的高度,哪有那么容易摔晕。   小精怪们以为董卓装死,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将手边能拿到的东西向他砸去。   大门方向的人群已经挤开了一个突破口,人如流水般,顺着这被打开的口子四散逃离。   横梁之上,长乐宫盯着下面还是没反应的董卓,说道:“看来是晕了,也在意料之中。董卓整日奢侈度日,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小小阶梯也能要了他的命。”   玉玺听后,赶紧从横梁上落到地上,“别打了。”拦下了周围越来越兴奋的小精怪们道:“再打就没了。”   “那不正好。”有的精怪想要直接杀了董卓了事。   但是,也有另一波听从了玉玺的命令停手了,手中的盘子和铜灯放回原位,乖巧的坐在一起等待新的命令。   而另一波就没这么听话了,“都是这厮扰吾等清幽。”   好家伙,听这话的意思,反对派是长安宫本地的精怪,难怪敢不听玉玺的话。   玉玺也懒得跟他们解释缘由,小猫的身躯膨胀开来,如同吹鼓地气球一样,球的一边又凸出半个小一圈的球体,半球越来越长,渐渐形成了一个有硕大头颅的瘦虎形象。   刚才敢反对的小精怪,被那虎头一口吞进了嘴里。   玉玺抬手舔了舔爪子,琥珀色的猫眼倾向呆楞住的长安精怪们,问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长安本地的小精怪们慌忙摇头。   在精怪的世界里,谁最厉害谁当老大,眼前这庞然大物看起来比他们之前的老大厉害多了。   长安精怪们慌忙跪倒,口里尊玉玺为:“老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董卓这泼皮不杀就不杀了。”   玉玺不怎么想跟其他不上档次的精怪们混在一起,她好歹也是一枚玉玺啊,而且还是非常有名的传国玉玺,凭什么跟这群树叉子,石头子混在一起。   但是,在一旁看戏的六只小龙很开心,他们的手下又增加了,说不定以后也能跟曹大人一样,手底下有军师有将领,也来个营地驻扎。   还没被教过做人的六只小龙想的很单纯,以至于未来长大实现理想后,被某位下来巡查的太子爷揍得满地找牙。   不过那个时候,六小只想找家长帮忙打回去,也找不到人了。   玉玺身后的尾巴一扫,给六小只的脑袋挨个锤了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什么呢。”   六只小龙不敢违背姐姐的意思,只得乖巧的跟在姐姐身后,撤离了作案现场。   精怪们刚走,屋外就涌进了一票士兵,他们拿着剑拿到刀,看着凌乱的偏殿呆楞了一下,看到倒在主座之下的人,连忙喊道:“快去请大夫。”   有士兵上前查看董卓如何,也有士兵去扶起没能跑了,直接吓晕过去的大臣。   其中有人大呼道:“人主!您怎会,快从这里出来。”   年轻的少年趴在桌下,说什么也不肯从里面出来,只哆哆嗦嗦的抖着唇道:“有,有邪,邪祟。”   自从人主这句话一出,长安宫城没有一天不闹妖的时候。   即便是请来了道士、和尚施法驱散也打不过宫城中的邪祟,请来的人不是被莫名的力量直接扔出去,就是施法完的当夜,一身狼狈的卷铺盖逃跑。   而那场宴会风波后,摔晕过去的董卓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最开始,伤养好了他还能起来走走,后来突然有一天就下不了地了,说话呜呜啊啊让人听不懂,整天躺在床上,日常生活都需要人亲历亲为照顾。   来医治的大夫们非常有默契的摇头,明说自己治不了,即便是董家出重金也没人应下能治。   宫城内的人都说董大人撞邪了,请来法师驱邪也不见效果,每日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宫城屋顶,玉玺打着哈欠缩在温暖的怀抱里,抱着她的是神情冷漠的范无咎。他们在等,等董卓彻底咽气的时候。   而董卓,此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曾害死的那些人,他们的魂魄在自己身边,用他们生前的死法,流着血泪,控诉和恐吓董卓死后会收到的关照。 第64章 迎接帝王咱们就是正统   董卓的死讯传出, 诸侯以为长安城必定要大乱一番,结果等了几天消息,并没有等到董卓兵权争夺大乱斗, 倒是等来了献帝出逃的消息。   在诸侯们的议事厅内,主张去迎献帝的文臣不在少数, 然而诸侯在高位呆久了,献帝又是个孩子,实在不想让个小屁孩压在自己头上。   以至于文臣们提议‘迎献帝’的议题频频出现, 到最后都不了了之。   而真正的献帝此时正坐在曹府大厅正座上, 与自己并未见过的臣子曹操干瞪眼。   曹操没想到啊,荀府六只小龙找教书奉孝他们请了半个月的假, 说是跟荀府的帐房先生出去探亲,临走时还拉着他的手说:“一定会带礼物回来。”   曹操以为是什么地方特产, 还期待了一下精怪的家乡能产什么, 谁能想到居然把当今人主给带回来了。   另一方面来讲, 六只小龙也不算说谎,他们住在宫城里, 地方的特产可不就是人主了,还是独一份。   献帝如今年纪不大, 也就比曹丕小一岁,出逃的路上怕是吃了不少苦,面上有些清苦的消瘦,但是人看着精神头不错。   跟着玉玺、长乐宫和六只小龙一路来到许昌, 献帝这一路上没有挨过冻也没有挨过饿。   连唯一还留在献帝身边的小黄门都高兴哭了,这一路人主总算是能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 不用跟他一样刨野菜吃。也不用躲在废墟般的洛阳城, 每天为了不知何时会找来的董卓担惊受怕。   见到人主平安无事, 荀彧回头去看快有一个月未见的玉玺。   莫名其妙突然消失现在又自己回来,也不知道小玉心虚个什么劲,抬头仰望着横梁发呆。   倒是一旁荀府上任一个多月的账房常乐(宫)先生,出声解释道:“我们探亲回来的路上途径洛阳城,无意间发现人主,想到曹大人为人主安慰茶饭不思,后又有董卓的兵将搜索,便冒险将人主请了回来。”   长乐宫这话说的太漂亮了。   一直在外漂泊的献帝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看到曹操就跟见到了自家的大人一样,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曹操。   而曹操。   家里孩子太多了,他唯一害怕的就是孩子哭。尤其是年龄相近,一窝哭起来那声音直穿云霄,他连家都呆不下去。   这会看到献帝眼中含着泪,连忙上前送上爱的抱抱,拍拍后背哄一哄。   献帝倒是没哭出来,只是窝在曹操怀里直流眼泪,好不容易平息了一下心情。   献帝推出了曹操的怀抱,顶着一双通红的大眼睛,声音温和的诉说:“我能来这里多亏了赵家一家相助,是赵大哥这一路上打跑了拦路的山贼、森林里的野物,赵大哥还用打来的皮子换了头驴供我用。”   献帝至今还记得那只袭击了他们,后来被烤了吃肉,皮还换了驴子的老虎。   人主的话没多大问题,只有一点让人摸不清头脑。   这个赵大哥指的是谁啊?   荀彧盯着明显小了一圈的赵大哥,他总算知道小玉一回来在心虚什么了。夫人出去一趟又给自己整了个新身份,少年款的赵大哥。   跟荀彧一个想法的曹操胃疼了。   他是真不敢跟人主说,这里一年前有一位名满城池的赵大哥,平日里不怎么喜欢搭理人,但是锄起地来老厉害了,而且人长得也好看。   当时文若家的府门差点被说亲的人踏破,要不是文若以,赵兄已娶妻生子,只爱妻子一人,家中也已有六个孩子为理由拒绝了说亲的人,荀府的门外现在还热闹着呢。   文若都把话说死了,仍然有不死心的人往荀府递帖子。用的理由还是,哪个男人不喜欢新鲜的花。   虽然曹操当时听到这话感觉脸疼,但是看看文若拧眉的脸,他觉得外面新鲜的花比不过赵大哥家里的旧花。   就是谁也没想到消息会传得这么快。   人主才来曹操这里没几天,曹操都还没来得及通知诸侯人主所在位置,荀府家的府门再一次被踏破了   这次目标明确是为了‘赵大哥’,点名要少年款的赵大哥。   荀彧头疼,从屏风后看向见媒婆的小玉,大家闺秀的笑容挂在她的脸上,安静的听着媒婆吹捧着‘赵大哥’的话。   “夫人的兄弟真是英雄,那么大的老虎就一拳打死了。”   小玉面上微笑着,心里却咬牙切齿。她大概知道是谁泄密的了,那个小黄门的嘴能不能紧一点!   媒婆都不知道当事人就在眼前,还在吹捧着‘赵大哥’,“赵兄弟也是好身手,十几个带兵器的山贼都不是他的对手,夫人也是好福气,嫁给年轻有为的荀大人不说,家中兄弟各个都是人才。”   夸荀彧的话小玉爱听,可惜媒婆就只说了这么一句,剩下的话都是围绕在那并不存在的赵兄弟上。   赵兄弟……那没事了。   小玉面上笑着,意识早就魂飞天外了。   媒婆拐着弯夸了一壶水的功夫,还是扮演侍女的长乐宫提案完水路过,轻咳了一声提醒,玉玺才回过神来。   媒婆期待的看着玉玺,而玉玺……   “您来得不巧,兄弟已有家室。”   媒婆还不死心问道:“几个?”   玉玺伸出手,掰着指头算了算,“一个大的,一个教的,一个看的,一个管家的,六个……”她话还没说完,媒婆脸都绿了。   没想到啊,你赵家的兄弟竟然有这么多夫人,怎么不学学你大哥一个人就足以。本来托她说亲的姑娘家,就是看重赵家大哥只娶一个的好家教,结果弟弟年纪看着不大,年纪轻轻妻妾不少啊。   可这话也不能说出口,媒婆只能道:“还是赵兄弟有福气啊。”说完感叹,“我家那小子就没这福气了,这时候只能靠着老娘养活,你看现在天色不早了,再不走今天的饭就没着落了。”   媒婆要告辞离开,玉玺赶紧起来,笑着将媒婆送出家门:“路上小心。”可千万别再来了。   媒婆一走,荀彧从屏风后转出来,坐到了玉玺之前的位置。   等玉玺回来,就看见荀彧拿着她之前用过的茶杯,一口一口的品茶,明明很随意的动作,却莫名自带威严感。这副严厉教书先生的样子,让玉玺想起了曾经试着教自己读书认字的子房。   即便是她的回忆中早已记不住太多细节了,但是戒尺打在掌心的疼却记忆犹新。   玉玺哆哆嗦嗦的往前挪动几步,像是知道错了的孩子一样垂头站好。荀彧将茶放下,眼神飘向了玉玺那缩起来的小身板。   轻轻的叹息声传来,玉玺抬头偷偷瞅了瞅荀彧。   “一个大的,一个教的,一个看的,一个管家的,六个。”荀彧说完,心里有些愁苦,他都不知道自己排第几个。   “彧竟不记得小玉有这么妻妾。”   “???”玉玺满脑袋疑惑,“我不是只有你一个吗?不对,我说的大的是秦王,教的是以前教过我读书的先生,管家那不是长乐宫吗,六个小的不就是那六个吃白饭的,看的……才是你。”   荀彧反问道:“那彧在小玉的眼中,只有能看这一点吗?”他到底是哪儿做的不好,给人留下这么个初印象。   玉玺慌忙摇头,“不是不是,文若好看也聪明,能帮曹操出谋划策,城池被打理得紧紧有条,都是文若的功劳,文若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   玉玺这话要是被某个曾经教过她的人听见非得气吐血不成,感情他就不聪明了呗。而官署处呕心沥血的文臣们大概要破口大骂了,他们的努力都是假的吗?!   平日里荀彧从不主动要夸奖,今日不知怎么了,面上染着薄红,拉着小玉面对面坐着求道:“再多说说彧的好。”   反倒是被问的玉玺,光是想理由脑袋都炸了。   “文若很温柔,为人宽和。”   荀彧指头卷着小玉的黑丝,话语中带着委屈,“可曹彰公子说彧严肃不近人情。”   玉玺记得曹彰那个小胖墩,她求生极强道:“那,那是因为他不好好学,文若总不能不管他啊,还有我听弟弟说,曹彰本就是爱武不爱文,他自己不好好学还怪文若凶。”   荀彧再问:“可奉孝也说,彧太正经了,每日这么端着不及时行乐不累吗?”   玉玺发誓,下次见面就先打死这俩人。   “彧觉得,奉孝说得对。”   “???”   玉玺小脑瓜里的疑惑还没退,又添了新的疑问,但是嗅着荀彧身上那股好闻的气味,被环抱住的玉玺又觉得没什么问题。   “奉孝说得对!”   玉玺:奉孝以后说什么都是对的!   难得的休息日,荀府家的主人们连门也没出去过。   几日后,曹操坐在议事厅下垂手第一个座位,上座是已经洗漱打扮好的小人主。   看着精神头不错的小人住,曹操腰板瞬间就立起来了,难得没问人而是主动提议道:“人主,董卓残部还在,为防止他残部反扑,理应将他们伏诛。”   就先从董卓旧部吕布开刀如何。 第65章 这年头做精怪也得有师承   自从有了人主认证, 曹操沉迷事业发展。   因为曹操忙着要去打吕布,闲了一整年的文官团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各个将手里堆叠起来的账本扔到一边, 从争吵粮草改为每天争吵出兵。   官署处因出征的事情,房顶子都要被吵翻了。相比之下, 荀府仍是一片安静祥和。   如今荀彧的工作除了教书育人,就是管理城中的一些进、出项,因为越来越多的算账问题, 他的眉毛越来越皱。现在曹彰一见荀彧拔腿就跑, 可以想象他平日里没少做惹荀彧的事。   自从教书先生们开始忙着出征的事情,曹府的孩子们也不用天天去书房报道了, 往日里在荀府吵闹的六条小龙有了去处,天天跑去曹府找曹家的孩子们玩。   有荀彧家的孩子带头, 平日里守规矩的文官和武将们的孩子也渐渐加入其中。现在的曹府每天欢声笑语, 曹府赏花用的院子已经变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   相比之下, 荀府现在非常安静,一切都恢复到了小玉没来前的时候。   荀彧看着空旷的客厅, 本应该在这里迎接他归家的妻子并不在,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小玉去哪儿了?   六个小不点跑出去玩就罢了, 怎么连小玉也不见踪影了?家里的帐房先生沉迷赚钱查账也不在家。整个荀府只剩下荀彧弱小、可怜,很无助。   荀彧身边冷冷清清的,蹲在屋顶上的谢必安都要为他哭出声了。   “我好好的鬼差不当,给人看护宅院。”谢七爷叹息一声, 一阵阴风拂过荀府屋顶,吹得院中的竹子飒飒作响。   荀彧心道这是起风了, 伸手关上了客厅的窗。   谢必安又是一声叹息, 竹子再次飒飒作响, 这声响过,客厅内的荀彧连门都关上了。   本来身有职务在熬时间的谢必安,独自蹲坐在房顶子上,弱小、可怜、没人疼,望着天空喃喃道:“要不是看在吾兄弟的面子上,吾才不会好心答应那只猫。”   而此时此刻,本该在荀府镇宅的玉玺正在看病。   精怪自然也是跟人一样会生病的,根据本体的所属不同,生病的种类也多种多样。植物怕虫子和真菌,本体招虫子了不上药就得自己拿手摘。动物成精更麻烦,跟人一样会感冒发烧,生产坐月子。   可是……物件成精除了本体损毁,需要用别的东西补体之外,没听说过他们还能生别的病。   有着多年行医经验的白衣书生吐了两下信子,他治过人,治过精怪,还是第一次给物件成精的治疗,还是……龙种传国玉玺。   光是她爆出来的名号就让他尾巴尖都瑟瑟发抖了。   白衣书生眯了眯眼,看着眼前甩动尾巴烦躁不已的螭虎小猫,他生怕对方给自己一巴掌。别看这猫现在小,那挥出来的全力一击,足够折断他纤细的腰肢。   他只是个普通的大夫,唯一不普通的一点,是由精怪幻化而成,但是医术是正经去拜师学过,他可有师承的!   白衣青年面上平静,心里哆哆嗦嗦,“像这样无法变回人身的这种状况持续了多久?”   玉玺想了想,“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完全变不回来是从今早开始的。”   最开始是胃部难受突然变回了猫的形态,然后她吐出了毛球,吐完之后她就能恢复人形了,但是过不了太久又会这样,没有固定的时间,即便是没有毛球,她也会有呕吐欲。   白衣青年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会进食得对吧?”不怪青年这么问,物件成精食物并不是必需品,有的物件成精的精怪也会吃,但更多的是因为好奇味道。   青年看见玉玺点头,才又问:“那么,闻到过刺激性的鱼肉味会吐毛球吗?”   玉玺点点头,“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青年笑着道:“对吾的经验来说,这也是件罕见的事情。请让吾为你把脉。”   物件成精的精怪基本没有脉象可言,毕竟原本就是硬邦邦的物体,化为人体已经是难得,那些人体内的精细件都是凑乎凑乎得了,以至于脉象与人天差地别。   但是,只有摸了玉玺的脉象,白衣青年才觉得不得了。   如果精怪可以作为人生存的话,那么毫无疑问,玉玺此刻该是人才对。可是她维持着螭虎的外貌,还说自己变不回来了。   白衣青年捏着小肉球,说道:“不应该的,你再试试幻化。”   玉玺本以为自己迎来了迟来的幻化瓶颈期,没想到看了大夫后,大夫一说她就能变回人身了。   “好医术!”她刚开始还不行这条白蛇能治自己,但是,是长乐宫推荐让她找这条白蛇大夫看病的,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看到化为人形的玉玺,白衣青年再摸脉,务必确认道:“恭喜你有了。”   “……”玉玺一脸呆滞,“有了什么了?”   好歹是从秦朝活到现在的玉玺,她还没傻到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这句话是对这她说的?对她这只物件成精的精怪说的?   白衣青年点点头,然后抛出了一个疑问,“吾有一事请教,物件有孕到底是胎生还是卵生?”   这件事情玉玺还想问呢!   她是个物件成精啊!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这样!   玉玺怀疑道:“你不是误诊吧?”   白衣青年不开心了,“你可以质疑吾是个精怪,但是你不能质疑吾的医术,吾可是师从……”他开始了一套熟练的师从介绍,还跟玉玺说以前他的师兄弟遍天下。只是年代久远了,人的寿命太短,剩下的师侄他又不太敢接触,时间一长,人世间只剩下他一个了。   说着说着,他还说哭了。   好好的青年顶着一张绝世容颜哭得梨花带雨,不知道的还以为白大夫遇到地痞流氓被欺负了。青蛇小药童端着竹筐进来就看见自家师父对着一个姐姐哭,他也不敢问,沉默的给师父递手绢。   等着白衣青年哭够了,天都要黑了,好在今日来看病的人不多,玉玺恰好是最后一位。   送走了玉玺后,白衣青年立在院中,垂眸对小童道:“真是怪事,难道精怪与人真的可以?”他的信子可以分辨出来,这传国玉玺身上全是人的味道,她孕育着谁的孩子显而易见。   青蛇小童耷拉着脸,完全不懂师傅在说什么。   等玉玺赶回荀府,给她代班看门大半天的谢七爷,此时此刻正在霍霍院子里的竹子,竹子上的叶片都要被他拽干净了。   谢必安见翠衣女子落于院中,抬手打了个招呼,转眼人就不见了,想来是有公差急着完成。   玉玺一回来,书房的门就打开了,荀彧出门问道:“这一整天你跑去哪儿了?”像是深闺妇人逼问一整天不见人的丈夫般的口气。   “没去哪儿,就是……”玉玺差点就说出口了,但是归来的路上见到城外那片农田,才改口道:“去看看农田如何。”   毕竟那一大片农田是她的功劳,现在拿出来说也不会让人怀疑。关于她为何不予荀彧说今日看大夫的事,玉玺想先跟长乐宫聊聊再做决定。   她毕竟是精怪,对这方面的事并不是太在意,但是这不代表荀彧的想法。   跟荀彧呆在一起这些年来,玉玺的心思也渐渐细腻起来。   只不过,等她跟长乐宫商量过后再爆出这件事,让荀府整个炸开锅就是后话了。   玉玺以为隐瞒的很好,可荀彧也不傻啊,虽然猜不到妻子隐瞒了什么,但是肯定有事瞒着他。   荀彧也不问,就等玉玺什么时候主动说,或许注意一下日常生活中的蛛丝马迹,他就能猜到玉玺隐瞒了什么事情了。   “你今日归来的晚,饭餐凉了,这就让人去热饭。”荀彧说完,离开书房去叫人热饭,瞬间让人去把还腻歪在曹府的六个小的叫回来吃饭。   别人家里,基本是男主外女主内,荀府还就跟别人家不一样,玉玺除了接待个荀彧同僚家的夫人外什么事都不管,全家上下全是长乐宫在给他们打点。   而荀彧他只管玉玺和孩子们吃不吃得饱,说不定在未来,他可能在管孩子这方面有一定建树。   毕竟他们荀家言情书网,精英辈出。   他单手就能拧一条小龙的耳朵,让他乖乖坐在饭桌前吃饭,“下次饭点不回家,就去罚抄曹彰公子未作完的作业。”   被扭送回家的六条小龙傻眼了。   好家伙,谁都知道曹彰从不好好做作业!没做完的功课堆起来比他屋里的房都高。   小龙们不开心了,叽叽喳喳的朝着:“你是要写死我们吗?”连大火都没能把他们烧死,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龙们会害怕写作业?   齐齐躲在自家姐姐背后的六条小龙齐摇头,“精怪写什么功课,那些东西对我们也没用。”   荀彧头疼反问道:“怎么没用了?读书认字能看更多的书,不至于别人写封挑战书,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荀彧点了点六条小龙的老大,他最近跟典韦家的孩子走得很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跟对方打了一架,虽然赢了吧,但是这小子自始至终不知道典满为啥打他。   而被按着揍的典满,因为输的太不光彩了,死咬牙不肯说明原因。作为长辈的他们也不好掺和进孩子们的事中,现如今谁也不知道这俩因为什么打了一架。   那份据说是由头的挑战书,也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六条小龙的老大吃瘪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六小只当中的双胞胎姐妹俩喊道:“反正,姐姐也没读过什么书。”   好家伙,文盲一辈子了的玉玺只觉膝盖顿疼,“谁说我没读过书!我有师承的好嘛!”   子房都要出来打人了! 第66章 龙可喜欢交朋友了   秦王的传国玉玺被指出文盲的属性。   但是作为七尊玉玺中最大的, 传国玉玺怎么也得给另外六小只得做出个好榜样。   这就是她为什么会被荀彧压在课桌前读书写字的缘由。   “为什么!”玉玺难受的要哭出来了。   自子房不在了后,她都多少年没有摸过笔了,虽然还会提笔写字, 握笔的动作没有任何错误,但是许久没有练习过, 下笔力度过于随心所欲,写出来的字就非常的粗犷。   荀府当家的荀彧,管账的长乐宫, 以及吃白饭的六只小龙, 一堆人围在书桌前,低头看着那落于竹简上的这笔字。   玉玺这笔字, 说好听点是狂草,说难听点……瞎画的吧!   六只小龙斗鸡眼, 看着竹简问道:“这是一个字, 还是几个字?是刚才书上的字吗?”   长乐宫抬头, 眯起眼睛说瞎话道:“看着挺好的,笔力……很雄健。”   六只小龙心道:你敢睁大你这双在后宫侵染过的眼睛再说一次?你是不是对雄健这个词有什么误解?这夸奖说的也太违心了吧?   六只小龙看不过长乐宫睁着眼说瞎话, 实话说道:“姐姐这字太烂了,看不懂又让人浑身难受。”   传国玉玺可听不得这些话。   玉玺涨红着脸, 看着认真对她这笔字指点江山的六只,反驳道:“你们整天跑出去疯玩,知道的还不如我多呢。你们也好意思说我?”   六小只反驳,“话不能这么说, 我们还小。”   “这种时候说自己小,你们还要脸吗?”玉玺就纳闷了, 大家都是从秦朝活到现在得, 怎么偏偏把她甩出来, “再说了,你们一个个呆在帝王的书房博古架上呆着,怎么没见你们博学多才呢?”   六小只被这套反驳给说愣了。   这是准备掀帝王们的老底,那他们可就不困了。   “你当就后宫勾心斗角,前面就一片祥和了是吗?”六小只撸胳膊挽袖子,一看就要大展身手,“我们听过多少帝王黑心事,说出来吓死你们。”   一边吃瓜的长乐宫心道:吃瓜都要吃到自己头上了。不用别人去探究挖掘,你们自己就把主子的底都泄露出来了。再让他们聊下去,八成就要打起来了。   长乐宫扭头看向旁边,希望提起这件事的当事人出声拦一下,没看见这七姐弟妹要动起手来了吗。   荀彧垂头神色凝重的看着竹简,他突然道:“吾懂了。”也知道他自己在哪儿明白了什么,将桌上的竹简卷起来用绳子扎好。   荀彧抬头,对互相掐着腮肉的七姐弟妹道:“我去去就来。还有,一家子别打架,谁都不许乱跑。”交代完了,转身出了屋。   七条龙玉玺眨了眨眼,目送荀彧渐渐离去。   长乐宫看着掐成一团的七个说道:“人都走了,你们还不松手吗?”   玉玺听到,挨个掐了弟弟妹妹的脸颊一把,她又甩开脸颊边的两只手。别看六小只看着小,小手还挺有劲。   玉玺捂着红彤彤的脸走到长乐宫边上问道:“我那字有写的那么差吗?我感觉比以前进步多了。”   六小只揉着与玉玺一样红彤彤的脸颊,表情一言难尽道:“姐姐,你这笔字还敢说进步,留侯八成是被你气跑了,才晚年时跑出去云游四海的吧。”   “胡说什么呢!”玉玺挨个赏了弟弟们一巴掌,“子房是想出去转转,看看刘邦治理的天下。再说了,我当时不也跟着去了吗?!”   玉玺的四个弟弟一边捂着脸一边捂着后脑勺,在俩个没挨到一下的俩个妹妹的窃笑下,他们四个不服气的瘪了瘪嘴。   “确定不是自己非要跟过去的?”就他们姐姐那脾气,想要把她轰走,那必定是难上加难。   长乐宫吃瓜中,见玉玺眉毛都要竖起来了,连忙拦住道:“行了,你们不是也没看见吗。”说着,指了指外面,“你们就不好奇荀先生去做什么了吗?”   长乐宫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对方外界还抱有着极大兴趣的六小只连忙奔出屋。   他们一边跑,一边喊着:“等我们去刺探一下。”   孩子们一窝疯都跑没了,屋子里只剩下气得肝疼的玉玺,和吃瓜吃的很开心的长乐宫。   自从离开了宫城,八卦的长乐宫除了算账赚钱,就指着吃荀府的瓜活着了。   只要在荀府呆着,这瓜就从没让长乐宫失望过。   这六条玉玺龙隔三岔五就能折腾点事出来,除了不会霍霍到荀府上下外,外面谁也没放过。最惨的就是曹府了,养得宠物牺牲率直线标高,池塘的鱼都被他们捞出来烤了吃。   六小只猫厌狗嫌的不在了,玉玺也能跟长乐宫聊点私底下的事。   他们毕竟是相伴生活了百年的邻居,玉玺和长乐宫的感情相当不错。除了玉玺至今也不清楚,长乐宫当年到底喜欢的是那个后宫侍女,他们之间没什么秘密。只要玉玺有事不懂,那必须来跟长乐宫谈谈。   只不过,长乐宫没想到,平日里最爱吃瓜的他,今天吃瓜吃到小伙伴身上了。   他才刚坐下倒了杯茶喝了半口,玉玺那边就抛出来一个重磅的问题。   “我怀孕了。”   “噗!”   长乐宫一口茶贡献给了桌子,他连忙用袖子掩住,擦拭桌面,抿着唇抬头看着玉玺,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怎么了?”   玉玺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好悬没把长乐宫吓晕过去。   长乐宫一脸茫然,“是我年纪大了耳朵背了,还是我没睡醒。”   玉玺抬手,帮他掐了一把腮。长乐宫的脸颊立马泛起了红,他拍掉玉玺的手,疼呼了几声,“疼着呢,我个木板子可经不起你这么一掐。”   长乐宫抬手捏了捏通红的脸颊,上下打量有玉玺,不信道:“不可能啊,你是物件怎么会有孕?这么多年我也没听过物件成精能有孕,谁……”他刚想问是谁这么厉害,但是转念一想,跟玉玺一屋的不就只有荀先生吗。   “好家伙,他以前是不是救过神仙?还是什么下凡投胎转世?”长乐宫长这么大,也就远远见过黑白无常的身姿,他们这种依仗着龙气成精的物件,通常情况下没有见神仙的机会。   长乐宫也曾怀疑过,这世界上会有修仙之人吗?但是连他们物件都能成精,无常使也在人间勾魂,没道理世间没有修道之人。   长乐宫抬手点了点额头,“好吧,就算你怀了,那我有个问题。”   玉玺道:“问。”   长乐宫道:“人大约怀胎十月降生,你是玉玺成精,又是龙子之一的螭虎,那要怀胎几月才会生?”   玉玺被问的一愣,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我之前又没生过!”   长乐宫道:“我听人说,猫三狗四……”   如果不是看在多年的朋友份上,玉玺能把长乐宫打出屋门去。   长乐宫见玉玺眉毛又要立起来,握拳的手微微颤抖,他怕真挨一下,还辩论道:“你看,你变化后也是猫啊,螭虎虽然是龙子,但是外表看着像是猫啊。”   “这不一样吧。”玉玺不信,可长乐宫接下来的话,让她更加不确定了。   长乐宫又问:“还有一个问题。”   玉玺道:“问……”   “你是胎生还是卵生?”   玉玺沉默了,两次举起拳头,忍下了打过去的冲动,“……如果不是看在我们多年朋友的份上,真想一拳锤死你。”   长乐宫举起手指摇了摇,“这可不怪我,我也是听精怪们说的,龙得马生龙驹,得雉结卵成蛟,都是父方为龙,而且你可还记得汉高祖的母亲,雷雨天见龙后生子,汉高祖也是胎生。而你是螭虎,又是母龙,现在怀着人子。”   好家伙,玉玺都要被长乐宫问自闭了。   玉玺拽着长乐宫的袖子,说道:“要不然,你跟我一块去见见那位神奇的大夫吧,我怕我一个人去,什么也不明白,也不知道要问什么。”   长乐宫好歹是个后宫宫殿,对这方面一定经验丰富。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长乐宫没想到,他只是知识上比较丰富,实践上根本就不需要他这个宫殿去学啊!   短短几日。   当大夫的白蛇又接待了那位怀着孕的物件精怪。这会他打量站在玉玺身旁的人……不,应该称之为牌匾大人。   白蛇大夫感觉对精怪的知识收到了冲击。   “物件情感也这么丰富是我没想到的。”白蛇大夫端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在长乐宫一大堆问题的狂轰乱炸下,决定跟着这神奇的玉玺了。   “要不你们留下直到孩子生下,或者我跟你们……”   “这敢情好,你跟我们走。”不用离开荀府玉玺很开心,只不过荀府又多了一张嘴。   荀彧忙了一天,从官署处回来,听玉玺出门回来了,刚想去书房取件准备已久的东西去见她,就见家中院中立着位一身白衣的俊美青年。   白蛇微微抬头,慵懒的视线扫过廊下的人,“原来玉玺腹中的孩子是你的啊。”他的蛇芯分辨出了廊下男人身上的味道。   “……”荀彧一愣,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好悬没有直接吓晕过去,他唇启问道:“阁下刚才是什么意思?” 第67章 玉玺能生出个啥   玉玺面无表情的看着今日蹲守自己的人:“你们不用这么天天盯着我。”   荀彧放下手中才看进去一点的书, 对在屋里闲得发慌的人,出声安抚道:“小玉与寻常人家的女子不同,彧也没有这样的经历, 多注意一点为好。”   玉玺听后,想不优雅的翻个白眼。昨天盯梢的是六只小的, 围着她叽叽喳喳的讨论小宝宝,烦都烦死了。前天盯梢的是长乐宫,在她耳边絮叨猫三狗四, 被她打了一顿。   自从白蛇大夫说漏了嘴, 被荀彧知道了她有孕的事情。事后大夫被玉玺一顿好打后,这几天没来看诊是因为被打的腰疼。之后荀家就像是进入了备战状态, 玉玺走到哪儿,身后都会有一个小尾巴。   玉玺很感谢大家这么紧张, 但是她本人完全没事人, 自幻化稳定了后, 她该吃该喝一点儿也没耽误。   寻常家的夫人们有孕还会呕吐,玉玺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唯一改变的大概只有, 玉玺这个物件成精有饥饿感了。   白蛇还老神在在的说,指不定是继承父亲另一半人的特征在作祟。   听到白蛇这么说, 玉玺差点没蹦起来。   好家伙,把个小宝宝说得跟妖精似的,还作祟。玉玺当下就教了教这口无遮拦得大夫什么叫做作祟。敢把她孩子比作妖精,要不是看在白蛇是大夫救世济民, 小玉一巴掌就让他见阎王。   白蛇身上喜提一个墨渍巴掌印,为了洗干净残留在鳞缝里的墨, 一整天没出门。   玉玺除了听不得孩子不好的话, 知道饿的感觉了外, 没有太大的变化。人一般在四、五月开始显怀,荀彧每天都在数着日子,可玉玺愣是没有一点儿反应。如果不是有大夫做保证,大家还以为玉玺有孕是误报。   四、五个月的时间匆匆流失,玉玺还能扭着小蛮腰去田里巡查。   如果不是荀彧早已跟曹家打好了招呼,提前说了‘赵大哥’最近腰不太好,上次累着了还没修养好,暂时干不了农活。要不然许昌城外的农田产量还能再翻一翻。   许昌城外那大片的黄灿灿,不知道馋死了多少诸侯。   尽管暂时无法再增加粮食的产量了,可荀家传出的喜事让人高兴。   荀夫人有孕的事传入曹府,曹家上下都很开心,除了知道真相的曹操本人外,要不是忙着揍吕布,他能天天因为荀家能生出个什么来闹心。而曹家,尤其是跟荀夫人相交甚好的丁夫人,特意带了些补品来荀府探望荀夫人。   丁夫人终其一生都未能有孩子,但是,她对记在自己名下的曹昂视如己出,对曹家妾室出的孩子也不曾苛刻。   往常听见丈夫的部下家中有喜事,丁夫人都是给足了对方面子,然而能劳动她亲自跑一趟的,除了有亲戚关系的夏侯家,就只有典家和荀家了。   因为小玉是头胎,家中又没有女性长辈在,丁夫人很是忧心,想要留下自己的奶娘帮忙,不过被玉玺以荀彧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婉拒了。   好家伙,让个普通人住进这充满了精怪的荀家,真害怕一个不注意把人吓出个好歹来。   为了防止玉玺生产的时间与人的对不上,荀彧跟白蛇大夫商量过后做了些准备。   他们计算好了正常的生产日,由白蛇大夫扮作妇人接生婆,再借他身边见习学医的小青蛇装成小宝宝。准备瞒天过海,隐瞒下目前还无法确定是否正常的生产日。   此时正在看家的小青蛇并不知道,他不止得顶师傅的岗,帮精怪们看病,还得给师傅的病人当一段时间孩子。   距离正常的生产日越来越近,在五个月后,玉玺已经不敢再出门了,她的身体仍然没有变化,怀孕在她身上就是个笑话一样。没到夜里,荀彧偷偷摸玉玺的细腰,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那姓白的大夫骗了。十月怀胎的乐趣,荀彧一点儿也没感觉到。   今日,白蛇例行为玉玺诊脉,再次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诊断错,他捏着下巴道:“难道是因为身体是幻化而成,所以不显现孕态?”   玉玺觉得有理,“那我干脆变回本体。”   今日轮值来看守的长乐宫,赶紧停下手中记账的手,忙道:“可别,这府里的看门和做饭婆子还是普通人,万一看见你的本体被吓死可不好。”   “我是瑞兽瑞兽!别把我说成一般妖精一样。”玉玺话说完,白大夫觉得自己腿疼。   毕竟周围都是受龙气庇护的精怪,山间来的白蛇压力巨大。   但是,白蛇转头想想自己会医术,一般妖精可没有他这么有能耐。一瞬间觉得满屋子的帝王家的精怪也没什么。最起码,他跟这里住着的七只比起来,知识储备量甩他们几百条街。   白蛇是不敢跟长乐宫比的,毕竟是后宫大殿,心眼子多的跟他脑袋上的瓦片一样。   长乐宫说不行,玉玺听话的按捺下了像试试看的心。   自幻化稳定下来后,玉玺就没敢再尝试变回猫样,也没有从身体内掏出本体看过。就这么一直忍着,不像往日那样上房揭瓦的活泼好动,安安静静的做荀府院中那一抹好看的景观。   玉玺安静下来,像是大家闺秀一样刺绣拈花,那性静情逸的样子引人驻足。   荀彧从官署处回来,路过家中的小庭院,就见小玉在石凳上缝着什么,悄声走过来只差几步路,便被发现了。   玉玺抬头看了眼回家的荀彧,“你回来了。”招呼完,继续低头绣自己的。   “嗯。”荀彧应了一声,坐到玉玺身边,看着她绣,“这是?”   玉玺抬手,将手中的绣品亮出来,“很久以前跟长乐宫一起和后宫侍女们学的,今日闲得无聊,就翻出针线试试。”   普通人家的绣线比不了宫廷绣线精细,荀家也没有雇佣专用的绣娘,自然没有预备绣线。如果缺衣服了,自然有长乐宫这个管账的去置办。玉玺拿来用的线,是寻常缝衣线,为了防止补好的衣服崩开,线又粗又坚硬,绣出来的花样很厚重。   人家绣出来的手帕能迎风飘动,玉玺手中的这个帕子能拿来当武器抽人。而且绣出来的花样……是鸭子吗?   白色帕子上绣白鸭,先且不论玉玺甄别颜色的能力,光看样子也……挺好看的?   玉玺看着手中的手帕,拆是不可能拆的,用的话……还不如前段时间长乐宫买回来的那条好看。   玉玺把帕子从撑子上拿下来,塞进了荀彧怀里道:“送给你了。”   妻子将亲手绣的手帕送给自己,荀彧就算被同僚背地里议论也要带在身上。   反正有人问起,荀彧的话就是‘彧夫人给绣的,阁下有吗?’这句反问不知道拉了多少仇恨。就算不好看,那也是夫人的心意。有夫人却没有夫人绣的手帕的人真是悲惨。   荀彧炫耀完后,转头就去买回了绣线,只不过,好看的绣线送到小玉的手中并没有变成手帕。   玉玺变懒了,收到的绣线扔到了一边,缝了几个装沙子的布口袋,在荀家院落里哄着被白蛇接来的小青蛇玩。   或者该说,是人随小却稳重的小青蛇在哄着玉玺玩。   好歹再过一个月就要装便宜母子了,这对假母子目前正在友好的交流中。   玉玺预定生产的那一日,前线传来喜报。正面迎击曹操军队的吕布战败,城破,其部下、家眷都被伏。曾经风光一时的吕布彻底从这场争夺天下的舞台上退下了。   曹操的部队正押送着降兵、降将回来的路上。本应在白门楼被斩的吕布也在其列,因献帝一纸招降书中提到,吕布曾刺杀董卓有功,暂留一命。   曹操回来的路上,还带了另外三名想拜见献帝的义兄弟。   曹操带回的人让文官任职的官署处又吵翻了天,荀彧也因为帮忙找理由劝说献帝弄死吕布忙得不得了。   而荀家内,本该在最近装作生产的玉玺,毫无征兆的开始了分娩。   荀家主卧的地上铺满了被褥,虎头虎脑的精怪卷缩成一团,身体微微颤动着,它身上的鳞片因为腾腾炸开,又合起。   白衣青年用手摸了摸精怪隆起的腹部,说道:“真没想到你竟会变回本体。这是会生出来一条龙吗?”   螭虎闻声睁开湖泊的瞳,它因疼痛又颤抖了几下,难受的发出低低的吼声,整个身子横躺在了柔软的被褥上,呼呼的喘大气。   小童端着热水盆进屋,说道:“师傅,水准备好了。”   小童话音落下,捧着一大堆被子和拿着干净布料的孩子们也到了。   六只小龙紧张的问道:“要开始了吗?”   有见过女子生产过程的长乐宫道:“按照常理来说,应该还有段时间才对,不过龙跟人终究是不一样的,也许更快?”   实际上,更慢。   荀彧闻讯告了假,把工作交接完尽快往家赶,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可玉玺这边依旧没有动静。   荀彧很担心,毕竟自己的妻子不是人,人生产都有风险,谁又能说得准精怪不会,他要求进屋陪同。   白蛇本不想答应,还是长乐宫把荀彧放进来的。   白蛇道:“你就不担心玉玺的本体吓着他?”   长乐宫摇摇头,“你看那六只长得各有特色的小龙吓着他了没?”这可是连帝王宫殿都接受敢养的男人,“你是不知道他私底下背着玉玺偷偷养了几只精怪。”   长乐宫敢说,这天底下绝对没有几个敢把精怪当宠物养的人。 第68章 长倩就是最牛的   龙生子, 并不在意另一方是何物。所以,玉玺的状态也只是刚开始有些不好。就像是女人生育会有一段时间的阵痛,调整身体做生产准备一样。   太阳落山了后, 月亮缓慢显露出来,像是庇护了这一处不同寻常人家的院落, 一束月光打在庭院中。   荀彧陪伴在产房内,伸手抚摸着妻子毛茸茸的脑袋,安抚她因疼痛而暴躁的情绪。   “开始了。”白蛇大夫的声音落下。   正轻抚着玉玺背脊的手因紧张僵硬了一下, 但是他很快冷静, 担忧又忍不住好奇的望着大夫那边。   生产开始非常顺利。   只不过……   接生的白蛇大夫嘴里嘀咕着,面色有些微妙, 他抬头看向隔着巨大螭虎相望的人。   荀先生一脸紧张,想看看这边是什么情况, 但是碍于螭虎身体巨大, 大夫这边的状况都被挡住了。   白蛇大夫知道对方看不到这边, 能看到的话,他也不需要这么尴尬了。   大夫很为难, 他感觉遇到了行医期最难的时候。眼前这刚从胎膜里扒拉出来的小宝宝该用什么数量词称呼好?一个?还是一只……   乍看是个人形,可皮上却覆盖着一层动物幼崽薄薄的绒毛, 手是正常的人手,肉乎乎的摸起来还挺软乎,可指甲却不正常的像猫科一样弯钩着。最可怕的是……脑袋顶上颤巍巍支棱着一对小耳朵……没有人耳。   小宝宝‘嗷呜’的长大了口,现在还没长牙的嘴里, 灵活弯曲的舌头上覆盖着小勾子。   白蛇大夫的手抖了抖,他大夫生涯遇到了挑战, 他该用怎样的方法迎接这孩子?   人生孩子需要孩子降生哭泣打开呼吸道, 刚才这小宝宝嗷呜张口, 也就是说可以自己呼吸了?也就不需要让他哭了吧?   白蛇心里想着,手却倒提着小宝宝的双脚,一巴掌拍在了小娃娃的屁股上。   刚诞生的小家伙就没这么委屈过,还没看清这美丽的花花世界,莫名先挨了不知名人送给自己的一巴掌。小宝宝疼的喵的一声叫了出来。   封闭的屋内一瞬间安安静静,只有闻声要起的巨大螭虎发出‘呼呼’的警告声。   白蛇大夫吓得连忙将小宝宝往螭虎肚子底下一松。小宝宝委屈的哼哼唧唧,笨拙的动着四肢,颤巍巍的在螭虎的毛皮中拱来拱去,找到了奶香后才安静下来。   荀彧呆滞的看着刚诞生的孩子,疑惑的抬头看向大夫。   白蛇压力很大,尽管大家都做好了准备,迎接稀奇古怪的混种宝宝。但是没想到‘汉高祖母亲,雷雨天见龙生子’这句传言到这里,没成功,反而成了‘龙得马生龙驹’。   小宝宝把父母双方的种族特征混合的非常好。   好到白蛇不知道该用什么数量词称呼,滚到嘴边祝贺降生的话在嘴里来回念叨了几遍,才磕磕绊绊的说出来:“恭喜荀先生……得贵子。”   白蛇惊吓归惊吓,宝宝的性别特征还是有注意到,还好还好是人的。他安慰着自己,开始动手收拾起来。   荀彧并不在意自己儿子太过特别的容貌,他甚至想好了如何为儿子遮掩。头发披散着,弄个结实一点的帽子,身上的毛就对外说毛发旺盛,实在不行就刮得勤快些。指甲就更不是问题了,剪了就好。   而玉玺更不在意了,她什么歪瓜裂枣得精怪没见过,趴在她肚子上吧唧嘴的小东西,长得白白嫩嫩招人喜欢,不比外面那些歪脸歪眼,容貌随本体,没人看得见就随便长长的精怪长得好看?   螭虎的舌头舔过幼崽的背毛,直到小宝宝吃饱了缩成一团,螭虎动弹,用嘴叼住小宝宝的后颈,挪动着身子换了一个干净一些的位置重新趴下,然后用毛茸茸的大尾巴盖住小宝宝。   玉玺挪动了位置,那些污物便能处理掉了。   门外等着的长乐宫和六只小龙被唤进了屋,安安静静挨个去看了刚降生的宝宝,然后就被白蛇大夫无情的使唤,他们每一个进来的都得带着点脏了的被子出去。   一个大房间很快又被收拾干净。   白蛇嘱咐了几句荀彧要让玉玺避风,才带着药箱出门。   房间的大门被合上,只留下了这新生的一家三口。   荀彧家喜得贵子,这样的喜事传得飞快。孩子平安降生的第二天,荀彧去官署处时,获得了来自同僚一箩筐的祝贺。   毕竟荀彧现在已有三十岁,与同龄人比起来,孩子来的也太晚了些,不过想想他跟着曹操颠簸的这些年,倒也可以理解。   奉孝还调侃说,就等着看孩子的抓周宴了。   荀彧嘴上笑着答应着,心里想着自家儿子那个稀奇的样子,心中惋惜这抓周宴不能大办了。如果孩子能这么小的年纪像是夫人一样会幻化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大办。   只希望在小玉坐月子的时候,儿子能早慧的悟出点什么。   也是得以女子有坐月子一说,再加上家里有个常住的大夫在,没有一个来探望玉玺的人能成功进屋,就连丁夫人都没能进去。   一个月的时间说没就没。   平日里跳脱乱窜的玉玺难得在屋内闷了一个月,平时除了奶荀恽外,就是吃吃睡睡,她本来好看又修长的身子,因为没有了往日的好动,被喂出了肉嘟嘟的肥肉,不过趴在她肚皮上玩的荀恽看起来很高兴。   荀恽,是荀彧为孩子起的名字。   小家伙长势喜人,而且很有本事。才一个月已经能在玉玺身上灵活的爬上爬下。   领悟能力和成长速度很快,就是快的让玉玺总觉得奶的是只小猫咪,而不是人与龙的孩子。玉玺会有这种错觉,都怪荀恽还不会说话,被母亲按着鼻子欺负急了就喵喵叫。   为了防止荀恽的特别被人发现了,荀府一家子都戒备着,不管家里人口有多少都没有请使唤人,往日里的清扫工作,让长乐宫做主给了没事就招猫惹狗的六个小不点。   擦擦桌子,扫扫地面,对于他们六条天赋异禀的小龙来说不算什么。   长乐宫笑呵呵的挨个摸了摸六小只的脑瓜子,说道:“办好了,等着给你们买点心吃。”   六小只非常开心,要知道整个府内就荀彧姐夫会给他们带好吃的了,想从长乐宫这个铁公鸡手里坑出点买点心钱,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好好读书的六小只没明白,长乐宫嘴里这个‘等着’根本就没有准谱。   时间飞速,一转眼三个月就过来了。   荀恽天赋异禀,寻常人家的孩子是‘三翻六坐八爬’,而他直接越过了这些项目,开始学站了。   白蛇出诊来看孩子的时候,鳞片差点被吓飞,“这小家伙再过几天不会健步如飞吧?”   白蛇看着正扶着桌子腿颤巍巍站着的荀恽,临走时说道:“小家伙开始调皮的话,不行你们给他系个绳。”话还没说完,就被早已恢复人形的玉玺一巴掌拍在了细腰上。   别看玉玺现在是人身的样子,手下的劲不见,差点把大夫送走。   玉玺看着倒在地上的白蛇大夫拍了拍手,怒道:“你怎么不给自己系个绳!还系绳,你是把我儿子当狗吗?!”说着,还用脚尖碾了碾白蛇的屁股。   大夫颤巍巍的抬起手来,“小,小生只是……小小的提议。”   “提议?!”脾气见长的玉玺把白蛇大夫打了一顿,用得力气少说也得让这口无遮拦的家伙疼两天。   长乐宫在一边看着,伸出手来捂住了荀恽的眼睛,嘴里念叨着:“可别学你娘亲,多看看你父。”   温和儒雅得喝着茶看你娘揍人,完全没有拉架得打算。   长乐宫改了口,“算了,你还是学学我吧。”   荀恽不懂,荀恽抬头,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叹了一口气的长乐宫。   他扒着长乐宫的手,发出意味不明的“喵!”叫声。   听见儿子叫了,玉玺停了手,松开被揍成青眼的白蛇,上前抱起了荀恽,“我儿是想要什么吗?”   白蛇见玉玺如此紧张孩子,颤巍巍的说:“慈母多……”如果不是有荀彧咳嗽一声,他还得因为这张嘴挨一顿揍。   这白蛇哪里都好,偏偏长了一张嘴。   他嘴虽然不好,但是医术高明,挨了一顿对精怪来说没所谓的揍后,起身来看三个月未见的荀恽。   白蛇检查了荀恽的耳朵,指甲和嘴,“哪儿都好,却又不能算好。对于精怪来说,这孩子长得结实,但是对于人来说……也就胎毛开始褪了,以后应该不会再长毛了是好事。”   荀恽已经没有刚出生时毛茸茸的样子了,现在就跟扒了壳的鸡蛋,脸蛋又软又嫩,跟寻常人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总比没有强,让荀彧一家子松了一口气。   “但是……抓周宴怎么办?”玉玺更担心这个,看着儿子脑袋顶上支棱着的猫耳朵道:“荀恽脑袋上的耳朵。”   荀恽眨着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突然使劲抓着耳朵往下移。   近距离看的玉玺都要被吓坏了,“我儿你在做什么快松手。”话音刚落,荀恽松开了手。   他毛茸茸的耳朵竟然挪到了脑袋两边,他盯着母亲的耳朵,再摸摸自己的。有点秃的小巧眉毛皱起,显然是不喜欢自己现在的耳朵,他又用手使劲揉了揉。   在这一屋子的精怪目瞪口呆下,荀恽有了人耳。   长乐宫半天才回神,说道:“宝啊,你比你娘亲强多了。” 第69章 荀家长子的未来   丑娃娃总要见人。   大家盼着盼着, 总算是盼到了荀府发帖待客的日子。   荀恽的抓周宴办得规模不算太大,荀彧只是邀请了官场上同等级以及相熟的同僚,自然没有遗忘掉主公曹操一家子。   而献帝那边荀家是没有什么资格给帝王发帖的, 不过由曹操有意无意跟献帝身边人提了一嘴。看似是暗地里透露,实则已经明示献帝这件事了。至于献帝愿不愿意给个面子来, 就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了。   清晨一大早,荀府门大开,门房年轻人一身新衣站在门口战战兢兢, 他是门房的儿子, 今日替站不了那么久的爹暂替一天。他看正门,他爹接马房的活。年轻汉子平日在市场做卸货的体力活, 第一次碰见这种大场面,虽然荀大人交代过不用紧张, 只要别让不三不四的人溜进来就好。可这五大三粗的汉子, 还是在看见带着儿子来的典韦时抖了抖。   与荀府这一家子高颜值比起来, 整日在校场上风吹日晒的典家父子有些粗糙了,再加上典韦又是上过战场的主力, 自身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他下马往荀府门口一站, 身后戳着四个兵丁,差点把年轻的门房汉子吓哭了。   典韦将缰绳往汉子手里一塞,自报家门,“俺是典韦, 帖子在此。”说着,又把帖子往汉子眼前一塞。   年轻的门房接过, 确定是荀大人交代的字迹样式, 连忙恭敬的将人迎入大门。四个兵丁被留下帮门房守门了。   典韦进来, 就看见荀彧站在待客厅的大门口,背着手交代眼前六根萝卜头今天好好听话,听话了给买糖吃。   六个小不点摆着指头数了数,这是姐夫答应第几次给买糖了?   荀彧之前说的可没有一次兑现,小不点们抗议道:“你前几次也没许给我们。”   荀彧挨个摸了摸小龙们藏起角的小脑袋瓜,笑着说:“攒着呢。”   傻乎乎的小龙们信了,开心道:“那再信你一次。”   军师的嘴,骗人的鬼。   典满看着那整日在曹府招猫惹狗的六个傻蛋被哄走,对能驯服这六个萝卜头的荀先生肃然起敬,那可是能把二公子曹丕最喜欢用的笔画得劈开,把二公子气得追着他们满家跑的魔头。   典韦看儿子一个劲瞅着那六个小不点离去的方向,还以为儿子想小伙伴了,“跟着去吧。”说完,上前与荀彧寒暄。   典满很难受,他看起来跟那六个一边大吗?阿父啊,下次出兵都能带他一起行军了,他未来要做大将军,不是陪孩子们玩的奶妈子。   然而想想今日荀家的大事,为了防止那六个小的搞怪,典满硬着头皮跟上去了。   就算是为了报答荀先生教二公子,与曹丕打小认识的典满自认得帮个忙看着那六个小的。   过了没多久,半路遇上的郭嘉与戏志才携手而来,俩人过得比较清减,身边只带个小书童,一边聊着一边向荀府走来。   俩人将帖子递过来的时候,年轻门房还以为搞错了,毕竟之前进去的将军还带着手下来。然而典韦的亲兵是见过世面的,见到郭嘉和戏志才连忙行礼。   还不等门房这边放人,跟荀彧住的不远的曹操带着一大家子也到了。他是主公,本来应该压轴登场,但是丁夫人提到荀府人少,只荀府的人手恐怕忙不过来,他这才急火火的带着家眷过来帮忙。   人一多,都在门口挤着进不来,荀彧与典韦注意到,出了大门才解了年轻门房的危机。   进荀府前,曹操留下了个小管家,帮年轻门房一起招呼客人入府。   大门人手足够有了章法,客人们也越来越多的进入待客厅寒暄入座,因着都是认识的人,也提前说明了不分男女席,夫妇同桌而坐,年轻人则喜欢与谁坐就跟谁坐。六小只跟曹冲混在一桌,荀彧看了也管不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场宴会的主角终于被荀夫人抱上来了。   荀彧家的儿子很好的继承了父母颜值上的优点,长得那叫一个唇红齿白招人喜欢。   曹操见了,也顾不得荀夫人的可怕,赶紧让她把孩子抱过来看看。   荀恽一点也不惧人,被送进曹操怀里不哭不闹,就直勾勾盯着曹操看,像是要在他脸上看出个花来似的。被小孩子纯黑色的眼睛盯着,曹操不仅不觉得害怕,反而跟荀彧提议道:“文若,咱们接个亲家如何?”   曹操心道:荀家长子长得这般好看,可不能便宜了别人家了。   这会曹操全然忘记了,荀家长子是长得好看,但是这好看的基因中有一方是荀夫人给的。   看到曹操这么喜欢自己儿子,荀夫人面上在笑,心里不知道揍了这颜控的家伙多少回了。   荀彧看了看主公怀中的自家儿子,小家伙大概没明白什么是亲家,小眉毛皱起来,那样子倒是让一旁挨着丁夫人坐的曹彰觉得,很像是荀先生看他功课的表情。   曹操稀罕够了荀恽,才将孩子交给荀彧,夸赞道:“此子日后定然了不起。”   荀彧面上笑着,心里道:主公在洛阳城看见何进大将军的孙子何晏时,也是这么说来着呢。   虽然现在何晏已经被收养在曹府中,成为了曹家的养子,但是这小子看不太清自己的身份,事事都要与世子曹昂比。曹昂性格温和不计较,但是曹丕非常不喜欢何晏的这些攀比行为。与之相反,与何晏一样被收养的秦朗就很懂事,平日里窝在小院中,除了请教功课外,不随意在曹府中走动。   尽管曹操的这两位养子都不愚笨,但是比起何晏,荀彧更喜欢秦朗。   荀彧心道,荀恽以后可不能是何晏那般性格,想罢,把孩子放在了早已好的布上。   抓周的布上寓意着好兆头,书本、笔、墨是文官的标配,凑数放个官印,小木剑也是可以的,自然不能混进去奇怪的东西,例如点心、账本、玉佩、行医箱子……   荀彧看到那布上不该出现的四样东西哭笑不得,回头去找偷放上这些的始作俑者,一个比一个笑得听话乖巧。   好家伙,六个小希望荀恽当个废物点心,长乐宫希望荀恽当个管家人,夫人希望荀恽当个纨绔,白大夫大概想收荀恽当徒弟。   荀彧低头看看怀中正一脸懵逼盯着布上东西的荀恽,他低声道:“抓笔和书。”念叨了几句,才缓慢得将荀恽放在离那四样要命玩意的最远处。   荀恽被放在了布上,扭头目送着阿父与阿娘站在一起。娘一个劲的示意他看看玉佩。   荀恽皱眉,阿父说要抓笔和书。   可荀恽再起瞅瞅躲在一边当侍女的长乐宫,他嘴里一个劲念叨着‘账本账本’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那账本是他放的。   再看坐在客人席位的白大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真怕他下一秒喝多了原形毕露吐出蛇信子。   荀恽坐在布上两盏茶的功夫一动不动,丁夫人笑道:“怕是被这布上的花花世界迷晕了眼。”她摘下手串递给身边的侍女,示意她去引荀家长公子动一动。   然而不等侍女去,荀恽自己扶着地面,崛起屁股,一下子站起来了。   如他这般大的孩子,身子骨还不够硬实,走路还摇摇晃晃,可荀恽走的很稳当,他首先抓起了荀彧交代的书和笔,然而不等人喊喜庆的话,转头捞起了玉佩,他将笔、书和玉佩拢在一边,又抓了账本塞进怀里,最后一只手抓起一个点心,一屁股坐在了行医箱上。   场面太过匪夷所思,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报喜庆话的侍女都傻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恭喜荀家长子未来定能出口成章,做个能写能玩能养家糊口还能吃的救世济民的大夫?   一瞬间好像已经把荀家长子波澜壮阔的一生从头看到尾了。   曹操道:“这孩子将来了不起啊。”   未来官职虎贲中郎将的荀恽,真如他抓的这般活着,做一个能吃还吃不胖的美少年,每天脸上挂着忧郁,思考着下顿吃什么好。如果不是美少年嘴角还沾着点心渣,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在忧虑国家。这便是后话了。   现在的荀恽还小,啃着手中的点心,看着阿父头疼的样子,心中一片宁静。   荀恽:今天的点心有点腻了。 第70章 母子俩出门溜个弯   “你最近有见到过大爷二爷吗?”   长乐宫在问这话的时候, 小玉正在喂荀恽吃果泥。   苹果泥甜中带着一点酸,酸得荀恽一张小脸皱成一团,酸劲过了继续张嘴等娘亲把果肉喂到嘴里。荀恽像个小动物样乖巧, 双腿岔开,身子前倾, 一双小短胳膊正好支住身子的坐在桌子上,小嘴撅着一副再来一口的贪吃样子,要笑死往孩子嘴里塞果肉的小玉了。   小玉听到长乐宫问话, 抬头看向在算账的长乐宫, 她只迟疑了一瞬,便明白长乐宫话里的大爷二爷是谁, 她答道:“你还盼着他们来吗?”谁不知道这两位爷来准是没好事,不是勾魂就是在勾魂的路上。   “许昌城内又没什么事, 不劳烦两位爷来。”小玉巴不得长时间内都看不见这两位爷, 因为他们一来她就会紧张, 会下意识盯着荀彧和他身边的人,那几个身体不怎么好的文官可千万别暴毙了。   荀彧难得有谈得来的同僚友人, 小玉希望他们能长寿些在官僚场上多陪陪荀彧。然而,小玉一想到就曹操那让人操心的样, 恐怕得有几个猝死在职场上。   长乐宫倒是不这么想,虽然鬼使所到之处必有人亡,但是真的完全不来也不是什么好事。这感觉就好像是这天地间,只有许昌城被撇在了人会生老病死的规则之外。   以目前的情况看, 许昌城繁盛人们幸福一派祥和,但是, 继续这么增加人口下去, 只指着小玉耕的那些地也会慢慢养不起这么多的人。更不要说每一个旱灾的到来, 许昌城都会接收一批从外面投奔而来的灾民。   许昌城如今的人口已经超出其他城很多倍了,能一下子养这么多人,多亏了小玉去凿了个沟渠,将深山的水从四面八方引入了许昌城,又将农田的产量扩大了一倍,这才保住了这么多人。   然而每一个灾季的到来许昌城都有耗损,只指着往年的存粮来消耗,必然会在一次接收灾民的灾季中出现粮食分配不对等的情况。   小玉不接触市场不清楚城内每日进出项的耗损情况,但是管账的长乐宫门清,并为现在还未出现的问题头疼不已。   长乐宫想,曹操背后的文官们估计也在为此头疼不已,大概在考虑将灾民引入其他城镇的问题了吧。   人口增加是好事,但是速度超过粮食产量就不美好了,文官们非常头疼。   如果可以不文雅一些,文官们能把带人来投奔他们的人骂化了。特指那个中山靖王刘胜的后裔!   上次被吕布打的哭着跑来找主公,主公帮他打回去了,这会闹旱灾又带着他城里人来投奔。整天在主公耳边说处死吕布,主公那是不想吕布死吗!要不是献帝不让,主公能让被夺了兵权的吕布在许昌城中天天举着个鸟笼溜达!   欺负他们文官不会动手是吗?!   因为,是否要归还吕布兵权的问题,还让主公与献帝闹了个不痛快。   因为吕布的问题,曹操都三天没理献帝了。每次朝会安排事情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再没贴心的留下询问献帝还缺什么,或是把自己搜刮到的好东西给献帝把玩。   献帝也不过是个刚到少年郎的年纪,曹操对自己的那份细心不复存在,让献帝心中的这份落差极大,每每朝会都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其他臣子又不敢越过曹操去询问献帝出了何事,就算私底下打听到了,也不敢帮献帝出气揍曹操。   而这俩人就像是小孩似的,谁都不服输,谁也不肯先认错。之前还关系好,可以无视年纪身份携手同游的俩人,如今见面就差一声“哼”了。   而让事情搞成这样的当事人吕布,又去溜他那只不知道从哪儿抓的破鸟。   文官们气啊,气自己不能跟典韦将军那样,与吕布照面就跟他动手,哪怕是摔了他那破鸟也好。   又因主公先斩后奏的夺了吕布兵权,武官想给吕布找不痛快穿小鞋的机会都没有。而文官,托中山靖王之后的福,文官们如今很繁忙的在处理城中家务,他们不能让吕布手边和刘备手边的人有机会插手许昌城的事。   荀彧繁忙的这几日,荀恽就由小玉一个人带。   小玉对养孩子没什么心得,看她那六个涨势凶猛的弟弟妹妹就能看出来了。虽然现在也就祸祸曹家的次数比较多,听说最近又惹曹丕公子生气被他拒之门外了。   根据文若的说法,孩子大了也不需要每日局限在家中呆着,之前有空的时候,文若还会抱孩子出去溜达溜达,甚至带去官署处玩。   小玉有样学样,吃过早饭就抱荀恽出门去了。   要知道,在许昌城中荀府这一家子是出了名的好看,夫人这边的兄弟姐妹更是天仙一样的人物,兄长们更是给许昌城带来繁荣的大好人。托小玉在外给荀家赚的好名声,长乐宫在许昌城内做点小生意,一直深受许昌城百姓的欢迎。   用一句现代话来说,出门会引起交通堵塞。路过市场被热情的百姓塞个水果蔬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加之母子俩长的赏心悦目,漂亮的人谁都爱看。   荀恽窝在阿娘怀中,手里拿着小饼啃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定定的注视着街两边的商贩。   平日里,阿父带他走市井这条街,路边都是小姐姐在看他们,今日阿娘带他走这条街,一路上都是汉子。   荀恽抬头看看阿娘的脸,沾了点心渣的手摸上了阿娘的脸。   一直看路的小玉一愣,感觉软乎乎的小手在摸自己的脸,扭头就见怀中的宝贝儿子,可爱的脸上是老成的拧眉惆怅。   荀恽嘴里蹦出了一口利索的嘱咐:“阿娘可千万不要让人拐了去。”阿父私底下可没少跟他说拐小孩的可怕。虽然许昌城内对此事严抓,一旦发现当场处刑,但是总有不怕死的人知法犯法。   “……”小玉沉默的看着儿子,心道,这话该是做娘的对孩子说吧?而且谁那么大胆子敢抓她啊。   小玉全然忘记了,她在外人眼中就是个穿着富贵长得好看的花瓶。如此漂亮又不带个护卫,流氓看见了,不调戏你调戏谁。   转眼面前就多了三个挡路的真的一点也不奇怪。三人明显一主两仆,其中打头那个,还真别说,小玉和荀恽都认识。   小玉挎着个批脸,冷淡的打了招呼:“何公子。”如果不是看在丁夫人的份上,小玉真想转头就走。   眼前人正是曹操的养子之一的何晏,六只小的不知道在她耳边提过多少次,说他惹曹丕不快。尽管他们六个也常常惹曹丕不快,但是曹丕气后对他们一如往常,只有何晏一来,曹丕就会挎着个批脸。   小玉也不怎么喜欢何晏,因为跟丁夫人交好,她偶尔会应约去与丁夫人喝茶,每次遇见何晏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惹人厌。   聪明的荀恽知道,这就是郭嘉先生口中的色批。   何晏见到小玉眼睛都亮了,连忙行礼,“玉夫人。”看似礼貌恭敬,称呼却让人直翻白眼。   在这许昌城内,以荀彧的地位,谁见了小玉都只敢喊一声荀夫人,能直接喊玉这个字的人,除了荀彧为夫某些时候的兴趣外,只有丁夫人能。   何晏居然敢直呼她的名字,胆子不小啊。   小玉眼角抽了抽,要不是看他身子骨弱,动起手来真把人打出个好歹来不好跟曹操交代,她能一巴掌把人呼死在路边上。   小玉没理他,正准备抬腿就走,何晏却来劲了。   “夫人带着公子出门又每个护卫,万一让路上的马碰到就不好了,不如让晏伴夫人左右。”说着,就对身边仆从使眼色,让人上去接荀恽。   小玉差点翻了个白眼,还马碰到,马见了她都吓得绕道走,如果能两条腿走路都能贴到对面院墙上去。还想接荀恽,想让她放开儿子门也没有!   看到仆从伸过来的手,母子俩互相抱紧了对方。   小玉道:“不劳何公子费心。”说完,绕过这三人就要走。   何晏连忙跟上,“夫人,荀公子沉让晏来吧。”说着,竟要亲自来抢荀恽!   小玉为了闪开何晏的手,愣是走到了路中央,沉默不语的盯着眼前笑眯眯的公子。   荀恽觉得自己有被挑衅到,居然说他沉!他这与荀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睛中盛满了震惊。他拍了拍阿娘的手臂,“娘,恽能自己走。”说完,从母亲的怀里溜了下来。   小玉松开了儿子,轻轻推了荀恽的后背,把孩子推向路边去,她扭过头来,笑着看何晏道:“何公子。”   何晏脸上红扑扑的应道:“y……夫!啊——!”   看似柔弱的夫人竟上前一个滑铲,一脚踹在少年郎的小腿上,身形向后一闪,趁着少年郎身形不稳,用脚往后一勾少年郎的脚腕,让人狠狠摔在了地上。   两位仆从看见了,连忙上前去扶人,可何晏文弱书生样的人,这么结结实实的摔下去疼得动不了。   小玉抚平了裙子,对躺在地上的人道:“下次再无礼,本夫人把你扔沟渠里去。”   何晏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小玉。   臭流氓被教训了,让人觉得大快人心。   还有小姑娘在哥哥怀里,对自家哥哥小声道:“二哥,你看那人被打了。”   身为哥哥的少年郎将妹妹的脸转开,小声道:“别看,脏了眼。”   “夫人好武艺!”街对岸响起了爽朗的声音,小玉抬头就看见个长得高大面貌文雅的青年,对方手中托着个鸟笼子走了过来。   很好,下一个想挨揍的送上门来了。 第71章 听说吕布被打了   大庭广众之下, 人来人往之间。   在帝王眼中挂了名,暗降实升的吕布大人被人当街打了!   这位可是出了名的善战,当年守关卡是按着诸侯们捶, 现在竟然传出被打去看大夫的话来。   所有人以为是吕布一个人单挑一群看不惯他的人赢了;也有人说,可能是哪里的豪杰英雄, 因为看不惯吕布几次三番杀父的作风才动的手,结果失败了;更有说吕布先出手打了同僚,反把同僚捶去看大夫。   毕竟寻常百姓哪里有胆量跟做官的为敌, 即便是目前兵权被夺, 连官位都岌岌可危的将领。   流言越传越邪乎,等到帝王耳朵里, 已经变成了吕布大战三百英雄的奇妙故事。   身高者多半看不到脚下的事,就连帝王也是如此。   刘协虽然是帝, 却是没有实权的帝王, 遇到这种明显有问题的流言, 想喊个人去查查真实情况也不行。而唯一亲近的曹大人……俩人还在吵架中,他可拉不下脸去问。   刘协很苦恼, 只能让身边的黄门想想办法,他想知道几日未有消息的吕布到底如何了?他之后还需要吕布为他出力呢。   小黄门也很苦恼, 曹大人看他们看得紧,私底下找人怕不是等着被找麻烦。可是帝王的命令也是命令,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了。至于他找人打听消息传到曹大人耳中是何版本,小黄门也没法左右。   流言害人不浅呢!   刘协终是在曹操的授意下, 知道了这流言的真实情况。   吕布的确跟人打架了,但是没有流言版本中那样大获全胜, 流言和真实的情况是完全相反的, 被捶进地里的是吕布, 而且是真的被捶进地里。   当时的现场现在都因为地面不平不能通行,听说见到那场面的百姓都吓傻了,毕竟眼睁睁的看着地面凹下去个大窟窿。   那可是被人踩踏过的硬地啊,拉满货的牛车走过去都只会留下一点脚印的硬地,怎么简简单单一拳下去就凹下去了?现在还有心灵脆弱的人喊见鬼了。   而当事人之一的吕布大人,是被一拳揍进地里,整个人大字型躺在窟窿里,只有两条腿在外面。就吭了一声,人就背过气去了。另一个当事人打完了人后,抱着孩子扬长而去。   刘协听完后,看着眼前小黄门尬尴的面色,突然意识到黄门在向他传递什么消息。   刘协问:“你说另一个人抱着孩子?那人是男是女?”   黄门尴尬的答道:“听说是个漂亮的夫人。”   早在洛阳城时,刘协就知道董卓和吕布这俩父子作风上有点毛病,在这个时代看来也不算是什么多大的毛病,谁还没有个三妻四妾,只不过……   刘协开始怀疑了,“吕布此人真能当大任吗?”老是在重要的时候栽在女人手里,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回 了,不得不让人多想以后会不会还有第四回、第五回。   黄门却觉得,那位能捶吕布大人的夫人更可怕,听说吕大人现在还在家躺着生死不明。   最近朝堂事情繁多,更有一些人手底下小动作不断让人闹心,但是曹操最近每天上朝都开心的不得了。那巴不得吕布赶紧给爷没的想法都要溢出来了。   曹操开心了,刘协很不开心!   “曹司空可知吕布被人打了?”刘协看到曹操的脸就来气,这会也不管近几日不搭理曹操闹别扭的事了。   猛然间被这么一问曹操一愣,嘴角的笑意愣是呆了很久才压下,一本正经的怒问道:“这等惨绝人寰之事是何人所为!”说完,努力不笑出声憋得脸都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曹操被气得。   刘协直觉曹操是知道另一个人是谁的,试探道:“吕布虽被夺了兵权,但到底还是一方将领,将领被人当街打了,此等大事一定要彻查。”   曹操连忙应下,“该是这样。”只不过,他心里可是另一个回复。   刘协想找人帮吕布出气,怕是用上这整个城池的人手,也不够荀夫人打的。那可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夫人。   当时出事曹操就去荀府问过了,那日荀夫人在廊下坐着,知道他来意时,眯起眼睛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尽可去跟你的人主说,我可不在意让这江山换个人坐坐。”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放在寻常百姓嘴里,那叫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放在荀夫人身上……   曹操都想求荀夫人动手的时候给刘协留个全尸。   你怎能让一个精怪去遵守人间的规矩。   荀夫人能安安稳稳的呆在荀府内,曹操都要谢天谢地。现在荀夫人一动他就揪心,哪里敢去打扰她的生活。   倒是听见荀夫人这番话的荀彧,总觉得脸色不对。   曹操得了当日的真实情况也没有多想,告别了荀家,没多久便把这件事抛掷脑后了。   曹操走后没多久,荀夫人和荀彧便因为这番话陷入了冷战。   这是在荀家非常难得一见的珍贵吵架现场。   小玉和荀彧在一起后,感情一直都很好,只有他们俩一致对外的情况,哪里能看得见互相不理对方,甚至还分床睡。   六条小龙都觉得瞎了眼了,他们姐姐有多喜欢荀彧那可是天地可鉴,一天看不见荀彧还会主动去官署处送东西,如果不是因为不合适,姐姐八成都想挂在荀彧身上。现在竟然像是个纨绔子弟般天天不着家了,以至于荀恽现在由长乐宫带着。   问长乐宫发生了什么事,正在给荀恽读书听的长乐宫摇了摇头,只叫他们六个没事别管闲事,“他们夫妇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了,你们难道还担心玉玺吃亏?”   六条小龙只想求姐姐下手的时候轻点,现在的姐夫虽然不给糖,但是对他们好啊,他们可不像换新姐夫。   整个荀府的精怪都在吃瓜,就看这俩夫妻到底要干什么。   荀彧这几日都住在书房里,除了去官署处办公外,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呆着,思考着一个问题。   ——汉帝有存在的必要吗?   这是活在当代的荀彧不敢想象的问题,是于他自幼立下想要为这个时代做出一份贡献所背道而驰的想法。   即便是当年在洛阳城,面对那么腐败的朝堂,他也未敢想象这种事。   然而,那一日小玉的话,给了荀彧另一个思路方向。   既然汉帝无法让天下太平,那就换另一个有能力的人来。   ……当年腐败的秦不正是被汉取代了吗?   一旦这样想象,曾经困扰着,让荀彧烦恼的事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朝代更替,时代变迁本是常事,只是对当代的人来说,这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帝王无能只会让国家衰败,将一切导向灭亡。   现在困扰着荀彧的问题是,刘协有为帝的能力吗?他既无光武帝刘秀的能力,也无开国汉高祖刘邦的魄力。人主需要依附他的主公曹操才能在这乱世中立住。   这样的人主如同傀儡一般,人主的存在仅仅只是一个牌面罢了。   ——这样的帝王有存在的必要吗?   荀彧的脑中冒出这种想法时,只觉后背冒出一股凉气,整个人都瑟瑟发抖了起来。   小玉不过离开几日,荀彧便病倒了。   荀府当家人病倒了,荀府一时间有些乱了阵脚,不过好在有长乐宫镇着,倒没有让荀府出现什么大乱子。   倒是蹲在屋顶一身白的人,看着手中又变动了字的竹简皱起了眉头——荀彧,荀文诺,享年五十。然而五十竟变成了三十,可没过多久三十又变回了五十,甚至数字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   倒也不是什么奇事,毕竟有奇遇的人寿命本就不稳定,求仙问道之人更是会慢慢不受地府管辖。   只不过,荀彧此人这一生的奇遇……   谢必安想起那不稳定的因素就狠狠拧起了眉,遭遇奇遇的受益人是不会有多大事,顶多遭点小罪,可是帮他逆天改命的可不会有多好的下场,轻者折损修为,重则替了他的命。   那隐去了身影的玉玺可别去闯祸了。   “当初就不该答应范兄在这里守着。”谢必安气啊,现在守在荀府观察情况,他除了稳住荀彧的灵魂别脱体,真是毫无办法。   谢必安只求兄弟范无咎可别被玉玺策反了。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对的。   范八爷最出彩的常处就是‘答应你的事必完成’,从来说话算话,所以一与玉玺打了照面,他就被劈头盖脸的束缚住了。   “八爷先别问,小玉这次必不做危害天下生灵性命的事,八爷有事,等我忙完再说可行?”   范八爷想了想,觉得并无问题,点头答应了。   八爷为人一向老实,这一路上跟着小玉,三观都要被震碎了。东边光明正大翻看竹简;南边撕人衣服翻找东西;西边去人家院子里拔起大树倒着戳进地里;北边是帝王居住的内城,她竟然给帝王脸上画乌龟。   虽然不动手伤人,但是偷鸡摸狗是做全了。   范无咎也无法劝,毕竟的确如小玉所说她未伤人性命,顶多是……欺负人的恶作剧。   至于第二天。   吕布家的书房如同遭遇地震;董承家的衣服都被撕碎了;刘备被自家门前大树挡住了出门的去路。最惨的是刘协,早上醒来身边跟着起来的董贵人见他吓晕了过去。   只有曹操早上起床发现一条陌生的衣带,衣带中夹着一块上好的布,上面用血写了一封密诏。   清晨一早,曹操差点气晕过去。 第72章 帝王终究是功亏一篑   今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起先有异常的是朝会不见董承与刘备, 更奇怪的是,除了这俩位没来外,人主竟然也迟到了。   官员等了半个时辰过去了, 才有黄门出现,在往日人主坐的位置上摆上了布帘子。官员们更是纳闷, 却又不敢问。一切遮挡物摆好,人主才从后面的门进入室内。   曹操正在气头上,忽听见刘协传达可开始朝会的声音, 纳闷道:“臣有疑问。陛下今日为何遮面?”   刘协并不想听曹操的声音, 也不想回答他的疑问。刘协现在也在气头上。谁大早上起来脸上被画上墨汁渍都会不高兴。好不容易洗掉了,脸上却留下了大片的斑驳痕迹。   为帝虽然不看外表, 只看传承,但是帝王脸上有东西还是不雅观。   更让刘协气愤的是谁在自己脸上画画。尽管刘协不喜欢曹操,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 曹操对城内的安排已经做到了严防死守的地步。光帝王寝室外就安排了十几个黄门值夜, 再外还有佩刀的士兵。   帝王的寝宫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每一个方便进出的门和窗户都有守备, 以至于早上起来刘协发现自己脸上被画了,竟然只能埋怨怀疑是董贵人做的。   现在董贵人还在寝宫内跪着瑟瑟发抖, 不知道官家回来要如何处置自己。   刘协是不相信董贵人有这个胆量,但是除了她当时在屋内,也找不出第三个人了。所以,到底是谁能在这戒备森严的内城, 在帝王的脸上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罪!   刘协抬手遮唇,悄悄摸了摸脸上还未洗掉的墨汁印的位置, 淡淡道:“劳曹大人操心, 朕只是未休息好, 平白让诸位担心才遮住面容。”   曹操连忙道:“陛下日理万机,莫要操劳过度。”他话落,便有文官连忙附和,担忧人主操心太多,对健康有影响。那些麻烦的事务交给属下们便是。   刘协心道,如果不能吐脏话,他无话可说。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曹操这一派看似关心实则分权的行为,很让刘协恼火,要不是他还年轻,气性没那么大,接连两件事的发生能当场被气死。   此时,大殿外传来奔跑的声音,今日朝会开始未到的刘备出现在大殿外,他立在门外整理了一下跑乱的衣衫,才踏入殿内为今日未能准时到来的事告罪。   “臣未能准时到,请陛下责罚。”   刘协本就跟刘备一伙,刚才他扫了一眼下方,不见董承人在哪儿就有点慌了些,以为自己的事暴露了,现在见到刘备没事还稍感安慰,摆了摆手偏袒道:“无妨,朕今日也晚了。”   人主这话没什么问题,不过倒是给刘备拉足了仇恨。   合着他们这些早期上朝的就活该等呗。一些小心眼的文官看见刘备入队不爽的轻哼一声。   刘协也终究是年轻,抵不住好奇的问道:“怎么今日不见董承在哪儿?”   人主询问,大臣们小动作的四下张望,这才发现董承今日还没来,心里肺腑着又一位迟到的,完全没有想到董承此刻连件外出的衣物都没有,官服更是不见踪影。   董承好不容易等到回家住的仆人回来,又急忙将人唤来回去取件仆人的衣服给他暂时穿着,这一切忙完才急急赶去宫城,然而今日守门的兵并不认得董承的脸,又因他只拿了证明的腰牌却未身穿官服,并不敢将人放入宫内,虽有想过找人传一下消息,但是守备不能擅离职守,对董承只能爱莫能助。而刘备又早早进去了。   晚了一步的董承只能在宫城外干瞪眼,直到朝会散了,才见着出门的刘备,被担保进入宫城中告罪。   董承一身百姓打扮站在宫城外,他和刘备早上遇到的这点事算是瞒不住了。   毕竟刘备今早是搭梯子出门的,家门内那棵树至今还未能拔出,张飞和关羽还在为门内树头疼呢,毕竟刘邸的大门往内开,树挡住的位置,正好顶住了内开的大门。   张飞试过倒把垂杨柳式,然并不能撼动已经扎入地内至少一米深的参天大树。   这棵树足足需要四个人才能环住,也不知道哪位神人从那个深山老林挖了这棵树倒戳在人家门口。   张飞摸着头道:“怕不是那个神仙搬树造房子的时候,从天上漏掉了一颗树下来吧。”   关二爷听后都想给弟弟后脑勺一巴掌,“若是这样,这等大树落下来声音该震天震地,可是府内无人听见声音响动。”   关张二人正住在刘府边的官邸中,他二人习武自认耳力不错,不应该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可树就是戳在了大哥的门内,仿佛嘲笑他们学的武艺就跟摆设一样。   能让关张两兄弟吃瘪,也不枉费玉玺大半夜挖洞填树,然后再把土压实的忙活紧了。   玉玺这份找事的毅力,也让范无咎叹言。   大半夜带他这个无常官偷人家衣服箱扔深山,又和他从深山合力搬来一棵树堵人家大门。   范无咎活了这么大,哪怕死了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刺不刺激先不说,内心谴责让他恨不得挨家告罪。然而,再看看小人得志般笑得猫胡子乱颤的玉玺,他又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谢兄说得对,他就是被小玉的肉垫吃死了,只要她变回猫样,说什么都是对的。谢兄说过,在如此下去以后必会闯大祸。   范无咎暗叹,伸手撸了撸怀里的猫。开始思考如何委婉的跟谢兄告罪,才能让谢兄不气的跺脚扒玉玺的皮。   范八爷跟玉玺站同一边了,谢七爷知道了也只有气死的份。   不管外面如何,谢七爷这边都安安静静,他手中册子上荀彧的命已有定数,不再像之前那般跳动不定。   他守着的府邸,房内的人已经在大夫的医治下退烧。   谢必安心道,如果那玉玺知道,自己未能改变荀彧命定的寿命,甚至让他的寿命缩短了一半,又不知是何种表情。   因为一些人的命数被更改,那真正影响荀彧寿命的人提早的走上了本不该来的路,荀彧已因此人命数的改变遭到了影响。天妒英才已经是定论了。玉玺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甚至起了最糟的反作用。   玉玺却对此一切不知,窝在范无咎怀里开心的大笑。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已是不争的事实,因为帝王的不仁,成就了为了自保的不义。   一代枭雄提早的崛起。   短短几日,向着刘协的官员便被曹操以各种理由尽数拔除掉了,衣带诏提早事发,以董承、刘备、吕布为首的联合被抓。   这次吕布逃不过被杀的命运了,比如本该在白门楼被斩首,瘫痪被砍死在床上对他来说更羞辱。   董承因是车骑将军手下有兵力,但是事发突然,加之他前日府内家眷无衣服,临时置办不及时,曹操夜里派人围住董府的时候,竟无一人安全逃走。   董承早早在城外安排,企图反击曹操的兵力连动一下都没有,就被走了一趟兵营的典韦和夏侯惇瓦解。   而刘备家门前的大树还未完全移走,家眷想跑也跑不了。只有刘备在府外有动静时,被属下带走,留下关羽断后看护刘备家眷。然而刘备抵达城门,也未能突围跑掉。   城门前守着的,除了曹操的兵将外,还有荀彧夫人家的兄弟——一身男装的玉玺。   此时的刘协已经彻底孤立无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董贵人因谋害朝堂命官被拖出大殿,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曹操眼神冷冷的看着气恼的刘协,在面对生死中,帝与臣已不再是那么重要了。他们现在就像是争夺食物的饿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为了生存,就不能对敌人柔软。   曹操道:“董承企图谋反,该当诛九族。”   九族是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说白了,若不是刘协为帝王,怕是也要被拖出去斩了。   刘协气得浑身发抖,那曾经闹别扭的芥蒂已经庞大到无法挽回,他指着曹操怒道:“曹操!你如今带兵觐见,是要有虎贲持刀挟行的!”   曹操一愣,因为之前掌握实权,又与刘协关系好,他差点忘记这事,瞬间汗流浃背。他毕竟未能想过违反汉室,不敢去想取代汉室,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大逆不道,连忙退出了帝王寝室,不敢再轻易觐见刘协。   一夜过去。   夜间发生的一切无人知晓,只有路上留下的无数脚印,昭告着众人夜里出了大事。   当天,刘协没有上朝堂,由曹操主持了朝会。   文官说话完,无一人不笑容满面的称曹操为“曹丞相”。自此,曹操彻底把控住了汉室朝堂。   许昌城的内乱还未完全平定,但是对曹操最大的威胁已在这短短几日被消除。   与袁绍之间迟早也要分出高下,那些被诸侯夺走的土地,曹操迟早会代替汉室将其收复。   在玉玺看来,汉室的帝相已彻底陨落,而另一个崛起的帝相竟出在曹府中。   那帝相并非曹操……而是他的儿子——曹丕。 第73章 想天下三分别想了   在得知自家兄弟和传国玉玺做的好事后, 谢必安气的差点厥过去,还好他死得早,要不然能被这俩再气死过去一次。   “玉玺也就罢了, 前科累累,她干点什么事出来, 吾也不觉得意外。无咎怎么也跟着胡闹!”谢必安挥舞着手中得竹简,几次想下手敲那只恶猫的脑袋,都被范无咎护犊子般抱紧的动作给阻住了。   谢必安看着装柔弱瑟瑟发抖缩在兄弟怀里的猫, 身体内像是有一团火无处宣泄, 整个人马上就要炸开了。   “你们自己看吧。”谢七爷将手中得竹简扔给了一鬼一猫,彻底不想管他们了。   范无咎接过竹简打开, 在他意料之中,竹简上出现了很多人名, 每一个人的寿命均已改变。帝星改变少说也有百万人的命数改变了, 人数太多也无法当下看出, 到底是缩减命数的人多,还是增加的人多。   范无咎还为玉玺开脱道:“朝代更替时, 人的命数本来就会被改变,这是吾等也无法阻止的事。”   谢必安反驳道:“朝代更替不该的这么快来!现在更替的时机提前了, 但命定的几位帝星,没有一人在那条帝王之路上。”   “灾祸将现,然位不见王影。”   谢必安头疼,而范无咎也不再言语。以他的正直, 早已说不出包庇玉玺的话来了。因为他怀里这只猫的确作出了大祸,可这其中一半也有他未能阻止的责任。   范无咎虚心请教道:“事已至此, 谢兄觉得该此事如何处理?”   谢必安见兄弟还打算帮这只恶猫, 都要化为恶鬼了, 他答:“吾等无常官哪来能左右天下的能力,平日里搭把手帮帮看着顺眼的人就罢了,牵扯上这龙气走向的事。”话到此处,谢必安顿了顿,“无咎,你是嫌十八层地狱下太安逸了,想给阎君大人找点事做?”   范无咎不出声了,抱着猫立在一旁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   阎君给他们这些鬼官职,允他们在人间走动办公,已经是对他们莫大的恩惠了。否则管你们兄弟人品多么好,统统投入轮回,更不要说,现在负责他们的阎君大人是……   范无咎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猫,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再出声了。   谢必安说服了兄弟,低头看那完全状况外的恶猫,冷笑道:“恶猫,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玉玺看了半天无常兄弟辩论,打个哈欠的功夫,结果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七爷这话是什么意思?”玉玺这孩子读书少,听不懂隐喻。   谢七爷也不解释,只把刚才交给兄弟的竹简怼到玉玺眼前,“你不是一直想偷看吗,这次让你看个够。”   玉玺叼住竹简,顷刻间化为人形,也不忌讳,也不怕是不是谢七爷故意驴她,大大方方翻找着自己想知道的记录。   这不看还好,一看玉玺人都傻了。   “我记得上次八爷跟我提起过荀文若的寿命还是60岁。”玉玺抖着手,将摊开的竹简递到谢七爷眼前道:“这也没几年,为什么荀文若的寿命缩了一大半!!!”   玉玺整个都不好了,她折腾的这些天为的是谁啊!不正是荀彧吗!结果那么多人都长寿了,怎么就他缩短了。   “七爷!”玉玺没敢质问谢必安是不是暗中改了荀彧的寿命,就为让她长记性。   可是玉玺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可能。   无常官工作需要严谨,不能私自更改人的寿命,即便是非常欣赏看得顺眼的人,也只能伸手拉一把对方的后代儿孙,再多就不能多做了。   如果谢七爷改了荀彧的寿命,这会早该在阎君面前领罪了。   而且以七爷的性格,才不会去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唯一能影响文若寿命的人,只能是这竹简中记录的人。可玉玺毕竟不是无常官,不怎么会从竹简中看出是谁影响的荀彧寿命。   平日里不怎么读书的玉玺,此刻正耐下心来思考,这次行动中她影响最大的几人是谁。   有微微帝像的刘备被她一锅端了,现在正一大家子泪洒大牢,按理说他们该跟董承落得同一个下场,但是,曹操给刘备按了个掺和进谋反的头衔,但就是不动手。   曹家亮起的帝星——曹丕,势头隐隐开始压过其他候选人,可是他是荀彧的学生,按儒家的说法他敢动荀彧那是大不敬的,会让属下认为他是容不得人的君主。   另外的帝星候选,在江东方向……   一想到江东,玉玺脑中闪过那被自己踹过几次的少年郎,那帝星不会就应在他身上了吧?   此时的玉玺想法很简单,荀彧只要仕途顺利必定能多活些年,那么只要让曹家的称帝之路顺畅一些就行了。   她可以侧面助曹丕上位,再来个六龙朝拜,螭虎献传国玉玺,这妥妥的天命场面,直接送曹家的小子坐稳帝位。然后,让姓曹的小子给恩师封个宰相坐坐又不是不行。   玉玺的想法很美好,可惜就没问问曹操乐意不乐意。   为了让曹丕称帝,玉玺背后里把他的竞争对手都挨个掐死在上升期中。   这可真是灾祸年年有,今年轮到孙家头上了。   孙家这几年虽然走了些许的背运,先是孙坚中了黄祖手下的暗箭,重伤身亡。父亲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想过去依附袁术,但是袁术太能作了,他们还没去袁术就把自己作没了,那段时间孙家都要被人遗忘了。   好消息是,因为袁术把自己作没了,留在他身边的孙坚旧部一些忠心的老将和士兵都回到了孙家这边。   再加之,孙家一向对汉室忠心,孝期一过便准备好了信件,想来许昌拜见人主,借着父亲为人主出过力谋划个一官半职,最好能让他返回江东。   孙家小郎的想法谁看不出来,可曹操现在很忙,忙着清理反对自己的人,还得跟袁绍争夺另半边地,还得背地里诅咒几遍住在高塔上的公孙瓒,怎么还没憋屈死自己。   所以,当曹操接到孙家寄来的信件时,跑到自己的幕僚团队里询问道:“怎么才能让这小子不来?”   文官们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分成两边站立,一方觉得孙坚好歹为汉室出了一辈子力,也是一方太守,不如让其子继承这个太守位。另一方则反驳道,黄口小儿给太守之位太大了,随便找个位置把他按在江东不就好了。   谁都没期待孙坚的长子能做出一番大事,倒不如说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不给找事就算不错了。   官署处的文官们一如既往吵成一团,就孙坚长子此人能不能拉拢到他们这边,能不能安静不惹事。   曹操坐在一边听着,突然出声道:“你们觉得关羽……”   文官齐道:“主公万万不可,此人不可用。”   对曹操最近一心念着将关羽拉拢过来这件事,文官们一直是一致对外的,但是武将那边不肯松嘴,搞得主公一直以为自己有机会拉拢对方。   开玩笑呢,你把人家大哥抓起来了,还想要人家的二弟?   要不是荀大人的小舅子融了铁,徒手扭了个铁牢笼出来,就张飞那小暴脾气,分分钟给你来个倒把垂杨柳。   被关起来的张飞不服气,凭什么大哥是木头的,二哥也是木头的,就自己跟关狗一样关铁笼子里?   张飞今日第十次喊道:“曹贼!你等俺出来的!”喊完,再次摇动铁笼,笼子牢牢扎在墙里纹丝不动。   靠在墙边的刘备叹息一声,同样靠在墙边的关羽闻声睁眼劝道:“你快省省力气吧。”   张飞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盘起腿来道:“俺可不像哥哥们这么沉得住气,也不知道那曹贼想干嘛。”   关羽心道,八成在想着怎么宰了大哥,好把另外两兄弟收入囊中。   关羽早就在曹操狼狈出逃时提议杀了他,可惜大哥就是不听,现在好了,那时的主动权调换过来了。   他得想办法联系在外的孩子,那天他们准备出逃时,关平和关兴正好带着银屏出城去庙会了,现在也没见着他们俩兄弟被抓来,应该是得到消息躲起来了。   关羽将希望寄予长子关平,但又担心他轻举妄动反倒害了大哥。   只希望那曹贼能再坚持坚持,别被他那群文官给说服了。   刘备的事情还定论,不过孙坚长子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不如让孙坚之子领太守之位,却不给他一兵一卒如何?既能全了情分,又不会让他快速壮大。”说此话的是一位年轻人,平日里话不多,做事勤快,只是没想到出口就这么损。   曹操很满意,问道:“这个办法好,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答:“禀丞相,吾名司马懿。” 第74章 帝星宛如篝火   , 只要有柴火越烧越旺,不添柴火会熄灭。而家族如同柴火,孜孜不倦的为帝星输送着力量。   弱势的帝星会渐渐熄灭, 强势的帝星会越燃越旺。而外力也是帝星强弱的重要因素,像是民心;可如微风般拂过火焰:又能像铺天盖地的雨水熄灭它们。   人是看不到帝星燃烧的样子, 无常使者也一样。他们身为鬼本就不喜光,而龙气强盛时宛如太阳,可让鬼退避三舍。   谢必安与范无咎只能靠本能反应确定‘这个人’是否有帝相, 却无法同时得知具体的人数和方位。   而小玉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它身为传国玉玺,必须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 这天底下所有的候选人她全能看见。   明明站在曹府前厅屋顶上,小玉闭上眼, 灵魂像是离体般, 魂魄撕裂开, 视线向四面八方飞去,来到一个个帝星面前。   北方有俩名, 袁绍燃烧的最为强烈,其次是将息的公孙瓒。南面也有俩名帝星, 只是……居然同在一家——江东孙家。   是小玉猜测的孙家,只不过……帝星的火焰落在一大一小上,他们兄弟俩都是帝星。只是,兄长的火焰弱于弟弟, 并且有被逐步吸收的迹象。   小玉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帝星像是火, 而火又不是绝对的无敌。如果弟弟有弑兄的想法, 他的帝星会直接吞掉哥哥的, 如果是被一点点熄灭,那就是说……   小玉皱了皱眉,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人的生老病死是正常的轮回,当那孙家兄长的帝星熄灭时,也正是他的生命走到尽头的日子了。他的帝星会加持到弟弟的身上,让弟弟的帝星更加明亮。   而剩下的俩名帝星在许昌……   这里的俩名帝星并没有直接接触,只因父辈得渊源,让曹丕吸取了那牢笼里刘姓的力量。刘备的帝星已经衰弱到不可察了,只是拧着一股不知哪儿来的劲不愿熄灭。   小玉抬起手来,两只手慢慢的上下合并拢住了牢笼中的帝星光芒——刘备的帝星只需要外力轻轻一盖就能彻底熄灭了,他已经构不成威胁。   反倒是曹家小子的帝相,明明吸收了刘备的力量,为什么还是如此衰弱?   曹家的帝星有了些许的不稳定。像是被什么恶兽遏制住了喉咙般,帝星忽暗忽亮了几次,像是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光芒略暗淡了一些。   谢必安和范无咎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只是隐约感觉到站在曹家屋顶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俩鬼疑惑的扭头看向旁边沉默不语的当事人。   玉玺倒是无所谓道:“曹家的帝星只比那牢里的亮那么点。”   “按理说不应该啊。”谢必安疑惑,他虽然没有玉玺看得那么直白,但是根据曹家的状况,曹丕有帝相的话,不应该这么弱才对。   因为曹家现在的一切都太合适了,合适到现场来个推翻刘献送曹丕上位都没问题。   远在北面的袁绍,和南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实力的孙家都不足以撼动曹家称帝。   荀家舅子开凿耕地的那番壮举,让农户感激不尽。   粮食足够度过冬天,农户更多的是感谢荀家舅子的努力,而平民眼中看到的是安排了荒地开凿种地的曹家。   只要荀家在许昌屹立不倒,曹家的声望那就不可动摇。   称帝最重要的民心,曹家已经拥有了,而兵力也在粮草充足的情况下被满足了。系成一股绳的文官,英勇善战的武官,曹家每一条都在那称帝的路上抱得紧紧地。   然而,曹丕的帝星仍然弱于北面的袁绍,甚至没有南面那两兄弟的强。   小玉想起了曾经的事,“与当年胡亥抢扶苏帝位的时候一个样,身为吾主的儿子,胡亥也同样有帝相,只是光芒弱于扶苏,而且吾主更偏爱公子扶苏,希望长子继位,帝星的征兆便悬在公子扶苏的头上,如果……没有那场恶事,秦本该由公子扶苏继位。”   小玉曾经想过,如果当年主人没死,秦的帝位由公子扶苏继承,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想罢,她又摇了摇头,以公子扶苏的性格……恐怕也抵不住赵高那个奸臣。   小玉是曾眼看着扶苏的帝星,在赵高的谋划下,被胡亥的帝星一口一口吃掉的,扶苏的帝星熄灭时,公子扶苏也死了。那之后,胡亥又屠杀了其他兄弟姐妹,最后胡亥的帝星一家独大,可惜也只明亮了几天罢了……   帝星慢慢衰弱,然后完全熄灭——因赵高,胡亥死了。   现在曹丕的帝星不明亮的原因,只能是有人会影响到他,但是这个人具体是谁,小玉也拿不准。   毕竟赵高当年也不是帝星的人选,但是却可以借由弱势的胡亥杀死更强的公子扶苏。   现在看来曹丕很安全,更不要说曹昂还在呢,即便是以后曹操没了需要继承人,曹丕也不是第一人选。   这么看来,曹丕称帝的路很不稳当。   只要曹丕头上有曹昂在,继承人的选择就落不到曹丕头上,除非这小子做出了可以越过长子的丰功伟绩。   小玉的脑袋里刚冒出点奇思妙想,就被身边一白一黑俩无常官用手按下了。   谢必安不安的问道:“你不是想现在去给这府内的帝星扫清障碍吧?”他挺害怕玉玺搞事的。   无常官管亡魂,人间有人不明提前死了,阎君会先严惩他们监管不严。   范无咎关心点不一样,“你身为玉玺哪能亲自动手。”万一弄不好就是弑主,这罪过可就大了。   谢必安立马扭头瞪着兄弟,他算明白了,你们俩才是亲兄妹,我是多余的那个。   范无咎有些不自在的收回了手,低声嘀咕道:“想想赵高。”   赵高都敢拿胡亥当刀呢,凭什么玉玺不能找个代理帮忙。   玉玺觉得有道理,连胜保证道:“我肯定不会动手的,弑主罪过多大,我又不傻。”但是不妨碍她鼓动别人弑主。   谢必安都要气笑了,收回手来,拉着兄弟范无咎就走,临走不忘说:“你就作吧,早晚作死你自己。”   小玉开心的挥手送别了彻底撂担子的无常官,八爷跟她站一边,七爷只有气死的份。   没有了挡路管自己的人,小玉彻底放开了手脚,准备先从北面最弱的下手。   公孙瓒最近住在高楼上吃吃喝喝,猛地感觉一股凉风嗖过自己的后脑勺,背后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了般,一股子冷汗直冲脑门而上。   “啊啾……”往日里身体倍棒的人,竟然莫名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公孙瓒的妾室赶紧关心,生怕自己那点做的不好被厌弃。   公孙瓒摆摆手,抬眼看着妾室怀里抱着的猫,嫌弃道:“定是这畜生的毛吹到吾鼻中了。”   妾室听后赶紧把猫扔地上道:“妾一会便让人把它扔出去。”   被扔在地上的翠猫瘪瘪嘴,当初带它上楼的时候,公孙瓒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翠猫起身摇着尾巴出去了。   这猫便是小玉了。   她会在这里,只因许昌城内最近很安静,除了商议着去攻打袁绍的官署处。   小玉见刘备一时半会应该逃不了,曹丕也没啥事,就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公孙瓒的忙。   不过,她刚到公孙府邸就被发现了,公孙瓒见她长得毛色怪异,叫人把她抓下来给宠爱的妾室赏玩。小玉想着这样能顺理成章混进公孙府,便只微微挣扎几下,被爬上屋檐的人抓下去了。   那妾室见她时,还说这猫毛色怪异,但是乖巧听话,别是有人在养着的。   公孙瓒还道,这地还能有谁比他官职大。   也是亏得玉玺知道不能在人眼前吐人语,不然能各种意义的吓死眼前这俩人。   帝王家养天下独一份的猫让你给抓回来了,你说害怕不害怕。   今天公孙瓒心情不好,毕竟谁打了败仗也不开心。   小玉晃动着尾巴离开厅室时,那养它几日的妾室还在劝公孙瓒放宽心,没多久公孙瓒的正主夫人便来了,一起哄劝公孙瓒。   小玉跃上木栏杆,扭头看向躲在门口偷看的少年,那是公孙瓒的儿子——公孙续。   公孙续看着跟曹家的曹昂差不多大,一脸忧愁的望着屋内,扭头见着小玉在一边时,神色呆了一下,竟然向前伸手想摸一把。   小玉像面团般柔软的往后让了让,正好避开少年身来的手指,鼻子动动嗅了嗅,一股子铁器的味道熏得她打了个喷嚏。   少年轻笑,没有阻止猫儿身体灵敏的一跃自己的动作,立在原地看着还回头看了眼的猫儿要跃上屋檐。   感觉没人追来时,小玉还疑惑的回头望了一眼。   公孙续一脸失望的站在她身后,面上挂着蛋蛋的笑容,听见室内父亲的唤声时打了个激灵,赶紧站到门口恭敬的询问父亲:“唤儿何事。”   小玉收回视线,灵巧的跃上了屋檐,从高处俯视着一切。 第75章 三个打一个   小玉已有半个月没有动静了。虽然以前也有过离家不归一个月的记录, 但是好歹会让人知道她的消息。这次是彻底没有音讯的消失了。   她离家前,还因为曹操的话与荀彧冷战,可这都过去半个多月了, 气性再大的人也要忘记当初生气的理由。   问六只小不点跟管家的长乐宫,七个也是一问三不知, 若不是六个小不点有郭嘉布置的课业压着不能出门,他们六个能吵着闹着跑出荀家,跟着他们那位不省心的大姐一起失踪。   倒是长乐宫事不关己的继续算账, 按照他的说法:“你还担心她被人欺负了?不都是她出门欺负别人捅娄子, 一脸‘我乃正义’的回家让我们收拾烂摊子?”   荀彧心想也是这么回事。   看看被小玉打残了的吕布吧,现在仗着自己伤残, 让曹主公无法直接对其下手。也不知道是不是陈宫在后面出的主意,只要曹操问罪衣带诏, 吕布就喊曹操连伤残人士都不肯放过, 其心歹毒。   这顶恶毒的大帽子扣下来, 曹操差点崩塌一直以来保持的大度形象,真是恨不得亲自上手掐死这货。   以至于现在, 明面上曹操要装作大度不追究衣带诏的责任,暗地里已经安排好大夫, 就等吕布自己屈辱而死了,   吕家的大夫人还当曹主公冠宏大量,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而另外一边,被关在大牢里的刘关张三兄弟, 因为曹操实在是太想要关羽留下为自己所用,以至于现在也没对另外俩动手。不过, 他也差不多受够了, 等料理完另一家, 就来料理刘和张。关二爷也是这个想法,早晚料理了曹操。   结果衣带诏的最后,只有董承一家子被彻底清算。姓董的家里,连带有亲戚关系的人家,一个也没逃过。   不过在关羽的问题上,曹操犯糊涂了。   曹操太想弄死刘备和张飞,又不想得罪关羽,在董承家里被安排干净后,把这三兄弟放了出来。衣带诏的事情他说可以不追究,但是要求关羽留下,刘备与张飞去攻打袁绍。   曹操先斩后奏放了刘备和张飞离开,结果许昌官署处骂声一片,没一个不说主公糊涂的。   刘备和张飞都跑了,一个许昌关的住关羽?更不要说自家的兵将也要出去攻袁绍所有的城池,根本没多少人留在许昌城,关羽但凡有一点坏心思,就能在与主公处在一起时,当场斩了主公。   文官们好说歹说,算是劝着主公也跟上攻打袁绍的队伍,在士兵堆里都比在有关羽的许昌安全。   曹操这边一手好棋打的稀碎先不提,袁绍与公孙瓒正打得起劲。   公孙瓒本来被袁绍逼得没辙了,已经彻底摆烂不想迎战,整日呆在高塔上,但是败局突然峰回路转。   黑山张燕派人送来了信,说是来帮公孙瓒打袁绍,不过要公孙瓒也出兵一同夹击袁绍。在加上曹操这边也已准备好,随时都能进攻袁绍,实际上是三面打袁绍一个。   本来袁绍能直接逼死公孙瓒,还能抽空灭了张燕,现在可好,谁都能来打他一顿。三个人六只手围着他,他袁绍只有两只手,根本应付不过来。   袁绍这边的军师团,天天急得上火嘴上起水泡,不管怎么劝袁绍先灭公孙瓒,再管曹操,袁绍都不听,非得先打曹操。结果出门迎战被打自闭的,开始摆烂彻底不管的。袁绍每次迎战曹操都有损耗。   袁绍三面受击,让事情变成这样的当事人,现在正窝在城墙上笑得小人得志。   小玉开心啊,虽然在给张燕来回送信的时候,她就预料到这事得变得好玩起来,但没想到会变得这么有意思。   属于袁绍的小城池天天被围,张燕和公孙瓒的兵力不够直面袁绍,但是给袁绍添堵还是可以的。城池的兵卒被围,也没办法出去帮袁绍。   袁绍正面迎战的是粮草兵卒充足的曹操,单论耗损来说,袁绍这边亏损的更多。   短短几个月,袁绍的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   袁绍就纳闷了,是他能力不够还是怎么的?这段时间他做的战略决定怎么都没成功?难道是他身边有叛徒不成!   袁绍郁闷,气得在书房里哎呀呀的怒吼,一手砸了一个铜杯,惊得一旁的猫咪蹦上了桌子。   翠色的猫儿裂开小嘴,看着屋内暴跳如雷的袁绍开心的笑。   袁绍这辈子也不可能知道,叛徒就在他身边,哪怕是梦话也能给你传递给曹操那边去。   袁绍败局已定了,就算没有张燕和公孙瓒在后面捣乱,他也不可能耗得过曹操。   小玉蹦出了袁绍书房,蹲在门外石凳上舔着爪子。   她这次离家时间太长了,帮曹操这么大的忙,文若应该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吧。   张燕和公孙瓒对曹操来说都不是大问题,不肯归降就都灭了。   小玉到底是跟了秦王那么多年,虽然文学素养不怎么好,但是攻城略地上的事情知道不少。主要是听丞相李斯把战事当睡前故事那么讲给她听,小玉才知道些。   如果她当年跟着张良读书时能有这记性,也不至于被嫌弃没文化。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袁绍想称帝的信件,现在曹操攻打袁绍用的理由是‘袁绍对汉室不敬’,分量足够打这场战,但是不够掐死袁绍。   小玉想,怎么也得给袁绍扣个翻不了身的称帝帽子,彻底把姓袁的这一支给断了根。   这也是小玉窝在袁绍身边当间谍的原因,也是她现在是只猫,人哪儿会对动物起疑心,袁绍郁闷的时候不去后院,对着她这只舔毛的猫把什么都说了。   袁绍的确有称帝的想法,而书房里留存着袁术当初寄来的信件。   小玉已经在知道那份信藏在哪儿,内容是否能给袁绍定个大罪,只是碍于直接拿走给曹操不合理,只能等曹操攻破邺城,或者袁绍气死自己,小玉就把那封能灭了袁家的信件拿走藏起来,等着曹操来交给他。   等袁绍发完火,把书房门窗紧闭,不准下人进去收拾,人出门奔军营去了。   小玉在袁家乱逛着,钻进院子没多久,便被一双芊芊玉手抱了起来,被托着屁股送到了石亭内,眨眼的功夫,小玉眼前多了一盘小鱼干。   哦吼!   小玉抬头看了看眼前笑着的美貌小姑娘,看着跟曹家那老二差不多大。   小玉甩了甩尾巴,暗想道:小姑娘挺上道的,还知道给本玺上供。   小玉虽然不是神仙,但到底是帝王玉玺,说上供也不算错。   不过,吃人家嘴短,小玉啃着鱼干,心想:这小姑娘有事求她的话,帮个忙也不是不可以。   这会小玉又忘记了,她在人眼里看着就是只毛色稀奇,长得丑出喜感的猫而已。   小姑娘还趁着小玉吃东西的时候偷摸了几下,用手指逗了逗猫耳朵,直到小玉痒的抖了抖耳朵才停止骚扰。   不过一会小玉吃饱了,舔着爪子理着毛,竖起的耳朵隐约听见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腻人喵叫。   好家伙。   整个小花园各处都能钻出一只猫来,不一会就把石亭给围起来了,挨个到小姑娘面前撒娇打滚卖萌,求一条大鱼干填饱肚子。   这一刻玉玺身上的毛都炸开了,合着不光是她一只猫有是吧。   小玉看负心汉一样,看着那姑娘将打滚的猫抱了起来,那熟练的手法一看就不是初次养猫的样子。   这一院子的猫,少说也得有二十只,各个看起来膘肥体胖,明显就是伙食不错,吃饱了就在阳光下眯眼犯懒,一副懒得去逮耗子的样。估计耗子从眼前跑过,都懒得拿眼瞅。   反倒是小玉这标准豹子般纤细的线条,圆滚滚的大脑袋,看起来像是吃不饱的小可怜样。   输了啊。   小玉觉得自己竟然比不过这些胖猫。   她堂堂螭虎怎么感觉过的还不如这些胖猫好?猫多好啊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不用跟她一样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如果不是怕曹操打不过袁绍,她也不至于在外这么久不回去。   荀恽,阿娘的宝!   小玉想儿子了。   翠猫突然垂头丧气,漂亮小姑娘以为是猫没吃饱,又瘦又小抢不过这些壮实,哪里知道身边的猫哪儿敢跟台子上那种大佬抢东西,怕是嫌自己命长了,活得太安逸想找点刺激。   漂亮小姑娘不知道这些,赶紧将小鱼干往翠猫嘴里塞。   小玉猫猫头含泪咬着鱼干。   真香。 第76章 袁绍兵败官渡   袁绍带儿在外打仗的时候, 玉玺就腻在他家后院,摔倒在他老婆,儿媳妇的怀里醉生梦死。   小猫咪又不用上朝、打仗, 让毛孩子多睡一会怎么了!   阳光明媚的午后,小翠猫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弓背后打了个吓死人的大哈气,上下颚合起时宛如一辆小挖掘机。   袁绍不在,小玉不用天天守着书房, 到饭点去那漂亮姑娘哪儿蹭顿吃的就行, 如果当天的饭不好,她还挑食不吃。当事人吃不吃无所谓, 喂食的人反而担心的不得了。   小玉除了脑袋大了点,是后院那群猫中最苗条的。她有着豹子般敏捷的身形, 拥有绝佳爆发力的肌肉裹在骨上, 一看就是那种很善战, 绝对的猫界大佬。   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袁家,小玉就是妥妥的猫界大佬, 只要是她在屋顶上晒太阳或是舔毛,下面必定躺着一片猫守着, 猫咪们呈扇形排序,能打的在内,抗揍的在外。   没有一只猫敢跟小玉同一高度,哪怕爬上了屋顶, 也只是送抓来的东西给老大,然后下去守着。   小玉眯着眼睛, 嫌弃的用爪子拨了拨眼前的老鼠, 发出了嗷呜的叫声。人听是奇怪的猫叫, 猫儿们听到的则是嫌弃的声音:“拿走,赶紧拿走,我不吃老鼠。”   献殷勤的小肥猫垂头丧气,晃动着圆滚滚的身子,将屋顶上的老鼠叼走了。   小玉舔着自己的爪子,猛然间想起来这爪子碰过老鼠,赶紧停下甩了甩爪,连连呸了好几口。搞得她连理毛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垂头看了看院子里的这群肥猫,胖成球了还能抓着老鼠也不易,可你们好歹跟老虎有亲戚关系,就一只老鼠就满足了?你们以前抓野鸟、逮兔子的野性呢?!   小玉觉得她得露一手给这群安逸的猫看看。   当天下午,现代来看也不过是两、三点时候,袁家院中传出咕咚的一声响,把袁家上下的仆人,留守在府内的袁绍之妻刘氏和儿媳妇甄宓吓了一跳,闻声赶来就见院子正当中躺着一只口鼻流血,正在倒气的野猪。   袁绍最近散养的那只翠猫坐在野猪身上,在上面悠闲的舔着爪子,隐隐约约能看见她爪上粘着些红色。   刘氏怕那不明来历的野猪奋起反抗伤到猫,叫人赶紧去把袁绍的猫抱回来,嘴里念叨着:“可别让那畜生伤了这小祖宗。”   要知道,袁绍是这家子的当家,没有他的允许,院子里哪儿有这么多肥猫。虽然现在是甄宓在养,可没有战事时,都是袁绍自己喂。   刘氏有点受不住猫咪的毛,喜欢也不敢上手摸,每次摸完她都得打几天喷嚏。   仆人上前想要抱猫,结果被坐在野猪身上的翠猫呲牙警告了。   “吾来。”漂亮的甄宓上前,迅速的顺着猫屁往下一抄,将不听话的小翠猫拦进怀里逃回了刘氏身旁。她又怕猫毛吹到婆婆眼前,用袖子遮了遮猫咪的身子。   刘氏拿出手绢捂住鼻子,指尖点了点猫咪的鼻尖,责怪道:“不听话。”   猫咪离了野猪,仆人们这才敢上前把那野猪抓起来。   等那野猪被捆结实,也差不多断气了。   刘氏纳闷道:“好端端的院子怎么出了野猪?”   袁家所住邺城,可不是山村野地,以他们家的地位自然住最好的位置,房子大又安静。建筑的材料也是用最好的,可不是那种麦杆子扎起的墙垣,被野猪拱几下就能踩过去的矮墙。   而且袁家的院子不临街,想把野猪扔进来,也得越过外围围成一个圈的仆人屋子,若真的是人为扔进来的,那这人得有多大的力气啊。   刘氏想想便觉得害怕,赶紧让人出去看看,再检查检查家中是否有让野猪拱开的洞。   这一番检查下来,还真发现了不少小问题,重建、修缮、加固一套下来,倒是给未来的袁家争取了一些喘息自救的时间,这便是后话了。   而当事人小玉,正从甄宓的袖子地下露出大脑袋,感受着来自院子暗处传来的崇拜。   野猪事件过后去,甄宓发现家里的翠猫地位又增加了,因为偶然抬头看了一眼,甄宓只觉家中屋顶有些奇怪,叫人爬上去看看,发现一屋顶的小鱼干,很整齐的摆放在翠猫平时晒太阳的地方。   甄宓没有多想,只觉家中的这只翠猫非比寻常,猫中极品便是这样的吧,此后更加喜爱这翠色大平脸的猫。   袁绍家中一派祥和,但是前线就没那么好运了。   这里的运气不好,指的是曹操这边。   曹操放了刘备,让其与张飞带兵打头阵的时候就该料到,他二人夜间杀了同行的将领张绣,一人一匹快马跑了,以曹操要他们夜探敌方营地的理由,带着一小部分士兵逃去了袁绍那边。   这讯息还是身穿小兵衣着,侥幸活下的军师贾诩带来的。   本来贾诩就劝过张绣不要去跟刘备、张飞同行,结果张绣不听。因为自结盟以来,曹操就没怎么搭理过张绣,张绣几次邀约也是一脸铁青的推辞,几次三番下来,张绣有些急了。   每天看到夏侯惇跟曹操同进同出,身边还有个片刻不离的典韦,再加上个长子曹昂。张绣明面跟曹操做了亲,实际离曹操越来越远了,战事根本就没他加入的地。   好不容易要打袁绍了,张绣终于被挤兑的勇于加入前锋,然后卒于前锋。   刘备、张飞一跑,张绣一死,先锋部队彻底崩塌了。   这本是个攻打曹操的好机会,结果袁绍不为所动,依旧没有动静,专心一意的对敌张燕和公孙瓒。   当公孙瓒收到曹操先锋崩溃,袁绍却没动静的消息时,差点一口老血吐在帐篷内。   公孙瓒不明白,这么好的机会袁绍怎么不把握!就这军事脑瓜子,之前是怎么把他逼得住高塔的。   公孙瓒在心中恶意道:该说不愧是汝南袁氏吗?家底厚的让袁绍随便造作。但是再大的金山被这么造作下去,早晚让姓袁的造没了。   公孙瓒也就是在心里想想痛快痛快,外面该怎么被袁绍得部下打,还是怎么挨打。一边还在心里问候张燕全家,怒骂他怎么打的不用力。   张燕和公孙瓒那边,曹操帮不上忙,他忙着喊人抓刘备。   一边懊恼自己太信任刘备了,一边挨着军师们明里暗里说教他的话。   但是刘备只带小部分人,又骑快马,逃跑的速度那叫一个快,那是曹操这种大部分追得上的,最后连他们的影都没见着,只收着探马传来的消息,他二人已乘船逃往袁绍那边。   刘备逃至袁绍这边的敲门砖,便是曹操兵将多少,粮草几车,得亏曹操这边的文官防备着,没让刘备知道粮草囤于何地,要不然非得烧了他们努力攒了这一年的粮草。   要是粮草被袁绍带人烧了,那真是对不起城外那大片大片的农田,也对不住荀家夫人兄弟努力耕种的汗水啊!   粮草是军队前行的重要补给,一定要死守才行!   刘备给了袁绍这一消息,是好消息,但也是坏消息。   因为袁绍跟自家军师商量后,两家对比之下,袁绍发现自己差了对方一大截,不管是粮草还是士兵,竟然被曹操超过去了!   这要两军碰撞在一起,相当于一对二的状态,袁绍的士兵中有一大半需要一个打俩。   所以,兵败似乎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久袁绍不敌曹操败于官渡,袁绍在退回邺城的途中发病去世,没多久,邺城被大军攻破,袁绍三子,袁谭、袁尚、袁熙战乱时下落不明。   曹操打入邺城后,便让人召见袁家甄氏,不久随从鼻青脸肿的跑回来,禀告道:“主公,吾等打不进袁家内院。那院中有女子说,让您亲自去一趟,大门自会为主公打开。”   曹操急忙喊人跟自己同行前往,人到袁家,才看见遍地都是伤兵,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断了腿,还有的晕眩过去躺在一边生死不明。   大门后有一男声喊道:“可是曹大人来了?”   曹操怒道:“正是,还不快把门打开!”   袁家大门相当厚重,那门板的厚度已经顶上城墙大门了,四名仆人拉着绳子才打开了一条足够人闪进去的一条缝,门外又加了四名士兵推,才把门彻底打开。   曹操进来才发现,门前有两个坑,坑不远躺着两根粗树,想来是用来顶门的,这会再来看开门的仆从,一个个脸色苍白颤巍巍像是见过什么可怕的东西。   曹操不以为然,让人领着前往迎客的大厅,人刚进门,抬头一看,差点吓得坐在地上爬回门外。   只见那厅正当中摆着个床榻,榻上放了个小桌子,桌上摆着瓜果茶水,厅中一共三位女子,俩位各坐床榻一边,其中右边夫人的膝上还趴着个披头散发,挡住了脸的女子。   只听左边那举起茶杯的女子冷笑道:“曹大人,许久未见啊。”   曹操吓得魂飞魄散。   好家伙,文若家养的这只大妖精怎么在这里! 第77章 荀曹两家卷死人的神童   人类对未知都会下意识恐惧, 曹操怕玉玺一点问题也没有。   不仅是因为玉玺是个精怪,更重要的是她的能力天地可鉴,许昌城外那大片让人眼馋的农地不是摆设。要耗费大量人力开凿的农田, 都是这妖精一个人犁出来的,关键还只有一年就给出了非常大的规模。   曹操一直很慌, 万一那天荀彧猝死在官署处了,这妖精怕是能把许昌城整个掀翻,什么皇帝朝政农田百姓, 跟它这只妖精有什么关系。   曹操曾委婉的跟荀彧提过, 可不可以换个妻子,结果人家装作没听见。   所以, 时至今日曹操也不敢太使唤荀彧,生怕累着他, 虽然给的工作也不见得少。他顶多是不给荀彧增加工作。   就是苦了郭嘉, 一边给三天、两头生病的戏志才顶班, 一边处理着曹操堆给他本来两个人的工作。郭嘉也很愁,他好好一个军师, 现在别说去练兵场了,已经在官署处睡一半个月了。   荀彧也知道郭嘉辛苦, 每每自己手头的活忙完了,就去帮同僚的忙,虽然不宜沾大事,但是打下手的活也不少, 够他忙的。   而身体不适的戏志才,因为在家闲得太无聊, 每天都沉迷教荀彧儿子读书上。   只因荀恽实在是太聪明了, 那种快速升级的成就感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   什么东西你只要说一遍, 荀恽就能记住,也许他并不知道这篇文章的意思,但是每一个字都记在脑子里。再加上作为父亲的荀彧在家会教儿子习字,尽管荀恽如今的字迹还很稚嫩,但是每写一遍,他的字便有一分父亲的风骨。   戏志才有了这么个学生,本想要先提起对方的兴趣后再教育,毕竟是荀彧的孩子,万一厌学了可就不好了。主公家的曹彰就是一个很好的反面教材,已经是很出名的厌学案例了。   但是荀恽脑袋好使啊,跟他讲的幽默风趣一些,他反而兴致缺缺,戏志才干脆改成了填鸭式教育。你就是想要早点读完这些书不想知道意思,那三天看完一本不是问题吧?   荀恽还没牛腿高,去戏志才家上牛车都要双手双脚并用爬上去,不到三岁的孩子,别人家这般大的孩子还流口水裹着尿布离不开娘,他依然已经变成了小学究。   荀恽眼瞅着快四岁了,倒背父亲荀彧书房的藏书。何止是天才儿童啊,怕不是文曲星下凡投到荀彧家当儿子了。   其聪明程度,给了曹家努力读书都追不上的孩子们沉痛一击。   戏志才身体好的时候,荀彧会带荀恽来官署处监督儿子习字,听戏志才夸奖荀恽时,曹植不信邪,把家里跟荀恽差不多大的曹冲抱了过来,让弟弟跟荀恽比一比,不比不知道。   荀恽背诵的字需要对照着书本看,一字不差背了三十多行,就算你随便挑一行,他也能背。   这可把曹冲给比哭了,他虽然聪明,但是到底是聪明人中的五岁小孩,阅读量根本就比不过读书跟啃书一样的荀恽。   但是,你若问曹冲会的那些书中的意思,他讲的比荀恽要好。   荀恽毕竟是先填鸭式教育出来的,戏志才还没给他细讲过这些书的意思。   不过两小孩这么一比也有好处,现在俩人结伴拜戏志才为老师,一起读书习字,然后一起卷死家里不会读书的兄弟姐妹。   在曹家孩子们对荀恽和曹冲卷人行为骂骂咧咧时,曹操终于带兵回城,并把袁家彻底退出舞台的好消息带了回来。   一同被带回来的还有袁绍的家眷,袁绍的妻子和他的儿媳。   丁夫人接到消息的时候,心想着家里不会又要进新人吧,让人收拾出了一间后院,本意是安放曹操老毛病犯了带回的人。   丁夫人左等不见有人进家门,右等没听见来人喊她迎接新人,傍晚间,只有曹操带着曹昂,把几位将军、军师喊到家中,款待几位一路上的辛苦。   而曹操带回来的袁绍家眷,悄悄的在荀府旁边不远的空宅落了脚,长乐宫多了个学管家的小徒弟。   如今诺大的袁家只剩下刘氏和甄宓俩名弱女子,袁绍战败,家业大部分都被曹操收入囊中了,留给刘氏与甄宓的只有她们自己的嫁妆,如今被带到许昌城,家中又没有男儿,刘氏年纪又大了,维持这个家的责任便落在了甄宓的肩膀上,年纪轻轻十几岁的小姑娘,如今要扛起整个家族,甄宓决定抱住荀夫人这条大粗腿。   尽管她不知当日荀夫人为何会在她们家中,曹操为何会如此惧怕手下的夫人,但是她很感激荀夫人的出手相救。这让她能免遭曹家霸占,也不用担心刘氏受袁绍牵连。   起初,甄宓想要跟着荀夫人学习管家,被带回荀府见到荀家的账房先生吓了一跳,但是看他拿出来那满满登登一筐子的账本时,当场拜了师。   这自称‘长乐’的先生实在是太能赚钱了,仔细打量荀家,也能发现这家中简洁中透漏出的精细,就单单荀夫人身上的衣服,四季不带重样,一套衣服做好几种不同的颜色天天换着穿。   甄宓偶然见过荀彧几次,也闻到过这家大家长衣服上飘来的淡淡熏香气,就连账房先生的衣服都很精细,更不用说门房跟后厨做饭的大娘了。   虽然甄宓现在离开了袁家的庇护,可在荀家学习管家赚钱的日子,与她在袁家时并无区别。连婆婆刘氏也说,安心学,若是日后想要改嫁他人,她也不会阻拦。   在见识过传闻中的曹操,又差点经历被霸占,甄宓对再嫁没有任何想法,她想安安稳稳孝敬刘氏就好,她不想一辈子被关着,天天坐在窗边盼着那不知在哪个床榻上歇息的夫君。   甄宓认真的跟着长乐宫学习赚钱,顺便学会了怎么把自己打扮成男人,好出门抛头露面做买卖。   正常跑商都需要亲自去两地跑,但是长乐宫有自己的法子,他直接用小精怪给自己跑商。有些小精怪们天生地养没有家,祈求一个庇护好遮风挡雨,长乐宫提供住宿工资,让这群幻化歪瓜裂枣的小精怪出门跑腿。   甄宓带着嫁妆来学,正好让长乐宫有了扩大经营的资金。   如今许昌城中流行的东西,每一样都有长乐宫插手的痕迹,他现在是沉迷攒钱,而且越攒越多,越多反而不那么想花了,结果除了给荀家日常生活开销,长乐宫的小金库已经把未央宫的牌子都埋起来了,钱多到随地堆起来,上次带甄宓开库房时,把人家小姑娘吓呆了。   甄宓长这么大也没听过谁家拿钱铺地面的。传闻中许昌城有赵氏家族支撑着城中运作,如今看来也不是谣言。   毕竟甄宓听她的师父自称姓赵,跟荀夫人是亲戚关系,是因家道中落前来投奔荀大人,如今当荀大人家中的管账先生混口饭吃。   甄宓心道,师父谦虚了,何止是混口饭,荀家上下都指着你养着,毕竟那么多张口,尤其是那六个兄弟姐妹各个能吃能喝。没把荀府掏空了,都仰仗着师父呢。   荀家上下都很好,除了家里的两个大家长。   荀彧已经许久没见到过小玉了,上次闹别扭后,也不知道夫人气消了没,在官署处窝了几日后,终究还是没忍住从戏志才家里接了儿子后,带着唯一的免死金牌回了家。   荀恽抬头看了看父亲,对父亲拿自己当挡箭牌这件事很不解。   阿娘那身手真想跟丁夫人打曹丞相那样打阿父,用儿子挡得住才怪呢。真打起来,阿娘得抱着阿父喊别死。   荀恽被牵着拉进家门,正好与要把甄宓送回家的长乐宫打了照面。   荀恽打小就是一副情绪不外露的样子,但是再怎么小大人,身体内有一半还是猫科,几天住在老师家中没回来,家里突然多了个陌生人。   猫咪惊吓。   荀恽愣的僵住,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就这么从他脑袋顶上支楞了起来。   场面一时间沉默了,只有荀恽脑袋顶上的耳朵迎风抖了两下。   甄宓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深吸一口气下一秒就要叫出来了,被长乐宫捂住了嘴。   荀恽快速的将两只手抬起往脑袋上一捂,四个人面面相觑。   作为当事人的荀恽问道:“杀人灭口?”   长乐宫腾出手来拍了一下这出门几天学坏的小子脑袋瓜子,“瞎说什么呢,这是我的学生,敢动她试试。”   荀恽又道:“那这位姐姐知道自己的师父是什么吗?”   甄宓瞪大了眼睛,看向长乐宫的视线中充满了不解。   荀恽再道:“既然是长乐宫的徒弟,那每日必要来家中学习,她早晚都要知道的。与其平日里被吓到,不如一开始就知道。”   “虽然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想要打你头。”长乐宫抬手威胁了一下荀恽,扭头问荀彧,“荀恽你如今年纪不大,哪儿来这么多事?”   荀恽十分诚实的出卖了自己的老师,“先生说过,如果不能把问题处理妥当,那就把造成问题的处理了。”   荀彧听完抬手揉了揉额头,“吾会跟志才提改改教育方式的。” 第78章 人与精怪终究时不一样的   年纪轻轻的甄宓, 被小自己一轮的男孩盯得浑身不自在。   好在师傅长乐出去喊人回来的脚程快,回来见到荀恽敢盯犯人般盯着甄宓,给了这没大没小的小子后脑勺一耳刮子。   荀恽后脑勺挨了一下, 没有喊疼,只是脑袋顶上又冒出来了一对猫耳朵迎风晃动, 他抬手捂住耳朵。在甄宓震惊的表情下,将耳朵揉进了头发里。   长乐宫责怪道:“人家姑娘是让你这么盯着看的吗?小心你娘看到揍你。”   荀恽本不以为然,但是忽地想起阿娘以前被人拦路时, 把对方锤到地里的场景, 他老实了,视线挪到了别处, 不再一个劲的警惕甄宓。   这让甄宓放松了不少,对师傅投以感激的笑容, 但是一想到师傅可能也不是一般人, 她脸上的笑扭曲成了苦笑。   不多一会, 荀彧便拎着在家上房揭瓦的六只小的来了。   老大被拎着衣领子,还在荀彧手下晃动了几下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都聚在这里了。”   他们六个平日里跟荀恽玩不到一块去, 毕竟六个常年留级的家伙,跟学霸的想法都不一样。就好比吃饭, 荀恽或许会吃着吃着问起农田收成,百姓如何,他们六个只想再来一碗。   吃饱了就去玩,饭桶这词在这六个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老二还小声嘀咕道:“我就说这事瞒不住吧。”   “瞒不住什么?”长乐宫耳力好, 一把拧住了老二的小耳朵,“别以为小声说我就听不见你们又闯祸了。”   老二边喊着疼, 便被小五小六这对姐妹出卖了, “哥哥们昨天晚上踩坏了房顶子, 长乐宫的库房顶上现在还露着个大洞。”   长乐宫呆了一瞬,手下没收住力,差点把老二的耳朵给一掰两断。他恶狠狠的扫视过因心虚眼珠子乱转的四个男孩,咬牙切齿道:“等这事结了,我再跟你们算账。”   库房可是长乐宫的半条命,里面还存着未央宫的牌匾呢,虽然都不知道被埋到那堆钱里去了。那库里的东西都是养荀家这一大家子的钱,不容半点闪失。   四只惹祸精暂时被放过了,六小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乖乖围在荀恽和甄宓身边坐下。   荀彧因为不合规矩,便避到了外院廊下,他所在的位置既不会让甄宓觉得尴尬,也不会因为听不见屋内的声音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倒是有点像是屋内先生教书,他在外面偷听的架势。   等小玉慢悠悠晃过来时,就看见一家子就荀彧孤零零坐在外面,一副受人排挤小可怜的样子。   夫妻俩许久没见了,荀彧起身时,手脚竟有些僵硬,低声唤了一声“小玉。”声小到自己都觉得夫人听不清。   小玉闻声,抖了一下不存在的耳朵,高冷的点了一下头,迈步进了屋内,眼睛扫过屋内几人,问道:“天都要黑下来了,没事不去吃饭聚在这里做什么?”见到甄宓也在其中,她又看向长乐宫,眼神明显在问,这甄家姑娘今晚留宿?   长乐宫苦笑,他刚才急着赶回来,没来得及跟小玉解释发生了什么。   长乐宫:“你听荀恽怎么跟你解释吧,他好歹也是当事人。”   小玉又去看儿子,平日里乖巧懂事的荀恽垂眸,从座位上站起来,两只手抬起捂住脑袋顶,手松开时两只耳朵支楞了起来,还在无风的室内抖了两下。   荀恽诚实道:“被看见了。”   那小巧的黑色猫耳朵晃动着晃动着,把小玉给晃悠呆住了。   “看,看见了?”小玉瞅着荀恽的耳朵,又挪动视线去看僵硬点头的甄宓。   六小只恍然大悟,“早说啊,我们都憋许久了。”说完,一个个脑袋顶上浮现出各式各样的装饰物,多为鹿的角,只有小五和小六的头顶是动物耳朵。   甄宓一眼望去,只觉眼前一黑,再有意识的时候,才明白自己被吓晕了过去。   甄宓这一晕眩过去,客厅里算是乱了套了,长乐宫和小玉赶紧把人扶到屏风后的榻上躺着,又是掐人中,又是听呼吸,确定没问题才开始质问几个闯祸精。   小玉一手一个,赶紧把不省心的六个小的扔出厅堂,让荀彧看好这六个闯祸精,这才拎起来亲儿子责问道:“我带你时都好好的,怎么不在我身边了闯这么大祸。”   自从在曹丞相那边因精怪身份被排挤了后,小玉就不怎么喜欢在人面前显露自己是精怪的事了。现在知道她身份的除了荀彧只有曹丞相。   长乐宫也很认同小玉的想法,所以他们一直装作是人类在许昌城生活,谁能想到小时候变身领悟贼快的荀恽居然先露馅了。   长乐宫问道:“现在甄宓看见了不说,荀恽还把我也暴露了。你说怎么办。”   小玉沉默,小玉抬手掐住了儿子的嫩脸蛋,“混小子,别以为你小,为娘就不敢打你。”   荀恽打小没挨过揍,现在看见娘亲阴沉沉的脸,忽地明白自己太不把精怪当回事了,害怕的抖了起来:“阿娘,精怪不能跟人一样活着吗?”   小玉跟长乐宫默契的摇了摇头,长乐宫问道:“你几时见过这许昌城内还有除了我们的其他精怪,我手底下那些不算。”   荀恽的确没见过,那个精怪敢跟他们家的一样,在外面大摇大摆。   因为谁也没对他说过,精怪跟人是不一样的,荀恽一直以为人都是这样,只不过大家都藏起来了。因为每次出门阿父都会嘱咐他,不要在人前露出耳朵,他才听话的藏好。但实际上他藏得并不严实,有几次在戏先生家中露出过耳朵,只是那会四下无人,应当没有暴露。   这下荀恽再看甄宓解释道:“恽归家时见了生人,吓了一跳才露了耳朵。”说完,可怜巴巴的看向小玉问道:“阿娘,现在怎么办?”   总不能把甄宓解决了吧,毕竟她是长乐宫的学生,有是小玉在丞相眼皮子底下护着带回来的人。   小玉叹息一声,将儿子放下;“甄宓是位心善的姑娘,想来不会为难我等。”   长乐宫叹息一声,“你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说着,看向躺在榻上的人说道:“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长乐宫话音落下,甄宓睁开了眼睛,缓慢的从床榻上起身。   在经过刚才那么一瞎,甄宓此刻心情可以说是波澜不惊了,再大的惊吓她感觉自己都挺得住。   甄宓:“你们到底是何物?真是那话本里的精怪?”   小玉对着榻上的人笑笑,扭身出去了,没一会一只翠猫从屏风后转出,对着甄宓喵喵叫着。   见到了熟悉的小家伙,甄宓笑了,“你怎么在这。”不等她问当时在家中为何不见它时,那猫蹲在地上说话了。   猫:“我不在这,你可就在曹府内了。”   甄宓脸上一呆,再次晕了过去。   一大一小一猫再次抢救一番,甄宓才深吸一口气回转过劲来,看着那地上的翠猫道:“原来你就是荀夫人,难怪当日夫人会在家中出现。”这也解释通了很多事,它短短几日成了猫老大,袁家的败北为何这么快,曹操的内应根本就不是人。   猫样的小玉晃动着尾巴,看着一脸恍然大悟的姑娘解释道:“只因你家对我有饭恩,所以我保下了你们娘俩。”   甄宓从踏上起来对着猫深施一礼,“多谢夫人当日救命之恩,甄宓不会将夫人的事乱说。”就算她说,恐怕也没多少人会信的。   而且当日小玉出手帮忙,她和婆婆的下场都不会太好。但是袁家也是因她快速落败。   自这天甄宓告别后,她便再也没有上门拜访过,只来了封信说明自己已经学的差不多了,不敢将师傅生存的技巧全部学全,现在学的足够生存便可。日后,只有过节时,会安排人送来礼物,一身男装登门拜访长乐宫。   甄宓的客气和疏远,小玉丝毫不在意,反正这事最后只有长乐宫放不下,依旧对甄宓的情况操心不易,暗地里会帮一把。   自这次事件后,荀恽也收到了影响,也可能是戏志才的病情加重了,荀恽更多的时间留在了家里,也难得会跟六小只同进同出,玩到一处。   今年难挨的寒冬,戏志才终究是没能熬过去,一场风寒将他带走了,享年34岁。年纪轻轻,膝下又无子继承,与他交好的谋士们难过了许久,几日官署处都阴沉沉的没有生气。   荀恽得知此事,询问过父亲荀彧的意见,请示过曹丞相,为教过自己读书的戏先生守灵了三日,以儿子的身份,将先生下葬。   自戏志才不在了,曹操更加重用郭嘉,荀彧在一些公事上更加严格起来。   而荀恽……不止变得沉默,一夜间像是长了大般变得稳重了。 第79章 荀恽猫猫探头   荀府少了个会每日拜访学管家的学徒后, 突然变冷清了些,长乐宫本以为大概就要这么平平淡淡继续自己的精怪一生了,没想到啊……是他低估了玉玺那几个弟弟妹妹的闯祸程度。   东边凿个洞, 西边挖个坑,如果不是有他看着, 荀府七天能塌一面墙,不用半年就能被这六个家伙霍霍没了。   长乐宫起初只是想想,真没想到有一天成真了。   一大早, 人都没醒就听见荀府传来轰隆一阵响声。荀彧的书房外院与小玉住的后院同一面的墙突然坍塌了。坍塌区域呈现弧形, 圆的像是人为,最低处刚好够人迈过去。而且墙面倒塌是往后院里面, 就很耐人寻味了。   长乐宫赶来时,小玉揪着六小只中老大的耳朵, 其他五个散在四周有话不敢言的样子。平日里他们人来疯, 现在一个个披着外衣, 面对面无表情的大姐姐瑟瑟发抖。   而书房这边……今天刚好是荀彧吏五日得一休沐,难得的休息天。荀彧避开了使人往死里使唤的曹丞相, 本该还在睡梦中,就被门外一声响给彻底惊醒了。   现在跟同样住在书房院中的儿子荀恽站在一处, 俩父子看着坍塌的那面墙非常平静。   长乐宫还发现这俩父子在偷偷互动,趁着玉玺背对他们看不到时,荀彧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脑瓜子,发现有人来了, 才快速收回了手。   而荀恽注意到长乐宫来了,一副心虚的样子, 把藏在乱发中, 闻声翘起一点的猫耳朵, 努力往下压了压。   长乐宫眯了眯眼,看向被玉玺揪着耳朵的小龙,视线又扫过其他五只。他们才刚出生没多久,按照人的年龄算,也不过比荀恽大个一两岁,外加不爱学习整天疯玩,没什么心眼子,根本掩盖不住那点心里事。   长乐宫本还以为,就是这六小只玩的时候没注意力道,如今看到荀恽惊起掩藏的耳朵,以及荀彧疑似立马发现,又安抚拍儿子脑瓜的动作。   长乐宫是谁,他见识了多少后宫事,瞬间就意识到六小只傻蛋背黑锅了,这锅还是自家人给的。   如若不是他长乐宫见得多,荀恽那对小耳朵总是出卖他,换个人怕是难以发现这其中有荀恽的手笔。   好家伙,荀恽才多大,怎么这么多心眼子?该说真不愧是荀家的孩子吗?   据长乐宫所知,荀姓在曹丞相那边可吃香了。   戏志才不在了后,荀彧荐举的人才中,属他们家分布在实权位置多。外人看来是好事,可经历过一些事的玉玺,见惯了一些事的长乐宫却不觉得。   兔死狗烹这事在皇城中还少吗?   更不要说,玉玺可跟过当年辞官办学堂的张良。经由这位教出来的人才,能入朝堂的只多不少,那糟心事不得一箩筐一箩筐垒起来。   所以玉玺和长乐宫都认为,等曹操平定了诸侯,朝堂最少也得去几个人。   如果是以前,他们还会凑在一起感叹这一家人以后多灾,现在嘛,既然现在他们住在荀家,玉玺又嫁给了荀彧做当家夫人,自然没有让人威胁到的可能。   长乐宫都想好了,曹操事成时也是他去世时。跟玉玺他们一家子一脉相承的傻不愣登比起来,长乐宫在后宫学得去世手段可不少呢。   虽然玉玺不怎么喜欢汉朝,但是跟荀家的安危比起来,区区一个汉朝罢了,让它多残喘一会玉玺也不会在意。   相伴了这么多年,长乐宫希望玉玺不用想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就这样像个人一样,只为家中孩子的调皮捣蛋头疼。   他们是不同类型的精怪,却又是一家人,曾在那没有人情味的枯寂皇城中相伴。那时还有未央宫,玉玺总是抱怨未央宫嫌弃她。   作为皇妃宫殿,长乐宫总是忍不住守护自己所依附的房子,虽然以他曾经呆的宫殿比起来,荀府真的太小了。   如今他依附的家塌了一面墙……   长乐宫当场开始呼吸不畅了,看着那面墙坍塌的面积,头也开始晕了,眼前也开始发花了,身体晃悠了几下,当场倒地不起。   玉玺闻声回头,看见地上躺着的熟人,惊叫道:“长乐!”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长乐宫倒地不起!   玉玺傻在当场,六小只更是不顶用。   荀彧又是个人,根本不懂精怪生病了要怎么办,“先把人放平。”   有人指挥了,六小只速度飞快的将长乐宫反平,荀恽卷起柔软的衣袖,轻轻擦去了长乐宫面上沾着的尘土,期间还能听见长乐宫疑似痛苦的哼声。   荀彧掰开了长乐宫的嘴,确定没有咬着舌头,虽然他也不清楚,精怪会不会因为咬舌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但都是人形的话,应该也是通用的吧。   荀彧现在越发觉得,只看书本上描绘的精怪知识还是太单一了,虽然他有偷偷养着一块当半个镇尺用的小石头,但是精怪多种多样什么样成精的都有,明显不同品种怎么能当一回事。   最主要的是,精怪给自己起名非常的实诚,像是小玉,因为是玉玺就干脆叫小玉,玉溪的偏音还是他给起的。六个小不点更是根据自己本体的名字叫。上次闹蚰蜒的时候,那精怪也起了个游言晶的名字。   所以家里这位管账先生自称姓赵,平日里小玉都喊他‘长乐’偶尔还会喊出‘长乐宫’,这名字显然跟小玉家的起名风格不一样,而仔细一想小玉出自哪儿,荀彧哪儿还能不知道长乐的本体是个什么——后妃住的宫殿长乐宫。   荀彧相通,再抬头看看自家坍塌了一半的墙,突然明白过味来了。   “赵账房不会是被这坍塌的墙吓晕的吧?”荀彧的想法是,“长乐宫是宫殿,相当于房子、府邸一样的存在,现在荀府一面墙塌了,转换一想,可不就跟走在路上突然见一人断了条胳膊,或者突然喷血了一样。”   “???”小玉疑惑,忽然明白过来,难怪她每次在粱上磨爪子未央宫都要抗议,是个人抓你骨头,你也得把他抡起来摔地上。   以前未央宫嫌弃她,真的不冤。   别看小玉年纪不小,可因为身边人或多或少的保护,她经历的事情远远不如长乐宫多,这会主心骨倒了,她也麻爪了,一时间六神无主,比当年被关在匣子里封存还要不知所措。   这会还得看荀彧这个当家的,先是安抚,后是安排,“别急,上次的白大夫不也是精怪,小玉可记得他家住何处?去请人来。”   小玉连忙点头,这会也不在乎飞天遁地吓着夫君了,身形缩成小猫,一跃冲上天空认准一个方向冲了出去消失不见。   平日里小玉变化都会避开人,就连生产变回本体也不让荀彧见着。   这次是慌忙下,实打实被荀彧看了个仔细。   荀彧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心中回想夫人刚才变化的过程颇有意思。从大人迅速缩成小孩,看似不过半岁大的孩子站着,身上冒出毛,头顶冒出耳朵,身形继续缩小然后变成四肢着地的猫样。   变化期间速度很快,若不是荀彧这次有意注意,又要像之前没见过时一样,以为是直接从人变成的猫,没有明显缩小的过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小玉手里拎着个衣衫不整的美貌男子从天降落,落地立马把人拉到长乐宫倒地的地方。   白蛇大夫非常难受,一大早他还没醒就被人从床上揪起来,把他吓得还以为道士追杀来了,险些折了腰,迷糊间看清是熟人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被拽出房门,一路上被风吹得喝了一肚子凉气。   蛇不是会调节自身温度的动物,大早上凉飕飕的在天空上吹冷风,差点把白蛇给吹冬眠。   好不容易落了地,才知道有精怪晕倒了。   白蛇大夫理了理自己单薄的衣服说:“病人自然是重要的,但你好歹让吾穿件外衣。”他冻得直哆嗦,还好他现在是人样,本体的话能当场表演个倒地不起呼呼大睡。   “都是熟人你客气什么。”玉玺忙忙活活又赶紧从书房取了一件荀彧的外衣给白大夫穿上。   白蛇披上外套,眼睛扫了一下四周,指着那坍塌的墙问道:“你们这是要修葺?”   荀彧答道:“本来是没有这个打算,今早塌了这面墙,倒是可以考虑修葺的事了。”   白蛇再看长乐宫,“他如今也算是附身在这府中,一面墙塌了,跟挖掉他心口肉一样。”   白蛇这会蹲下,轻轻拍了拍长乐宫的脸颊唤道:“醒醒,醒醒。”   长乐宫缓醒,颤巍巍的抬手捂住了自己胸口的位置,声音颤抖道:“疼。”   白蛇忙问:“哪儿疼?”   “疼钱。”   “……”这院子中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长乐宫颤巍巍坐起来,指着那六只小的道:“等我缓过劲,看我不打死你们六个。”吓得六个小的一机灵,连忙往院外跑。   “虽然是区区一面墙,但是缝隙是会阔开的,日积月累会越来越大。”荀彧越说,长乐宫越心疼,一面墙塌了,可能会让两间院都出现问题,玉玺就罢了,被埋了还能爬出来,荀彧和荀恽可没有那个本事。   白大夫说:“疼钱疼晕过去的,吾也是第一次见。”   “若是放在平时,花点也就罢了。”长乐宫自认为没有那么守财奴,“我只是不想平白无故花冤枉钱。”本来这房子可以不用修的!现下好了,荀府也不大,这下可以都修葺了。   长乐宫这会再看荀恽,满眼都是‘秋后算账’。   这次最大最恶的背后惹事精——荀恽躲在爹身后,悄悄探头。   最惨就是白大夫,一大早被挖过来冻了一路,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他拿到了非常丰厚的出诊金,顺便在荀府蹭了顿好的,还顺便带了点回去给小徒弟吃。   白大夫离开后,荀府修葺事宜提上日程。 第80章 八成是个饕餮   府邸修葺是大事, 尤其是荀府,对于受过荀大人夫人兄弟恩惠的百姓来说,更是一件值得重视的大事。   所以, 消息还没放出去,管事的长乐宫还没去找人。   清晨一大早, 不知道这路神仙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各路精于建筑行业的人在荀府外排起长龙,各个带着自己吃饭的家伙, 摩拳擦掌比划着。   等荀府大门打开, 长乐宫一只脚刚踏出门。   门外,该摆上小木牌子写明自己会什么的已经摆好了, 不会写字手艺好的开始吆喝上了。就好像是打把势卖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会什么。   长乐宫觉得挺新鲜的, 示意身边俩长得贼眉鼠眼的小伙计出去看看。   俩个帮忙干活的小伙计有点驼背, 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眯了起来, 一双小手往身后一背,纨绔逛大街的样子, 从长龙的头,一路走到长龙尾。   看完一圈, 才回来跟长乐大爷回话。   一副穷像的小伙计笑眯眯的说:“回大爷,都是做细致活的木工,有几个说自己切石头切的好,还有几个说力气大, 可以帮忙胎抬东西。”   长乐宫觉得有意思,自己还没出去找手艺人, 人已经在家门口站齐了。   “数过几个人了没?”   那略瘦小的小伙子竖起两只手, “我数了十个, 大哥数了十个,但还有几个……”   穷像的小伙计连忙找补:“爷,下次咱们带绳子来打结数。”   不怪小伙子不会算数,毕竟谁没事教精怪数数。   长乐宫有心教,俩小耗子精也有心学来过好日子,但是过程只能循序渐进,今日带他们出来跑腿,算是见见世面了。   长乐宫喊过大的来,“去跟荀大人说,修屋的人找到了。”又喊过小的来,“去跟夫人说,等会搬东西。”   善于赚钱的长乐宫也不含糊,反正他不缺钱,门口站多少他全要了,人多一点,虽然花费上会多一点,但是人多修的快啊。   只不过……   来修房子的人,怎么还反过来给他们带东西。蔬菜、鸡蛋,甚至还有一条猎户打来的鹿腿。   如果不是长乐宫头顶着荀府的牌匾,还以为自己在哪个左邻右舍十分友好的小胡同住着。   修房子是大事,从哪儿到哪儿,先修那间,大约用料多少,府内主人荀彧的意见也很重要,还有夫人的意见,几个孩子的意见。   荀彧倒是没说什么,急着去官署处点卯工作,将修房子的事全权交给了管事长乐宫自己烦恼,光事曹丞相的事情就够头疼了,修房子这等事让家里人自己烦恼去吧。   他的要求只有一点,书房的竹简可千万别损坏了。   玉玺也没太大的要求,只说希望房间敞亮点,鬼知道她多讨厌冬天就得把窗户封严实,寒气是漏不进来了,但光也没有多少了,照明的铜灯燃烧起来的味道还熏她鼻子。   六只小龙要求有个玩耍的地方,被长乐宫无情驳回。   按照长乐宫的说法:“咱家那比得了丞相家。”意思简单易懂,想玩就去霍霍丞相家,“丞相家大啊,而且还有那么多孩子。不如家里修房子这几日,你们就去丞相家住着?”   荀家的六只胖龙已经是曹府常见住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六个改姓曹了。   本来也不喜欢被拘束着的六只小龙,听了长乐宫的话后,一窝疯的跑去了曹府,听说进府就袭击了还在休息中的曹家兄弟们,其中被霍霍的最惨的是在床榻上,用肚子直面了小胖龙体重的曹植,听说昨夜的酒直接就醒了。   荀恽的要求更简单,根据他的说法,如果能有做点心的小厨房就好了。   荀恽已经是荀家公认的吃货了。   以前,长乐宫和玉玺凑在一起闺蜜聊天时,还谈起来过荀恽原型到底是什么。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玉玺虽然是螭虎,但是荀恽有一半属于人,也许会继承玉玺的猫科外形,但是具体会是什么,看不见他本尊谁也说不上来。   长乐宫还开玩笑的说:“这么能吃,八成是个饕餮。”   饕餮没有固定容貌,有龙形、虎形、牛或鹿、也有山魈,也有鸟、凤、人。唯一可以判断饕餮的只有一样,就是非常能吃,而且很会吃。   现在再看荀恽,是个饕餮没跑了。   “万一那天把荀家吃穷了可怎么办?”小玉还有心情担心荀家。   长乐宫却在想,可千万别开始吃人就好。万一哪天开始吃自己了也挺可怕的。   饕餮可是传说中的四凶之一,没吃饱的时候多可怕想都不敢想。曾经有传闻他太好奇了,就啃了自己,最后就剩下个脑袋。   长乐宫想了想荀恽就剩下个脑袋,当时吓得一晚上没睡好。   荀恽这点不上进的小爱好,长乐宫是一点也不敢给他耽误。   所以工作就先从改造荀恽的住处开始,把前院和最外面的外墙修好,再修理内院。   荀府开始动工,材料刚买好送上门,许昌城内认识荀彧一家子的没人不知道他家在修葺的事。   荀彧现在的居所,在曹操身边的手下们中,算不上好,他那府,跟几个丞相重视的武将比,也就是别人家一个小院落。   以荀彧现在的官职,那府已经不那么匹配他的身份了,但是现在的府邸位置离官署处不远,周围住得多是丞相手下的文官,环境安静,想找人商量事也近。   一时间,荀彧不那么想搬。   最后,他只得跟曹丞相报备过不想离开那府,而且家眷太多搬起来太费劲了,干脆就窝在哪里好了。如若是地方不够,就往上增建几次,只要不超过宫城规格就好。   曹操想起荀彧那位贤妻就浑身不得劲,虽然许昌城大,但是地方也不是那么的宽裕,尤其是近些年来因为旱灾引起的人口流入,许昌城内用地紧张,曹操一直想问问荀彧家那位贤妻,有没有觉得无聊,想不想去大山里刨石头、掰树玩。   荀彧家一个夫人就顶一百个人,这不利用起来,就这么放在家里摆着,也太可惜了。   曹操心里憋着事,今日在官署处,那眼神时不时飘向荀彧。他自认为藏得很好,却不想全被官署处的文官们看在眼里。   文官:丞相今天怎么回事?平日里看到□□拔不动腿,怎么现在看到人夫了也这样?   已婚文官们默默的收紧了衣领,生怕被丞相看中弄回家去。   整个官署处,只有当事人荀彧和被监督办公的郭嘉不被影响,毕竟一个人正愁着检查竹简上是否有纰漏,一个正在痛苦完成超额的工作。   直到荀彧把最后一卷竹简检查完捆好,难得在官署处混了一天的曹丞相跟着站起来了。   “文若回家啊,一起啊。”   “……”文官们亲眼看着曹丞相把荀大人拐走了。   回家的路上,荀彧蹭了曹丞相的牛车,一路上就听丞相在问他最近如何,家里怎么样,如果有什么事可千万别客气什么的。   荀彧越听越觉得奇怪,丞相这是知道他府内修葺准备搭把手?这是能抬木头,还是能切石块?他也没听说过曹家还教孩子搭房子的手艺。   荀彧按兵不动,答道:“劳主公操行,彧家中一切都好。”   曹操点点头,又问:“那你家夫人……”   根据以往曹操的做事风格,荀彧慢慢挑起了眉毛。主公这是老毛病又犯了吗?   荀彧一点也不担心自家夫人,谁能强迫他家夫人,得先打得过才行啊。这天底下就没有这么让人感觉安心的夫人了。   “丞相有话不妨直说。”荀彧这次连称呼都换了。   曹操也不傻,他知道自己那点破事都不新鲜了,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夫人想不想为许昌城百姓做点好事。”   荀彧眉毛又往上挑了挑,“丞相的意思是?”   “文若你看,咱许昌城人口这么多地却不够用了。”曹操的意思是,让荀夫人出来搭把手建点住所。   而荀彧的理解是……   “丞相是想让彧的夫人去把江东打下来吗?”   曹操听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自己属实心动了,还是该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   一直到了荀府,曹操也没给出个准话。   可没有达成目标他又不舍得走,直接从送荀彧回家,变成了到荀彧家做客了。   只不过,荀府如今乱得恨,前院除了书房没拆,基本都拆干净开始重新规划了。   曹操就坐在漏了顶,只剩下个地基还在的大厅内,对面是正在监工,顺带啃晚饭的荀恽。而荀彧因为家里人手不够,只能自己动手去给主公沏茶。   一段时间没见,荀恽出落得越发好看起来。   不愧是继承了荀彧美貌的孩子,曹操越看越喜欢,就逗弄着荀恽道:“荀恽如今也大了,吾给你说个亲如何?”   正啃的开心的荀恽挑了挑眉,那动作跟他爹荀彧几乎一摸一样,他放下手中的饼,说道:“说亲可以,但丞相要回答恽一个问题。”   曹操笑道:“你说。”   “丞相睡觉时,胡子是放被子里还是被子外?”   在荀恽脆生生的询问下,曹丞相笑不出来了,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好像是有放在被子外,但又像是没有。   “你容我考虑一晚。”   曹操也没在荀家吃饭,喝了杯茶,就带着满脑袋的疑问回家去了。   当天,一晚上没睡好,就为这胡子到底放哪儿纠结。以前从没有的纠结,今夜怎么哪儿都不对劲。   折腾到后半夜,曹操才想起来,他不是为了找文若夫人来着吗? 第81章 出门踏青   府邸进入修缮, 在家里呆着就没那么安静了。   荀彧休沐日一到,趁着晴空万里带着全家出去踏青去了。家里修缮的事有不想出门的长乐宫守着,荀彧还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人家帮着管家这么久,就没听见过他休息过, 难得出门还不带人家。   长乐宫还安慰道:“我一座宫殿,就喜欢找个地方扎根呆着,这些年来早习惯了, 可跟某些个好动好晒太阳的不一样。”   玉玺感觉自己被内涵了, 伸手戳了长乐宫后腰一下。   连长乐宫自己都这么说,荀彧也不好强带人家出门, 只得带着妻儿,顺便拎上祸害完曹府的六小只, 坐着牛车出门了。   许昌城外有大片农田, 再往外除了人走出来的道外, 就是一大片绿油油的杂草空地。   本来还有些树立在这里,密密麻麻组成树林子。但是开凿新地时, 树林子太遮挡阳光,又妨碍了水道通过, 让装成家兄的玉玺一股脑的全部给拔了。   玉玺当时拔树的样子,颇有大汉倒把垂杨柳的架势。听说她拔完了没多久,营内某几位不服输的将军也带人去试了。   成功与否先不谈,反正最后那点碍事的树都被他们霍霍干净了。   如今这片绿意盎然的平原, 不远就是用于灌溉农田的大湖,偶尔还有钓鱼的老翁在湖边垂钓, 而且此处离着官道也不远, 边上还有给过路人的白水摊。   这湖虽然不大, 但是也足够给许昌城内住着的人提供乐趣了。   荀彧就带一家子来这湖边垂钓。   垂钓的只有荀家俩父子,那六只惹祸精,除了其中的俩姐妹在旁边摘花编制花环玩,剩下的一个个脱光光跳水里游泳去了。   该说真不愧是属龙的吗?   荀彧偷偷瞄了一眼玉玺,他自认为很隐蔽,但不成想全被小玉看在眼里。   “看什么。”   夫人的声音像是吞了头吊睛白额虎,凶得荀恽端着从老翁手中买到的竹竿跑到一边去,他可不敢掺和进父母中间。   自他越来越大了,阿娘对他就没小时候那么小心翼翼了。   这大概就是孩子已经长结实了,可以随便乱打了的信号吧。荀恽可不想成为缓和父母关系的牺牲品。   尤其是近些日子,他总觉得阿父见阿娘跟兔子见了狼一样,阿娘下一秒就能把阿父打翻在地。   荀彧也有这种感觉,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夫人整个吞了。   而且惹怒夫人的理由太多了,荀彧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算这笔帐,总之先说好听的,总不至于动手吧。   “彧见佼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玉玺眯了眯眼睛,看得荀彧紧张不已。   不是她不开心,只是没听懂。玉玺文盲的疼有谁能知道,早知道有一天会听不懂别人的话,她就好好跟着张良学读书了。   玉玺道:“说白话。”   “夫人今日甚是美丽,笑到彧心坎里去了。”荀彧平日里不这么夸人的,说的这么白话臊的他脸微红,他轻咳一声,继续道:“夫人这般美,彧得好好把夫人藏起来才行。”   不怕贼有胆,就怕贼惦记。   就荀彧所知,有不少人明里暗里惦记他夫人,还暗地里问候他什么时候死,腾出位置来,顺便腾出夫人来。   荀彧偷偷用手揉了揉藏在袖子里的小石子,还是得承认精怪在某些时候比人好用。   玉玺听得很高兴,压根不知道荀彧袖袋里还揣着个争宠的东西。   要知道,荀彧很少会这么说,他脑袋里除了天下和事业外,好像容不下其他东西,想从他嘴里抠出点事业之外的情爱。可比从他手底下抢曹操心中第一人的位置难多了。   曹操心中第一人的位置太廉价了。   小玉一直不理解,听说官署处对这个位置竞争的还挺激烈。   小玉现在就敢说,她在耕种完了许昌城外那大片农田后,就已经荣登这个宝座上,并且短时间内不会被任何人撼动。   那可是怕她怕的要死的曹操,当初在袁府时,见到她差点没站住的人。但是自从她种完田后,曹操再怕她,眼中也是害怕中带着欣慰和欣赏。   玉玺抬手用衣袖遮住了唇,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姓曹的来了,一定是因为荀恽之前说,曹操有事相求,但是被他打乱计划没来得及说。   难得的休沐,玉玺不太想回忆朝堂上的事。   将朝堂的事抛掷脑后,玉玺看着荀彧哼哼道:“花言巧语。”嘴上这么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开心过后,玉玺按捺住雀跃的心,她可不是那个在宫城里,被个外来小子用几句情话给拐出来的小傻子了。   “就你会说,几句话把我从宫城哄出来。”   荀彧苦笑,反问道:“夫人这是后悔跟彧了?”   玉玺答道:“丁夫人说,男人如果不能给你安定,那要他还有什么用处?”   荀彧听后只觉心中一揪,“那时彧的确什么也没有,不止什么也没有,甚至遭人排挤,要夫人救助。”他离开宫城投奔曹操时,也不敢说,一定能保证曹操成事。   现在想起来,好端端的传国玉玺不跟宫城呆着,跟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颠簸了这些年,实在委屈了。   “丁夫人还说,你若是相信他,往后必是王侯将相的命,那跟着他吃些苦也没什么。”玉玺的话轻飘飘的,像是一股暖风拂过了荀彧的心。   “人生总是先苦后甜的。而且,我也没觉得自己受苦了。”   就玉玺的皮糙肉厚,她反而心疼文弱的荀彧这些年来跟着曹操吃的苦,没像另外几位军事被曹操折腾出病来,属实是他荀家身体素质好。   荀彧微微一笑,平日里总是挂着严肃两个字的脸上,难得显出了一丝青年该有的轻松感。   他轻轻拉扯住玉玺另一只下垂的袖子,像是多年前还是少年时的他,抿着唇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注视着嫌弃的往后扯扯袖子的夫人。   呆在一边当吉祥物的荀恽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了。   阿父和阿娘什么时候能想起来,这边还有一个儿子的事来?   荀恽看着都快游到湖中央的四个兄弟,脑袋被人从后面微微上前压住,他头顶上多了一顶扎的不怎么样的草环。   六只龙中的姐妹俩对着拍了一下掌,继续去分发剩下编好的花环了。   荀恽感觉自己真的很多余,谁都行,把他捡走吧。   说曹操,曹操到。   不是比喻,是真的曹操来了。   打远就能听见他的声音,“恶来快看,吾瞅那人定是文若!”   荀恽突然想要收回刚才的心里话,谁都可以,但不能是曹大人来,也不能是典将军带着的曹大人。   曹操喜好热闹,出来踏青都带着一帮子。   除了必要的贴身护卫典韦外,还有亲兵、护卫、侍从数人,剩下的就是成年有事业的曹昂,还有些不用太多人伺候,读书懂事的儿子们。   曹操看到荀彧,自然看到了他身边的夫人,尤其是接收到了那袖后眯起的眉眼间的不耐烦时,曹操腿抖了一下,下意识停顿下了脚步。   这位可是实打实的不是人,具体是什么曹操也想知道,但是前有个不知道是不是骗子的左慈失踪,他没那个胆子再去试试对方到底是啥。   目前,对方既没有掺和政务也没有想搞大事,甚至还帮他们开荒地,只要不去打扰文若,大家就能和平共处。文若就是这精怪的底线。   曹操很明白,所以最近都不敢太劳烦文若。   而被曹操关在官署处,休沐都没出门的郭嘉有话要说。   自己养子的事,曹操当然知道,都是平日里被他惯坏了,怎么什么人家都敢去招惹,没被打死算是命大。   曹操这边试图炒热气氛,荀家这边除了荀彧看起来很乐意配合,其他人一副高冷的样子。   尤其是被曹家儿子们围观的姐妹俩,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小姑娘哼的转过头去,看都不想看那些心里不知道打什么歪主意的混小子们。   荀家全家颜值在线,就算是自认最普通的长乐宫,那也是有一张让人百看不厌的清秀长相。   对着这么赏心悦目的一大家子,你能不打未婚少男少女的小心思?   反正除了已经说亲的曹昂之外,曹家剩下的那些未婚适龄的少年,就没一个不打荀家这俩姐妹主意的。   如果不是有玉玺在这里按着,丁夫人都不知道要帮着相看几家好少年了。   精怪嫁给普通人,玉玺觉得除非她俩妹妹乐意,这种事就在她身上打住就好。而且就算要嫁人,门当户对也得选个精怪啊,她觉得白蛇家那只小青蛇就挺不错的。   在遥远的山沟里,正在晒药的小青蛇连打了两个喷嚏。   白蛇大夫在旁边边看书边教育道:“当大夫首要就是管好自己的身体。”   小青蛇纳闷,“我平时身体可好了,就是突然感觉鼻子被狗尾巴草挠了,痒痒的。”   “还找借口。”白蛇的书敲打在了学生的脑袋上,打的学生又打了个喷嚏,鼻涕都留下来了。   被师傅撵回房间穿外套,小青蛇心里还觉得委屈。 第82章 曹家俩儿子抢妻   本来出来踏青挺好的, 姓曹的非得掺和进来。   玉玺气呼呼的坐在岸边,手中钓鱼的杆子都要被她撅折了。   “阿娘,轻着点……”荀恽看着自己的鱼竿在娘亲手里颤颤巍巍, 下一秒就要断了,心疼的不得了。坏了他就没得玩了。   而另一边, 六小只中的俩姐妹,根本不搭理曹家少年们的献殷勤,就围在荀恽边上编花环, 编完了, 就一左一右给荀恽编麻花辫。   可怜的荀恽,本来什么也没做, 就招惹到了曹家少年们的嫉妒。   平日里,曹家的孩子们就被荀恽卷的不行, 现在还当不了他大舅哥。曹家少年们还是太没有梦想了, 如果真成了, 就不是大舅子,而是姑父了。   姐妹花可没有看上去那么年幼, 那么好骗。生在帝王书房里,你说她们俩小姑娘懂多少帝王权术?   那曹家少年郎们指不定正在被姐妹俩玩弄于股掌间。她们整天跟在哥哥们后头去曹家玩, 可知道曹家有跟荀恽年纪相仿的女儿。曹操对荀府孩子们那么好,那点小心思就差写脸上了。   她们俩姐妹可没有大姐那么好骗,曹家少年郎们的明示暗示都被姐妹花无视了。   姐妹俩想找夫家!人这个物种就不在姐妹俩的考虑内。而且谁说精怪就必须结婚,她们玩一辈子不好吗?   因为姐妹俩是这种想法, 所以看曹家少年们挤破头想跟她们说话,就像是看猴戏。最好玩的是, 曹家少年们‘兄友弟恭’互相攀比着卷起来了。   虽然荀家不是曹操手下独一家有闺女, 但是就独独他们家的闺女长得好看啊。为了未来能有知根知底, 娘家有势,还长得漂亮,性格又温和的妻子,少年郎不止被荀恽卷学习,还得跟兄弟们卷送礼。   曹家适龄少年六、七个,然而对家只有两姐妹。但凡是六个闺女也不至于不够分。   荀恽纳闷,你们曹家出身还怕以后孤家寡人吗?只要是曹丞相的部下,哪家不上赶着跟曹家结亲,能不能放过荀家。   曹家少年郎们放不放过另说,曹操是一点儿也不想放过。   与荀彧碰面,曹操就忍不住谈许昌的问题,“许昌如今发展越来越好了,百姓有吃喝,城外周边没有战事,如此安静祥和。”除了几位不肯来许昌朝拜帝王的诸侯外,没有什么让曹丞相烦心的事了。   就许昌城如今繁茂昌盛不缺粮草的状况,主力军又驻扎在城外不远,刘备都深感不妙带着家人再次跑了,诸侯只要脑袋没坏,哪里敢过来找事。   问题是,他们不来找事,曹操怎么合理出兵去打他们呢。强攻也不是不行,但终究是惹人非议。如今对曹操威胁最大的只有刘表了,但是这人实在鬼精,之前什么事都让袁绍在前面顶着,自己当小透明,你要说他不朝贡吧,还按时送点东西来。你说他送的不重,他哭旱灾后贫穷。   刘表之前拉帮结派,其中张绣已经归入曹操帐下,袁绍前段时间也归天了,现在西边就剩下刘表一只独苗苗了。   现在比较让人担心的是刘表与西北联合起来。   曹操想到这里,突然间提道:“对了江东那边局势如何?吾记得孙坚之子名孙策的年轻人,他与刘表似乎有仇?”   孙坚就是死在刘表手里的,正是杀父之仇了。   曹操想到了一个妙招,“文若,你说我们与孙策联合,上下夹击刘表可行?”   这还有什么不行的,只是有一个问题。   “丞相可知孙策有多少兵力、多少粮草?”荀彧问题问得好,曹操被问的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好好的郊游,变成了议事厅。   在一边支楞着耳朵听的玉玺听了个全,双眼像是刀片,搜搜的扔向打扰他们全家乐的曹操。但凡眼神能杀人,曹操此刻已千疮百孔。   曹操实在是不敢惹这位,急火火的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荀恽也不小了吧。”   荀彧听见曹操谈论起自己儿子来,以丞相平日里的习惯来看,荀彧只感觉不妙,连忙道:“不到龆年,整日只在家中玩,一个顽童。”   曹操心说,你这话敢去戏志才坟前说,能把他直接气活了。   荀恽的读书量已经早早超过年长的曹昂与曹丕,甚至把喜欢读书的曹植卷的不出门了。每次曹植听到荀恽又读完一本新书,立马就要给自己安排两本。但是,通常他读完两本,荀恽那边也已经看完两本了。他们俩就是一人单方面被一本差距卷到死。   这次曹操带着孩子们出来,主要是把几个被学业压得喘不过气的孩子放出来,让他们多接触外界。一方面放松,一方面看看百姓的生活,毕竟是他的孩子,日后的官职只高不低,一点外务都不通太不像样了。   曹植是这次被重点关注放松的人,只不过他本人见了荀恽的第一反应,就是上前问对方最近学业如何。   荀恽心说,娘亲什么时候再生个弟弟出来,让弟弟给他分散分散攻击力,曹子建你可别卷了。   曹操听到儿子又来了,劝道:“子健,你怎么不去问问荀家的姐妹,看看人家姑娘需不需要你这个当哥哥的买点花带。”   曹植心道,阿父的心思太好猜了,但是他不喜欢比自己小的。   曹植还有些不好意思,来到曹操身边低声反问道:“阿父,子建之前求您的事,您可记得?”   曹操呆楞住,平日里事情忙,他记不起来是啥事了。   “就是荀大人府邸不远的甄府。”经过曹植提醒,曹操才想起来,儿子想托他找人问问甄府是否有适龄的闺女。说白了,就是曹植看上人家甄家的闺女了,但是总要问过曹操的意见才敢大张旗鼓去提亲。   巧合的是,曹丕这几日也来找过他,然后曹操也的确派人打听了,人家甄府理直气壮的说:“没有!适龄的只有我家大少爷甄必。再过年就要娶亲了。”   “只有一个儿子。”曹操把这话说给曹植了,顺带着也算是说给了在不远处的曹丕听,他们三父子怎么个情况先不谈。   荀彧这一家子愣了一下,真是让人没想到,甄宓选了一条最艰难的路。不过作为袁家的人,她这样反而最安全,如果是以女子身在许昌城,怕是被吞得渣也不剩。   甄府没了闺女,但是多了一位顶梁柱的儿子。   甄府发生这样的事,玉玺肯定会跟长乐宫说,别因为甄宓就三节送礼完不理他,就把人扔哪儿也不管。怎么也是个守规矩的徒弟,没道理让人欺负了。   玉玺扭头对着曹植和曹丕冷笑三声,不理那俩少年一个疑惑,一个不满的表情,眼刀刮得曹操打了个激灵。   曹操是真怕了这位祖宗了,这是哪儿又惹着她了?甄府?合着这也跟你老人家有关系?   大概是招惹玉玺次数太多了,曹操从玉玺得眼中看到了肯定得答复。   曹操立马心领神会,开始教育儿子,“平日里不是窝在书房,就是整日瞎逛,能不能看看自己能做什么?”   曹·没有官职·丕加上曹·不想当官·植,他们俩什么也没有,除了读书和逛街外,总不能去斗狗斗□□?敢去就要有被打断腿的觉悟。   曹丕和曹植心事不成,还被骂了一顿,实在是不理解,怎么荀大人夫人冷哼阿父就改态度了。想到阿父平日里作风有问题,曹丕和曹植怀疑他老毛病又犯了。   只有曹操偷偷摆手,连忙暗道自己不敢。   他没有荀彧胆子大,敢娶个这么厉害的内人管着自己。虽然他与丁夫人因长子的事偶有争吵,但是对比荀彧的玉夫人,曹操自认丁夫人实在是大家闺秀。比起荀家动起手来要丢命,他顶多是胡子被拽下来几根。   本来出行还挺开心的。   谁知道玉玺不开心了,连带着曹操害怕精怪,也跟着情绪不佳,   被骂的曹丕、曹植也不开心,剩下的几个曹家男孩也没跟荀家姐妹花搭上话,荀恽又一副冷面判官的样子戳在娘亲身边。   结果到最后,只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典韦很开心,从事务中解放的荀彧很高兴,在水里游上瘾完全不知道岸上发生了什么的四个兄弟很高兴。   晚霞笼罩天空,牛车才匆匆带着荀彧一大家子回来,迎接他们的是停工的房屋和长乐宫带来的惊喜。   长乐宫对着回到家来的一家老小搓了搓手,“那个什么,今日重建顶梁柱倒了,你们猜砸到了什么?”   荀彧问道:“不会是吾的书房?”   “没有,离着那远着呢。”长乐宫说完,荀彧放下心来了,书房里可有不少他的爱书,还有桌上的宝贝砚台,他养的小石头精。   离着荀彧书房远,也就离着跟父亲住外院的荀恽房间远。   六小只捂着脑袋问:“不会是我们暂时住的大通铺吧?”   长乐宫摇摇头,“离你们住的地方倒是挺近的。”   六小只跟玉玺住在后院,分不同的院落住……   “嗯?”玉玺发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又见长乐宫心虚不已,拔腿就往后院冲,边冲边问:“重建就重建,你们把我什么东西给砸了!”   后院半施工,一根顶梁柱带走了房屋一角,残骸中隐约可以见到衣柜的残骸,一些漂亮的布料和一块牌匾。   “未央宫!!!你就这么看着你怎么不把他挖出来!”玉玺连忙去刨地。   长乐宫拦了一下,“先不急,你看看院中树下石凳上是谁。”   玉玺回过头,就看一书生打扮的青年坐在哪,一张脸看着她黑的像是锅底一样。   “未央宫?” 第83章 管大人玩烂的套路   未央宫醒过来了, 这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不过,以玉玺对这位相伴多年的同僚的认识,她做的那些事单拿一件出来都能把未央宫再气晕过去。   现在的问题是, 玉玺想让未央宫和她站一排,一起把汉室给彻底折腾瘸了。   可玉玺看看长乐宫高高挂起的态度, 她做的那些事八成已经被未央宫知道了。   就是你小子长乐宫在背后打小报告是吧。   在荀彧一家子还没回家时,未央宫就问了长乐宫他昏过去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长乐宫只把自己所知道的事说了一遍, 差点把未央宫气劈叉。   未央宫早就意识到没有人管辖, 这玉玺早晚会作上天,它一个精怪居然理所当然的与人混在一起, 而且还……   尤其是,看到进入院子的荀恽, 那张与玉玺有几分相似的脸, 未央宫好悬本体没裂开。   未央宫喝了一口石桌上的茶, 压下想要动手的心,安抚道:“你们六个倒也不必这么贴着我。”   六只小龙与未央宫一打照面, 像是猫见了猫草,一窝蜂涌上来把未央宫团团围住, 对着许久没说话的未央宫嘘寒问暖,说着说着哭起来质问他当时为什么要用身体护住他们。   说到最后大哭不止:“未央宫没有你,我们可怎么活啊!”   未央宫心说,倒也不必这么哭丧, 他还活着呢。   未央宫被六小只哭得头疼欲裂。   “你们六个小不点比你们姐姐还会闹腾人。”以前是房梁被当猫抓板,现在是耳朵遭受冲击。未央宫痛苦, 他这辈子好像被玉玺他们家吃死了。   被六小只围着又蹭又贴, 未央宫想气也气不起来。   未央宫也只是嘴上嫌弃玉玺这家子, 八个精怪相伴度过了那么漫长的岁月。   就像是‘人’会有组建家庭的概念,在这么久的岁月冲击下,未央宫与各司其职的玉玺们也如家人,现在又见到了以前活在玉玺嘴里的长乐宫。   如今唯一的不幸只有背井离乡,不过,好在荀府给了他们落脚处。   未央宫很感谢荀彧的帮助,对这荀家父子俩态度温和有礼,与之相对的就是被无视了个彻底的玉玺。   可玉玺一点也不在乎,在那火场中,是未央宫保护了她的弟弟妹妹们,本应在场的自己却姗姗来迟,如今换来这样的惩罚,真的太轻了。   未央宫就是现在要她另一半的耳朵,玉玺都不会犹豫直接掰给他。   未央宫虽然是精怪,但到底是侍奉人主的宫殿,学识可比读不好书的玉玺和主职后宫的长乐宫强太多了。不管是在军事上,还是古今杂谈,他都能跟荀彧谈上些时候,以他这些年来跟着人主所听所见所闻,还能给荀彧提供不少有意义的建议。   如此短暂的相处,已让荀家父子受益匪浅。   除了长乐宫不长接触这些听得津津有味,跟未央宫住一起的玉玺们兴致缺缺。这些事他们都见烂了,已经到了听烦的地步。   玉玺实在是听不下去,干脆起身去废墟处把未央宫的本体挖出来,六小只见状也跟着去,像是生怕大姐一个不留神再把未央宫折断喽。   听客变少,并不影响讨论的热切。   荀彧提了一个问题,“倘若有人十分狡猾,明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每半年派人来送礼,可送来的礼一次比一次差。他哭诉家中贫穷只能拿出这些,暗地里有兵有马,先生觉得此人该如何处置?”   在外走动经商的长乐宫已经意识到荀彧说的是谁了,虽然百姓明面不太谈论朝堂,暗地里却有很多人通过各种渠道知道朝堂内的事,像是文武百官家中的管家,他们相对会听到一些大人的抱怨,有些出门解解乏喝个酒,就容易说漏嘴。   近些年战事频发,百姓也不喜欢颠沛流离的生活,一旦被卷进战场那就是一个死,与洛阳城一样的人祸不在少数。为了避免这些,百姓自然对诸侯动向有所注意。   而精怪吃饱了没什么娱乐,可不就是听人的八卦呢。长乐宫手下刚好有俩只小老鼠,那家族人数可不计其数,那一天天的八卦都是按照箩筐算。   长乐宫明白,荀彧说的是那个刘表。   而未央宫虽然没挪动过地方,但到底是见识多,而诸侯更替总是要拜见人主,年关宫城也会宴请诸侯,未央宫只略微想想就能把人对上号。   “你说的可是刘表?”未央宫活了那么久,从未看错过人。即便是再一本正经的人,在他眼中也是赤条条。   也许这就是他在久远岁月中,跟着各类人主领悟到的一项技能。   “他已经有心自立了,只是碍于汉室还在名不正,他也许在等人主求援,好接纳人主有正当扩张的名头。”未央宫现在说的,与曹操如今所作一摸一样。   只不过荀彧更愿意相信,曹丞相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汉室。   未央宫想了想,“他能养得起兵马,粮草一定充足,直面碰撞只会浪费兵力。”   “不管是从上走长安,还是从下走长沙绕路,行军路线都太长,刘表必然不会坐视不理,而且长安后有不止有刘表,而长沙后也不安稳。”   一时半会竟然还不能把刘表怎么样。   倒是长乐宫突然道:“他粮草足够养兵,那城中百姓手中又有多少粮食?”   荀彧答道:“应该不会很多。”   未央宫突然灵光一现,“荀大人可听过买鹿制楚?”   近几日起,刘表忽地听见身边人谈起城中兴起了狩猎风气,一大堆人跑到山里狩猎野物,哪怕是只鸟也不放过,仔细打听过才知道,有商团来此地高价收购皮子,他们用鸟羽制成头冠,鹿皮缝制成袋子,剥下来的肉在火上烤出油来吃,鹿角则药用,熊皮当铺盖,肉刷上蜂蜜蒸煮着吃,吃不上的则用盐腌制晒干。   刘表不知道,这种商团不只是在他的城中有,在与他接壤的汉中、天水、安定与武威也有。   而汉中城外一座临时搭建的帐篷内,商团中的俩名青年看着屋外跑腿算货的手下,一身精致打扮的青年看着手中的账本道:“没想到短短几年你囤了这么多钱。”   算帐中的另一名青年答道:“多让几个人去各地打听打听价钱,根据需求卖货,这钱自然就越来越多了,但是按照你们的要求,这笔钱这么收货下去也只能撑个一年,再多就不行了。”   这两名青年,正是本该在许昌城内的长乐宫和未央宫,只用了一个晚上,他们利用玉玺们龙属可以飞天的特点,将大批的跑腿小精怪和钱财运到各地,以最快的快速实行计划。   而转过来的白天时,荀大人就会去跟曹丞相提这件事,到时候利用上国库的钱,他们应该可以让收购维持三年以上也不成问题。   到时候让玉玺把各地雨云刮走,扰乱降雨减少各地庄家收成。   虽然计策对不起百姓,但是他们要离开去许昌的话,商团便以收取路费为由,带着他们一起将收来的货物带回许昌,然后分往各地售卖,好收拢回一些资金。   好在长乐宫他们不是人,要不然就用家底这么跟百姓们消耗,还真是容易被这个计策拖垮了自身。   最后就是让永安与汉中两地掐断所有卖粮路线,让刘表无粮可买。   刘表想扩大兵力就势必增加粮草需求,可手上无粮草,兵力多就会变成累赘。到最后,他们手握千金白银却买不到任何粮食,而有力气的百姓也多逃往许昌方向各地。   刘表就以这种情况和他们打起来,不用多久自身就会崩溃瓦解了。   汉中由长乐宫和未央宫看着,另一边的永安,长乐宫把那块地交给了自己的学生。   甄宓以这种方式在朝中刷声望,若是日后避不开朝堂,她用甄必的身份也有了说话的底气。只是,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们放在甄宓身边的人全是精怪,其中六小只中的长子和姐妹花留在甄宓身边保护她。   另外三只则变成了送货员,跟他们姐姐一起负责在夜间把货物偷运回许昌城。   汉中,永安两地堆叠的货物每天都在变少,一些看着眼熟的人也会消失几个。根据掌柜们的说法,是让人来回运送了货物,一不耽误买家,二不耽误他们赚钱,倒是合情合理让人抓不到错来。   长此以往必定会被人看出来怪异,但是长乐宫和未央宫选了汉中和永安作为堆货处,这两处并不是刘表管辖。   而接近刘表管辖的地界,让小精怪们分成以俩人、三人为一组的商团入内,一边作商户收猎物,一边向人们传达有大商团收货,买卖只赚不赔。   路过的人见此,进入城中就会开始帮他们核实这件事,商人必定会被这块钱吸引,到最后消息会传遍刘表管辖下城中的所有市场。   长乐宫手中的钱如流水般的往外花,好在有六只小龙运货,他来钱的速度也快,才能在国库那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钱到位后,继续当冤大头。   计策比他们想象中还顺利,在几场本该降下的雨被玉玺搅和、吹飞了后,庄稼只能依靠着几条分支出的河流完成灌溉。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失,人、农田和畜生的需水越来越大,几条河流的水源已经不足以供给分配。在几条小溪流突然断流了后,更是严重缺水。   一些见识过旱灾的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趁着资源还算丰富,手中握着狩猎风气中赚足的钱财,开始打包行李,准备向富饶一些的地界靠拢。   刘表管辖的城中,渐渐出城的人比入城的人多了起来。   而位居高位不闻百姓的高官们依旧维持着奢侈的生活,甚至召集了士兵亲自前往新野去了。   未央宫和长乐宫见有兵路过汉中,自然是把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给了早已在计策开始,便慢悠悠将兵力拉到永安偷偷屯驻的郭嘉等人。   夏侯惇收到小龙扮成的马探送来的消息,笑着对身边心情非常好的军师道:“郭大人,时机已到,吾等该启程了。”   郭嘉笑问:“那么,于禁、李典俩位将军也该出发了,夏侯将军觉得,吾等会在何地相会?”   夏侯惇笑答:“他们从长安走若是顺利,必定会在成都与我们回合。”   郭嘉却说:“吾猜是汉中见面。” 第84章 世间只有一家独霸天下   郭嘉的意思是, 他们前面的路已经被商团扫净平坦。   趁着刘表不在,必然顺利的将他的地全部吞掉占据,然后在设关卡的汉中, 与顺路收回安定、武威和天水的俩位负责夹击的将军会面。   被困于新野的刘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直接进攻有荀彧留守的许昌, 第二就是南下江陵,而江陵守着的人,可是跟刘表有仇的孙家。   如此大范围的布局, 不管是粮草还是兵力的需求都很大, 他们拥有的粮草是足够的,唯有兵力欠缺, 避开刘表的大部队迅速用兵围城,与刘表迂回消耗。   等他们与于禁、李典两位将军的兵力回合, 再一举剿灭刘表的主力兵。这就要看随军出行的两位军师了。   郭嘉好奇, 贾诩与程昱到底会用什么方法快速攻下三座主要城池, 与他们在成都回合。   “我们的消息来源太快了,临走时恶来还说, 怕不是有精怪相助。”   听到夏侯惇这么说,郭嘉嘴上笑道:“不该是仙人相助?”心里却想着, 这针对西边这么大的布局,消息的准确和迅速,哪怕出兵的时候有人隐约察觉不对,现在也该肯定其中有问题, 但是好处倾向他们,所有人便当作不知道了。   就为了让曹操的兵力少点损耗, 三只送信小龙差点跑折了腿, 这下真是把平日里闯祸的精力都用完了, 每次送完信件回到收货的营地休息,都是倒头呼呼大睡,白天睡,晚上飞。   但也正是有他们三个轮流送信,顺路看看刘表的主力兵情况,才让耗损的计策实行的更顺利。   刘表手下的将军都纳闷,明明探马报了有曹操兵力在此处集结,可每到他们来了,除了一些扎帐的痕迹外,什么人也没有,白白消耗粮草跑这么一趟。   一来二去三、四次,城中的粮草又只减不增,守城将军不再出城,开始固守城池,并派人通知主公刘表情况不对。   江阳求助的信被拦截下那一刻,夏侯惇和郭嘉开始攻城了。另一边的于禁与李典也进行的相当顺利。   刘表是带着兵力前往的新野,一来二去也要不少时间,而等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守城的长子刘琦因反抗在乱军中失踪,次子刘琮惧怕闭城不出,但是粮草不足供给,兵将只能开门投降以保性命。   短短一个月时间,刘表出了趟门的功夫,他已经丢失了坚固的后方。   正准备回去的刘表不顾在场客人,对送信者大怒道:“他们月初攻来,信件却在月末给吾送来,日夜兼程也不过十几日的路程,你早日来,也能在半路将吾拦截。”话还没说完,已听见战鼓声不远。   刘表掀帐出来,只见不远高地已有士兵将他们团团围困。   这哪是送信的送不来,这根本就是刻意把送信的放过来给他看的。   刘表气的当即哆嗦起来,气的一口气没上来,白眼一翻气晕过去。好在有人在他身边好一通抢救,才让刘表把这口气顺下去。   刘表大口呼吸,指着不远的兵将好半天,竟然无法吐露出一字,身体也僵硬的只剩下哆嗦了。   他已经无法说出一句话,而围剿他们的兵将中,有一年轻的将军喊道:“刘表因你对人主不敬,私自勾结乱党,吾等奉命来抓你。”   刘表说不出话来,也无法反驳,只是听到‘乱党’二字他‘呜呜’声停顿了,仿佛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边只有扶着刘表的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大哥,周围都被曹贼那厮的兵将围住了,唯有襄阳方向兵力薄弱有缺口。”络腮胡子糙汉说完,又对另一个长胡子的人道:“二哥,你护着大哥走,俺殿后。”   这三人,正是从许昌逃出来的刘、关、张三兄弟。   刘备心道,这情况就够麻烦了,再不跑就要被曹操扣个乱臣贼子的名头。   跑是必须要跑的,而且还得带着刘表一起跑,如果不带上他,他们兄弟三人无法使唤刘表带来的兵力。   “我们从缺口突破,绕过襄阳去江陵。”刘备吩咐下去,刘表的兵力已备好了马车,将不能言语的刘表挪上车拉着跑。   周围的曹军很给面子,只围着看他们逃跑一点没有要追击的意思,眼睁睁看着刘表的兵力顺利突围向襄阳跑去。   “他们往襄阳方向去了,那里早已通知守城的士兵封城,吾等继续追击,他们必然会往江陵方向去。而江陵,自有与刘表有仇的人家等着。”郭嘉说着,看向身边的将军,“夏侯将军,嘉邀您看场好戏。”   夏侯惇笑着应下,俩人带兵向刘表逃去的方向追去。   先不提在江陵守着的孙策要如何“招待”刘表和跟着的刘关张三兄弟。   仅用一年时间又收回大片城池,曹操已经是这片大地上不容置疑的强者,而成就了曹操更强的是在汉中,永安两地实行经济影响的商团们。   甄宓一身男装坐在宴会中时,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不真实,几年前她身为袁氏家眷,差点就要遭遇不测,如今却以功臣商团代表的身份拜见了献帝,又被曹丞相宴请。   守汉中的长乐宫与未央宫并未来宴会,按照他们的说法,人的东西他们精怪吃不了,而且过多掺和进人的事中对他们也不好。   所以,长乐宫将领赏的任务交给了甄宓去做,或者该说,他把这莫大的功劳让于甄宓,让她在许昌城中立住脚跟,让有这层功臣身份的她不让人欺负了去。   甄宓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只觉得眼眶热热的,在这热热闹闹谈笑风生的宴会上,她朦胧看见荀大人对她举了举酒杯点了点头。   甄宓轻笑,将酒杯举起,一口气饮下一杯烈酒,将酒杯放于桌上等侍女再续一杯的功夫,与身旁坐着被宴请的大臣攀谈起来。   宫城热热闹闹,城外难得没有宵禁,又逢丰收,各家门口挂上了庆祝的灯笼;是以细棍起的架子,浆染的红布裹上一层皮。布厚只能露出微微弱光,但是光透过的布照出的光是淡红色,照在家门口特别好看。   晚间还有夜市,有各路小贩施   前,桌上摆着各类美食,甚至还有几壶酒。平日在府内帮佣的门房、厨子也被玉玺做主,早早的回家与家人团聚去了。   如今没了人的荀府,自然变成了精怪的天下。   谢必安看着手中酒杯,他记得半刻钟前自己还在想着带什么回家,怎么碰见兄弟范无咎就被带来这里了。   而始作俑者范无咎,正对着玉玺家的弟弟们的脑袋挨个撸,六个中他可以撸四个,一个喊疼了就换下一个,其乐无穷。   白蛇大夫成精怪这么多年,第一次跟无常官坐一起,鳞片都要受阴气的影响炸开了,只能抄起荀家的长子荀恽,试图从少年身上获取点温暖。   荀恽很无奈,荀恽默默的看向了正在逗那青蛇小学徒的阿娘,娘想试试喂幻化的精怪喝酒,他们会不会原形必露。   未央宫与长乐宫坐在一起,看着这不搭调的一桌子。   “没想到,我们没了宫城,到有了这样一个松快的地方。”未央宫当宫殿多年,从未想过有一人像是人一样活着,他总看帝王烦恼朝政,只觉得人活着太累了,现在看来也不全是。   长乐宫道:“我还以为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回洛阳。”以玉玺经常吐槽未央宫事情中的性格,这事他办的出来。   “我也想过,但是烧都烧干净了,回去又有什么用。”说着,就听见门口有敲门声,忙对捏着人家小徒弟的人道:“听声音,该是当家的回来了。”   “我去开门!”玉玺松开了手中的小男孩,一溜烟没了踪迹,再回来的时候,手肘挎着提早从宴会上回来的荀彧。   荀彧刚入院子,只觉两股风吹过,院中一大家子齐聚,唯有两个位置摆着碗筷却无人。   荀彧看向妻子,听她解释道:“他们俩应该是有公事先走了。”   站在屋顶的谢必安与范无咎看着荀彧落座,俩人翻开书简,查阅了一下他的情况。   “与最初一样毫无变化。”谢必安合起竹简,扭头看向宫城方向,“那么,被影响到已经变成了另一位。”   宫城宴会上,曹操与众将把酒言欢,突觉额头一疼,如针扎一般,一阵阵袭上来,不过片刻时间,曹操已经觉得呼吸不畅,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眼前时明时暗。   典韦在他身边见状问道:“阿满?”   “没事,可能是累了。”曹操缓过劲来,怕影响大家高兴的心情便没有管,心道等人走了再喊大夫看看。   一些人的命数已经改变,有些人的命数又不曾改过。   玉玺揽着脸颊微红已有醉态的荀彧腰肢,“肘跟我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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