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三妹,三皇女,徐安然。
懒懒的女声漫不经心:“跪着作甚?起来吧。”
第41章
谢三来了
徐安然奉命前往灾情最重的几个郡县, 实体探查情况。
凤城是她出行的第三个地方,这幅兴兴向荣之貌, 她已然见了三次。不过郡县里藏得再好, 路上流窜的饥民却防不胜防。徐安然并不在意,这些贱民在她眼中跟蝼蚁没两样,但该做的姿态她自然会做足。
众人起身之后, 她言简意赅地说一番勉励之言。金枝玉叶之身,肯屈尊降贵便是莫大的鼓舞。谁也不会责怪她言辞敷衍。如此, 徐安然轻易便赢得一众百姓的孺慕。
之后施施然上了马车, 进城。
响鞭一掷, 官差开道,仪仗缓缓驶入城中。
人群慢慢分开,追在车辇后阵阵欢呼。徐皎然取出一张帕子, 捂住脸隐入人群。两边的护卫警惕地扫视着人群, 隔出足够的空儿供马车前行。
打头的宦官不经意间捕捉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心下猛地一惊。
仔细看,那张脸根本不在人群之中。宦官皱了皱眉,心里有点没谱儿。此人是宫中老人,伺候徐慧茹二十年, 也算女皇身边人。宫里许多事儿, 他一清二楚。不过皇长女七年前早已葬身滚滚江水, 他应当是眼花了。
车马禹禹前行, 进了城,锣鼓喧天。
徐皎然一行人无声无息地离开游行队伍,回了客栈。元玉气得直抖, 看着自家主子比着那三殿下, 心疼得要哭。可这事儿又不能拿明面上, 不能与外人道便只能自己发闷,憋得眼眶都红了。
“去备膳吧。”
快午时了,一通来回早已饥肠辘辘。
元玉吸了吸鼻子,下去备膳了。
原本一行人是打算在凤城修整两天在上路,徐皎然如今改了主意。用罢了午膳,徐皎然便沉着脸一人上了楼。将门关着,一整下午没出来过。便是用晚膳的时辰,也没开过门。
“徐姑娘这是怎么了?”
岑九靠在栏杆上问赵瑾玉。他也只能问赵瑾玉,元玉那丫头素来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赵瑾玉也在琢磨这事儿,闻言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问我我问谁?”
“嗨,你这小子!你是她兄弟吧?”
赵瑾玉懒得搭理他,转身回了自己屋。
岑九哼了一声,去骚扰温十欲:“哎十欲,你说徐姑娘不会想杀人吧?”那日揭开徐皎然身份,岑九在场,自然知道那什么狗屁三殿下是徐皎然的妹妹。本是同根生,奈何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是他他也想杀人。
温十欲慢悠悠地给自己斟茶,抬头瞥他一眼,嫌弃得十分明显。
“作甚?!难道老子猜得不对?”岑九觉得十分有可能,“你想想,她父亲可是死在皇夫的推波助澜之下,杀父之仇,够刺杀一百回了。”
“没事做就去睡!”
温十欲真服了这人,“别胡说八道,竟说些没根据的话!”人都流落到民间从商,可见这位皇长女在女皇心里也就那么回事。这时候去袭击女皇的三女,以卵击石,也不是这重击法。
他的想法,岑九知道。
他不屑:“就是你们这些肚里弯弯绕绕多的人,才老做这些瞻前顾后的破事!”
岑九性子粗,不代表脑子也一根筋:“照我看,趁这三皇女私行,一刀给了结。事后追究,女皇绝对下不去手。统共才生了三个,一个已经死了,再陪上一个活的,哪有这么算的?”
徐姑娘便再不受宠,那也是从女皇的肚子里爬出来。
温十欲冷笑:“女皇下不去手,皇夫可不会。”不是他瞧不起女人,而是这一路打听到凤鸣女皇的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他心中差不多勾画出一个女人的形象。好大喜功,闭目塞听,任人唯亲。
私心里,他是不认可这位的能力。
“若是女皇真能掣肘皇夫,当年的易小将军会去世?”这个女皇,早年或许还雄心万丈,这些年越来越被人哄上天。
岑九耸了耸肩,固执己见:“那你就错了,男人跟子嗣,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有天壤之别的。”
不过两人胡扯了一通,态度是一致的。
若徐皎然真铁了心要三皇女死,他们奉陪到底。
厢房中,徐皎然在挣扎。
早在铁矿发现之前,她便有过这种念头。不过后来诸多庶务纷扰,便搁置了。如今亲眼看到徐安然,念头又蠢蠢欲动了。
她要改变原先的计划,不从商界渗透。或许拥有足够的武力,与她来说更为妥善。
徐皎然双手抱膝缩在墙角,一丝一缕地捋顺思绪。
每做一件事,她必然会做好利弊分析。
做下决定之前,徐皎然盘算着清楚自己的资本:她有战马,铁矿,有富可敌国的巨大财富,甚至还有所谓的‘东营军’……且不论这些实质如何,此时为时尚早,她还有时间去壮大。
如此,应当重新制定方向了。
赵瑾玉此时还不知道,因他一个小小的变故,携带张毅出行。继而引出了岑望山,如此一发不可收拾。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促使徐皎然人生的掀起巨大波澜。徐皎然在这一刻,下定决心弃文从武。
他也不知,徐皎然上辈子遇到岑家人也没有相认。
此时,他正在屋中写信。飞鸽传书给南边的黑脸刀疤男。旱灾已经爆开,可以北上收养孤儿了。
徐皎然这夜,一夜未眠。
次日,她打开房门,面色憔悴却神采飞扬。
元玉悬了一夜的心放下:“主子,可要用一碗汤面?”做昨日下午起便滴米未进,她实在忧心徐皎然身子。
“嗯,去吧。”
拍拍元玉的脑袋,徐皎然转身回屋。
远兰提了热水进来,闷声不吭地服侍她洗漱。
用罢了汤面,漱了口,便又躺回榻上:“我小憩半日,午时唤我。”
元玉远兰低声应是,轻手轻脚地带上门,退了出去。
午膳的餐桌上,徐皎然出现,徐府一行经常跟随的下人都知道家主怕是做了决定了。家主自来有这个习惯,每次做重大决定,便会一个人关起来想通了再出来。心中好奇,却也坚定拥护。
用罢午膳,徐皎然便宣布了一件事。
东一城之行,暂且取消。再休整两天,启程回闵州。
次日一早,一队捕快将客栈包围了。
领头的官差是一个黑壮的大汉,看着凶恶非常。他二话不说,拔了刀便径自冲客栈里冲。一人动,一群人紧随,接着呼啦啦一群人涌了进来。刀剑无眼,受太守之命,势必要逮捕徐皎然一行。
“尔等胆大妄为,袭击官差,押走!”
原来,朱铭听闻有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狂徒藏在城中。生怕这群人在徐安然在的时期惹事儿,派人将一行人押去大牢看住。
岑九顿时就暴躁了:“没亲口尝过本大爷的厉害,不知天高地厚是吧?”
敢扣押他?想死!
说着,岑九就抽出了大刀,兴奋地去屠戮了。他早就看这群狗腿子不顺眼,既然借口送他手上,就别怪他下手不留情!
岑九一动,事儿就乱。
徐皎然最近决心舍了文雅的做派,也懒得管。她今儿就看看。若是岑九当真杀掉了一城之太守,京城那头要如何?她的母皇还能安坐龙椅?
徐皎然不管,更是助长了岑九的气焰。
他龇牙森然地笑,快准狠地瞬间收割了三个人头。脑袋咕噜噜从脖子上滚下来,吓得客栈的掌柜小二厉声尖叫。这般血腥的场面,能一眨不眨地看着,还笑的,真比刽子手还恫吓。
这般,迅速引起了骚动。
徐皎然笔直地立于高楼之上,手搭在栏杆上,冷漠地看着。
直到不一会儿,一支凌厉的箭矢划空而来。休第一声轻响,直奔岑九面门。岑九神色一凛,迅速翻转,躲过。而后是接二连三的箭矢冲他射击,跟箭矢上长了眼睛似得,全追着岑九不放。
“何人躲在暗处!”
岑九怒道,“有本事放暗箭,你站出来给本大爷瞧瞧!”
那箭矢还在继续,咻咻地擦着岑九而过。而后狠狠刺入木栏之中,入木三分。
“谁?你出来!”
岑九喊了两声,没人应。等了须臾,从门外缓缓走入一个高大的身影。
只见那人一身藏青广袖锦袍,头戴金冠,脚蹬绣金线皂靴。鬓若刀裁,眼若寒星,一派公子风流。那人眼神淡漠如冰,嘴角却噙着一丝温柔浅笑。
他转了转手中弓箭,清淡道:“啊,是我,你待如何?”
岑九怒极,“找你打一场!”
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岑九与这金冠公子的身上。徐皎然俯视一楼,面无表情。此时所有人都绷紧了神智,场面一触即发。然而并未有人留意到,立在徐皎然身后的赵瑾玉见来人,突然一脸的意味深长。
喔唷,谢三来了。
第42章
谢三与徐安然
客栈的骚乱, 立即引起更大的震动。朱铭的本意是力求在徐安然逗留的几日凤城方方面面太平盛世,奈何过犹不及弄巧成拙, 反而惊动了徐安然。
官差连滚带爬冲进来报信之时, 朱铭正马前鞍后地亲自安顿三皇女一行人。
徐安然冷眼听着那人不着调地将朱铭的底子抖干净,心中冷嗤蠢货!然而听到此人提及幸亏得一个携带金弓的公子出手相助,否则三十人全被那匪徒屠戮殆尽。她当即神色一动, 问:“长什么模样?”
三皇女突然问话,那人一惊, 哭诉声都噎住了。
抬头见大人物都盯着他, 才受宠若惊地回话:“没, 没看清相貌,就知他骑了一匹通体雪白的马。”
徐安然双眼晶亮,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
“哦?本殿亲自去瞧瞧。”
左右闲来无事, 去瞧瞧也罢。
岑九出手, 狠辣得令人胆颤, 带头冲进来的四个人全被他杀了。
身首分离,脑袋咕噜噜滚下来,血洒满一地。
鼻尖盈满血腥气,谢颐之神色冷然地将箭尖对准了岑九, 拉满弓:“这些人奉命而为, 这位仁兄出手未免太不留情了。”
岑九心里正烦躁着, 戾气顿时涌上眉头。
“想抓本大爷就让他们抓, 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他素来最厌烦这类多管闲事之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善心,真是碍眼。说着龇了龇牙,身形闪动, 速度极快, 眨眼就冲到谢颐之跟前。
谢颐之急速退后一步, 避开攻击却也吓出一身冷汗。这人简直是个疯子!
两人迅速打成一团。
官差们尝到厉害,迅速避开,退到角落抱团。
有些不甘心的还在叫嚷,出口的话,比市井叫骂更不堪入耳。
谢颐之来得晚,并不知前情。此时听着觉得不对,边应付岑九边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抱头躲在廊柱后的店小二看两人没波及到他,立即大声地把自己的所知交代。
谢颐之听罢脸便沉了下来。他将手中弓箭放下来,在一看争锋相对的徐府下人以及凤城官差,暗暗懊恼自己多事。不过私心里觉得,即便事出有因,此人连杀四人也太过分了:“便是如此,尔等何必要人性命?”
“那可怪不着本大爷!”
岑九一挥大刀,也停了手:“他们提刀二话不说就砍,技不如人,被杀了也活该!”
“胡说八道,是你们前日在城门口砍伤官差,罪有应得!”
不服气的某一官差见自身安全,跳起来叫嚣,“这位公子可别听他信口雌黄,这群人就是一帮恶徒!不拿下,实在扰城内安宁!”
“哟,牙还挺利,”岑九早就看不顺眼了,冷笑着走过去,吓得有些人腿软,“鞭笞妇孺幼儿,欺辱良民百姓,你们怎地就只字不提?就这么个昏聩的官府,还装什么歌舞升平?也不怕人笑话!如今命你们这群狗腿来抓老子,不就怕老子不给他脸,将这凤城的老底儿给抖个干净!”
岑九嘴跟抹了砒.霜似得,一出口毒辣得官差脸又青又白接不上话。
他这般一说,城中切身体会的百姓感同身受。再看着凶神恶煞的岑九,听着他的话,心中的那杆秤就倒向了他这边。有性子混不吝些的,立即就在外头大声附和。这一嚷,客栈外围观的百姓立即被调动了。而后看着威风凛凛的谢颐之眼神就怪异了起来。
老百姓也不懂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在谢颐之的背后指指点点。
谢颐之谦谦公子,还未曾遇到过如此情景,整个人僵硬了,颇有些骑虎难下。
正当此时,人群耸动了。
有人高喝一声殿下驾临,开道。就见围在客栈门前的人群从中散开,慢慢开出一道宽敞的走道儿。接着一个宦官打头,两边护卫驱散百姓避免人冲撞了主子。徐安然的马车才悠悠停在道路中央。
架势端得一派高贵,隐形地散发着威慑,叫人不敢直视她的光彩。
徐安然掀了一边车窗,往客栈的门内打量。
谢颐之正巧退到了门边,人就站在门口,背对着马路。
徐安然顿时双眼一亮,试探地唤道:“颐之哥哥,是你吗?”
谢颐之闻声转过头,徐安然惊喜不已。一改矜持冷漠的做派,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得欢快跳下马车。她的裙摆太长,走动间轻易便绊了脚。然而谢颐之站在原地并未上前,淡声唤了声‘殿下’。
徐安然不在意,花蝴蝶似得冲向了谢颐之:“颐之哥哥,你怎么会来?”
四大家族之一的谢家,与徐姓皇室近年来关系十分紧密。谢颐之等谢家嫡支一脉的五个子嗣也时常出入皇家宫宴,与女皇的一子一女见得多,自然十分熟识。徐皎然立在二楼将两人情态纳入眼中,掐在徐安然进门之前转身进了屋子。
“有事要处理,途径此地,暂时在此处落脚。”
“啊,原来是这样?”
徐安然亲密地抱住他的胳膊,眼中专注的只有谢颐之一人。听他说在这间客栈落脚,才屈尊降贵地分出一丝心神扫了眼他身后,而后见满地狼藉顿时雀跃道:“可是这里看起来很脏……不如颐之哥哥你换个地方,跟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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