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应渊皱眉道:“你不需要做任何牺牲,再等等就好,等我与宁宸之间的战斗结束……”
“你住嘴!”
这是第一次云瑶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宫应渊感觉心脏停止了一秒,有种说不出来的痛苦在体内蔓延。
云瑶狠狠地看向他,这个男人从来都没有顺从过自己,他行事永远都是这么专断恨戾,那五行灵体是这世界灵力本源,如今被宫应渊一把全都毁了。
她听到了重钧在她耳边重复地扼腕,“完了,真的完了……”重钧先前便提到过这五行灵体对于整个修仙界的重要性,若是长时间无法回归极夜冥河,此方世界就极有可能要进入灵力稀薄的末法时代。
她的罪孽变得愈加深重,这一刻心力交瘁受到的打击太大,导致云瑶彻底失去了理智。
“宫应渊,我恨你!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见你,无论你以后是否做这天下之主,都再与我无关。”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个被逼到了穷途末路的柔弱女子在此刻,居然硬生生地将自己后腰的一节脊骨给挖了出来,随着身体空出来的一块,远比之前还要汹涌的血液喷涌而出,直接将她身下的土地染得深红。
云瑶脸色瞬间就苍白了下去,似乎全身肌肤上的血色都顺着后腰的那处缺口流逝离开,这一刻她存着死志,却还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将手中鲜血淋漓的那块和魔环相连接的脊骨,用力地朝着不远处的宫应渊身上掷去。
“我不要你的东西!”
宫应渊本能地将那块连接了两人的骨头接住,但那体积不算大的物事却险些让他的手砸出个窟窿来。
那是生生从她身体内被挖出来的骨头啊!
自己如今再如何恨她与宁宸生出私情,却也舍不得再伤她毫发半分,她居然能对自己做得这么狠!
一滴浑浊的血泪自宫应渊眼角滑落,再顺过立体凌厉的下颌滴在那块骨头上,与上边原本沾染的血泪化为一体。
宫应渊此刻状态大减体内魔气随着一滴滴血泪流逝,他这一族最忌讳的便是流出蕴含了本源精气的血泪的。
这股深入骨髓的疼痛却让他清醒了几分,宫应渊罕见地踉跄了几步重新跑回到那几乎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云瑶身边。
修士身上脊骨周遭存在有庞大复杂的灵脉构造,云瑶又是存心求死完全没有调动体内的一点灵气去将那捅出天大的窟窿修补,眼见着便是大厦将倾挽回不得。
“不,你不要离开我!我带你回去救治。你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因为这一次,他已经再不能将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了。
宫应渊一手将云瑶从地上扶起,另外一只手慌乱地捂住后腰处的伤口,但他是魔族,短时间内找不出没有任何能够救治身为灵洲修士的云瑶的办法。
还带有一点点意识的云瑶此刻却艰难地扯动了下嘴角,再没有死在宫应渊怀里还要令他印象深刻的死法了。
希望真能如重钧之前所说的那样,牺牲她一人自尽能够换得剩下所有人的性命,这样她也能死而瞑目。
做了那么多准备为自己谋得的唯一生路,到最后关头却功败垂成,现在的她是真的累了。
只是就在她的眼睛真正闭合上时,在她的视线内却又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是宁宸也紧接着找了过来。
这时候的云瑶已经丧失了听觉,在弥留之际,她只能看到那个她唯一爱过的男人,目眦欲裂地朝着自己奔跑着,嘴里说着她已经听不到的话。
多少还是有些遗憾在的,她没在死之前再听听宁宸的声音,云瑶这般想着,终究支撑不住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作者有话说:
好险好险,差点赶不上更新了,女主不会死很久的,这次男主会把她救回来哒~
第129章 隐瞒
云瑶没想到过自己还会有再睁开眼的一天, 接触的外界亮光的那一瞬间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师娘你终于醒了!”
出乎意料守在云瑶身边的居然是穷奇,那其他人呢,她这是被最后赶到的宁宸给带了回来吗。
“师娘你稍等片刻, 我这就去把主人叫来,你昏迷了近一个月, 他现在忙着安排外头的事务,这才安排我来你身边照看着的。”
穷奇贴心的很,三言两语就将云瑶心中的疑虑解释得七七八八,云瑶以极小的幅度点点了脑袋,果然过了不多久, 她便看到了那道令她永生难忘的身影。
这一刻云瑶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她还以为当日一别,这辈子都再不会和他相见了,却不想当日他居然也跟着宫应渊赶到了她身边。
“瑶瑶你终于醒了!”
宁宸步伐有些踉跄地奔向云瑶的床榻,多日不见, 云瑶发现他的面容十分憔悴眼神疲惫, 气息也衰弱了好几分下去,甚至在他下颌处还有几处因疏于料理而冒出的青色胡茬。
这才宁宸身上是极少见的情况, 他素喜洁, 平日里不管是自身还是儿子, 永远都料理得干净舒爽,云瑶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潦倒的情形。
“你受伤了?是那日和宫应渊打斗所致?”云瑶有些紧张地问道,也不顾及自己身上还未好全的伤势, 抬起手便要检查宁宸的身体。
很快云瑶便注意到了宁宸手臂处的一道新鲜的伤疤, 这似乎是他自己用刀割开的, 只是宁宸的体质素来强悍, 按照以往这种皮肉伤不会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这么久的。
“我没事, 你身体感觉如何?”宁宸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丹药,动作细致地喂到云瑶唇边,“这几味丹药是待你醒来后再服用的,这筋骨丹能助你早日将身体长好……”
云瑶当日一气之下抽出自己背后一节脊骨,导致身上几大处灵脉尽毁,下半身甚至直接不能再行走下地。
怪不得她自醒来后只能感觉到自己五脏六腑疼痛得厉害,但自背后那一截脊骨以下的部位都无甚知觉。
若是在现代她这种伤势就算是侥幸活下来,也必定会落得个终身残疾的下场。
但好在如今他们都是身怀异能的修士,宁宸在云瑶昏迷的这个月里已经炼制好了足够的筋骨丹,云瑶再需七日就能恢复行走。
除了行动能力的暂缺,云瑶已知她如今的修为也是狠狠跌了好几个层次,这些需要不短时间修炼回来。
但她这是自找的她甘愿承担所有的后果,云瑶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宁宸的伤势,她没有死成,宫应渊和宁宸之间便极大可能还有一战,他怎么可以受伤到这种地步呢。
云瑶心里又记了宫应渊一笔。
“师娘,主人他这伤势是因为当日救你导致的。那日我们赶到时,宫应渊手里捧着你那节骨头,双目泣血自身都难保,你也别太担心外头的局势了。”这时候穷奇又不乏贴心地开口。
云瑶问宁宸:“穷奇说的可是真的?”
她最怕的就是宫应渊趁着宁宸有伤大举进犯,没想到她这场极夜之行,最后居然是落得个三败俱伤的结果,倒是又让这长城内外得以一段时间的安宁。
“瑶瑶,你如今都这般情状了,还惦记着所谓的苍生做什么。魔族与我灵洲千万年来都是死仇,你非仙门弟子,这责任不该落到你的头上。答应我,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好吗,我不能离开你。”
男人的声音沉痛万分还带有一股隐秘的自责,云瑶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与重钧的计划不能叫他知晓,于是在他面前百般防备。
现如今他肯定是知道了自己要以死来终止这场战争,云瑶正觉羞愧,但见宁宸语气一味悲痛懊恼,却不多生气责怪自己这抛夫弃子的行为,她心里难免有几分庆幸,靠在宁宸怀中不住点头答应。
“好,我答应你,再不离开了。”
当时是一时气血上头云瑶才有那勇气自戕,再让她来一次也不敢了。而拜宫应渊所赐,离魂大阵被破五行灵体也已散灭,她回家的路已经被毁得不能再毁,她除了陪在宁宸身边与他同生共死,也再无别的道路可走。
“只不过那日我见宫应渊手中所持的是你的赤霄,他是如何夺走你的兵器的?”
宁宸眼中精光一闪,面上却丝毫异样都没让人察觉。
原来也就是在云瑶离开的第二日,宁宸便好巧不巧与那宫应渊打了一场,那一战两人打得都十分谨慎,直接将战线从正午拖到了午夜,而这时候穷奇正按照云瑶之前的嘱托,将云瑶留给宁宸的那封诀别信叼了过来。
宁宸接过信几眼扫下来,当即心神不稳,口中不住叫嚷着要去寻人回来,之后更是不察被宫应渊乘机击伤,最后不得不弃剑而走。
宫应渊在现场也从动静不小的主仆二人手中得知了云瑶有状况,而在这时他又恰好感受到了当初安装在云瑶身上魔环的存在,当即也没再恋战而是紧急退了兵,最后根据魔环的感应,居然真的就在最后关头赶到了极夜之地,将即将离开的云瑶给阻止了下来。
宁宸没有给云瑶细说当日在冥河旁她昏死过去之后的事,但从宁宸每日必须在静室内修炼的时辰来看,他所付出的代价必定不小。
在他不在的时间内,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穷奇还有不死鸟两只灵宠陪在云瑶身边,因为她暂时不得行走,宁小宝也被曙阳等人先接走照料一段时日。
养病期间云瑶一个仙侍都不曾见到,除了温浅沈酒酒等人偶然来探望,便再清净不过了的。
云瑶到底有些不放心外界的情况,害怕宁宸报喜不报忧,便在这日凌冰清来看望她时,开口问了问。
“难道宁兄没有和你提那日的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果然她这一遭经历所带来的后续不止宁宸口中的那些,云瑶迫不及待地问道。
原来那日在冥河边上,宁宸一赶到就所见的便是已经奄奄一息的云瑶,他将宫应渊狠狠一击打飞,然后几乎用尽一身所有的本事与修为,这才将她从死门关内拉了回来。
宫应渊与宁宸两人作为两方的最顶级战力,身上都肩负着一个庞大种族的生死,一言一行都有无数人注意。
在宁宸赶来不久,那些实力高强的修士与魔族便也不放心地赶了过来,结果便将宁宸不惜耗费所有力气救活云瑶,以及不远处那位凶名赫赫的血海魔君,正对着手上那块鲜血淋漓红白交加的骨头无声泣血。
当时场上就他们两男一女,倒地不起的女子背后那么大个正流血的血窟窿谁又看不见?
凌冰清相信当时每个赶到现场的人,脑海中对于这三人的情爱纠葛,在百年前当众抢婚的基础上,又再次补写了自己独特的见解与想象。
后来两方人马小心微妙地互相对峙,到底是将各自的领袖给平安接走了。
魔族那边具体的情形凌冰清一个修士不得而知,但长城这边的众人便是各有心思浮起了。
当时就在宁宸身上伤势恢复了不到三成时,五洲一众有头有脸的仙门掌门长老等便相约着都来到了宁宸面前。
除了探望这位天纵奇才的年轻盟主伤势,他们的另外一个主要目的便是想要劝盟主大人舍去小情小爱,将自己的道侣送到魔域,为了两族生灵“和亲”。
宁宸当时气得险些吐血来,云瑶便是他的逆鳞,他两人一路走来多不容易,他就是死了,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女人拱手让人。
一位来自北洲年轻时候与血魔打过交道的长老站了出来,苦口婆心地对着重伤虚弱的宁宸开劝。
“那日极夜之地的情形,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血魔一族体质特殊,若非为情所伤至深何至泣血散了功力?那血海魔君当日虚弱到了何种情形,可见他是为云瑶仙子动了真情,说不得如今这般全力尽出不惜与我等两败俱伤,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缘故。”
那长老这话说得,似乎人魔两族经年已久的战争,全该算到一个女人的头上。
可更令宁宸气结的是这位长老的这番话,居然引得旁边一干白发长老都不住抚须点头。
“三长老所言甚是啊,如今两族皆是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候,若是能用云瑶仙子换取长城内外百年和平,无论是于盟主,还是云瑶仙子,都是无量功德啊!”
“是啊,我碧水宗弟子到如今已折损了六成,再打下去,只怕这千年传承便要断在我手中,这叫老夫坐化之后如何得见诸位师祖啊!”
“……望盟主牺牲小我,成就大义!”
“……还望盟主割爱!”
到最后一众比宁宸大了成百上千岁的各门派一二把手,都直接跪倒在了宁宸这个实际辈分最小的面前。
“你们都住口,出去!”
宁宸铁青着脸,毫不留情地开口轰人,咬紧牙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就在两边对峙的时候,终于,中洲三大仙门的人赶了过来。
曙阳几个箭步来到宁宸面前将儿子护在身后,冷着一张俊脸,“嗖”的一下将自己的佩剑抽出。
那些长老见状当即就噤声不语,若真是论实力,他们可没几个人敢有玄清门的上一代天才决斗的底气。
曙阳年轻时候与这里的大多数长老都是一起成长过来的,当年他天资极高几度碾压同龄其他门派的天骄,现在自己的弟子正伤重需要休养的时候,他们居然避开中洲冷不丁地来了招偷袭。
这一刻曙阳刻与骨子里的高傲终于爆发,他久违地感觉到一股来自于同胞的冒犯。
“曙阳,你这是何意?我们乃并肩战友,你怎地对我们兵刃相对?”
“那我倒要问问,你们方才在做什么?本座倒不知长城内有什么事,是需要瞒着玄清门的 。盟主乃我寂剑锋出身,当真是以为他身后无人了,你们竟敢趁他伤弱逼迫至此!”
若不是他们赶到,曙阳觉着这群道貌岸然的老东西可不就是要直接硬上夺人了?
几个方才闹得最凶的长老不知是迫于曙阳手中的宝剑,还是他言语内的强硬,一个个都有些愧色地低下了脑袋。
温浅沈酒酒等人也随自家师尊立在宁宸身边,同为女子,沈酒酒天然地就十分厌恶那等用女人换取短暂和平的龌龊。
“各位师叔伯平日里仙风道骨最擅长教导门派弟子,各家祖训可有欺压病弱妇孺这一条?云瑶仙子当年大婚之时被奸人所掳,苦苦坚持了多少年,好不容易逃出重回我师兄身边。你们又要将她送回去,这不是逼着人去死?我师兄为了天下苍生已扛起了盟主职责,我就不明白了,他到底还欠诸位师叔伯什么,要被你们如此相逼。”
“可……可我们都是为了苍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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