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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窝痣——温昔【完结+番外】

时间:2022-11-04 18:28:13  作者:温昔【完结+番外】
  温穆看她的眼睛,看她的唇,看她脸上长着的几颗小痣。
  终究没忍住,他伸手摸了把她的头发:“不行就不行吧。”
  都随她。
  下车后,温穆拉着行李箱把随颜帆往检票口的方向送。
  临近春运,车站的人很多,偌大的广场上涌满归家的人。
  随颜帆跟在他身边,手里只拿个双肩包。
  两人挨的很近,衣角时不时会碰撞到一起。
  天色已经昏暗,车站的灯光混杂着月光投入到地面,随颜帆看到两个人的影子隐隐绰绰在地上相交。她悄悄伸手,想要触摸地上那双漆黑的眼眸,但是没摸到。
  分别在即,一个假期都不能见,她发现自己对温穆的情感比想象中要浓。
  不然在她刻板、规矩的人生中,有很多话她不会对同龄的.没有血缘关系的男生说。有好多事她也不会做。
  温穆见她毫不掩饰的在自己面前神游,不禁失笑。
  斟酌几秒。
  他顿住脚步,不再往前,想等着身后那个没有灵魂的少女撞上来。
  果不其然,她走了三步就撞上来。
  温穆又等着她抬眼。
  但这次,她没有按照自己的预想去做。
  因为她没有抬,还是垂着脑袋,在看地板。
  “地上有钱?”他逗她。
  随颜帆摇头。
  “舍不得延陵?”他又问。
  随颜帆点头。
  温穆帮她把双肩包往上提一些:“延陵一直就在这儿,不论你什么时候回来,它就在这儿,又不会跑。”
  他用的是回来。
  随颜帆敛眸看他。
  “可是回延陵的路很远。”
  “这就难倒你了?”少年捏她的书包肩带,神情慵懒又郑重,“路远,我给你修机场。不喜欢坐飞机,我给你买轮船。随颜帆,没什么东西能难倒我,你得试着相信。”
  她点头。
  看着那个后裔老师都没舍得射下来的太阳,随颜帆只想点头。
  广场上的风在这个冬天的夜晚吹拂着。在一盏路灯下,随颜帆看到了地上飘散的落叶。落叶上站了一只鸟,黑白条纹的鸟,面对着这来往的拥挤的人群,那只鸟并不惊慌。
  二人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一会儿,黎泽森赶过来。
  他脚步迈的很大,但速度很慢。
  他脸色看起来也平静,随颜帆猜测不到他的心情。
  她想再看仔细一点,就被一个突然起立的少年挡住视线。
  “我腿麻,想站着。”少年没有表情的说话。
  “……”
  随颜帆也起立。
  趁着黎泽森往这个方向走的30秒,她贴近温穆说了句话。
  她说:“我只让你一个人追我。”
  从小到大。
  听到这句话的温穆眉心跳动,他回望她,语气认真:“看来我得更努力,才能对得起随同学给的机会。”
  黎泽森走到石阶前,看到相对而站.眼底生风的两个人.轻轻咳嗽一声,“这就是出站厅北门的第三个石柱子?”
  “……”
  随颜帆心虚。
  但有脸皮厚的人丝毫不心虚。
  这个不心虚的人懒洋洋嗯一句,又补充,“记忆力不错。”
  “……”
  十分钟后,车站内的广播声响起,她们要进去检票。
  温穆把行李箱递给随颜帆,又把自己背了一路的双肩包递给黎泽森。
  随颜帆很早就发现,他背了个书包在身后,以前没见过,今天一见面,她就觉得很新奇。
  新奇的同时,她在脑海里勾画他读高中时候的样子。
  那个在谭微月的描述里.他高中时候的样子。
  黎泽森接过,问,“是什么东西”。
  “给你俩的任务。”温穆轻笑,“回去拿这些东西给我们延陵做个宣传,最好能带动一下我们旅游业的发展。”
  他没有多讲,很像随口一提。
  但黎泽森打开的时候就知道他应该提前准备很久。
  除去一些延陵的零食特产,还有一些本地的印章纪念品,是市面上不容易买到所以也不能预估价值的纪念品。
  “里面的糕点是给外婆的。”温穆随意道,“外婆认识人多,麻烦随同学在外婆面前帮我们延陵美言两句。”
  随颜帆点头。
  她其实不止想点头,还想抱他。
  她也给外婆准备了礼物,但是没有他周全。
  又站几秒。
  广场上的风把三人的衣角吹乱。
  人群来来往往,有人一脸笑意,也有送别的女孩偷偷掉眼泪。
  “去吧,回来的时候,我接你。”
  少年低哑的话飘进这个冬天.零度不到的低温里,又卷进风声中。
  随颜帆竟然有点想哭,可她已经十八岁了。
  她说:“那我先进去。”
  她拉着箱子,检票,进站。
  不敢回头。
  把不好的情绪都硬生生塞回去。
  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看不清。
  尽管看不清。
  但她知道那里站着个俊朗的少年。
  他说——
  【随颜帆。】
  【如果觉得延陵太远。】
  【我就给你修机场。】
  【买轮船。】
 
 
第30章 酒窝痣
  上次在遂安已经是五个月前, 那时候是夏天,这时候是冬天。
  随颜帆没有提前和外婆说放寒假的时间,想给她一个惊喜。
  行李箱的车轮碾在凹凸不平的乡间小道上, 时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村长正在自家院前的小径上给野花浇水, 听到行李箱的声音,他回头。
  眼睛亮了一瞬,他喊, “小九!”
  随颜帆弯着眼睛和他打招呼:“村长叔叔。”
  “怎么没提前说一声?我好去镇上接你。”村长走过来接住她的行李箱, 笑得很和蔼。
  “和森哥一起回来的,黎叔叔派车送到村口。”
  “你外婆应该在家——”村长点头,没有松开她行李箱的意思,“她每天都坐在门口等你回来。”
  “你回来.也好啊, 她见到你肯定开心。”
  随颜帆脚步微滞。
  离家的时间太久,她甚至快忘掉外婆的期盼。
  又往前走几公里。
  隔着遥远的距离, 随颜帆看到夕阳下的外婆。
  外婆坐在一把用竹条编织的藤椅上,一个人孤零零的朝远山的方向在看。
  这是随颜帆遥远的记忆中出现过很多次的画面。
  在过往的十几年, 她外出求学, 外婆就是坐在家门口等她回来。
  随颜帆是个没有归属感的人,可有外婆在的地方她都想多看上两眼。
  “外婆。”随颜帆放下书包, 往外婆的方向跑。
  闻声,老人转过头。
  脸上的表情从平淡到浓烈就只有三秒钟。
  “我们九九瘦了。”她伸手摸随颜帆的脸。
  随颜帆蹲在她身边, 把头埋进她的腿弯处,轻轻摇头。
  她没瘦, 是外婆瘦了。
  瘦到她刚刚几乎有些认不出来。
  除了增多的皱纹,随颜帆还看到她皱纹内侧凸起的骨头。
  明明, 外婆没有这么老的。
  她读高中那年, 外婆还骑着三轮车去镇上接她。
  她腰板虽然不够挺直, 但可路过的风.鼓起她的衣服.还是为她的背.凝结出一道挺直的线。
  她说:“九九,再坚持坚持,等你读了大学,就不用过这么辛苦的生活。”
  她还说:“你离家远一些,去远一些的地方看看风景,不要管我。”
  又温存一会儿,随颜帆把头从外婆腿弯处直起来。
  外婆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揉了把她的脸:“怎么还像个小孩子。”
  “是您说不管我长多大都是小孩的。”
  “是,外婆说的。外婆老了。把说过的话都忘了,都怪外婆。”
  随颜帆摇头,搀着她进院子。
  在进院子之前,她把自己的书包打开,把提前准备的礼物给村长拿一份。
  村长推脱,让她留给外婆吃,随颜帆正准备说“还有”,院子的门推开,一个中年妇女走出来。
  “这上过学的就是不一样,知道什么样的人该贿赂。”女人语气酸溜溜的,带着不满。
  随颜帆没理。
  这些年的冷嘲热讽她听习惯了,再听到的时候心情起伏并不大。
  外婆也没理。
  她拉拉随颜帆的手,阻止她往院子里的方向去。
  “九九,你成年了,外婆补你个礼物。”老太太一只手被随颜帆搀着,另一只手握着拐杖,引她往西侧走。
  村长提着行李箱跟在后面,脸上也带着莫名的笑意。
  随颜帆很快看到,在这条小径的尽头有一间朱红色墙砖堆砌的屋子。
  面积不大,方正的。
  屋子前面种了几排不知名的花。
  “九九的新家。”外婆转过头来看她,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课本里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吗?”
  随颜帆点头。
  她没想到外婆给她盖了间屋子,让她结束寄人篱下的生活。
  以前也想过搬出来住,可是她们钱不够,盖房子需要征用土地,需要给村里申请。
  舅舅为了面子,也因为怕背上不孝的名声,始终没同意。
  随颜帆不知道外婆用什么办法盖的这间屋子,但她知道,一定很不容易。
  三人进院子,院子小,除去一间堂屋、一间厨房,空余的地方就只有40平不到。
  可随颜帆很开心。
  但转念一想,如果她不在家,外婆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年纪大,没人照顾。
  看出她的疑虑,外婆开口:“我平常住在你舅舅家,只有你回来才住在这里。九九,这间屋子是给你盖的,不管走多远,你回来都有个家。”
  随颜帆又抱她一下,说,“谢谢外婆”。
  乡野间的风吹起二人的衣袖,夕阳下的屋脊闪烁着金黄色的光。
  吃完饭,天色逐渐昏暗。
  随颜帆陪外婆在院子里坐一会儿。
  月光洒落时,她给外婆洗脚,搀着她在床上躺下来。
  外婆的呼吸声逐渐平稳,随颜帆拿着手机去庭院。
  她坐在庭院中央的一块石阶上,把手机屏幕点亮,看见温穆给发了很多条消息。
  【到家了吗?】
  【外婆身体好不好?】
  【丢了?】
  【需要我报警吗?】
  【随颜帆?】
  【随小九?】
  ……
  每一条都是问句。
  随颜帆又往上面翻几页。
  自从从富景山庄回来的路上他问为什么不回消息.自己说是因为不是问句之后,他发过来的每一句都是问句。
  就连最后一条——
  【我刚吃完饭,陪离离看电视?】
  一个标准的陈述句,后面配的也是问号。
  随颜帆心里堵得慌。
  明明回家前,她把自己的勇气值调到了最高。
  可是从见到外婆的那刻开始,她为自己活一把的勇气已经全部清零。
  她看着庭院不远处的那簇洁白的小花,突然回忆起很多东西。
  外婆藏在柜子里瓶瓶罐罐的药,外婆愈加佝偻的身体。
  她还想起自己是六岁那年回到外婆身边的。
  和电视里演的不一样,她不是拥有水晶鞋的灰姑娘,也不是有恶毒后母的公主。
  她没有任何的主角光环,也没有改变现状的外挂。
  她只是一个村里长大的孩子。
  这里很穷,整个镇下面的村子都穷。
  她生理学上的父亲和母亲就是在这个镇上最穷的村子里出生。
  她听舅舅提过,父亲和母亲在镇上的一家工厂打工时相识。
  两个人一见钟情很快订婚、结婚,又生下她。
  也因为生下她,二人本来还算平静的生活被打乱,只因为她是个女孩子。
  爷爷奶奶因为她是个女孩对母亲态度骤变、恶语相加。
  她的母亲也因为接受不了自己竟然生了个女孩,就在她出生后的第三个月偷偷离开了这个地方。
  再后来,就是她六岁那年发生的事。
  那时候她有了一些记忆。
  她的记忆就是一向性格暴戾的父亲因为自己的第二任妻子生了个男孩摆了三天酒席。
  摆酒席那天,她被奶奶关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
  奶奶说,“丫头片子不用上桌吃饭”。
  在那间黑暗的屋子,她看着屋顶上的那扇窗户,突然就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人。
  到了晚上,屋子很黑,偶有光透进来,可是一点也不亮。
  她抠起地板上的一块砖头,想把窗户砸碎,想让光透进来。
  但她个子太矮,她够不到窗户,那块砖头还砸到了自己的额头。
  外婆就是那个时候进来的。
  她从光里走进来,把自己抱到怀里。
  她说:“九九,你愿意和外婆一起生活吗?”
  她点头,她愿意。
  她断续的记忆里,外婆曾经来看过她几次,给她买吃的,给她买衣服,还送了一套铅笔。
  但是外婆从来不敢进她家的院子,因为她爷爷奶奶不允许。
  那天外婆抱着她,和爸爸吵了一架。
  那是她唯一一次见外婆发火。
  那个后来坚持让她读书,告诉她读书改变命运,告诉她九九是外婆的礼物不是累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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