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近盐山的地方,部落辟了一块安全空地出来,少男们一区,少女们一区,许准成年人们在那里自建房屋,学习独立生活。
她们选择一视同仁,将变成事故体质的少男少女们,全都轰出家门,那多到没处挥发的精力,用来自力更生正好哇。
部落人可能不了解人体内的神奇化学反应,但世代积累的生存智慧,对付这神奇化学反应,还是很有一套的。
新任大巫对此的解释,就很有鼓动性,“接受成长的考验,强大自己,坚定自己,学会支配自己的身体,学会支配自己的力量,学会一个人独立生存,未来才能支配自己的命途。”
过来人的虞羡,就眨巴眨巴乌黑的眼眸,看她大姨一副“少年人,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样子,鸡血她懵逼的同年们。
然而,她的同年们信了,迷途的小眼神开始闪闪发光,忘了内心的惊惶与忐忑,对未来重新充满期待和憧憬。
一句话,她们又可了。
“对待生命,造物主从来都是一视同仁,我们都是造物主眷顾之子。我们无法选择成为男人,还是成为女人,那是属于造物主的秘密,但我们可以选择,成为人,能够支配自己命途的人。”
当部落外的未知世界,经由一场血肉横飞的血腥战事,展开它残酷且真实的一面,部落新任太巫的箴言,便犹如混沌中不灭的曙光,令身处剧变中的少年人眼前一亮。
处于从少男到男人、从少女到女人转变期的少年们,三年前只是目睹浪部遗害,如今却是直面鲜血淋漓的杀机,根植于两性间的残酷斗争,已曝于明面。
对此,虞飔直言不讳,“你们只需要记住一点,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是兽;能够支配下半身的,是人。这就是浪部和我们最大的区别。”
明媚的夏阳投射进丛林,映照在青葱少年人身上,凉爽的林间风吹拂过一张张青涩的脸庞,带着稚嫩的气息,满是勃勃生机,灿若夏花。
聪颖的少年们若有所悟,虞飔毫不犹豫适时敲下重锤,“生为人,被自己的下半身支配,是可耻的。只有野兽,才会被下半身的繁殖欲支配。没有人会和兽繁衍后代。”
“我们虞部人,一向遵循本心,懂得用脑子做事,也懂得用拳头说话。如果有人敢像对待野兽一样对待你们,你们就像对待野兽一样对待他们,该杀的杀,别手软,下手狠准快,就对了。”
虞飔掷地有声地上完她的教化课,就将主场移交给她的接任者虞飚,由后者教授少年们挑选建造房屋的材料。
虞飔拍过的小树苗,就是建屋的主材料之一,名叫白皮树。部落地到处都是,又直又长,速生型,一年就能长十来米高,少年人手腕粗细。
用它柔韧的枝干扎骨架,和等等草搭建成草屋,能住一到两年,时间也刚好。
等到屋子烂到不能住人,屋主就该离开,奔赴各自的命途啦。
虞鸽就边蹲在地上慢吞吞砍树根,边对隔壁的虞羍吐槽,“我阿爸太过分了,我昨天才变成小大人,他今天就不让我进家门。”
虞羍悄悄看了眼远处的虞羡一眼,下意识抿唇,敷衍的点点头,拿着手斧,闷闷的埋头砍小树苗。
他是梦到小伙伴,才‘尿床’的,第二天醒来,吓得不轻。
他阿姆好过分,见他那副惊恐的样子,就知道哈哈大笑。他爸抱着两岁小妹,祝贺完他长大成人,下一秒就赶他出门。他八岁的阿妹,就知道盯着阿兄的高床软枕,完全没有半点兄妹情。
虞羍觉得,他好惨。
最惨的是,他现在都不大敢靠近小伙伴。梦中他对她做那种事,那种阿爸阿姆才会做的事,他醒了,见到了真人,竟然……
惶恐的少年,不安又羞耻,只能不停默念新太巫才对他们说的那句话:被下半身支配的,是兽;支配下半身的,是人。
呜呜呜,他要做人,不要做兽。
对小伙伴悄然异变的心思,虞羡浑然不知。
她正和虞雵一起狂撸等等草,一种长得很像棕榈树叶的藤草,茎上长满毛刺,挂住就不让人走,所以叫等等草。
但撸住它头顶的叶片,两边一扯,就能撕成两片,层层叠起来做成毡盖,防雨、保暖、透气,用来盖茅草屋极好。
虞雵拿着块捡来的石片,割等等草根茎,手脚麻利,动作极快,很快就收集够百来片叶子,扎成一捆,背起来就走。
盖一间直径两到三米的速成茅草屋,白皮树腕粗的枝条要十来根,等等草要五六百片,还要扯捆扎的细藤,且有得忙活。
她完全没有受到生父之事影响,该干啥干啥,部落人也没当回事,连议论都懒得议论,大家都忙着呢。
这回,她和虞岱两人一起离家,除了阿妹不大高兴,家里的两个大人可高兴了,就差敲锣打鼓欢送。
当然,阿姆阿爸的大门,还是常打开的,过夜是不行的,除非家里只剩下同性亲人。即便后者,也不会鼓励崽子赖家。
大人也想痛快享受没崽一身轻的快乐哇,可算等到机会脱手,那当然是麻溜的走你,莫来。
原始人父母,就是这么绝情。
虞羡要是回家,阿姆阿爸也只会是同一个态度。如有不舍,也只会舍不得吃不到嘴的美味。
她也是靠她那手出众的厨艺,得了她大姨的欣赏,才成为被挽留的例外。
等少年们在师长指导下,花了半天时间,搭建起一间间草洞子,阿爸阿姆们过来了一趟,送来崽们的日常用品,还有少许食物,但,也仅此而已。
长大成人的第一步,独立。从此,吃喝拉撒睡,都该自理啦。
大人的快活,就是这么来的。少年成长的烦恼,也是这么来的。
为自己的命途负责,是个高兴事儿,可不是个容易事儿。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部落少年的日常,新生活
少年们的新屋, 被称作草洞子,是有理由的。
它就是用八根白皮树干插地上,顶端系在一处, 扎了个裙撑, 外面系上一层层三尺来长的等等草,像极了草裙屋,尖顶圆拱,底下开了个半米见方洞口,供人钻进去。
里面真的是黑洞洞,全靠中间挖的火塘照明, 但透气性也是真的好,并不会闷, 柴火的烟气会随着草叶间隙排除, 还能顺带驱蚊, 若是下雨, 雨水会随着尖顶外落,屋内依然能保持干燥。
结构简单,上手极快, 半天就能搭一个,还结实稳固。采光也不是完全无可救药, 屋顶可以做成活动式的小伞盖, 天气晴好时取下来,屋里透亮, 晚上还能看星星看月亮。
入住草洞子的第一晚,虞羡躺在铺着厚草的木头小床上, 那个心情舒爽快意, 比当初贷款买房还要开心。
只是还没来得品味咸鱼入海的味道, 夜半突然下大雨,她慌忙跑出去,把草盖子吊到屋顶盖上。
好在只是火塘里落了点雨,夜半听雨声,感觉也不错哟。虞羡心情依然很好,啊,有自己的专属地盘,有自己的独立空间,真好。
她的小屋,掩映在一片疏朗的丛林之中,离小姐妹们的屋子有段距离,留足了隐私空间,但喊一嗓子,就能相互照应。
兴奋得睡不着的独立少女,正坐在火塘边,乐呵呵的烤鱼干呢,洞口突然钻进来三个湿哒哒的落汤鸡,正是她的左邻右舍,虞羔、虞郖和虞雵。
虞羔第一个钻进来,最先抱怨出声,“早让你把坑挖深点,枝条埋深点,这回好了,明天又要重来。”
和她同居的虞郖,摸了把脸上的雨水,不服气反驳,“我怎么知道雨会下这么大?屋都能冲塌?”
这二位是地可为床、天可为被的主,谁都不想费事,就选择合住,一起搭了间草洞子歇脚,还美其名曰,冬天可以互相取暖。
虞羡不管这俩互坑的神货,扭头看向最后一个进来的虞雵,后者面无表情,解答屋主的疑问:“草没盖好,漏雨。”漏大雨。
虞·无话可说·羡:“......”
她凝神听了又听,喧嚣的雨声掩盖了一切嘈杂,不知其余同年情况如何。虞羍他们的营地,和她们隔了一条小溪流,在稍微下游点的地方。
虞羡收容了落难的小伙伴们,并自觉献上咸鱼干,三个均高过一米九的少女,撕咬着咸香劲道的鱼干,和着噼里啪啦的雨打茅屋声,肆意畅想起叱咤风云的美好未来。
入住新屋的第一晚,虞羡蜷缩着她一八五的躯体,躺在宽约一米、长约两米的小床上,在小伙伴们快活的篝火夜话中,沉沉睡去。
清晨时分,在一阵无休止的呼呼喝喝声中,虞羡被吵醒,她困的不行,爬到洞口,探出脑袋,看到在地上扭打成一团的虞雵和虞羔。
观战的虞郖,热情地朝她招手,“羡子,我们来练习对战!”
虞羡觑眼,看看左边,十几丈远,一间塌完了的草洞子,看看右边,同样差不多远,一间只剩骨架的草洞子,无语道:“你们不应该先把草洞子搭起来吗?难道晚上还想睡我这?坐着睡不难受?”
这三个落难的,昨晚是坐在火塘边,跟冬天树上的金丝猴一样,抱成一团睡的。
虞郖仰头,手搭了个遮阳棚,望天上的大太阳,“我觉得,不会下雨了,睡在外面也可以,凉快,敞亮,舒服。”
沙地上,被按在地上的虞雵,胳膊腿别在对方腰间的虞羔,闻声点头,两人都觉得,此言甚有道理。
这是你们觉得可以就可以的事吗?
虞羡黑了脸,爬出去,拉起已分出胜负的两人,断然否决,“不行,你们别想再蹭我屋子,快去打桩割草!”
她好不容易等到这天,成为原始人的有房一族,谁也别想打扰她享受她毫不拖泥带水、无债一身轻的单身贵(咸)族(鱼)生活。
四人拉拉扯扯,来到水量爆涨的小溪边,虞羡抬头,看到对面洗脸的虞羍,才扬起笑脸,对方就跟受惊的跳猫子似的,扭头跑掉了。
虞羡一脸莫名其妙,她正打算问他昨晚有没有受灾呢,跑什么跑?虞郖突然哇哇大叫,跳到她背上,呼啦一下,将她扑到溪水里。
一大早,鸡飞狗跳,她这是招谁惹谁了?虞羡吃了一嘴泥水,噗的吐出一条鱼苗苗,顿时怒了,反手绞住对方,弓腰拱起一个利落的背摔,干脆和虞郖在水里打了一架。
岸上的虞羔和虞雵,看着惊惶游开的小鱼苗哈哈大笑,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边上跳着脚大声叫好,叫得对岸的同年们都出来了,也跟着嗷嗷嚎叫起来。
这片营地,不是只有她们这些一起长大的十六人,还有前两届滞留的学长,足有五十来人。
但学长们不是要准备远游,就是要准备入新锐营,都有事情要忙乎,见状想起自己当初的咋呼,都是笑而不语。
这群十七八岁的大少年,住得可比虞羡这些新来的好多了,有泥巴糊墙的草木屋,有精巧整洁的小木屋,有个牛哄哄的小姐姐,甚至盖了间泥砖瓦屋,据说还是练手之作。
虞羡看得是直流口水,寻思着等把新家收拾妥当,改明自己也盖间小木屋,冬天住来,岂不美哉。到时候草洞子还能用来储物。
眼下渔汛期,部落人忙着收拾渔获,少年们被暂时放养了。饿是饿不死的,去鱼堰那,随便就能捡回一堆鱼,部落地的小猎物也不难捉,就是全要自己动手。
虞羡觉得,这是大人们有意留出的时间,让大家适应独立新生。
然而,对少年们来说,真正的考验,不在夏天,在秋天,在寒秋之后的凛冬。
这个虞羡熟啊,囤冬粮嘛,囤盐囤粮,囤果囤菜,囤鱼囤肉,她五岁时就会。
麻烦的是如何收存,她决定多烧些陶罐,把屋里堆满吃的,想想就美滋滋呀。
就这么简单想一想,都感觉要做的事情好多好多,时间不够用啊。
然而,对虞羡的同年们来说,考验才刚开始。
要不是等等草还是新鲜翠绿的,草洞子就不是被雨水淋毁那么简单,按照这帮少年的德行,一准被火烧毁几个来回,才能长记性。
建在林中的草洞子,不比聚居地石屋干净整洁,蛇虫蚊蚁实属常见,柴盐食火全都要自己操心。
满身咸鱼味的虞鸽,第一个受不住,第二天就跑了,死活不肯住草洞子,天天赖家,蹭吃蹭喝,没过多久,灰溜溜哭唧唧地回来了。
他阿爸阿姆受不住,扛着自己个连夜跑了。要是房子能搬,说不得扛着房子连夜跑。反正是没给崽子留半点吃食。
虞鸽扎在同年中间,愤慨地控诉双亲无良,大家伙听得哈哈哈,爆笑如雷,就没一个同情他的。
长了双银灰色漂亮眸子的榎小同年,更是无语,据他阿兄说,虞鸽阿姆阿爸为了避崽,跑去参加狩猎队集训,决定整个秋天都在外面呆着,不回来了。
好家伙,都成自家阿姆阿爸的黑洞洞了,哪来的脸搁这哭唧唧。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部落少年的日常,‘断奶’
新任师长虞飚, 自从教导新生扎好营地,就不见踪影。失管的少年们,放飞自我的撒欢, 吃吃喝喝睡睡, 打打闹闹,玩得很快活。
虞羡按部就班,拾掇起自己的小家。
她先是草洞子边上,搭了个两层的小棚子,下面存放木柴,上面存放工具杂物。
随后, 又盯上了野林外围的蚁丘,打算烧制几个好点的汤罐。
在那里, 虞羡碰到了憨憨爸, 后者身上挂了一堆猎物, 显然是打猎归来。
姜虒当即塞给许久未见的崽一只小羊羔, 一脸鬼鬼祟祟,“拿去做小衣,别让你阿姆知道。”
他知道自家崽别的不讲究, 就在穿衣上有些讲究,天冷穿皮毛, 必须在里面穿柔软透气的羔皮。
虞羡一时没会过意, 不解的看过去,憨憨爸就挠头, 嘿嘿笑,“崽, 你阿姆让我不要妨碍你长大, 不许我去找你。”
这个特殊阶段, 崽主动回家可以,但不能常回。家长不会主动去找崽,更不会去营地找崽。原始人家长,给崽断奶,是认真的。
是的,在原始部落,将崽赶出家门,写作成长,读作断奶。
见憨憨爸如此惦记她,虞羡不由感动起来,孰料憨憨爸下一句就是:“崽,你什么时候归家?我想吃烤全羊。”
虞羡被噎了好大一口,心塞塞地瞪着憨憨爸,啊,快把我被骗走的感动还回来!
野林外突然传来耳熟的人语声,憨憨爸吓了一跳,遥望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慌得跳起来,一溜烟跑掉了。
虞·风中凌乱·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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