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发低了身子,心脏堵着,双手忍不住搭着盥洗池边沿,喘息有些重。
另一侧的蒋老夫人看到了,一怔,但没说什么,默默把厨房留给他,出去了。
江挽书他们走了。
过了一会,姜湛洗了一把脸,出去平静跟蒋家人告别。
蒋峒说要送他回学校,姜湛婉拒了,拿上外套,踱步走出这悠然清雅的四合院。
后头,朱门关上后,蒋峒皱着眉说:“我去看看吧,万一出事......”
蒋老喊住了他,“不会,他没那么脆弱。”
转头看向自己的老妻,“你早知道?”
“知道啊,你当时非要收他做徒弟,他拒绝不了,你话也放出去了,他不好驳你面子,就跑来跟我说了他的出身,他估计以为我会跟你说。”
“那你咋不跟我说?”蒋老瞪眼。
老夫人微笑,“我说了你就不收了?这年头,看人看人品,什么时候也看出身了。反正你会收,跟你说了你心里负担反而大,带着异样眼光挑剔学生可不是君子所为。”
“你这什么意思!我当然不看出身...哎呀哎呀,反正你是对的。”
俩老斗着嘴,蒋峒无奈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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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湛没有走远,也没有去刷共享单车,他只是走了几步路,在蒋家外面的路边椅子上坐下了,眼前路灯橘光朦胧,他坐在那,明明没有喝酒,身体却很沉,沉到他有些走不动了,只能坐在那,坐了一会,他弯腰躬身,双手抵着椅子,垂头缓缓喘息。
他觉得自己的世界有些混沌,所以他才会想起那些年,那些久远的过去。
久到他都有些记不清了,只觉得舌根发痒,一直记着一股糖味儿...
但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如来佛压在五指山下的泼猴,那无形的路灯灯光好像都让他无所遁形。
羞愧让他抬不起头来。
过了一会,眼前的路灯光阴被另一道灯光碾压过,一辆车自那边车道缓缓行驶过来,他抬起头,看到车子。
这辆车子他早上见过,车牌也是认识的,只是敞篷早已阖上,车上的人...车窗降下,她静静看着他。
他眼神很深,声音却特别哑:“你喝酒了,怎么能开车?”
明明那么难受的人,眼里满是雾气,苍白的皮肤像是被抽干了血的吸血鬼,连嘴唇都好像被邪祟折磨过的脆弱,他却还惦记着她不能酒后开车。
江挽书收回目光,把车子挪停在路边,不占他人车道,而后手指啪嗒一下打开车门,下车了,她站在他面前,伸手递给他一颗从车上拿来的糖。
“不是有你吗?”
“给你一颗糖,送我回家。”
“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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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湛拿过糖,却不吃,只是看着,忽说:“其实我小时候来过这里。”
江挽书在他身边坐下,双腿伸直,因为微熏的醉意,她的坐姿也分外慵懒,却认真瞧着他,“然后?”
“然后,我吃过这样的糖,那天是我第一次知道你。”
江挽书一怔。
姜湛手指抚摸着这颗糖,“抹茶味,清凉款,老太太给我抓了一把,我不好意思,只拿了一颗,其实当时我想说我不爱吃糖,但我还是吃了。”
蒋老抱过他,夸他看着就聪明,蒋老太太给了他糖后,当时的他坐在沙发上,两条短腿都够不到地面,但嘴里含着糖,听到老爷子夸起别人。
“我当时想怎么回事呢这老爷子,刚夸我聪明,转头就去夸了另一个人,是谁啊?我问了,老太太回了一句,是个小姐姐呢,爱吃这种糖,在这边学习的时候,都给她备着了,后来小女孩不来了,糖就剩下了。”
他说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满怀苦涩,“后来我果然没在他家见过你,也再也没机会吃到这种糖了。”
因为这种糖是特制的,只配她一人的口味,外面根本买不到。
而他之所以不能去蒋家,是因为苏家不需要一个数学家。
昨晚他开她的车,看到车上有这种糖,却不好意思拿。
他不敢碰任何归属她的东西,唯恐被别人认为是觊觎,是掠夺,是算计。
他明明什么都不敢要。
可他好像还是僭越了。
江挽书缄默好一会,说:“我妈妈名下有一个食品公司的股份,她年轻时创业,但后来没法再做,只能转给了朋友,保留了一定股份,但那位朋友每年都会给我送一些吃的,都是我从小爱吃的口味——后来我才知道这些都是她定下的。”
“在此之前,我一直跟世人一样,认为她冷漠,刻薄,宁可跟别的男人出轨且抛弃一切跟对方私奔....我以为她不爱我。”
“世无回头,爱不长久。”
她仰面看向都市夜空。
这么大的都市,国家核心,其实很早以前就看不见星星了。
姜湛问:“难受吗?”
江挽书笑:“你觉得我可怜吗?”
姜湛不说话。
江挽书低头轻叹,“她死后,在遗嘱里给我留下了数亿美金的个人遗产,这还不包括她一开始就为我争取到的江秦两家股份。”
“我生下来就是赢家。”
“没资格可怜。”
姜湛不再说话,只是低头闷声把糖纸剥开,隔着糖纸将墨绿色的糖果递过来。
她看着他,眼中盈盈浅光,后倾颈过去,红唇轻轻含住了那颗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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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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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 江挽书醉意有些上来,似犯困,但不忘手指点了下车上的糖果, “替我开车, 不吃一颗吗?”
“不了,送你回去不需要报酬。”
姜湛认真开车,注意到江挽书闭着眼微憩,减缓了下车速。
到了居所后,姜湛将车子停在车库,转头看她, 却见她皱着眉,似乎很难受, 但又睡着了。
他轻唤了下, 没反应。
于是下车, 从副驾驶座打开门,但他一时有些迟疑,手都不知道怎么摆才能把人抱下来。
手怎么才能不碰到她?
他站着半响,叹口气, 用手腕横过她的双腿跟背脊, 把人轻松横抱起来, 手掌心都不敢碰到她皮肤, 大步长伐, 却又稳而不颠, 从车库门进入屋内, 放在沙发上后, 他立刻去车库处理好车子这些, 而后回来却见她已经撑着脑袋倚靠着沙发。
屋内灯光已自动打开, 衬她裙布之外的肤色赛胜霜雪,因为醉意而染了几分脆弱。
“难受?你酒量不好,以后少喝点。”
他去给她倒水。
江挽书刚醒来,还带着几分疲倦跟昏沉,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其实就喝了一点,你怎不说你在猪肚汤里放了红酒呢。”
唇瓣因水色而润了几分。
他失笑:“怪我,我以为你不爱吃那个。”
江挽书放下水杯,眸色微潋,声音绵长而细软:“所以知道我会过去?”
他回避了目光,转过脸,替她把拿进来的风衣叠好,轻声说:“老师说了一句,正好能蹭顿大餐,我就留下了。”
听着有点心虚。
江挽书却道歉:“其实还是没能让你开开心心蹭顿好的,你都没怎么吃。”
秦怀光的意外出现,多少让他成了这一顿饭最大的受害者。
“是没怎么吃,但开心这种事,不好说,总体我还是开心的。”
见到她,所得之喜悦,远胜于其他。
最后的不开心,也不过是她要走了,甚至没有一句话跟他告别。
他以为她嫌弃他了。
其实心底里知道她不会,就是怕。
她微讶,瞧着他,他却看着她,没忍住剔透剖析她今夜的表现,“其实是你更不开心吧,所以你前面喝得不多,后面却多喝了两杯。”
他在想她果然是孤僻的,孤僻到跟亲舅舅说话的时候,眼里都是没温度的。
可她又在笑,笑着与人寒暄。
江挽书身子被沙发所拥抱,像是一只惫懒的猫,被他看穿了些许隐秘后,手指勾着边上水杯清透的玻璃身,她浅淡问:“所以,你又看出了点什么呢?”
她问了,他就回答了,言辞清冽:“其实你根本不想收购宏达?”
江挽书揉着太阳穴,语气没什么波动问:“为什么这么说?”
姜湛:“你知道我今天有课,也必然在老师这,如果是预先的安排,你会告诉我你也会来蒋家,但你没说。而在谈判过程中你也不可能临时起意要来蒋家,因为这很不合礼数,就算你后来通知蒋家,其实没有提前一两天预约也是不礼貌的,因为老师他们喜欢清静,这点你很清楚,不会为了自己的生意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所以是宏达那边主动提起,而且他们想利用你跟蒋家的关系说服老师帮忙,你不乐意,所以把许亦筱喊来了,许亦筱擅社交,把这个饭局尽量变成普通的拜访,而且有她这个外人在,那些人就不好说话了。”
“你如果要办一件事,必然言行合一,不会这么糊弄周旋。”
江挽书:“那么,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姜湛:“钓鱼。”
她:“钓谁?”
接下来就很危险了,涉及到她的隐秘。
很私人,很危险,可能剥离了她原有对外表现的所有印象。
每个人都有秘密,如果妄图过分接近...人会产生抗拒心理。
就好像很多咨询心理学家的患者,被催眠或者说服后袒露了自己内心的秘密,过后却特别奥或,抗拒再跟心理学家见面,甚至对后者产生厌恶心理。
她如果要办大事,应该不需要多一个了解她的人。
又不是那些自身脆弱到无法承载秘密的懦夫。
君不密,失国,臣不密,失身。
这是铁律。
姜湛垂眸,走到鞋柜那边,把拖鞋拿了一双过来,蹲下身子放在她跟前,低下头,说:“不知道,总不会是我。”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但却听到沙发上的她一声沙哑又温软的呢喃:“那谁知道呢。”
若有若无的,几让人听不清。
他一怔,抬头,她静静瞧着他,也没其他举动,内敛且深沉,优柔且妩性。
但客厅的光太暖了,落在她身上,皓皓生辉耀,明眸似深海。
动静,冷热,冰冷的黑曜石被强势打磨出了火星,它想把冰块融化了。
很想,很想。
他忍不住靠近,“你...什么意思?”
她抿着唇,叹口气,纤长手指抚了半张脸,感觉到了酒气已然发作了一会,于是她遮眸而微呼吸,似醉了一般自我苦恼:“没人知道,姜小湛...没人知道...我倒是一直想把你当个孩子,但...”
她嘴巴微张,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又没说,大概明白自己是真的醉了,转过脸,起身要走开,但发现醉得厉害,起不来身,反而有些眩晕。
他本能上前用左手撑住了她重新坐下去的身体,她临时攥住了他腰上宽松的衬衫。
砰!
不轻不重的落重声,沙发陷入了一些。
两人倾覆在沙发上,她仰面看到了他在上面...右手撑住了沙发顶,隔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的衬衫被她扯出了裤腰,露出了一截精瘦劲道的腰肢,她有些走神:之前眼神瞧过,只觉得他年少细腰,打篮球爆发力却十足,却不确定有多细。
如今,却是能被她丈量到...只要她伸手探进去。
衬衫抽空,有些凉,姜湛感觉到了,但胸腔是热的,他看着她唇瓣微张,似醉非醉微低头,眼神却在他腰身,表情有些迷茫,眼神茫然,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说话,她不说话。
“你为什么不说话?”
“阻止我。”
他的手一定被魔鬼控制,才会从沙发顶爬到她的脸颊,握着她的脸,大拇指抚着她的下巴。
低下头,有些求饶式喘息着。
他好痛苦。
“江挽书,你得阻止我。”
他的声音像是钟声坠落溪涧,池水无恙,但深山回响,颤颤不绝。
江挽书还是沉默,颈项微上移,却依旧带着醉意瞧着他。
在沉默中,没了言语,靠眼神攥住对方的一切。
无数人都认为般配的皮囊,那么俗套的欲感,若是世人皆看穿,臆想,编排,怀疑,他们自己呢?
轻描淡写当无事,若有若无既纠缠。
谁知道呢?
但一定不是他们主动的。
是冷热交换的温度跟无法避免的呼吸成了锁链把他们扯在了一起。
在她不自觉手指扯了下衣摆,而另一根手指跟醉鬼似的,轻佻戳了下他的腰骨人鱼线,他脑子估计被锤子重击到了,竟真的不知死活低头了。
手指按压口脂是什么感觉呢,色会沾染,红而艳,艳而燃。
看着让人血脉偾张。
如果不是手指呢?
放肆而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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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秘的喘息穿透在灯光的每一条光线中,它无处不在,衣物的摩挲声响攀爬了每一种禁忌的肆意生长。
啪,抱枕忽跌落在地。
骤然铃声响起,沙发上两人静默了下来。
姜湛的心跳声那么明显,她听到了,她的手还扶在他的腰上,衬衫角盖着它,但手指抚按到了那分明的皮肤,丈量到了肌肉的脉络,也感受到了他每次亲吻时强烈的躯体力量——肌肉的魅力在于爆发跟克制。
他克制了,但它依旧滚烫。
连带着烫到了她的手指。
她偏过脸,唇瓣润红,好像被欺负狠了,他低下头,手掌试图抚摸纤细雪白的颈项,平复她呼吸带来的血管膨胀,但意识到他未必能克制不让手再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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