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铃叮,似在提醒陈年,该将这些琐事收起来了。
陈年将早自习要看的书拿出来摆好,正翻到第一页,宋林菲就后仰着身子,后背抵到她的桌沿上。
用书当着嘴,打掩护,悄声跟陈年说:“年年,奶茶你喝了吗?”
她已经喝完了。
陈年点点头,“好喝。”
“谢谢你的奶茶。”
宋林菲弯了弯眼角,“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呀。”
陈年也松了松眼角,想再回点她什么的时候,身旁的人突然出声,声音低沉。
他叫的是宋林菲的名字,嗓音低低的,有种压迫感,“宋林菲。”
被叫名字,宋林菲有些困惑的转眼看过去,陈延白桌上摊着一本书,他指尖捻起一页,目光淡淡的,颇不近人情似的看过来,“转过去。”
宋林菲:“……?”
“你很吵。”
“……”
好的,她被嫌弃了。
宋林菲下一秒闭紧了嘴巴,脑袋缓缓扭回正位,直身端坐。
陈延白的突然出声将陈年吓了一跳,早晨日曦微薄,陈年看见窗外浅浅淡淡的光影落在陈延白的侧脸轮廓上,勾勒出一条明晰的线。
他神情淡淡的,乌黑的眉眼垂落着,嘴唇微抿,看起来有些严肃。
刚刚他控诉宋林菲太吵的话顿时涌进她的脑海里。
就很十分奇妙的,陈年心中有股罪恶感在横生肆虐,她有些愧疚,愧疚自己刚刚说话,不小心吵到了她。
陈年小心翼翼的抿唇,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小。
周围都是朗朗的读书声,而陈年脑袋里却乱成麻。
直到一阵清脆的敲击声在一片读书声中响起,陈年抬眼,瞳孔亮光里映着陈延白看向她的脸。
陈年呼吸重重跌落,像铁球滚进深渊。
嘈杂的读书声里,独他嗓音最为干净,似泠泠细泉敲击悬崖绝壁,声音琮净好听,正经,又带着玩笑感,“再看着我,老师可能会认为我误人子弟了。”
陈年的脸颊以可见速度变红,但庆幸的是她转眼扭头得快,耳旁发丝垂落,将那不怎么见得光的绯红遮盖。
之后的一整个早自习,陈年都在坐立不安中度过。
这样做不好,那样做也不好。
想要强制自己背一点东西,可她怎么做,都难以记住。
那是陈年度过的,最难熬的一个早自习。
好不容易等到了自习下课,陈年将自己从紧张的氛围里拖出来。她起身想要去外面松口气,却不料被宋林菲叫住。
“你去哪儿呀?”
陈年回头,视线的虚光里映着陈延白的虚影,她定了定神,跟宋林菲说:“去教室外面。”
正好。
宋林菲眼睛亮了,“那你陪我去上个厕所吧。”
“好。”
两个人说好后手拉着手往外走。
宋林菲和陈年走后的后一秒,许嘉述飞快地转过身去,双脚搭在陈延白的书桌底下的横杆上,腿微抖着,他双手搭在陈延白的桌上,嬉皮笑脸的跟他聊天,“欸,你看看宋林菲幼不幼稚,上个厕所还要人陪。”
“那也没有你幼稚。”陈延白声音闲懒,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出声,“这么大人了,腿还抖。”
“……”沉浸在抖腿欢乐中的许嘉述顿时停下,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他看着陈延白,伸手过去捣乱,将他的书合上,说:“喂,你小子到底站哪边的?!”
许嘉述气急败坏,陈延白却幸灾乐祸,他淡淡说:“反正不站你这边。”
“……”许嘉述翻了个白眼,他没有将此话题进行下去,而是问了他另外一件事,“听老王说这次开学典礼,你要上台讲话啊?”
陈延白只顾着看手里面的课外书,只敷衍的点了个头,他的视线垂落在书页上绚丽宏大的星系图上,鸦羽睫毛在眼下落一片清影。
点头的那个动作很轻,却让许嘉述感到意外,“真的假的?”
许嘉述感到这么意外,是因为在高一的时候,陈延白因为进校测试一举夺魁,也得到老师的青睐,他也因此,成为了老师同学眼中的天才少年。
人成绩优秀不说,长得也俊秀好看,简直就是明澜一中的门面。
当时教导主任就有想让陈延白代表新生在主席台上讲话,只可惜陈延白拒绝了,但也丝毫不影响教导主任每学期都向他发出邀请。
次次邀请,他次次拒绝。
“这不像你啊,你之前不都对上台讲话很排斥的吗?”许嘉述狐疑的看着他,脑袋里闪过一些想法,他眼睛瞬的一亮,“你想表现自己?”
“说说,是不是想谈恋爱了。”许嘉述眉飞色舞,一脸吃瓜聊八卦的表情。
但却遭受了陈延白的漠然。
陈延白轻描淡写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扫过,语调漫不经心,“你真无聊。”
这怎么能算无聊呢?
这多刺激啊!
陈延白越不说,许嘉述就越好奇。
他将腿伸进他的桌子下面,碰一碰他,“你说说嘛,延哥哥。”
“……”陈延白依旧漠然,对许嘉述突然叫出来的昵称感到不适,他皱眉,简短一字,“滚。”
许嘉述脸皮厚,依旧赖着他,“你不说我就不滚。”
“……”
陈延白依旧不说,但困不住许嘉述胡乱猜,他手搭在陈延白的桌上,突然想到某个人,他出声:“不会是因为易瑶吧。”
星系移动轨迹在他的脑袋里断掉,陈延白抬眼看了过来,一双黑曈,里面藏着凌厉与防备,清冷的,生着无形的距离感。
意识到自己太过多嘴,许嘉述赶紧闭了嘴,可正是在这时,宋林菲的声音又横插了进来,“什么因为易瑶啊?”
她身后还跟着陈年,女孩儿面庞清丽,耳边的发丝被窗外吹进来的风吹起。她身上穿着略有些不合身材的校服,看起来更加的瘦弱伶仃。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织一瞬。
陈延白就先挪开,他将手里的书合上,放进了书桌里。又从书桌里面,掏出马上要上课的书,然后慵懒的坐着,俨然一副云淡风轻又放松的姿态。听宋林菲和许嘉述闲聊。
“许嘉述,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啊,什么因为易瑶?你提她干嘛?”
宋林菲问得急,一张俏脸染了些急色。
从小到大,她和易瑶就不对付。易瑶被家里人养的很娇气,又爱哭又爱闹,而且总喜欢黏着陈延白,她一点也不喜欢黏着男生的女孩子,所以两个人从小长到大,每见一面就会大吵一架。
许嘉述知道这小祖宗忌讳这个名字,他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想打马虎眼,“没有……”
“你少骗我了,我刚刚都听见了。”宋林菲用眼睛瞪着他,害怕死无对证,还把身后的陈年拉出来,“不止我听见了,年年也听见了。”
“对叭,年年?”
陈年也好奇他们在说什么,更何况,她刚刚确实听见了易瑶的名字。
于是点头,很轻的一句,“嗯。”
许嘉述逃无可逃,面对两个女生的逼迫,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嗐,还不是因为陈延白。”
话音一落,陈年像是自动感应一般,将视线落到了那个人的脸上。
她只敢淡淡的,也只敢小心翼翼的落过去。
阳光虚染着他的轮廓。
他嘴角勾着有些坏的笑,漫不经心又闲散,只叫人为他沉醉。
而那一刻,她却觉得。
她似乎见到了神明,被光偏爱的,只属于她的神明。
第二节 课下课后是大课间,明澜一中全体学生去了操场,参加每学期开学都会举办的开学典礼。
太阳冒出厚白的云层,阳光灼烈,丝丝缕缕金色的光线落到人的皮肤上,汗涔涔一片。
今天是明澜一中正式开学的第一天,按照惯例要求,这么重要的一天,大家都是会被要求穿校服的。
明澜一中的夏季校服是以蓝白为主调颜色,穿在学生们的身上,尽显青春活力的气息。此时操场上已经站满了人,每个班级按两列依次序站好,男生一列,女生一列,站在最高处远远望去,像一片蓝白色的汪洋大海。
每个班级的学生都按照要求穿好了校服,整齐划一的干净让主席台上的教导主任很是满意,他眯着眼睛笑,眼里满是赞许。
陈年站在自己班级方队的后半截,脑袋顶着日头晒意,眯着眼睛抬头向主席台看。
她远远的看到了站在主席台旁边,树荫底下的男生,他身材颀长,穿着整洁干净的蓝白校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肆意慵懒的气质。他手里拿着一张白纸,斑驳光影穿透树枝绿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视线始终垂落着,似对外界的声音一概充耳不闻。
陈年大胆猜测,那是他等会儿上台准备的演讲稿。
周围都吵吵闹闹,陈年目光独放在他身上,越过蓝白海洋,穿过密集人群。
她只看得到他。
耳边的预备音乐还在响,主席台前整顿秩序的老师也拿着话筒挥手催促,一操场的人跟着他稀稀拉拉的移动,陈年也往右,站到正对着陈延白的地方。
她目光灼热大胆的落过去,看见陈延白正跟老师说笑,一身干净优越的少年气质,嘴角眉梢都染着笑。心跳都跟着快了几分。
“陈延白终于代表学生讲话了!!难熬的日子终于有了点盼头。”
“呜呜呜他好帅啊,简直就是一中的大门面,要是一中以后要拍广告,陈延白一张脸顶千万个优美校园镜头,一中门槛都会被踩破!!!”
“简直就是疯狂心动,陈延白真少女杀手,一个动作都能成为斩女利器!”
“……”
“……”
周围都是议论陈延白的,陈年心里窃喜,窃喜她喜欢的少年在别人眼里也那般美好;同时又失落,失落她们和她有一样的贪婪私心。
音乐声在周围人的小声议论中渐止,开学典礼即将开始。
陈年失掉的神思又重新集中起来。
她看着那道颀长瘦劲的身影从树荫下走上主席台,接过主持典礼学生手里的话筒,脚步笔挺的走到主席台正中央。
隔着人山人海,她与他面对面而站。
微风拂过,鲜艳的红旗旗帜随风扬动,少年站在国旗下,身板挺得笔直,眉目神情肃然。
他目光看着远处,骨节分明的手掌里捏着话筒。他没看演讲稿,在所有学生老师领导的瞩目期待下,镇定自若的开口:“老师们,同学们,大家上午好……”
此时阳光正好,风中卷着花香,拂一片滚烫绿意过来,在片刻灼热中,她与他正对上视线。
少年站在光里,比光还耀眼。
他清冽沉静的嗓音荡在微风里,经由话筒扩大,回荡在校园里的每个角落。
干净似泉。
那一刻,她无法遏制由内而外涌生的爱意,用视线将他包围。
很快,开学典礼就结束了。
各个班级的队伍在原地解散,同学们向四周散开来。
陈年找到宋林菲和许嘉述,准备和他们一起回教室。宋林菲拉着陈年刚准备走,陈年就想到陈延白,脚步微顿,等宋林菲转过头来,她才踌躇开口,“不等等陈延白吗?”
说那三个字的时候,陈年的心尖像是滚过热意,她无处可挡,却又要装作毫不在意。
捏着宋林菲衣角的指尖似乎都窜了热,她害怕被人猜出小心思,只能干巴巴的解释:“我只是觉得应该等等他比较好。”
毕竟,他是他们的朋友,也是她的朋友。
“等不了咯……”
许嘉述目光放远,在一片小空地发现了陈延白的身影,他闲闲的抄着手,一副看戏的模样,“人家桃花都来不及挡,咱们就先不去搞破坏了。”
这话一出,陈年和宋林菲的视线也随着落过去。
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少年少女面对面而站,周围都是嘈杂闹腾的声音,陈年看见他面前的女孩儿笑得弯了眉眼,她身上同样穿着校服,长长的头发被高高的束成马尾扎在脑后,她的目光里荡漾着一片柔意,在看向他时,万顷泄落。
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颗青涩柠檬,酸涩苦汁蔓延,吞噬着她心间如潮涨般凶猛的爱意。
“又是易瑶?她又缠着陈延白?!”宋林菲睁大了眼睛,嘴上没对易瑶客气,“她怎么这么讨厌啊。”
说着,宋林菲作势撸了撸手臂上无形的衣袖,正准备冲过去找易瑶麻烦,却被许嘉述拉住,“你干嘛去?”
宋林菲说的理直气壮,“把陈延白抢回来啊。”
许嘉述哭笑不得,眉眼里都沾了笑,突然想逗她,“你这么激动干嘛?”
“莫非你喜欢人家?”
“……”宋林菲被噎了一瞬,但反应过来时也没忘记跳起来打了许嘉述一拳,“我喜欢个屁,许嘉述,你少拿我开玩笑话。”
“我就是看不惯易瑶黏着陈延白罢了,你不觉得她很烦吗,一个女孩子天天黏着一个男孩子,我真够无语的。”宋林菲说着,还翻了白眼,明显对易瑶这种行为感到下头。
许嘉述揉了揉被宋林菲重力出击的肩膀,微撇着眉,“那这也是别人的事,你瞎操什么心,宋林菲,你不会是嫉妒易瑶吧。”
“我嫉妒她?”宋林菲极不可思议,连音调都不知觉的高了几分,“这辈子都别想!”
说完,也不等许嘉述有任何反应,宋林菲拉着陈年就离开了。
陈年完全被宋林菲拉着走,脚步虚浮,渐渐融入人群。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宋林菲突然转过头来跟她说话,像是自顾自抱怨,又像是在发泄情绪,“年年,你刚刚看见没有,那个易瑶有多缠陈延白,我也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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